巴托比与我:一位旧时抄写员的映像

六十年前，一位叫盖伊· 特立斯的年轻记者曾写道： “纽约有许多事情是人们所 忽视的。”他曾为这座城市 和市民写出了一篇篇具有特 色的文章。如今，这里依然 有着许多尘封的往事有待讲 述……“新新闻主义”代表人 物盖伊·特立斯91岁高龄全 新力作，照见在寻常生活中 努力生活着的“小人物”。

第一章 纽约有许多事情是人们 所忽视的。在这座城市里， 猫咪在停泊的汽车底下睡觉 ，两条石犰狳在攀登圣派特 里克大教堂，还有成千上万 只蚂蚁在帝国大厦顶部爬行 。这些蚂蚁很可能是被风刮 上去的，或者是被鸟叼上去 的，但没人能说得清楚；在 纽约，没人知道这些蚂蚁的 情况，如同没人知道那位坐 出租车去柏威里酒店的乞丐 ，或者是那位在第六大道垃 圾桶里捡垃圾的衣冠楚楚的 人，或者是西70街那位声称 “我有超级视觉、超级听觉 和超级感觉”的巫师。 纽约是一个有许多怪人 的城市，是一个充斥了怪事 的中心。纽约人一分钟眨眼 二十八次，但在精神紧张的 时候是四十次。在扬基体育 场吃爆米花的大多数观众， 会在橄榄球投掷之时停止咀 嚼。在梅西百货大楼的自动 扶梯上吃爆米花的顾客，会 在跨出扶梯之前停止咀嚼— —为的是在最后的一步集中 精力。硬币、回形针、圆珠 笔和小女孩的钱袋子，是清 洁工在清洗布朗克斯动物园 海狮水池时发现的物品…… 在纽约，从黎明到黄昏 再到黎明，日复一日，你能 持续不断地听到轮胎碾轧乔 治·华盛顿大桥混凝土桥面 的沉闷声。 这座大桥从来没有过完 全的安静。它在车辆的重压 下颤抖，它在大风中晃动。 它的巨大的钢铁桁架会热胀 冷缩，它的梁跨与哈德逊河 水面的距离，因季节的不同 是有差别的，夏天会比冬天 少十英尺。这似乎是一座很 不安分的优美建筑物——就 像一个善于勾引男人的性感 美女，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 密：浪漫者会对它凝视，轻 生者会由此跳河，那位胖姑 娘为减肥会拖着脚步走完三 千五百英尺的桥跨，每天还 有十万名司机驾车驶上桥梁 ，在桥上左冲右突，随意变 道，造成拥堵…… 这段文字在我加入《纽 约时报》当记者之前六十多 年就已经有了。我是一九四 〇年代后期在泽西海岸一个 小镇城长大的，梦想有一天 能够为一份大报工作。但我 不一定非写新闻不可。新闻 的时效是短暂的，强调的是 负面，大多是关心昨天做错 了什么，而不是做对了什么 。用诗人、音乐家和民谣歌 手鲍勃·迪伦的话来说，“是 废话新闻”，或者是“捉弄人 新闻”，也就是记者带着录 音机通常用刁钻的问题去公 开愚弄受访的公众人物，让 他们出丑。 但新闻每天要报道政治 家、银行家、工商界领袖、 艺术家、娱乐和体育明星等 有新闻价值人物的发言和活 动。其他人则被忽视了，除 非他们涉及犯罪、丑闻，或 者是意外死亡或遭受暴力死 亡。如果他们遵纪守法过着 平凡的日子，是自然死亡的 ，那么报社的讣闻编辑是不 会派记者去报道他们的。他 们没有新闻价值，他们实质 上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我 在一九五〇年代中期加入《 纽约时报》后，想专门写一 些关于小人物的文章。 作为读者，我一直喜欢 小说作家。他们能让普通人 显得特别，他们能把小人物 塑造成令人难忘的重要人物 。这方面的作者有赫尔曼· 梅尔维尔，他的一个著名的 短篇故事就是描写小人物的 ，标题为“抄写员巴托比”。 在梅尔维尔的小说《白 鲸记》出版两年后，这篇文 章出现在一八五三年的《普 特南杂志》上。故事发生在 华尔街一栋写字楼二层的一 个小小的令人乏味的律师事 务所里。第一人称的讲述者 是一位年长的律师，他没有 名字，只被描述为一个随和 、谦逊、没有进取心的人。 他不是在法庭上去为当事人 据理力争，去寻求公众的认 可，而是甘愿平静地“在富 人的债券、按揭贷款和地契 案子中做些小生意”。 那个年代，法律文书是 用钢笔和墨水手工抄写的， 律师把这份枯燥又辛苦的工 作交给了一个新雇佣的名叫 巴托比的抄写员。不管是姓 氏还是名字，这位巴托比身 上那种“平庸的整洁、卑微 的恭敬和可怜兮兮的样子” ，给人留下了一个较好的初 始印象。他整天安静地坐在 角落的一张写字台边，低头 握笔疾书。在他与律师之间 ，有一道绿色的高屏风。那 是律师设置的，为的是使这 个新来者和他本人都能保留 一些私密性。 P2-4

第一部分 华尔街的一个故事 第二部分 在辛纳屈的影子里 第三部分 巴萨大夫的住宅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