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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无声
字数: 377
出版社: 江苏文艺
作者: 南暖浅巷
商品条码: 9787559499325
适读年龄: 12+
版次: 1
开本: 32开
页数: 330
出版年份: 2025
印次: 1
定价:
¥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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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南嘉自从父亲去世,母亲重组家庭后,她转学到了新环境。 南嘉懂事,听话,不逾矩半分,不敢有任何小性子,唯恐那个家容不下她。 她的小心谨慎,引起了林家傅的注意。 他让南嘉勇敢表达自己心意,带她去冒险,告诉南嘉,她也很优秀,她值得拥有所有美好的东西。 南嘉一点点放开自我,快速成长。 南嘉这辈子唯一的叛逆,都给了林家傅一人。 年少遇到这么惊艳的人,余生怕是谁也走不进来了。 毕业旅行结束那晚,南嘉借着酒醉,完成了一次最冒险的真心话—— “我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但他永远都不会是我的港。” 少年抬眼,克制的望着她闪着泪光的眸色,不可思议的想—— 真就这么喜欢吗?那我现在表白,是不是叫趁人之危? 【暗恋是风,喜欢是海啸,爱是海,可人是孤岛。】
作者简介
南暖浅巷:拥有灵魂的文字使者,用最朴实的故事唤醒读者的共鸣。
精彩导读
Chapter 1 星河与他皆是秘密 八月的江城,暑期已过,暑气却还未散尽,外头热的像个大蒸笼。 江城一中行政楼位于西北角最角落,被一大片的香樟树包围着,远看如同一座超凡脱俗的朝拜圣地。 大概是前一天刚下过雨的缘故,院子蝉鸣蛙叫,与校主任说话的声音缠在一起,宛如一曲催眠摇篮,让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南嘉同学的成绩我看过了,很不错!”教导主任王维华不住点头,“好几门哪怕就是放在我们江城一中,那也是很靠前的名次!” 语气里毫不掩饰都是对江城一中的吹嘘与认可。 王维华翘着二郎腿,胳膊肘下边还压着半根没来得及啃完的鸡腿,飘着阵阵肉香,气质在整个江城一中独树一帜—— 小脑袋,大肚子,以及油光锃亮的大光头。 “唯独就是这个物理数学相对差了点。”他斜靠在木质板凳,坐姿不伦不类,乍一看去,特像一个标本骷髅架子,瘦的有点脱相。 末了伸出一根指头戳着成绩表,直到戳出一个油圈圈才肯停:“不过这个倒是可以放心,江城一中以理科为首,不管是教学资源还是学习氛围,那都没得说!没事,赶一赶就行,考个重点大学不成问题。” 小手一挥,大有一种当场扬了一张保送资格的气势。 当老师这么些年了,王维华自是比谁都清楚。学生家长最喜欢听什么,他就配合着说什么,往好听了讲,那是让家长放心,往不好听了讲,说漂亮话反正成本也不高。 更何况,江城一中本来就有这底气。 单就升学率而言,那可是实打实,真不是靠谁一张嘴吹出来的。 显然,通篇宏图孙玉萍也就听进去了最后那两句,脸上挂着不耐烦的笑容,长久以往在职场上练就了一副怒不显形的气质,附和着客气:“那嘉嘉就麻烦主任了。” “不麻烦不麻烦。”王维华大老粗一个,半点未曾察觉孙玉萍快要维持不下去的笑容,道,“这是我们做老师应该的,不是我吹,我们江城一中那绝对是……” 话说一半,被一阵急促且刺耳的铃声打断。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 一首《爱情买卖》响彻整个办公室,节奏感强烈,音量足矣震慑整栋行政楼。 王维华两腿一蹬,屁股顺着板凳往下滑了一点,脚尖着地,打着节拍,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瞥了一眼,也不避人,接起来唾沫就横飞。 “开学第一天就迟到,都说了好几遍了,让你们抓典型抓典型,不准给我放进来,让他给我在外面先站着!” “染头发?谁染头发?!” 王维华猝不及防拉了个高调,唾沫如同一只会移动的喷洒机,嘟嘟直往外喷—— “什么绿色,他说他还要染个绿色?!反了天了!” 王维华气的眉毛一挑,娴熟的成倒八字。 他这才刚当着学生家长的面夸完江城一中,就给他来这一出,就算他脸皮再厚,也遭不住这么拆台。 王维华讪讪的朝孙玉萍露了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小胖手朝着空气抓了两下,那意思,应该是没别的事了,她们可以走了。 孙玉萍求之不得。 孙玉萍平日忙,从来就不在她所认为不值得的事上浪费半分半秒,今天肯为南嘉花费一天的时间,已是破了例,一出办公室,她甚至连回头交代一句的时间都没有,就急匆匆的去忙自己的事了。 南嘉独自绕下楼梯,站在楼梯口,出神的望着这一整排的香樟树。 先不说江城一中教学资源的好坏,单就校园建设来讲,也比五中要强得多,尤其身后这座行政楼,建楼时间不久,光是走廊道都有半丈宽,气派的像是博物馆。 一楼有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视野通透,从一个隔角绕过去,有一块特别大的电子显示屏,从中划开,右边是荣誉墙,左边是处罚墙。 荣誉墙那面排下来一长列的名字,后面对应着一个数字,南嘉猜测,应该是上期末的成绩。而占据这列榜首的那个名字,南嘉并不陌生。 林家傅,一个曾在五中风靡过一段时间的姓名。 高一下半学期五中破天荒的参加了全市联考,校领导原本信心满满,本着不争第一也要保第二的原则,结果成绩下来,全市前十基本轮空,更别说那位第一的成绩,简直是把其他人按在地上摩擦。 物理数学两门满分,总分比第二名拉出将近一百分的距离,据说差点把第二名给搞自闭了。 一战成名。 那是真的强。 南嘉站在显示屏下,仰头盯着那三个字,听过无数次,这才是第一次知道那三个字怎么写,她以为林家傅的“家”与南嘉的“嘉”会是同一个字。 但其实,差的很远。 南嘉长这么大,见识不多,接触到的天才名号,实实在在的,也只听说过这么一个。 她视线缓缓左移,移到处罚墙那列,忽然一愣—— 最顶上那个名字,竟与右边出奇的一致。 还来不及反应这是否属于同名同姓,刺耳的《爱情买卖》的前奏再次响起,远远的从二楼一路顺下来,铃声估计是调到了最大,震耳欲聋,可再大依旧比不过王维华的嗓门。 “头发不染回来别想进教室,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外面站着!” “嫌晒?不是林家傅,你真以为考个第一就能为所欲为了?” “什么,你已经进来了?还是翻墙进来的?!” 王维华长长叹了一口气,一脸的生无可恋,咬牙切齿的吼:“林家傅,不气死我你不甘心是吧?” 原来是同一个人。 南嘉不由得再次仰头盯着那个名字,林家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能把王维华气成这样。 怪奇怪的,她想。 出了行政楼,要穿过一段长长的树林,七绕八绕跟走迷宫不相上下,南嘉一路问了不下十个人,才终于看到了最里面高二二班的门牌。 教室里早已坐满了人,三五成队,聊天的,吃早餐的,打闹吆喝的,吵的像是要翻天,宛如菜市场早市。 南嘉站在门外,有些局促的捏着手指,教室内没有老师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哪。 空座位倒是能看到两个,但,她不敢。 正发愁,熟悉的铃声再次自走廊那端响起,贯彻入耳—— 【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 这铃声大概也是折磨人已久,从高二二班开始往后一排的教室,在那一瞬间忽然都静了下来。 这一静,不得了,整个教室的人皆齐齐往门口探过脑袋来,南嘉瞬间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大猩猩,她要是不原地表演个才艺,可能都对不起他们的好奇。 但好在,王维华步子放的快,蹬蹬蹬三两步就冲到了她跟前。 “气糊涂了,一时忘了,你刚转过来,怕找不到教室。”王维华顿了一顿,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于是又问,“怎么不进去?”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他也不急着接,两句歌词来回循环播放,如同下蛊似的,扰的教室不少人开始捂耳朵。 南嘉随口扯了个慌:“我……也刚找到这。” 王维华略一点头,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冲着对方喊了一句:“忙着呢,催什么催,都说了多少遍了,一次要是不接就十二点以后再打给我,怎么就是记不住!” 然后不等对方说完,直接给挂断了,转身的时候嘴里还不停的在碎碎念。 “我老婆,就喜欢缠人,最近疑神疑鬼老搞什么电话轰炸,真让人头疼!”王维华鼻子一抽,白眼翻的像是在耍杂技,指着南嘉,“你先跟我进来,给你安排位子。” 南嘉跟在他身后,脚还没放进去,只听王维华的声音再度高亢响起—— “王特,给我坐好,干什么,你要起飞啊!看看你上学期那成绩,拿出去丢不丢人!” 被王维华第一个点名的,是坐在最前排的一个男生,长的很白,脸上还带着稚嫩,乍一看去,略显腼腆,但一开口,又跟腼腆二字完全不搭边。 “得嘞!”王特笑嘻嘻的将伸出去的一只腿抽回来,坐的端端正正,“不好意思,自然反应,这音乐一响,差点以为又回到我广场舞称霸的时间了。” 一阵哄笑。 “还有脸笑!”王维华板着脸,“嬉皮笑脸,两手空空,有你们哭的时候!” 他左眼皮一挑,往下一瞥,教室明晃晃空着两个位子,一个是新同学,另一个……不是已经翻墙进来了吗,又跑哪野去了? 王维华直觉自己刚降下来的血压咕噜噜只往头顶冒。 “谢成将,你知……” “主任。”被第二个点到名的男生一脸轻碰了下他的手心,眼见的林家傅眉毛狠狠一挑,那眉毛的灵活程度真是得到了王维华真传,出奇的一致。 他触电般的抽回手,那一瞬间,连脸色都变了,生硬的开口:“好了,你快转过去。” 南嘉抿唇,这个人真奇怪。 前后态度,简直可以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是后悔跟自己组队了吗?怎么能这样。 谢成将凑过来,问:“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刚刚。”谢成将一副别想骗我的表情,试探性的问,“莫不是……那什么,两个人一碰到,就能看到对方的前世记忆之类的?” “你俩前世有什么纠葛?杀父之仇?” 林家傅:“你智障吗?” 谢成将笑的像个村口的二傻子:“开个玩笑,不过刚刚你那表情挺像的。” 有吗? 林家傅不自在的挠头,怎么了,他也说不上来怎么了,反正就是怪怪的。 后一节课上到一半,谢成将又鬼鬼祟祟的凑过来,问:“我之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自来熟,新同学来第一天就拉我们学习小组了,吴俞亭都把你逼这份上了,还是你跟这小丸子早就认识?” 可是不像啊,要说两人很熟,明显不是,可若只是几面之缘,林家傅脸盲,能记住才怪。 关键是,林家傅一上来还给人家起了个外号。 林家傅瞥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脑回路还在上一个话题。 “你还记得联考出成绩的第二天我被灭绝师太喊回学校那次吗?” “记得啊,好几个小时呢。”谢成将猛拍大腿,“我跟王特,还有李艇在篮球场都等急了,还说灭绝师太一般不夸人,夸起来简直不得了!” 还夸人?没打就不错了。 “我是去抄作文去了。”林家傅说。 “抄什么作文?” 林家傅抬头往前看了一眼,从鼻腔内哼了一声:“年级满分作文。” 刚在走廊道初听王维华介绍这个名字的时候林家傅就觉得耳熟,直到邱淑慧提起年级满分作文林家傅才忽然想起来。 那篇作文他不仅一个字一个字的抄了一遍,就连名字都没落下。 南嘉两个字,他一笔一划的写过一遍。 南嘉抓着笔杆,莫名一顿。 身后林家傅恹恹的语调还在继续往她耳朵里灌—— “她那个作文啊,单个字拎出来我都认识,但组合放在一起就糊涂了,写的云里雾里的,就读懂了两个字,南嘉。”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却又毫不避讳的让当事人听见。 “南嘉”两个字经他口说出来,不知为何又多了几分蛊惑,直扰人清净。 “哈哈哈哈!”一下课,王特就从前排跑过来,“当时我就有这个想法,把这位……小丸子拉到我们组,没好意思,家傅,你果然了解我,这叫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 林家傅:“少恶心人。” “伤人!”王特趴在谢成将肩上,“以后我们都是一个组的了,要荣辱与共,相亲相爱……” “滚不滚?”林家傅抬着眼瞪人。 王特一脸的乐呵,“滚之前我先问一件事啊,学习小组从今天就成立了,首先,大家先说说,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难题?” 这么快就开始了? 南嘉之前的班没有什么学习小组的说法,她自然不知道这个小组该怎么运行,抱着倾听的态度。 王特非常自来熟:“来,新同学先说,欢迎加入我们霸霸组,有什么要问的?有没有哪道题不会的,可以问,对,问他!” 王特指着林家傅:“高中课本从头翻到尾就没有能难倒他的,可以随便问!” 霸霸组?不是江城三大才子?一人一个队名吗? 先不说还没上什么课,确实没什么可问的,就算有,林家傅,她也不敢问。 总觉得,他这种人应该不是很乐意浪费时间给别人。 南嘉:“暂时……还没。” 林家傅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总会有的。”王特是个自来熟,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江城一中老师个个不做人,作业都是按沓来算,而且还有超出课本大纲的题目,做不完要挨骂,要做完就得要命,总之,你只有一个办法。” 南嘉问的真诚:“什么办法?” “抄啊。”王特一本正经,“首先你得巴结好这位大神,早上早来半个小时,搞定。” 南嘉眨了下眼,怪无语的。 “哈哈哈哈,新同学真单纯,怎么什么都信。”王特开够了玩笑,转身就走,“既然现在没什么要互帮互助的,那我明天再来问。” “等一下。”林家傅一只手搭在课桌上,跟个学坐姿的幼儿园学生似的,挺着腰,另一只手还规矩的举了举手,说:“我有问题。” 谢成将本来没参与搭话,趴在桌上睡觉,此话一出,他腾的一下翻起身,眯着眼,睡眼惺忪,眼角还夹着两点眼屎。 “你能有什么问题?别闹!” 林家傅抱着胸往后一靠,视线毫不避讳落在南嘉身上,道:“那个,我遇到点麻烦,这个检讨书怎么写?” “噗……”谢成将揉了眼角的眼屎下来,作势砸到林家傅身上,“这玩意你写了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份,还没捉出点门路来?” 林家傅斜了他一眼:“老王说了,我检讨不到位,感情不够。” 南嘉垂眼,不可避免的扫到他桌子上摊开的一张纸,目光所及,大大三个字:检讨书。写的既潦草又敷衍。 没有正文,只起了个头,开头就是:我最亲爱的王老师,王主任…… “你这个检讨……”南嘉绞尽脑汁的想应该怎么说才能不伤到人,“应该是态度问题……” 声音软的一点都看不出这是在骂人。 气氛一凝,王特忍着笑,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很好,我赞同!” 谢成将闷了半晌,终于没忍住:“不是,丸子头,你不会是林家傅克星吧?” 克星倒算不上,治治还是可以的。 有一点王特没有说错,一中布置的课后作业真的得按沓来算,这才开学第一天,各科老师暗戳戳的都开始较劲了。 晚自习没有带班老师,但难得是很少有人说话,齐刷刷的都开始补作业。 “这么多,真写得完?” 南嘉有些怵,一中的学生都不睡觉的嘛,这作业量够五中一个星期的了。 “做不完的。”她的同桌薛海小声的答话,“你别有压力,大家其实都做不完。” 说完又觉得这话过于绝对了,她推着厚厚的眼镜片往后瞄了一眼:“也就极少数几个人可以。”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个人指向过于明了了一点。 其实林家傅安静的时候还挺有一个学霸样的,他看起来进入状态很快,一旦进入了很少搭理人,一旁的谢成将无聊的不知从哪翻出一个指甲刀在给自己做美甲,吹一会再呼一下,伸着爪子问:“你说我开个美甲店是不是挺有前途的?” 林家傅瞥了一眼,没搭话。 薛海压着声音,那样子,生怕吵到后面的人,悄悄道:“老师也知道,所以很少检查作业,你做的时候挑几道重点题就可以,不用每一道都做。” “好吧。” 但说是这么说,南嘉注意到,薛海做数学题可是实打实的从头开始的,一道都没落。 一中晚自习分两大节课,有住校生和非住校生的区别。第一大节是强制性的,九点下课,后面的时间都是为住校生提供的,采取自愿。 可能是第一天上课的缘故,选择上第二节晚自习的人不多,大都拎着书包就走,也有不少人决定观望观望,毕竟一中老师最喜欢偷抓典型。 王维华就是其中翘楚。 果不其然,下课铃刚响,就从门口探出一只油光满面的小脑袋,戳着手指头大老远一路这么戳进来。 “坐好坐好,都要干什么,你看看你们,鸡飞狗跳的,不成样子!” 班上一半以上已经拎着书包走到了教室门口,被这声音吓得又忍辱负重的返了回来。 “看看你们这精气神,八十岁的老大爷都比你们强!”王维华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讲台上指点江山,“一个暑假玩脱了吧?这才开学第一天就死气沉沉成这样子,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啊,那力气多的一天都用不完……” 不知是哪个在底下悄悄接了一句:“就是不爱长个。” 话音虽轻,却落地可闻。 一句话笑倒一片,散去了上了一天课的疲惫感。 王维华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这大半夜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不睡觉纯粹就是来找气受? 转眼又想,不对,他好像是来找一个人的。 “林家傅。”这个名字王维华不知道一天要喊多少遍,夸人的时候提林家傅,骂人的时候也提林家傅,“记得明天把头染回来,我可交代了,你要不染回来,别想进校门!” 一套数学卷子林家傅卡在最后一题最后一问,或许是有点难度,他眉头锁的深,头也不抬,只是懒懒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一支钢笔在他手心快要转出花,跟耍杂技似的。 王维华瞅了半分钟,站在门口伸着小胖手朝着空气抓了两下,说:“把笔放下,你上来,跟你说点事。” “干嘛?”林家傅抬眼,不情不愿的问,“我这红发明天就要夭折了,难不成你还要纪念一下?” 王维华一个长气出,站在门口转了个圈,放眼看去没找到什么称手的东西,不然高低都得让他知道教导主任的厉害。 大概是有前车之鉴,林家傅很清楚王维华这个动作的意义,话不多说,直接拱了一胳膊谢成将,一个字:“跑!” 卷子都来不及塞进书桌,眨眼的1功夫,两人已经一阵风似的从后门冲了出去。 王维华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后门消失的两个身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空旷的走廊道大喊:“你俩跑什么,给我滚回来!” 声音洪亮有力,任何人听了都得发怵。 谢成将脑门发汗,不确定的问:“明天校门口不会贴着我俩的通缉令吧?” 林家傅转过身问他:“那能怎么办,你这颗脑袋是想现在落地还是等明天?” 