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导读
初次下井
清晨的雾霭还未散去,贾汪兴盛煤矿上早已是一片喧嚣忙碌。
煤场烟囱构成的“森林”之城,运煤的卡车轰鸣着,如同一头头喘着粗气的耕牛,低沉地嘶吼着,在被轧得高低不平的路面上穿梭。下晚班的工人拖着满身的疲惫钻出矿井,和路上碰到的工友在监工的注视下悄声打着招呼。下井干活的人穿不住衣裳,也舍不得穿衣裳,甚至穿不起衣裳,即便节令已是深秋,依然一个个全打着赤膊。钻出井口和等待钻进井口的人群宛若交汇的浊流,无声地流淌着。出井的人都包裹着厚厚的煤灰,眉梢眼角尽显疲惫,佝偻着脊背怯生生地走在地面上, 似乎一直腰杆就能磕碰到什么。进井的人看着出井的人流,望着黑魆魆的矿井,浑浊的眼光里闪烁着一丝羡慕:呵! 真好! 囫囵个从鬼窟里出来了。
“小马,看你蔫头耷脑的熊样儿,昨晚没少给你那俊媳妇交租子吧?”一旁的监工朝着白色队伍中一个瘦弱后生骂道。 笑骂声引得身边的其他监工一阵哄笑。繁重而枯燥的生活使得他们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打趣取乐的机会。
“李头,小马刚来矿上一个礼拜,白班儿整天见不着太阳,蔫了也正常。”小马旁边一位三十来岁的汉子解释道。
“行,还是成文队长体贴人! 既然你说话了,赶明我给他调个夜班缓缓,就是可惜他那新媳妇喽。”李头的话又引得一片哄笑,他似乎失去了对小马的兴趣,和身边的其他人聊起天来。
“那可真得谢谢您了!”叫成文的汉子也赔着笑与他们告辞。
“谢……谢谢您,耿队长。”年轻后生小声冲身边的汉子说道。
“谢啥,都是从你这么大过来的,好好干!”耿成文笑着拍了拍小马的肩膀,继续向前走,队伍很快消失在雾霭中。
这是 1927 年 10 月的徐州贾汪,煤矿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清晨。 太阳慢慢升了起来,像煤灰一样的晨雾逐渐散去,阳光朗照下的贾汪矿区似乎比夜幕笼罩下的矿区又忙碌了几分。
贾汪矿区以兴盛矿为中心,周边散落着远记、国彰、来旺等大大小小五六家煤矿。 明万历年间,此地东北有泉汇聚成汪,水草丰茂而称泉城。后因临汪而居者中贾姓颇多,遂称“贾家汪”。清光绪八年胡恩燮在贾家汪掘井建矿,贾汪百年煤田开采历史就此发轫,光绪二十四年贾汪煤矿公司成立,“贾家汪” 自此逐渐简称“贾汪”。丰富的煤炭资源,大量涌入的资本,吸引着周边的百姓迁徙于此,于是贾汪成了一座不折不扣的“煤城”。靠山吃山,贾汪亦然,煤城中人大都以矿为生。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欧美诸国无暇东顾,民族矿业出现短暂的“黄金时代”,贾汪煤矿产销两旺。“一战”之后,帝国主义卷土重来,国内军阀混战,兵燹连连,煤矿经营举步维艰。此时贾汪兴盛矿前后已经换了好几茬老板。现在的老板姓孔,是位精明的上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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