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漫记Ⅲ昆仑虚

自昆仑众神陨落迄今已有五百年之久，这片在荒芜寂寥中沉寂数百年的宏伟废墟，终于迎来了命中注定的访客。小龙墨渡、小猪唐果和猴哥长乐在返回童谣村的途中，不慎闯入古昆仑国的废墟里迷了路。而事实上，他们有着比回不了家更迫在眉睫的危机需要担忧，因为他们并不是唯一一拨打搅了古昆仑安宁的不速之客。这里埋葬着与九州命途息息相关的宝藏和秘密，三个少年人不能坐以待毙地看着这个秘密被立场不明的外来者采撷……

廖亦晨，女，2000年6月13日生于上海。16岁时写有并出版文艺小说《悲悯》。高中后两年自学参加英国A-Level高考，本科毕业于爱丁堡大学心理学系。

零?睡前故事 小龙墨渡第一次听老龙王说起迷榖花的传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夏天。至于那具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她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啦。墨渡只依稀记得那时的她还够不上家中的书桌，识字的时日不久，抱着厚重的《九州地方志》一字一句地读过去，对书本里的内容不过是一知半解。 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后，阳光暖洋洋的。儿时的墨渡总喜欢在那样的时节里，找一棵枝叶茂密的参天大树，在树荫底下舒舒服服地睡上一个不被打搅的午觉。那日的午后她虽然没有睡意，却还是抱着一本沉沉的大部头席地坐于树下，跟泛黄纸页上那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较劲。 她刚刚读到九州大陆的南方有一座山叫作招摇山，山上有一种特殊的草名唤“祝余”，这草长得跟韭菜非常相像，开的花却是青色的，若是将这种草吃下去，就能够缓解饥饿。山中还生活着一种长得像猕猴的野兽，这种野兽的名字叫作“狌狌”，它的耳朵是白色的，一旦吃了它的肉，就可以使人跑得飞快。而这些还不是招摇山的全部秘密，因为书中还记载了招摇山上的一种特殊的树木，只不过小墨渡尚没能够将那几句话的意思给读个明白。 小龙蹙着眉头，费劲地读道：“‘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这应该就是指这种树长得像构树，树上还有黑色的花纹吧。‘其华四照’……难道说，这种树还会发光吗？‘其名曰迷榖’……这句简单，意思是这树的名字叫迷榖！那就只剩最后一句啦，佩之……‘佩之不迷’……佩之不迷？这又是什么意思？！” 小墨渡瞪着那四个字左看右看，看了半天，还是被难倒了。她纳闷地猜测，难道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将这棵树上开的花佩戴在身上，就不会……就不会感到迷惑了吗？ 想到这里，小墨渡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她循声抬起头，便望进了父亲含着笑意的温柔眼眸。老龙王伸手将她（连带着那本厚重的《九州地方志》一起）抱进了怀里，父女俩靠着大树的树干悠然而坐。 老龙王跟小龙解释说： “‘佩之不迷’的‘迷’指的不是迷惑，而是迷路。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将迷榖树上开的花佩戴在身上，就不会再迷路了。” 小墨渡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不自觉中，将心中的纳闷都自言自语地说了出来，还恰好被来找她的父亲听见了。不过她从小就不是性情腼腆的那类孩子，所以也不曾为此感到局促。而在墨渡的心目中，她的父亲老龙王墨九溟，无疑是非常可靠的存在。既然墨九溟来了，她正好可以拉着他，将那些她读得似懂非懂的东西彻底搞个明白。 小墨渡好奇地问父亲：“所以，阿爹，南方的招摇山上真的有这样一种迷榖树吗？只要佩戴着它的花，就不会再迷路了？” “招摇山上确实长着一种迷榖树，树上开着白色的迷榖花。”老龙王不疾不徐地说道，“但是《九州地方志》里对一些植物的记载并不确切，只是民间流传甚广的传说而已。如果你读了《草木集》，就会知道迷榖花的真实作用，是抵御一些迷惑人方向感的毒素。而且将迷榖花佩戴在身上是没有用的，必须含在口中、压在舌根处，才能够起效。” 小墨渡将父亲的这段话记住了，可她还是有不甚理解的地方：“如果迷榖花的真实作用是这样的话，民间为什么会有那般不属实的传说呢？” “这就要从迷榖最初是怎么被人发现的，开始说起了。” 于是，老龙王在那个夏日的午后，将迷榖花的故事从头到尾说给好奇心颇强的小墨渡听。 