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察人心:外科医生随笔

一束花的代价 /002

这本该是一个无比幸福的家庭，夫妻事业有成，恩爱有

加，独女林珊漂亮又上进，在大学即将毕业的时候顺利考

上海外名校。如无意外，她本该下个月就赴国外求学。直

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她充满希望的未来。

一缕烟，十年梦 /016

时间过去太久，王宝麟已经不太记得医生的名字了。就像

时过境迁后，他也不太记得当年医生的那些殷切叮嘱，只

专注于用一根接一根的烟，化解当下的困境。转眼间，不

过思绪片刻，烟已经烧到尽头。王宝麟弹弹指间，方才那

些破碎的思绪如同无足轻重的烟灰一样，随风而落。

晴空下的重逢/ 030

是啊，人近中年，年龄不算大，身体正当好，财富、家庭……

悉数拥有，但生活并没有那么轻松。恰恰相反，因为有了爱，

所以有了责任，这些责任又成为一份份重担，压在每一个中

年人的肩上—老人、孩子、爱人、车子、房子、票子……王

磊正在扛起的责任，身为同龄人的我，再清楚不过。

一场关乎生命的推诿与担当 046

来医院工作已经20年了，二十次春夏秋冬轮回，二十年日月

更替，“一切为了病人”六个字一直萦绕心头不曾改变，却

常看常新，也常使我感怀不已：患者肯把心脏交给医生，是

多么大的信任，这份珍贵的信任我岂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后悔的瞬间 /060

抢救不过短短几分钟，我却生出一种沧桑的错觉。一盆名

为“恐惧”的冷水从我头顶浇下，淋得我背脊发凉，忍不住

狼狈地打了个寒战。经验告诉我，余扬现在凶多吉少，死神

的镰刀已经高高举起，它狞笑着，随时可能将镰刀落下。

一对亲父子，两段医患情/ 077

作为医生，我不过是用我掌握的技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情，但是对于另一个人、另一个家庭来说，却有着非凡的

意义。这意味着，一个家庭的完整和幸福，再一次得到延

续，而我在其中功不可没—或许，这就是我如此热爱我

的职业的原因吧，守护每一个渺小而伟大生命，收获每一

份真诚且深沉的感谢。

胆怯与坚定/ 090

楼下的小空地里，草木因为入冬而有些衰败，但广场中心

孙中山先生的雕像却依然巍然屹立。纵然只是一座石雕，

那高大而沉稳的轮廓却使我感到一股凝练的正派之气。

倒计时25分钟/ 106

如果说要给这世界上的脆弱之物论资排辈，在我看来，第

三是一戳就破的轻盈泡沫；第二要属久经日晒，早已风化

的薄薄纸张；比这两件东西还要经不起折腾的，那一定是

老年女性患者的主动脉壁—固定缝线是不能用一丝丝力

气的，我得无比精准地控制自己的手。

爱在人生离别时 /121

银灰色的电梯像一面模糊的镜子，映衬出两人一车影影绰

绰的影子，压抑而又肃穆，狭窄的空间里，他们显得那么

亲密无间。经历过抢救时的分隔，终于，丈夫和妻子、父

亲和女儿，一家三口又在一起了，只可惜已是茫茫生死

两隔。

永不分离的爱人 /129

他暗色调的警服在病房的洁白里，显得那么突出。我站在

病床旁，想和他解释一下，但他并没有看我，只是单腿跪在

床头，俯身向下，深情地抚摸着阿玲那年轻却苍白的脸，那

正在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老婆，你别怕！你别怕，我也

会去的，去和你团聚！”

不为手术，只为生命/ 137

多年前，面对一个手术指征存疑的患者，有个外科医生说

过这样一句让我铭记至今的话：“如果这个患者是你妈

妈，你会给她开刀吗？”

两颗定时炸弹，先拆哪个好/ 147

我抿唇，双眼如苍鹰一般锁定眼前这颗心脏，但有一缕思

绪不听使唤地神游到另一个奇妙的世界—像穿越到小人

国一般，老程的心脏突然变得硕大无比，如一座巍峨的山

峰，猿猱穿梭其中，悲鸟哀号不停，仅能容下一人走过的

狭窄古道沿着嶙峋的边缘盘旋而上，指引我攀上顶峰。

重逢与重生 /162

公园里有群鸟啁啾，有绿荫环绕，有不绝于耳的欢声笑

语……这一切都透露着生命的活力，令我感到心中像是有

一团炽热的火焰在燃烧，使我充满了力量。我如此热爱我

的职业，尽管它时常令我身处险境，面对风险。但我依然

热爱这种救死扶伤的感觉，究其原因，我想大概是因为我

发自内心地热爱生命，热爱美好。

差一点儿，她就成了孤儿 /181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我偶尔还会想起这个姑娘脸上淡

淡的笑容和坚毅的眼神：好一朵铿锵玫瑰！大概，她已经

习惯了照顾爸爸，习惯了独自去面对生活中的种种挑战，

习惯了担起只有两个人的家庭的重担。

一场咳嗽背后的真相/ 193

我曾经说过很多次：有些时候做医生的快乐源自被称赞、被

认可时的骄傲；有些时候源自一次次用自己的能力帮助患者

的满足；还有些时候，像这次一样，源自破案般的成就感。

老张的故事/ 202

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关乎生死的故事，有点儿

离奇，但还好以善为终。幸好是顺利结束，我才能在此刻

微笑着问他：“你想知道在外院那次，他们是如何抢救你

的吗？”这次，轮到我来讲述老张的故事了……

没说出口的道别/ 212

我很难过，不敢再看他的家人，害怕看到他们悲伤的面

庞。但是我并不遗憾，医学不是万能的，有时候，我们只

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命就此离去。在残酷的生老病死面

前，医生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就像园丁尽心尽力去浇灌

生命的种子，给它们阳光雨露，但最后，不是每一颗种子

都能发芽、开花。

心光不灭：信任的力量 /222

我从这个被其他医院“判死刑”的患者身上看到了一丝转

机，于是给了她一个机会，尽管这对于我是个很大的挑

战，但现在看起来，很值得。世界很大，我鞭长莫及之处

俯拾皆是，但也很小，患者找到我，给予我这份信任，我

岂能辜负？

一场生命的双向奔赴/ 236

是医生救了患者，也是患者自己救了自己；是不断发展的

医学给了患者更好的生活，也是患者反哺了医学的研究和

发展。用现在的一句流行语来说，可能这就是美好的“双

向奔赴”吧。

如果回到5年前 /247

老黄拖得太久了，拖到心脏病的终末期。尽管我们竭尽全

力，解决了他的根本问题，但是继发的心力衰竭却无法逆

转。尽管用了所有措施，他还是像根燃尽的蜡烛，不可逆

转地走到生命尽头。

后记 /2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