谢成将想也不想:“苟活一天也是赚。” 跑的可谓是心安理得。 Chapter 3 本就是一场泥足深陷 “嗨,别看了。”颜凌收拾完书包,从后桌走到前排来,伸手在南嘉眼前晃了两下,“在这个班待的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这都是常规操作。欸,你应该不住校吧?” 南嘉摇头:“没住校。” “那走吧?”颜凌站在书桌前等她,“非住校生不用上第二节晚自习,都很晚了,你家大概住哪块啊?我帮你问问有没有谁是一路的,会安全些。” 南嘉答非所问:“我骑车了。” “……那行,我们一起走吧。”颜凌说。 南嘉点头,两人于是搭伴往校门口走。 西门那边搭了一个很大的棚子,专门用来放各类自行车,电动车,南嘉早上来得晚了些,差点都没找到空塞进去,大部分同学都选择骑车上学,就连颜凌也是。 颜凌是个大大咧咧的直爽性格,这点,从她下午跟谢成将打闹就能看出来。 往车棚走的那一段时间里,她一张嘴就没停下来过,叭叭说个没停。也正好,南嘉很乐意当一个倾听者。 “别看老王现在这样,但听以前的学长学姐们说,老王刚毕业那年也是个帅小伙,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精神的很!最重要的是,那时候他还有头发。没人能说的上来,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头上就一根头发就没有了,越发的油光锃亮,晚上出去都能自己给自己打光了。反正只要有人问起他头发的事,他就大言不惭的说这是工伤。” 纯粹是被气的。 王维华在十几年教学生涯里专注于抓典型,锲而不舍,越挫越勇。 说起这个,南嘉就有点不好意思:“一开始我把他当我们班主任了。” 进二班教室的时候,熟络得像是回到了自己老巢一般,而且,王维华好像知道大部分同学的名字,教导主任做到这份上,也是挺难得的。 “不怪你这么想,整个高二年级十几个班,他就专盯着两个班级整,跟班主任也差不了多少,据说连灭绝师太有时候都看不下去。一个我们二班,另一个五班,都颇受老王的摧残。” “为什么?”南嘉问。 “还能为什么,因为两个典型人物呗。”颜凌人缘好,就下个楼的时间已经有好几个人过来跟她打招呼,忙的不亦乐乎。 “你看林家傅,气死人不偿命吧,平日里就跟老王斗智斗勇,从不落下风,但在关键事上却又从不掉链子,尤其期末那次联考,算是给我们一中赚足了面子。老王对他又爱又恨,上一秒恨不得掐死,下一秒就能抱着狂亲的那种。” 倒是可以想象。 “那……五班呢?”南嘉问。 “五班就更不用说了,有路尧野在。哎,你还不认识他,但最好还是不要认识了。路尧野这个人……够疯的。” 够疯的。 这个评价倒是挺意外的…… 颜凌一只手拎着书包,她也不好好背,就这么吊儿郎当的搭在肩上,从背影看,特像一个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女。 “而且据说路尧野IQ有120,占着这么有利的先天条件,每次考试都稳坐倒数第一,王维华能不……” 颜凌话音一顿,眨巴下眼睛,眼睛忽然弯了一下。 “哇,好拉风哦!那谁的车?” 南嘉顺着视线看过去,一辆加长版林肯正中停在校门外,恰好是下晚自习的时间,出校门的学生络绎不绝,都不自觉的回头往那辆车去看。 南嘉眸色一紧,忽然有种想掉头再上一节晚自习的冲动。 她还没来的急转身,车门就打开了。一双岑亮的黑色高跟鞋落地,孙玉萍一张脸藏在暗色的阴霾之下,看不出表情。 “谁啊这是?”颜凌发问,“这气势,比灭绝师太还要让人窒息。” 南嘉抿唇,说:“我妈。” “啊?”颜凌嘴张成一个椭圆弧,能塞进去一个鸡蛋,“这……你妈妈啊?” 有那么些许的……高调。 “嘉嘉。”正说着,孙玉萍已经弯腰进了校门,一只胳膊跨着价值不菲的包,在她们两人面前站定,透着显而易见的生疏感。 孙玉萍个子本来就高,足足有一米七,更别说眼下还踩着高跟鞋,里面是件纯色长裙,外面还套着一件过膝长款风衣,整个人气场非常强。 “还站着干什么?”离得近了,颜凌才看清孙玉萍的表情,只见她不耐烦的略一蹙眉,强势下命令,“车子别推了,放这吧。” 这是亲生母亲吗? 颜凌赶忙接了一句:“那阿姨你们回,我去推车了。” 说完从后推了一下南嘉,然后逃也似地跑了。 南嘉一声不吭的跟在孙玉萍身后,保持沉默,始终错开几步距离。 孙玉萍拉开车门,进了里面那个位子,外面留给南嘉,南嘉一只脚刚抬起来,人还没钻进去,就在这时,孙玉萍压着音调开口。 “你的东西我找人已经收拾好了,今晚就搬过来。” 南嘉脚步一顿。 与其硬融进孙玉萍那个家,还不如就让她一个人待着。 “嘉嘉。”孙玉萍明显对她的表现不满,重重落下一声叹,“以前你爸爸在,我不操心,但现在……我难道要把你一个人丢在那个老房子里不管不问吗?我是你妈,我没那么狠的心!” 南嘉睫毛轻颤,忍住了泪。 她小心翼翼的系好安全带,轻声:“知道了。” 父亲在离世之前就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年,整整一年,孙玉萍一步都没踏进过那个房子。她将那一段婚姻视为自己的不堪,连带着这个女儿,也只是年轻时候犯的错。 有什么不一样呢? 都一样。 “那是陈子昂他家车吧?”李艇一只手搭在林家傅肩上,脚下踩着一崭新的篮球,纳闷,“陈子昂不是还上初中呢嘛,怎么混进我们高中部了?” 林家傅略一眯眼,那个车牌号,的确是陈子昂家的车。 但刚刚上车的那个人,是南嘉? “刚上车那女的是谁啊?”李艇瞅着脖子还在往前看,“那身影怪熟悉的。” 总觉得在哪见过。但是,究竟是在哪见的呢? 林家傅将李艇那只胳膊从他肩上抖下来,转身就走,走之前还不忘挖苦人:“你对全天下女的都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不是吗?” “当然不是,你这瞎说什么大实话,败坏我名声!” 直到林家傅都走出去好远,李艇忽然反应过来,猛拍大腿,就说那背影有点熟悉。 他白天为了看林家傅的那头红发特意去过二班一次,当时对坐在林家傅前排的那个女生不免多看了两眼。 一是确实面生,二是那女生长的白,尤其跟她同桌一对比,简直白得耀眼,让人不注意都难。 “林家傅!”李艇小鸡似的一阵飞奔,“我知道是谁了,那不是你们二班那个,就坐你前面那个,她跟陈子昂什么关系啊?” 林家傅头也没回:“你看错了。” “怎么可能,我两只眼睛5.0,喂,你去哪啊?” 林家傅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身影藏在昏暗的路灯下,越来越远。 “约了托尼老师,明天准备惊艳老王!” 南嘉的东西孙玉萍早就找人收拾好了,倾其所有,只有一个还没装满的小小行李箱。孙玉萍说,那家什么都有,没必要的就不用再带了。 南嘉知道,她是瞧不上。 孙玉萍这些年丢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小雨,孙玉萍站在门外,像是遵守着什么客观规则似的不肯越过门槛半步,只是在看到南嘉的时候,抬手往她怀里塞了一把雨伞。 孙玉萍现在的家坐落在江城市中心一带的别墅区,她们下车的时候已是夜里十一点半,孙玉萍走在前,南嘉背上背着书包,手里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跟在身后。 大门入口处有几节台阶,南嘉将行李箱放在下一个台阶,等着孙玉萍开门。孙玉萍手刚按到门把上,还没来得及动,忽然,“咔嚓”一声,门开了。 紧接着,从里面传出一个稚嫩的男声—— “爸爸!” 陈子昂仰着头,原本是一张笑脸,却在看到门外站着的孙玉萍与南嘉时,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杂耍团变戏法的,可能都没他熟练。 而孙玉萍就像看不见那孩子眼里满满的抵触似的,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就连南嘉,都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敷衍。 那不是对陈子昂的关心,而是嫌他碍事。 而陈子昂,小小年纪,嘴上却是不饶人,怎么让对方不好受,他独有一份心得。 “干什么?等我睡了,明早我就得多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姐姐是吧?” 南嘉天性敏感,陈子昂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是拿刀往她心窝子上捅。她紧紧攥着指尖,没来由的思绪密密麻麻包裹下来,忽然有股钻心的疼。 若是爸爸还在,又怎会让她受这种委屈。 “陈子昂,又要跟我闹是吧?” 南嘉注意到,在某一刻,孙玉萍垂着的手死死攥着。 陈子昂向来不受她拿捏,她也少了能动手的那一份资格。 “谁要跟你闹!”陈子昂寸步不让,“你这个女人住进来还不够,还要把你那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带进我家来,我家又不是收容所,真把自己当这的女主人了?!” 南嘉咽下心中酸涩,顺着书包带子往上提了提:“妈,我先回去了。” 她不等孙玉萍给出回答,转身就走,身后陈子昂咄咄逼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谁的箱子,别放在我家门口!” 陈子昂冲开孙玉萍,一脚将台阶上的行李箱给踢了下去,本就不太结实的一个破行李箱,还没从台阶上滚下去就在中途散了架。 “陈子昂!”孙玉萍一时气糊涂,甚至抬起了巴掌。 南嘉拉着她的衣襟:“妈……” 陈子昂仰着脸,一副我看你敢不敢打我的嚣张!转眼又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睛忽然一亮,下一秒,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家傅哥哥!” 南嘉背对着,浑身一颤,僵持着没有转身,唯独攥紧的手指在手心划出一道鲜明的印记。 好半晌,身后才传来很轻一声回应。 “嗯。” 是林家傅的声音。 南嘉僵着身子回头,一眼就看到站在路灯下的林家傅。 夜晚的光线是一种柔和的暖色调,打在林家傅一边的肩上,明暗参半,拉出一条长长的阴影斑驳的侧影。 他染回了黑发,头发也比之前剪短了不少,露出的眉眼锋利却又不失温柔。 望过来的目光如炬,化了一地清潭。 而在他的脚边,散开着南嘉的行李箱,目光所及,两件洗的发白的旧衣服而已,那是她所有的家当。 那一瞬,跟直面剖开她的心脏没有任何区别。 疼到痉挛。 “家傅哥哥!”陈子昂推开孙玉萍,从门口冲出去,撞的南嘉一个踉跄,“家傅哥哥,你是来给我辅导作业的吗?” 林家傅的视线定在南嘉身上,目光冗长,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与南嘉轻轻相碰,随机又轻轻错开。 好半晌,他才开口回陈子昂的话。 “不是。” 简单两个字,不知为何,声线莫名的冷。 白天与王维华斗智斗勇的那股劲半点都没留。 哪怕陈子昂跟在林家傅屁股后跟了有将近十年,在这一刻,也有些发怵。 他委屈巴巴道:“可是我作业还没写完。” 初中部开学时间要比高中部稍微晚几天,陈子昂一个暑假几乎玩脱了,这两天才想起来作业的事,再加上陈景常年不着家,他与孙玉萍关系又一般,还远没有到可以辅导作业的份上,所以在看到林家傅的那一刻,才会那么激动。 还以为终于抓着救命稻草了。 林家傅瞥了他一眼:“先说好,作业没写这种事,在老师面前不要再报我的名,我接电话接够了。” 两人上的是同一个中学,大部分老师几乎都重合,对林家傅这个名并不陌生,他都不知道自己替陈子昂跑过多少次学校,跟个家长似的。 要不是看在陈景拜托他的份上…… 陈子昂闪着眼泪花,还想开口再说点什么,林家傅已经径直饶过他,弯腰将落在各处的衣服收好。 气息逼近,南嘉不由得绷直了脊背,紧接着,是箱子落在她脚边的声音。 “这个摔得很,大概率用不了了。” 说的是行李箱。 南嘉故作镇定的将抓着书包带的手慢慢垂下来,动作僵硬的非常可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黑夜几乎藏住了她所有快要绷不住的情绪,堪称一个完美的犯罪现场。 南嘉吸了吸鼻,说:“谢谢。” 她一只手抓着行李箱拉手,另一只手拉着肩上的书包带子,不着痕迹的往上一提,给人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 林家傅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忽然开口,说:“进去吧。” 南嘉没料到他会接话,她手腕一抖,怔然抬头,撞进一个深不见底的眸色里。 他的五官优越且立体,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唯独那双眼却格外的柔和,减少了大部分的锋利感,与他那张脸略有些不搭。 林家傅略一挑眉,眯着眼笑:“学习小组提醒你,明早别迟到。” 话音落的轻,带着一股莫须有的蛊惑感,像是洒下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只允许她一人听到。 一时间,那不该有的妄念无端滋生,如野草一般,烧不尽。 第二日,南嘉走进教室的时候,高二二班教室现状,完全可以用一个鸡飞狗跳来形容。 各科卷子满天飞,更有甚者,因一道数学题的最终答案不同而争的面红耳赤。 鲜有一两个趴在桌上补觉的,被吵的苦不堪言。 王特抱着一张卷子从前排一路对答案对到了最后一排,忙的像是刚刚参加完多国紧急会议。 手贱的他还不忘挨个摇醒睡觉的几人,学着王维华的口气,劈头盖脸的问:“作业写完了吗就睡,你怎么好意思睡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得着?” 可谓是当头一棒。 期间有人打趣,在嘈杂中偶尔一阵哄笑声起。 挨个打扰完,王特才心满意足的绕到自己座位,隔着一条斜对角喊:“这道题每个人的答案怎么都不一样,五花八门的!谢成将,话说林家傅哪去了,我们的标准答案怎么到现在还没到?不会又被老王堵校门外了吧?你俩昨晚一起跑的,堵也不能堵他一个人啊!” 谢成将不紧不慢的答:“别标准答案了,他昨晚走的时候连书包都没带,你指望他给你惊喜?” “完了完了,我们这学习小组也忒不给力了!那小丸子头呢,我们那尊小小的丸子头一大早游哪去了?” 一脚刚迈进来的南嘉:……是叫我吗? 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王特抬头往门口瞟了一眼。 “我天,心诚则灵啊!” 他这一嗓门喊的大,满教室的人齐齐从抄作业的热潮中抬起头往门口看过来,南嘉进退不得,一时怔在了原地。 社恐的人最怕当焦点,南嘉耳尖越来越红,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恹到底的声音。 “你站在这不进去要当门神?” 话音慵懒,落的轻,透着一股子显而易见的不着调。 南嘉一惊,猛地回过头,与身后的林家傅四目相对。 他一手插着兜,面无表情,一大清早的起床气散了一路还没散尽,看她的时候一双眼低低垂着,睫毛太长甚至能看到投射下来好看的一道弧影。 昨晚太黑,南嘉没怎么瞧太清,眼下这般近距离看,终于看出点问题来。 他这前额刘海怎么跟狗啃似的,要不是有林家傅这张脸撑着,得丑成什么样? 南嘉忽然很想问,究竟是在哪家理发馆理的发,她以后得避雷。 “怎么?”可能是察觉到南嘉迟迟不肯撤回去的视线,林家傅抬了抬眼皮,看着她,出其不意的问:“你也怀念我那头红发?” “没。”南嘉小声,“没剪好。” “什么?”林家傅一怔,这回答实属预料之外。 南嘉发誓自己真的很小声,但不知为什么,原本打闹的教室在那一瞬竟然莫名安静了几秒,毫无意外,整个教室在迟钝数秒之后爆发一阵哄笑。 难得,林家傅第一次遭嫌弃了。 再抬头时,林家傅倚在门框冲她笑,阳光,肆意,同时,还夹杂了一些无奈。 猝不及防,眼神撞上他的那一刻,南嘉不可控的心“砰砰砰”连跳N下,快要跳到嗓子眼。 那一刻,天地寂静,她好像忘记藏匿自己的贪心,就这么呆呆的,将他所有表情尽收眼底,她甚至,能听到对方一起一伏的呼吸声以及微不可寻的一声叹笑。 私心作祟,她承认,至少在这一刻,只她拥有。 再回神时,脚步声靠近,如蜻蜓细簌闪翅,林家傅往教室里面走,在错过她的时候落下很轻一句话。 他说:“学校后门那家理发馆,以后别去。” 一闪而过的一幕画面里,南嘉注意到他左耳戴着一只黑色耳机。 教室门口人来人往,有几个同学闹着往外跑,许是为了避让,林家傅往南嘉的方向靠了半步,手臂擦着她的校服衣襟。 南嘉几乎心脏骤停,刹那间,呼吸捕捉到专属于林家傅独有的香气。 她低头,盯着他略显清冷的指尖,另一只耳机,被他捏在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下的,许是为了听清她所说的话。 刹那间,如某个冬天推开窗,见到了期待已久的满院白雪皑皑,心满意足。 直到上课铃响,南嘉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在那么多科的作业里,她们在早自习都只顾着忙数学作业了,因为数学老师实在是……太爱提问了。 数学老师是位年轻的男老师,年纪不大,名叫李于斌。可能是王维华先入为主的原因,这个老师莫名还有些帅气点在身上。 但帅归帅,人还是一样的奇葩。 一节课点名表比课本翻的还要勤,口头禅就是“我再找一位同学”…… 整节课,大半的同学都低着头,一个个都在念咒“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欸,偏偏就能看见你。 “王特。”李于斌绅士的朝王特伸了下手,这是这节课他第三次点王特的名。 王特手忙脚乱一阵,垂眼盯着自己的卷子,忘记这是谁的答案了,反正早上抄的太急了,写的啥玩意,好几个字自己都快要不认识了。但好在,最终答案简单,他自动略过一堆鸡零狗碎残缺不全的符号,开口开的过分自信—— “联合求导公式,这道题的答案是……0。” “好,这是这道题你们给出的第三种答案。”李于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问,“还有没有不一样的答案?” 鸦雀无声。 别说答案正确与否了,按照正常进度,这道题本来就超前,大多数人连题目都读不懂,那几个流传于全班的答案,也是稀里糊涂这么造出来的,反正解释也解释不清。 如此静默半分钟,李于斌才再次开口。 “林家傅。”李于斌这次没看点名表,问:“你有不同于前三种的答案吗?” 全班莫名松了一口气。 一般像这种题,都是以林家傅做为结尾的,要是他也不会,那确实就没必要再问下去了。 林家傅手里握着一根红色的笔,一张卷子几分钟就被他涂成了四不像,被念到名字起身的间隙还刷刷两笔,笔锋狂野,一笔拉到了底。 谢成将离他最近,不由得偷瞟了一眼,一个字都看不懂,什么天书。 倒是李于斌,在那一刻耐心十足,没逼着他立刻给出答案,直到看到林家傅长出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笔扔在了课桌上,他才再次出声。 “怎么样林家傅,你有不一样的答案吗?” “有。” 仅此一个字,却给了满教室的人一个定海神针。 林家傅说有,那就百分之百有,这份信任,是全班同学一起给的。 李于斌难得露了个笑脸:“你上来,把解题过程在黑板上写一下。” 他虽还没问正确答案是什么,但显然已经默认了林家傅这个答案的准确性。 林家傅“嗯”了一声,迈步上台,经过讲台时,从李于斌手里接过一根粉笔,非常熟练的单手折断成两半截,侧身。 大约是太瘦的缘故,校服穿在他身上有些松垮,随着他动作的晃动,勾勒出单薄的脊背线条。 整整十分钟,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无暇顾及其他。 倒是给了南嘉一个契机,可以如此明目张胆的这么看着。 没负担,也不需要避着什么人。 十分钟后,林家傅转身,将没用完的另外半截粉笔扔在了讲桌。 在一片的静默声下,忽然响起一声暴躁。 谢成将两股眉毛非常不听话的成一个倒八字:“林家傅你也太厉害了的吧!