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哥(徐晓鹤小说集)

本书由作者汇编了徐晓 鹤的全部中短篇小说，包括 处女作《残局》，产生广泛 影响的《院长和他的疯子们 》、《相识夕阳间》《勾沉 》《水灵的日子》《标本》 等，而以代表作《达哥》做 书名。这些作品原载于《人 民文学》《收获》《文学月 报》《上海文学》等知名刊 物，着力于表现人性的深层 问题，具有鲜明的先锋文学 特征，叙事结构跳跃，语言 风格冷峻且充满隐喻。耶鲁 大学博士、海外知名文学评 论家杨小滨认为，“徐晓鹤 小说的深刻重要性还有待于 进一步地彻底发掘”，他在 文学样式、语言以及表达上 所达到的高度，值得读者和 评论家所铭记和讨论。

残局 河边桥底下背阴的地方 ，有一副棋摊子。常年都只 摆着那一式残局，从没见守 摊子的老汉换过新把戏。 “你这局棋，哪个先走？ ” “你先走你先走。”老汉 很谦虚地，拱一拱本来就弯 的背。 “那你不输定了？”挑战 者不知深浅，擅动一子，还 掣出火柴来点烟。 老汉不慌不忙，伸出瘦 棱棱的指头，将粗大油亮的 棋子拈起来，搁在相应的棋 格上。 不几步，那对手一定败 下阵来。大半根香烟还没抽 完，却只得去衣口袋里寻出 一张两角的票子，极不情愿 地丢给老汉，半红着脸走开 了。 老汉便就了这两角票子 ，在旁边热挑子上端一碗刚 出锅的馄饨，特意还多拈两 撮辣椒粉撒上，舒心畅意吃 。竟不拿眼睛看围观的人。 有些不服气的，比方说 几个下力的青年人在旁，见 这光景着实可恼，手心痒痒 难熬。七手八脚一顿乱嚷， 欲置老汉于死地而后快。也 怪那帮人不晓得天高地厚， 只晓得他们胜利在望。 “话讲在头里。几个人下 ，要输了，每人两角钱！” 老汉镇定地嚼那馄饨。 “你快走快走！两角钱算 什么？两块钱都出得！”很 不耐烦。 却输得惨。老汉也不要 他们多的，按人头收定价。 青年人倒是爽快，只骂了几 句：“好狡猾！” 一位在省里得过名次的 棋手，打小城过身。听说桥 底下摆了个谁也不曾破得的 残局，便要去领教领教。 他先在一旁看了半晌。 不搭话，动一粒棋子。老汉 不假思索，信手拈来，虚与 委蛇的样子。时而伸手去背 上摩某个酸疼处。未等将死 ，棋手就站起身，摸出两角 钱走了，默默地。老汉也默 默地。 老汉的名气，忽然大起 来了。不光是桥底下，就是 桥那边茶馆里，也有人将他 和里根总统一起来讨论。那 位默默来去的棋手，说成是 得过全国冠军的大师。好几 次出国访问没有对手，却在 桥底下，被那老汉砍翻了。 说到此处，便要很响地喝一 口茶。再数到小城有几个罕 世之处。一是河西岸嘉庆年 间砌的砖塔，二是北坡那几 亩地里种的苋菜，三是桥底 下摆棋摊老汉。这小城原本 是大应该在世间占些地位的 。 名气一大，谁都不敢去 碰他的棋子。常常一天也端 不到一碗热馄饨。想他并不 愁生计，照旧每天大早摆下 摊子，还生怕那些挑担卖菜 的乡下人碰了他的棋盘。实 在寂寞，就哼两句曲子。谁 也分不清是哪门京腔昆曲黄 梅调。自然他也不大讲究什 么板眼。 “假如换一个边，你自己 破得了么？”卖馄饨的与他 搭讪。 老汉一笑，“实话讲把你 听，我也破不了。” “噫，那你这不是……撮 钱？” “什么话！这多年，我一 直等高手来破这残局。又没 有强拖人家来下。”姜太公 的架势。 “要是有人破了，你输他 么子？” “要是有人破了，”老汉 一指坐在身下的铁盒，“这 个盒子归他。” “里面么子好东西？” “你莫问。反正他没得亏 吃。” 卖馄饨的便揩了两只油 手，低头研究了好一阵棋势 。到锅开了，才去顾生意， 笑称：“你又不讲装么子东 西……” 桥底下，早上卖包子， 卖葱油粑粑；中午卖米粉， 卖刮凉粉；晚上卖炸臭干子 ，卖葵花子。老汉不去凑热 闹，只老实守着那摊棋，总 共十七粒棋子。 “莫惹他，那怪老头！” 吃刮凉粉的某，大概充过他 的手下败将。 “那局鬼棋，他自己都破 不了。”吃炸臭干子的某， 愤愤蘸干净碟子里的辣酱。 棋摊子，自是无人问津 了。 这天，一个憨实后生， 在桥底下看热闹。无意中见 棋老汉正在打瞌睡。有了兴 趣，蹲在棋摊前低头默想。 别人以为他也打瞌睡。 “喂，您……走棋。” “你先走你先走。”老汉 惊醒，拱背。 “我走了一步。” 老汉定睛一瞧，却是一 着看似并无用处的闲棋。不 好问，陪走。 尔来我往，摆弄了半个 时辰。旁人只道那后生与老 汉一并发痴，都不去喊醒他 。也有好奇的，上前看名堂 。见走得极慢，索然走开。 忽听老汉大嚷：“好，好 ，你赢了你赢了！到底，破 了这残局！”仰天作笑。 众人愕然。既没看懂， 又没听懂。 老汉抽出铁盒，用衣襟 揩得干干净净，双手捧给那 后生，“好，好，我输给你 了。” 后生接过铁盒，莫名其 妙。去揭，用火漆封死了的 。 “莫揭莫揭，回屋再看。 没得亏你吃。”老汉说罢， 收拾了十七粒棋子，径自走 了。 第二天上午，那后生急 匆匆赶来桥底下，却不见老 汉和他的摊子。 “这盒子，我要还给他。 一盘棋，受不得这么贵重的 东西！” “什么好东西？”人们围 拢来。 后生捂住盖子，不好意 思拿出来给大家看。向众人 打听那老汉姓甚名谁，家住 哪里。都说不晓得。 卖馄饨的偏着头一想，“ 呃，姓张？姓李？好像住在 ……都不对。天天见他的面 ，该是极熟的了。实在搞不 清楚。” “搞不清楚。”众人摇头 散去，还拿眼打量那盒子。 P1-3

残局 丁字湾 清明 老五号人家 宣传宝及其他 伴奏 草鞋店 河边石磨声 老豆腐 无名庵 乡音 小桥流水人家 雪屋 中锋 中河街 论割包皮与自我完善 大楼 标本 人或红毛野人 浴室 船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他要我把胳臂弯起来 扮演野猪 野猪和人 老狼 驯鸟 山里来客 院长和他的疯子们 达哥 水灵的日子 勾沉 相识夕阳间 疯子和他们的院长 第一峡 屋脊草 竟是人间城廓 船票 诱惑 寻找边城 相关评论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