传说啊，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位行走江湖的巫师于归乡途中，被困在了一片迷雾森林里。那森林曾经被人布下了上古迷阵，浓稠的雾气里弥漫着惑人心智的迷魂烟。巫师走了大半日，仍旧没有走出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林子。他觉出几分不对劲，就地休整了一刻，在一棵大树上做了特殊的记号，这才继续前进。当他又走了几个时辰，却在一棵熟悉的古树上看到自己留下的标记时，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迷路了。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他的方向感，让他走了近一日的光景，但仅仅只是在原地打转。 好在那巫师走南闯北，什么光怪陆离的事都碰见过。即使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了这片林子里，他也不曾惊慌失措。他走了一日，途中碰到过不少如野兔、猞猁等动物。既然那些生物能够在这林子里生存，就说明这迷惑方向感的雾并非不可解。巫师寻着生灵的痕迹，找到了一只正在进食的小兔子。他并未惊动兔子用餐，而是仔细观察它的行动轨迹与食用的那些草木。在陆续观察了几种不同生物的行为和饮食之后，他最终锁定了一种生长在黑色古木上的白花——这片森林里，无论草食或肉食动物，都会隔一阵子找一棵黑纹理的参天大树，去啃几朵那白色的小花。 巫师循着那些生灵的行为轨迹，也摘了一些白色的花。他很快便察觉，只要将这花含在口中，原本有些混沌的神智霎时间清明了不少，竟依稀能够在浓雾里辨别方向了。靠着这种花，巫师走出了迷雾森林，找到了回家的路。由于那黑色的古木长得与构树有几分相像，而树上开的花将他从迷路的困境中解救了出来，这个巫师于是将这种前所未闻的树木，命名为“迷榖”。 有关迷榖花的传说，就这样随着那名巫师顺利归乡，在坊间慢慢流传开来。后来的人间就有了这样一个习俗，人们总会给远行的家人佩戴上迷榖花，认为只要有迷榖花常伴身边，就再不担心他们于归途时找不到回家的路。 在讲完这个故事以后，老龙王又对懵懵懂懂的小墨渡说，人间的这种习俗，相比起迷榖花真正的作用，其实更多的是看重一种情感上的“寄托”。对那时年纪尚小的墨渡而言，“寄托”这样的概念难免显得太过深奥晦涩了一些，可她还是喜欢上了这个故事。 因为除却总是陪伴在她身边从不离开的父母，小墨渡的其他家人（比如她的乐山姐姐和乐水姐姐、蒙楚伯伯和蒙棘叔叔，还有南嘉老祖）并不会一年到头一直一直待在她的身边。每逢年节，乐山他们总是要轮流回南海去，而南嘉老祖更是常年来无影、去无踪。他们不在云雾山庄的时候，小墨渡总会杞人忧天地担心他们会不会在外面的世界迷了路，找不回家了。听完老龙王说的这个有关迷榖花的故事后，在小墨渡的心中，迷榖花就意味着出门远行的家人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回到她的身边。 而墨渡跟迷榖花的不解之缘，并未止步于儿时在树下听的故事。后来她仗着阿白只身离家出走，想要学话本里的那些游侠去人间闯荡一番。在走出从小生活的云雾山之后，墨渡见到的第一个新鲜事物，就是长在路边的迷榖。再后来，大抵是因为听她念叨了太多次迷榖花的缘故，向来对小龙无比宠溺的南嘉老祖在墨渡十岁生辰那天，用法术将她在云雾山附近见到过的那棵迷榖树移植到了她的院子里，当作生辰礼物。墨渡对此自然是欢喜到无以复加，按着《草木集》中的记载，精心照料着那棵被她称为“迷榖叔叔”的大树。 当然啦！相比起墨渡的欣喜万分，被南嘉老祖强行搬了家的迷榖树，大概是憋了不少怨气在心中的。即使墨渡照顾得很细心，那棵迷榖树在被移植到云雾山庄后的头两年里，一直不曾开花。直到第三年，它大抵是被墨渡持之以恒的诚心所打动，总算勉勉强强地消了气。于是小龙墨渡在自己的十三岁生辰前夕，终于在迷榖树的梢头，看到了一个个她盼望已久的小花苞。 洪荒纪五零四三年夏，傍晚的微风自庭中拂过，吹散了白日里残余的暑气。 晚饭过后，小猪唐果摸着吃撑了的肚皮，懒懒散散地走在云雾山庄的回廊里，散步消食。猫熊宝宝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在过去一年里，这只黑白团子的体型已经长大到小猪抱不动了。如今的猫熊宝宝若是直立起来，怕是比墨渡都要高出一截。而伴随着体型的增长，宝宝的爱好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它现在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跟着墨渡、唐果和长乐一起去云雾山中打猎。