这要放武侠世界,我只认你当大哥!” 南嘉物理数学的基础本来就薄弱,更别说在一中,物理数学反而是他们的王牌学科,就连讲课老师,进度都比五中要快得多,南嘉想要跟上非常吃力。 一个晚自习,她都在跟那几道数学题斗智斗勇。 而且,她悲催的发现,别说林家傅了,单就做题的速度来说,她甚至连整节课都在睡觉的谢成将都比不上。 南嘉还在绞尽脑汁的磨倒数第二道题的时候,她听到身后谢成将长长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开口。 “终于写完了,老李明天会被我感动到哭吧,浠沥沥哗啦啦的那种。” 林家傅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课本作业本一堆稿纸一骨碌塞进书包,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谢成将狗啃屎般的作业本,提醒了一句:“后三道题错了两道半。” 接着,林家傅踢了踢他的凳子:“起来,让一让。” 谢成将仰着头,这才发现他连书包都装好了。 “你干什么?”他左右瞄了一圈,压低了声音,“第一节晚自习都没下,你干嘛去?” “有事。”林家傅话音恹恹的,好似没什么精神。 谢成将瞪大了眼睛:“老王正在各个教室抓人呢!” “他追不上我。”林家傅将书包单肩跨着,面无表情,“快点,起开!” 林家傅没从前门走,他特意绕到后门,伸着脑袋朝走廊瞄了一眼,没看到王维华的影子,于是他一手跨着书包,一手插着兜,迎着全班无数人的注视,大摇大摆的……走了。 今天孙玉萍没有来接她,而是特地派了司机过来,依旧是那辆高调的林肯。 不同的是,今晚没有停在学校正门口,而是停在了侧边,既能让南嘉一眼就能看到,又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它的存在感。 司机姓陈,叫陈文全,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脸的慈祥,看到南嘉的时候还特地下了车,笑盈盈的问她:“嘉嘉放学了?” 他跟着孙玉萍喊她嘉嘉,倒是在第二次见面就有了几分的亲切感。 南嘉“嗯”了一声,不好意思道:“叔叔,我骑车了,下次就不用来接了。” “那怎么行,多不安全!”陈文全说着已经帮她拉开了车门,“我开车也就十来分钟,你骑车可要半个多小时呢,你妈妈不放心。” 南嘉再没说什么,她刚要上车,突然从后冒出一个声音来。 “呦,陈叔,真是你啊!” 声音莫名有几分熟悉。 南嘉一怔,回过头,就看到站在陈文全身边的李艇,话是给陈文全说的,看的却是南嘉。 南嘉一时有点不清楚应不应该打招呼。 他们互相,算认识吗?好像也没什么交集吧,连同一个班都算不上。但下一秒,本应无交集的李艇却忽然眼睛一亮—— “真是你啊同学!” 南嘉一懵,认识么? “你不就是那个二班的那个,就坐在林家傅跟谢成将前面那个,叫……叫什么来着?林家傅给你起了个特别的名,我咋想不起来了。” 南嘉不想提那莫名其妙的外号,说:“你叫我南嘉就行。” “行吧。”李艇莫名其妙整个人挺乐呵,“我就说昨晚在校门口看到的就是你嘛,对,就是这辆车,林家傅那小子非不信,还说我看错了……” 南嘉一怔。 昨晚,林家傅看到她了吗? “话说,你跟陈子昂什么关系啊?” 李艇是个粗性格,全然没注意到这句话问出的时候南嘉跟陈文全两人脸上闪现过的那一抹不正常。 就在李艇准备打破葫芦问到底的时候,陈文全仰天打了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喷嚏,他揉着鼻子催促。 “赶紧回去,晚上太凉,小心吹感冒了。” 前言不搭后语的关怀。 说完,也不等李艇再碎碎念,催着南嘉上车,招呼没打就走了。 李艇一脑门糊涂,他随手打了个电话给林家傅,开口就嚎。 “破案破案了!昨晚上陈子昂家那辆车的,就是你们班那个新同学,这次可看清楚了,还是陈叔亲自来接的。我问她跟陈子昂是什么关系,这是什么秘密吗?人家还不说,陈叔也是,一看就是在敷衍我!” 林家傅将手机调成了外音,就扔在桌子角。 “走到哪了?”他问。 李艇一头雾水:“就转弯那个小卖部那啊,怎么了?饿了?” “前面有个湖看见了吗?” “看见了。” “跳下去。” “啊?”李艇拉了个高调,“为什么啊?” 林家傅说:“下去醒醒脑,弥补一下当年被驴踢的后遗症。”的无辜,顶着一头桀骜不驯的炸毛,像是还没睡醒,云里雾里的抢答,“我不跳广场舞,你可不能嫌弃我。” 哄笑声又起,王维华气的差点掀桌子。 “我问你,林家傅去哪了?” “哦。”谢成将不紧不慢,悠然开口,“老师,他也不跳广场舞,这明显气质不符。” “有广场舞什么事!我问你广场舞了?!”王维华吼,“你们俩平日形影不离穿同一条裤子,我问你,你最后见他是什么时候?” “昨晚。”谢成将依旧淡定的一批,与火冒三丈的王维华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昨晚打完球,他说他长白头发了,要去染个发。” 谢成将一点都没意识到他这句话到底有多欠揍,眨巴下眼睛,还执着的解释了一句:“还有,主任,我们不穿同一条裤子的,林家傅他有洁癖。” 王维华胸膛一起一伏,直觉自己再待下去有损寿命,他猛地一转身,与南嘉大眼瞪小眼。 “差点把你又给忘了。”王维华显然没了一开始的兴致,但又不能不介绍,只好敷衍的开口,“你们二班转来的新同学,叫南嘉,你们互相多学习,多帮……” 话音生生一顿。 南嘉仰着头,见证了王维华两股眉毛的灵活程度。 左一撇右一捺,极具艺术性。 像是积攒了多年的怨气似的,那一刻气的尾音都在颤—— “林家傅!给我滚过来!” 那一秒,南嘉很清晰的听到了整个教室发出的统一默契的倒吸气声。 虽说只看见了一点发梢末尾,但毫不夸张的讲,那头发,是真红啊。 南嘉在一片的倒吸气声中回头,哪怕她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当真这么面对面见着了,还是忍不住一叹。 胆子也太大了。 南嘉还记得当时王维华撕心裂肺的吼过一句,他原本是要染绿色的。 那得多绿啊,南嘉不敢想。 王维华更是气得嘴唇都白了,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拳头握了又松好几次,气得整个背影都在抖:“杵着干什么,还不给我过来!” 倒是那位始作俑者,一点都没有做错事的自觉。 脑袋塔拉着,没什么精神气,闻言,只是很轻的歪了下脑袋,半迟半钝后唇角往上扬了半分,整个人透着几分松弛度,又懒又皮。 末了非常淡定的讨价还价:“你要打我,我就不过来。” 像是看不到王维华随时都会爆发的情绪。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打进来,投射出一道瘦削颀长的影子。 一中那丑到惨绝人寰的蓝白相间校服硬生生被他穿出了炸街的气势,他一手提着书包,另一只手还不忘顺了顺自己鲜艳到刺眼的刘海。 刘海留的长,遮住了大半眉眼。 唯独侧颜藏在一半的暗色里,阴影斑驳,衬得更加的清晰。 “你还敢跟我讲条件?”王维华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林家傅,我真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南嘉有些看不清林家傅此时的神情,但她注意到,他提着书包的右手拇指在包带上滑了一下,将包往上提了提,那架势,似乎下一秒就要转身就跑。 显然,王维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且,看样子这种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 “又要跑?” 王维华身体往前倾,一副狩猎抓兔子的姿势,他斜瞪着眼,不知哪来的自信,就差脱口问一句: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南嘉长这么大,光高一班主任就换了不下三个,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老师与学生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她夹在两人中间,一时不知该进一步好还是退一步好。 也就是在这时候,林家傅像是忽然想通了,认命般的放弃了逃跑这条路线,抬脚往这边走来。 气氛突然,有点逼仄。 南嘉被俩人前后夹击,心里想着还是尽早避开这火爆现场比较好,还没来得及动,林家傅已经走到她跟前。 南嘉莫名忽然一怔。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还是想说,他身上的味道,蛮好闻,像是什么香,但又很淡,让人难以追寻。 “说一下。”王维华指着林家傅,“今天你要是给我说不出一个像样的原因来,我打断你的腿!” “我染错发色了。”一本正经,外加几分哀怨。 要不是南嘉在这之前有偷听几句,知道一点来龙去脉,她可能就要信了。 “是,你染错发色了。”王华后槽牙咬的咔咔响,“原本是要染绿色是吧?” 林家傅抬眼,看样子是有些许惊讶,脱口而出:“老王,不带这样的,你在我身边安拆卧底,这就过分了。” 他个子高,南嘉看他需得仰着头。 先是领口,再到下巴。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没有胡须的,南嘉只看到他下巴若影若现的绒毛。 皮肤很白,用一个现代流行的词语来形容,那就是干净。 非常干净。 “你是吃了什么亏了?”王维华大声问,“林家傅,旁人至多也是头顶一点绿,你倒好,准备给我顶一头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你是要建个牛场吗?” 王维华天生嗓门大,他这句话一出,从高二一班开始往后,齐齐两三个教室发出一声统一且整齐的大笑。 甚至还有捶桌子的“哐哐”声。 倒是林家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无聊的抬手再次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像是偷窥上了瘾,南嘉顺着下巴寸寸往上,唇边、鼻子、再到鼻尖的一颗小痣,再到……眼睛。 就在南嘉抬眼的那一瞬,林家傅忽然垂下视线来,猝不及防与南嘉撞了个满怀。 他饶有兴趣的眯眼,带着一身浑然天成的痞样,很轻的勾了下唇角。 南嘉一惊,连忙收回视线,像做了错事一般低着头。 半瞬,她听见一声似有似无的低笑,飘在耳旁,很快消散。 这一声短促的笑一下子刺激到了王维华,开口唾沫就飞了一尺高。 “还有脸笑!林家傅,你真以为我不敢处罚你?今天不耽误大家的时间,课后再收拾你!行了,你们两个进去,别杵在这挡道,看见就烦!” 南嘉一时懵,她好像也连带受训了。 明明,她跟他不是一起的。 王维华气不过,冲着两人背影还在喊:“你要是明天还染不回来,我就给你剃光头!滚回去写检讨,不少于三千字,明天拿给我!” 当南嘉再次抬头的时候,林家傅已经抬脚越过她,径直往教室走。 他一只手插着兜,走的吊儿郎当,单从背影去看,像是去干仗的。 二班大部分同学都打心底里害怕王维华,没敢太放肆的往门口瞧,只听见染发了,但究竟染的有多夸张,显然他们的想象力似乎还不够。 林家傅前脚刚从门口跨进去,后脚整个教室忽然静止三秒…… 而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鼓掌声。 “大神!牛啊!” “我就说主任刚刚骂人怎么还带着哭腔,这不哭是真不行!” “我现在突然觉得,呼伦贝尔大草原也没什么不好!” 林家傅懒懒的抬眼往下一瞥,自言自语:“就说染错发色了。” 南嘉跟在他身后,心想莫不是真的被冤枉了? 她正绞尽脑汁的为他找句能说得过去的借口,就听那人不紧不慢的又跟了一句:“还是绿色适合我。” “明天交两份检讨!”半天没动静的王维华就在这时又从门口探出个脑袋来,“带坏班级纪律,再加一条!” 林家傅牙疼似的“啧”了一声。 南嘉:算了,一中的疯狂她不懂。 南嘉不知道他们的位置是怎么排的,但放眼望去,整个教室有且只有两个空位子,应该就是她跟这位……红毛怪的。 姑且就先这么叫吧。 两个位子挨着,前后桌。 前面一排的邻桌是个女生,又瘦又黑,从南嘉进门开始她的目光就死死追着林家傅跑,像是看不见后面还有个人似的。 至于后面那排那个男生,就是刚被王维华点了名的谢成将,老早就跳起来冲着门口招手,热烈的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领导…… 嗓门贼大,开口就问:“怎么回事啊,一个暑假,你被非主流救过命?” 显然,他欢迎的不是南嘉。 而林家傅,也很自然的将包扔在了后一排,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还能为什么,打赌打输了呗。” “厉害!”谢成将啪啪鼓掌,“家傅,你可真是……” “别鼓了!”林家傅经验十足的照着谢成将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再鼓掌,为父就得把脑袋割下来双手送给老王了。” 家傅。 家父…… 名字谐音倒是挺奇怪。 南嘉已经没得选了,她轻走过去,将背上的书包取下来,放在唯一的一张空桌子上,人还没坐下来,就听身后林家傅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吃的吗?” 声音恹恹的,一大早的精神气像是刚刚一股脑全部都交给王维华了。 “开学第一天你就饿肚子?”谢成将蛮意外,“沈姨连早餐都不给你做了?” 林家傅无精打采半趴着,指着自己脑袋问:“我这个样子我敢回家?你真以为我妈溺爱儿子只吃素?我告诉你,她比老王还来劲,说砍我脑袋就砍脑袋,一点都不带含糊。” 谢成将“咦”了一声:“这么血腥,算了,不过我也没带吃的,等下早自习了我陪你去买。” 林家傅从鼻腔内“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转身,“哐当”一下就趴着睡了。 南嘉手伸进书包,指尖攥着两块早上还没来得及吃的巧克力果酱面包,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拿出来。 她偷偷往后瞥了一眼,林家傅睡姿很别致,一只胳膊从后搭在自个儿后脖颈上,另一只弯过来往前伸,垫着他那颗精贵的脑袋。 胳膊长,这么一伸,几乎将南嘉的可活动区域给压榨光了。 指尖似有似无的摩擦着她的背,虽然隔着布料,但南嘉还是不习惯。 她僵着身子,半晌,委屈巴巴的念了一句:“好挤。” 林家傅耳力惊人,忽的一下睁开眼。 大大的问号,谁在嫌弃我? 他撑着脑袋往前瞥了一眼,挺陌生。 算了,本来就脸盲,整个教室他能叫得上名的屈指可数。 林家傅困的眼皮都在打架,实在撑不住,只坚持了几秒,“哐当”一声又趴着睡了。 他趴着的时候一头的红发乱糟糟铺着,像是刚遭遇过七级强风,毫无规章的四面倒,梦喃之中原本曲着的指尖不知怎么忽然勾了一下。 挨着南嘉的衣角,感官像是一下子被放大了好几倍。 从身后细细簌簌的动作来看,他应该是调整了一下睡觉的姿势,但伸出的那只胳膊却并没有收回去。 南嘉没忍住,再次偷偷回头。 视线落在他伸出来的那只手上,指尖白皙且骨节分明,大拇指的虎口处有一道伤疤,虽然很细微,但南嘉还是认出来,那应该是一排的牙印。 被人咬的。 搭在桌边沿的那只手,就连指甲,都剪成统一的圆弧状,处处透露着精致。 南嘉心想,当男孩子,果真有点委屈了。 她略一抬眼,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偷瞄一眼他的正脸,却不偏不倚撞进一双浅色的眸色之中—— 眸光很深,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蛊惑力。 南嘉一怔,他什么时候醒的?又或者是……还没醒? 眼睛只是睁着,却并不眨眼。 南嘉犹豫着抬手,试探性的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睫毛扑闪,似有似无的扫过南嘉的手背。 南嘉一个机灵,猛的抽回手。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是先不开口说句话,他们可能得这么互相望着到明天的时候,林家傅先出声了。 “你看什么?”语气不好,还带着一丝丝的凶。 太久没开口的原因,他话音沙哑,带着厚重的慵懒,声腔落入南嘉耳中,就是足足的怨气。 这一声也将一旁谢成将招引过来。 谢成将偏过头,视线先在南嘉脸上顿足两秒,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打趣:“你也看到了,我这哥们光靠一张脸至少也是千万起,新同学,要看可以,但你不能逃票。” 本来没什么的,但经谢成将这么一说,猝不及防,南嘉脸红了一半。 谢成将也是没想到新同学脸皮这么薄,一时无所适从,只好在桌子底下踢了林家傅一脚,请他救场。 可谁想这位大爷非常不配和。 新同学?怪不得这么陌生。 这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有种小白兔闯入狼窝的错觉。 林家傅转过头,带着厚重的起床气,沉恹恹的出声:“谢成将,没事你惹她做什么?” “天地良心!”谢成将举着手,“哪句叫惹,收费千万起这话可是你这不要脸的自己亲口说的!” “没……”南嘉也不想冤枉人,嘴瓢像是漏了勺,脱口而问:“我就是想问,你饿了?” 林家傅静默两秒:“是啊!” 他就这么漫不经心的看着她,回答的过于坦荡。就连看过来的眸色都不避不让,摆明了要看南嘉的窘样。 南嘉一时语塞。 两个人一个趴着,一个坐着,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好半晌,直到林家傅瞪的左眼都快抽筋,他才再次开口—— “怎么,你也饿了?” 像是有来有往,顺应人情似的回问。 ……不是。”南嘉转头,摸索着从书包里拿出一块面包,塞到他胳膊下,说,“这个,给你。” 林家傅终于有了大的反应,从雷打不动的姿势直起身来。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刚睁眼的时候就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手背,足足看了有两分钟,就在林家傅怀疑她当时满脑子想的这只爪子究竟是煮着吃还是烤着吃更好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竟然转身就给他塞了一块面包? 林家傅垂下眼,盯着桌上孤零零的一块小面包,半天都没动静。 南嘉忐忑的心里像是在打鼓。 犹豫半晌,她再次将手伸进自己书包,下一秒,就见有一只小手小心翼翼的再次出现在林家傅的视线,轻轻放下第二块面包,排排连着。 一个巧克力味的,一个蓝莓味的,一个比一个腻。 “我……就这两个了。”光听话音,委屈的像是刚遭到过他的打劫。 一向巧舌如簧之林家傅,在那一刻却没找到什么好词。 “……谢了。”他抬手把巧克力的一个给推了出去,“那分你一个?” 推出去的是第一个,南嘉猜测,他应该是不喜欢吃巧克力。 南嘉看着他,实在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的头发……” “好看吗?”他腮帮子鼓鼓的,撩起自己挡住前额的碎发,露出一双眼睛,破天荒的笑了,笑起来的时候眼尾轻轻往下弯着,像一弯月牙。 南嘉很少见一个人笑与不笑完全是两个模样的。 不良少年忽然成阳光大男孩,一时有点无所适从。 南嘉实话实说:“……好看。” “噗……”谢成将一个没忍住,唾沫喷了林家傅一脸,“还说我欺负人家,你看看你,逼的新同学都开始胡说八道了!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新同学,胡说八道不是在骂你,我主要是指这位不要脸的……” “谢成将,再笑我揍你啊!” 在这时候插话进来的是一个女生,就坐在谢成将后面,扎着马尾,皮肤很白,不同于班上其他人,她开学第一天桌子上已经摆着厚厚几沓复习资料,几乎挡住了所有的视线,说话的时候不得不垫着屁股才能把自己脑袋露出来。 “再欺负人,我叫灭绝师太来治你!” “颜凌,你变了!”谢成将捂着心口,“你也开始看脸行事了?这次明明是林家傅先动的嘴!” “看脸怎么了?千万级别的谁不想看?”颜凌毫不客气对着谢成将后背就是结实一拳,“咚”的一声,“我又不是变态,专喜欢看你这种丑东西!” “丑东西?”谢成将抓着林家傅一只胳膊,告状,“她叫我丑东西欸!” 林家傅抬着眼皮上下打量了谢成将一遍,反问:“哪个字不符合你当下的气质?” 班上笑倒了一片,谢成将跟那个叫颜凌的女生还在拌嘴,大家的注意终于短暂的移到了那两人身上,南嘉得空喘了口气,趁着没有人注意,偷偷转了过去。 翻开英语课本,她走马观花似的一个个扫过去,直到下早自习铃声响起,愣是一个词都没看进去。 脑海里全是一个人的身影,肆意的,嚣张的,以及问自己“好看吗”的时候露出的那双过分明媚的眸色。 心不可抑制的微微动了一下。 Chapter 2 这不是丸子头 下早自习的铃声一响,教室一大半以上的人勾肩搭背的往门外走,在这其中,有一个逆道而行的人从门口冲进来,嗓门喊的贼大。 “一个自习要憋死我了,林家傅,林家傅呢?让我看看你的头发……绝了!是真的红灿灿啊!” 李艇走路带风,经过南嘉的时候带起一阵风,冲过去抓着林家傅的脑袋往前凑,林家傅也不阻,就这么任由他翻来覆去的瞧。 “你知不知道老王早上进我们五班教室的时候,眼睛还飘着泪花,时不时要抽噎一下,我还以为那老头年纪大了受不住刺激了,原来不是,你是有心要把他气死!他就这么放过你了?” “检讨,三千字,两篇。”林家傅抬手竖了个二,拍了一巴掌李艇的手背,“看够了就滚远点,别摇了,脑袋给你摇成拨浪鼓。” 李艇不死心,抓紧时间又薅了两把,在林家傅发怒的最后一秒才停手,道:“好奇嘛,别说,我奶奶过年时候唱戏戴的假发都比你这个低调!” 林家傅抬眼:“滚!” 李艇走了两步,不甘心的又退回来:“再让我看一眼,回五班了我好给他们渲染形容。” 林家傅撇着眼,不着调的问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问题。 “好看吗?”他问。 “好看?”李艇拉了个高调,“染完还没看镜子呢吧?” “没看。”林家傅径直,“有人说好看。” “谁?”李艇伸着脖子左右看,“哪个王八羔子能这么睁着眼说瞎话?” 林家傅:……这货就不配活着。 李艇浑然不觉,滔滔而来:“我跟你说,正常人没个八百度近视可……” “吃面包吗?”林家傅忽然问。 “不吃,吃什么面包,我跟你说……” “吃点吧。”林家傅用面包堵他的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谢成将猛点头:“就算你是个哑巴我们也不离不弃,绝对不嫌弃!” “不是……”李艇狂皱眉,“什么东西甜唧唧的,林家傅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吃这么腻的玩意!” “老子就爱吃腻的!”林家傅随手一本书甩出去,“你管我吃什么!” 南嘉背对着他们,啃着指甲。 心想,她跟这个叫李艇的,大概八字不合。 谢成将替李艇尴尬得脚底扣地,见面包堵不住他的嘴,只好转头再看林家傅。 林家傅指着李艇,“没救了,拖出去斩了吧。” “得嘞!”谢成将二话不说,抱着腰将人扔出了二班教室。 下了早自习,教室本来就没剩下两个人,谢成将跟李艇一出教室,忽然就静了下来。 莫名的气氛有点梗住。 南嘉想装自己没听见,但李艇的嗓门着实有点大,她不想在林家傅的眼中当一个既瞎又聋的人,但开口说点什么吧,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正发愁,下一秒林家傅从后用笔戳了戳她的肩。 前后桌离的不远,南嘉不用回头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他顿了两秒,应该是在组织合适的词语,“他小时候脑子受过伤,从小就有点傻,你见谅。” 这是从认识到现在她从林家傅口中听到的最认真的一句话,话里话外皆是一副可惜,南嘉没有怀疑。 “没事。”南嘉甚至表现出了一点对李艇的同情,“他……” “脑子被驴踢过。”林家傅说。 南嘉:“……啊?” 林家傅一本正经:“真的,真被驴踢的。” 南嘉:“……哦。” “林家傅,你又干什么呢?”就在这时,颜凌从门口进来,非常自来熟的一只手搭在南嘉肩上,问:“你之前是五中的?” 南嘉轻点头:“是。” “我也是刚刚知道,五中很厉害的,一中以理,五中以文,各自称霸。我听说你们五中去年联考语文作文还有满分的?天呐,作文满分那是什么概念,简直是我心中的神!” 南嘉受不住被人夸,略不好意思:“也没那么夸张。” “这还不夸张?”颜凌道,“话说,那个作文满分的小美女,你认识吗?同一级的应该认识吧。” 南嘉:“我……” 还没说完,急促一声铃响。 颜凌来不及听她说完,起身就跑,跑之前还不忘喊了一句:“小道消息,灭绝师太今天心情不太好,各位自求多福吧。” 说完,一溜烟的跑到座位上坐好。 他们的语文老师名叫邱淑慧,人送外号灭绝师太,是个四十来岁的女老师,长裤长袖老年黑色凉皮鞋,手里拎着一本新课本,一脸的严肃,窒息的压迫感从她进门开始就在整个教室蔓延。 甚至在看到林家傅那一头显眼的红发时,视线也仅仅停留了两秒。 虽然高二文理刚分班,但这个班大部分高一也是由她带,所以并不陌生,唯独有一个,面生。 “南嘉,之前五中的。”邱淑慧如机器一般的淡定介绍,“也是高一下半学期联考语文作文满分的获得者,大家向她学习。” 整个教室一脸懵。 原以为新同学是个连说话都会脸红的小白兔,没想到,却是一尊大神,换谁谁不惊讶? 就连林家傅,都不免抬头多看了两眼。 “啧,李艇那小子狗眼不识泰山,还骂人家是王八羔子!”谢成将碰了碰林家傅的胳膊肘,“语文作文满分,竟然都没人知道她的名字,这么低调?” 南嘉有点脸烫,低着头,就在这时,她听到林家傅“呵”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回了谢成将一句。 “哪里低调了,人家那气质一看就跟你我不一样。” 谢成将不服,自言自语:“哪里不一样?我这气质江城一中独一份!” “好了!”邱淑慧拿课本拍了一下桌子,扬起一道粉笔灰,应该还是上学期的遗留物,“高二了,把你们不在学习的心都收回来!宣布一个不好的消息,今年,还是由我来担任你们的班主任。”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低着头,恨不得钻进书桌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邱淑慧第一个点到名。 邱淑慧顿了两秒,问:“挺不满意的是吧?不满意就对了,要是让你们都满意了,那还叫什么灭绝师太?” 谢成将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 虽很短促,却在这掉根针都能听见回响的教室显得异常突兀。 更要命的是,他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此刻从讲台上落下一道火辣辣的视线,正放在自己身上。 谢成将偷偷拿眼睛一瞄,要死了,瞄对眼了! 跟邱淑慧四眼相对的那一瞬间,他决心点一首“凉凉”送给自己。 “说几个事。”邱淑慧移过视线,“啪”的一下将课本扔在了讲桌,人往前走了两步,就站在讲台正中央,背着手,直到赚足了气势才面不改色的开口。 “第一,你们现在是高二,高二这一年对你们来讲有多重要,我想应该不需要我再重复。这个班有几位同学高一也是由我带的,提前给你们打个预防针,高一我没怎么抓你们,算是给了一年的过渡期……” 谢成将倒吸一口凉气。 这话说的真的不心虚吗? 他第一次知道过渡期三个字是这么用的。 “但现在不一样,谁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找事,我让你知道厉害!第二点,这学期还是延续我们的老传统,依旧以学习小组的方式,四人为一个小组,至于怎么组队,我不干涉,但是,小组四个人平时分属于连带,组队的时候可要想清楚了。明天上课之前,将各自找好的小组名单报到我这里。” “第三,座位的事先就这么坐着,以后有时间再进行调整,如果有看不见黑板或者想要现在就调的,课后找我。” 这话听听就好,因为压根没人敢。 要知道哪怕是教导主任王维华见着邱淑慧了,也不敢大喘气。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邱淑慧话音一顿,眼皮斜着一挑,视线落在某处,点名:“林家傅。” 轻飘飘三个字落下,谢成将吓的屁股在凳子上一弹。 按照他对灭绝师太的了解,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 一中老师大体分两种,一种是像王维华那样的,天天红着脸,像只停不下来的斗公鸡,嘴上飘着脏话,有时候会气糊涂;另一种是像邱淑慧这样的,很少有人见过她动怒,往往在一张平静如水的面庞下没人猜得透究竟藏着什么。 将王维华跟邱淑慧比,那简直就是毛毛雨。 她指着林家傅,轻描淡写的开口:“你上来。” 就好像,那不是讲台,而是一个刑场。 谢成将飘着眼泪花,小媳妇样的揪着林家傅的衣角,一脸的惋惜:“家傅啊,这个自古天妒英才,您节哀……” 林家傅手中的笔在空中转了个好看的弧度,他看也不看,先将课桌上铺满的几张数学卷子一骨碌的塞进书包,然后将课桌往前一推。 “哐当”一声,惊的南嘉一怵,跟小白兔似的往前缩了两寸。 林家傅抬头瞥了一眼,不知哪里好笑,忍着笑,不着痕迹的将桌子往后又拉了拉,起身往外走,经过谢成将的时候还不忘交代了两句后事。 “花圈我要大的,唢呐声太吵,要弹钢琴,别的不爱听,就给我弹一首《肖邦的夜曲》。” 谢成将仰着头,好不容易憋出的半滴眼泪生生就这么没了。 什么玩意?! “拿本子记一下。”林家傅拍了拍他的肩:“敢给我吹唢呐,我在地底下也要把你喊下来!” 谢成将伸脚踢人:“给我滚!” 林家傅一笑,大步抬腿上了讲台。 邱淑慧没说让他站哪,他就非常自觉的挨着人家站,林家傅个子高,站起来的时候比邱淑慧要高了整整一个头。 “坐那去!”邱淑慧指了指讲桌台。 “哦。”满肚子问号,但他就是不问。 邱淑慧看着那个大摇大摆的背影,怒不显形:“今天给大家十分钟的时间没别的,就盯着他看。” 林家傅刚走两步,忽然扭过头:“老师,我脸皮薄。” 一句话班上笑倒了一大片。 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句话的,那脸皮就薄不了。 “你脸皮薄不薄我不清楚?”邱淑慧反问,“染这么个头发不就是想让人看?我成全你。” 林家傅:“还真不是……” 整个教室大概有三十号人,目光统一聚焦一处。 林家傅坐在讲桌前,两条大长腿像是没地可放,搭在一侧的桌边上。 毫无疑问,先脸红的,不是林家傅,而是半数以上的女生。 南嘉终于知道为什么林家傅在说出自己脸皮薄的时候他们都要笑了,他看上去甚至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任由你们看。 整张脸就透露着一个字:烦。 女生大多脸皮薄,只敢偷看,没那么明目张胆,男生就不一样了,目光火辣的像是看见了什么长腿细腰的妹子。 南嘉当时心里冒出个想法:这下,大家都是逃票的。 千万级别呢,不看白不看。 南嘉的同桌是个瘦瘦黑黑的小女生,话少,看着腼腆,哪怕是下课时间也在埋头做题,草稿纸唰唰的,几分钟就涂满一张。 南嘉坐在里面,要去洗手间就不得不打扰到她,二三节之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南嘉实在是憋不住了,轻轻碰了碰那女生的胳膊。 “不好意思……” 女生茫然的从题海之中抬起头来,抬手推了推厚重的眼镜片。南嘉这才第一次这么细看她的同桌,除了有点黑,五官长得并不差,唯独黑眼圈深得像是刚刚被人暴揍过两拳。 南嘉一噎:“我想出去一下。” “哦。”女生低头,起身给她让了位子出来。 “谢谢。”南嘉说。 “等等。”那女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你是去洗手间吗,我跟你一起。” 女生的友谊大多都从一起上洗手间开始。 南嘉还记得高一的时候她听同班有男生百思不得其解的问过,为什么女生上厕所都是手拉着手,胳膊挽着胳膊一起去?南嘉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这无疑却是增进感情最快的方式。 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掌握了对方基本的信息。 她的同桌名叫薛海,是个男生名,也是这个班唯一一个少数名族。 进教室的时候,林家傅那位置围着两个人,严实挡住了南嘉跟薛海那排。这两个人,南嘉都能叫得上名字,一个谢成将,另一个,是被王维华第一个点到名的王特。 王特用胳膊揽着谢成将的肩,低着头问林家傅:“学习小组我们还差一个人,怎样,林家傅,你选一个?” “又不是选总统。”林家傅轻嗤,懒得搭腔,“随便。” “这事可不能随便!”谢成将手舞足蹈的比划,“俗话说得好,不怕对手强,就怕猪队友,优秀的队友能解决一半的问题!” “我连你们两个都不嫌弃,还有谁比你们更猪?”林家傅懒懒的抬眼,一眼就看到站在谢成将跟王特身后局促不知所措的南嘉。 她眨着眼睛,委屈巴巴。 眼睛低低垂着,像是藏着一片汪洋,那感觉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林家傅拍了拍谢成将搭在桌角的胳膊,开口:“你们两个,别挡路。” 没什么缘由,他就是觉得女生哭可能会很麻烦。 “挡谁的……”王特一回头,差点踩着南嘉的脚,惊的他脱口一句,“我天!新同学,你怎么偷听墙角?” 什么偷听墙角? 南嘉容易脸红,结巴:“我没、没偷听。” “没偷听走路怎么不出声?” 王特很喜欢逗人,尤其像南嘉这种逗起来很可爱的。 他往前凑了凑,瞅着南嘉,笑的一脸坏样:“同学,在我们二班,脸皮薄可是很难混的,这个,你要像林家傅学习,脸皮堪比城墙,斧子凿开都吃力!” 南嘉脸红的像个熟苹果,她不会接王特的玩笑话,只能杵在原地,攥着指尖发愣。 也许是王特刚刚提了林家傅这三个字的缘故,南嘉下意识的往林家傅脸上去看,带了几分求救场的意思。 林家傅非常大爷的踢了王特一脚:“别瞎逗,逗跑了你负责?” “行。”王特直起身,随口说了一句,“难得,你林家傅还知道护着人。” 本是无心一句说辞,不知怎么的,听在南嘉耳里,就变了样。 “护着”这个词,不敢深究。 莫名的,在心里种下了一簇小火苗,稍不留神,火势漫天。 临近上课铃声响,南嘉看了下课程表,从书包掏出一本书,还没翻开,思绪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声给打乱。 “林家傅,学习小组的事,我找你组队,可以吗?” 不知是不是南嘉的错觉,那一瞬间,整个教室莫名安静了下来,虽然大家没有那么直白的往那个方向去看,但都竖着耳朵在偷听。 吴俞亭缠了林家傅整整一年,越挫越勇,但毕竟,林家傅可不是一般人。 “不好意思,我们人齐了。” 整个班级发出统一一声叹。 果不其然,又失败了。 南嘉心说,撒谎,半分钟前还四缺一呢。 “刚刚王特还说缺一个呢!”吴俞亭压着不甘心,问:“你,王特,谢成将,还有谁?” “还有……”林家傅话音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还有那个,就那个丸子头。” 谢成将东张西望,一脸懵:“哪个丸子头?” “就那。”林家傅下巴冲南嘉后背点了两下,一本正经:“那不是丸子头吗?老王咋介绍的,南嘉是吧?” 南嘉后背一僵。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喊就喊,加的什么奇奇怪怪的定语! 还有,这才不是丸子头! 谢成将张大了嘴巴,不确定道:“林家傅,你是什么取名小废材,这是丸子头?” 林家傅非常坚定:“难道不是?” 谢成将很容易被林家傅带跑偏,一向如此,三两句话已经不再坚守自己阵地,接受的非常理所应当:“那什么,丸子头……” 谢成将戳了戳南嘉的背,刚起的外号被他喊成了顺口溜。 “小丸子,挺有眼光的嘛,欢迎你加入我们江城一中三大才子的怀抱!” 南嘉无语的转头望着他,话音落的轻,却语气坚决:“这不是丸子头。” 林家傅抬头朝她看过来,像是在憋着笑。 “这怎么不是了。”谢成将摸着脑门,“明明就是个小丸子嘛。” “不是。”南嘉道。 林家傅抬眼,视线轻落在南嘉涨红的脸颊,不动声色的在桌子底下踢了谢成将一脚:“她说不是就不是,你别犟。” 说的挺一本正经的。 谢成将一副吃了隔夜馊饭的模样:“林家傅,你可真是……贼喊捉贼,提着灯笼找灯!” 林家傅毫不犹豫一本书扣在他脸上:“肚子里这点墨水也学别人拽文?还在满分作文面前,我都替你丢人。” “不好意思。”谢成将捂着嘴,一脸的贱样,“让我们小丸子见笑了。” 林家傅转过视线来,他抬起下巴冲着南嘉略一颔首,问:“找好队了吗?” 南嘉看向他:“还没。” 整个班级能叫得上名的不超过五个,其中三个,就是面前这“三大才子”,而且,似乎,她的同桌也已经组好队了,没有要叫她的意思。 没办法,转学生嘛,这种事在所难免。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邀请她的,竟然会是林家傅——这个班级里看上去最不好惹的一个。 “那你看我们三个,还OK吗?” 这话问出来可能连林家傅自己都觉得心虚,谁不知道,高二二班最不好惹的三个人,就是林家傅,谢成将,以及王特。 这简直就是把新同学往火坑里拉。 林家傅越想越觉得这事自己做的不厚道,他本来想说自己本就是随口一说,用来打发吴俞亭的,让她别在意,却不料就在这时,只听一个软软的声音响起。 两个字,很轻的落下,又轻轻被人捡起,飘进耳畔。 “……可以。” 林家傅一愣,抬眼去看。 她睁着大眼睛,水汪汪的。 南嘉眉眼生的柔和,有种江南小家碧玉的感觉,这么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总带了些缱绻绵长的意思。 林家傅常年带着一张老脸走遍江湖,什么场面没见过,却在那一刻,莫名觉得脸庞有点火辣辣的烧。 真是见了鬼了! 他偏过头,轻咳了一声,喉结上下微微滚动,鬼抽般的伸手:“那,合作愉快!” 南嘉低垂着眸色,落在林家傅伸出来的那只手上。 前一秒还在感叹这双手好看,下一秒就有一种贪图已久的宝贝终于握在了自己手里的错觉。 有点恍然,他这是要跟自己击掌?好吧,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尊重。 南嘉战战兢兢的伸过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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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Chapter 1 星河与他皆是秘密 Chapter 2 这不是丸子头 Chapter 3 本就是一场泥足深陷 Chapter 4 暗恋是背着太阳的光 Chapter 5 年少的喜欢,从不留退路 Chapter 6 这雨,要是再大点就好了 Chapter 7 终究是浮不上面的单思 Chapter 8 遮遮掩掩向来不是友情 Chapter 9 醒时捕光,夜里捉梦 Chapter 10 明月岁华新,朝朝愿顺遂 Chapter 11 那便以朋友之名 Chapter 12 愿青春没有遗憾 Chapter 13 不自知,但有人知 Chapter 14 想从你窗子看月亮 Chapter 15 别错过这个夏天 Chapter 16 没有比这更好的夏天了 番外一 鸡毛蒜皮也是热恋 番外二 相恋是幼稚且勇敢 番外三 路遥马急的人间,有人将这个秘密藏了好些年 番外四 林家傅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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