白日里的猫熊总爱跑进山林里大发神威、称王称霸，晚上回到山庄后再跟着小猪悠闲自在地享受美月色。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一轮春夏秋冬，仿佛尘世间所有的烦恼，都消匿在了云雾山那缥缈的茫茫云雾之中。 唐果摸着肚皮感慨：“云雾山庄真好，当然啦，没有我们童谣村那么热闹。” “嗯！”宝宝叫唤了一声，仿佛是在表示赞同。 “可惜长老说你不能跟我回世外谷，因为昆仑不长竹子。没有竹子，你会营养不良的。”唐果有点遗憾，“不然我真想带你回童谣村去看看……不过云雾山也不错，你喜欢这里的，对吧，宝宝？而且龙龙会照顾好你，如果我和猴哥回家去了，你也能帮我多陪陪她。” 宝宝又“嗯嗯”叫了两声。 唐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舍不下猫熊宝宝和小龙墨渡，于是转而拍板道：“算啦，我还是多在云雾山庄住一阵子好了！长老叫我回家，但我和猴哥难得能跑出来，其实不急着回童谣村去的，对吧？” 宝宝：“嗯嗯嗯嗯嗯！” 猫熊一连叫了数不清的“嗯”，于是小猪权当它是在对此表示强烈的赞同。唐果打定主意要在云雾山庄再多住上一阵子，慢慢悠悠地带着宝宝在山庄里多溜达了一圈，才回到墨渡的院子里去。她毫不意外地在那棵高高的迷榖树下，找到了最近天天都在盼着迷榖开花的小龙。 唐果溜达过去，问：“还没开花呀？” “快啦！”墨渡很有信心地应道，“我觉得梢头的那几个花苞，已经展开一点了呢！” 唐果拦住好动的猫熊宝宝，不让它去扒拉迷榖树的树干。小猪知道小龙特别宝贝这棵“迷榖叔叔”，而宝宝除了打猎之外的第二个爱好就是爬树，只可惜猫熊对于自己的体重总是不能有一个较为精确的估计，导致云雾山庄里有不少大树都被它压断了树枝。 猫熊爬树未果，不由生了闷气，转过身去背对着小猪。唐果知道宝宝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有很在意，只揉着它的脑袋轻声哄了几句，便扭头问墨渡：“龙龙，我们今天晚上还听乐水姐姐讲睡前故事吗？” 小龙墨渡数完了树枝梢头含苞待放的小花苞，确定一个都没少，遂心满意足地点头道：“听！当然要听！我这就去找乐水姐姐。” 唐果说的“睡前故事”，其实是乐水姑娘负责给他们三个少年人讲的九州历史课。鉴于唐果和长乐在云雾山庄一住就是一年，老龙王和青瑜一致认为孩子们的课业，还是不能因为玩得太开心，而就此落下。不然不要说小龙墨渡的教育问题了，到时候送唐果和长乐回童谣村，他们夫妇俩跟老巫师也没法交代。于是过去这一年里，云雾山庄的这些个长辈，总是轮流负责给三个孩子讲学。在云雾山庄丰富的藏书支撑下，乐水姑娘的九州历史课讲得不比老巫师来得枯燥。那些古老久远却生动有趣的故事，总是很受墨渡、唐果和长乐的喜欢。 这天晚上乐水姑娘给他们讲的是《古昆仑史》。三个少年人围坐在庭院里，认认真真地听温柔的乐水姑娘给他们讲学。猫熊宝宝窝在一旁打瞌睡，天上的星光一如既往地烂漫璀璨。 古昆仑国作为创世纪九大神明古国之一，其神秘程度仅次于坐落在北冥海上的北冥国。九州大陆上自创世纪流传至今的史书，大多是蓬莱的神明编纂而成的。因而即使是覆盖面最为广泛、被世人认定为权威的《九州简史》，对古昆仑国的记载也非常简略。这是因为古昆仑国虽然坐落在九州大陆之上，可是自落成以来，昆仑众神与外界和其他神明国度的往来一直十分有限。 原因之一可能在于昆仑山脉位于九州大陆的最西面，跟其他神域之间的距离较为遥远，往来并不方便。另一个原因就是昆仑众神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文化风俗，虽说在当时的一众神明国度中难免显得有些特立独行，但他们仍旧我行我素，并且为自己的文化感到骄傲。由于文化民风上的差异，昆仑众神难免在交往时与其他国度的神明产生些许摩擦，久而久之，他们就不愿跟其他神明国度有太多的来往了。 总而言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古昆仑国在上古时期，就是众神明国度中非常神秘的存在。因此，如果我们想要对古昆仑的历史有一个较为全面的了解，必须要跳出《九州简史》的框架，从头将这本《古昆仑史》读起。 乐水姑娘说到这里，唐果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问道：“所以古昆仑有一本自己的历史书，那这本书是谁写的呢？” 小猪和猴哥都出生在昆仑，他们自然而然地对昆仑的历史很有兴趣。 乐水姑娘解释说：“这是已经陨落的昆仑众神留下的史书，自然是昆仑的神明编纂而成的。由于战争的缘故，南嘉老祖和九溟王都跟昆仑那位重山女王有些交情，因此才能在战后拿到这《古昆仑史》的誊抄本。” 唐果看了看被乐水姑娘摊开摆放在膝头的《古昆仑史》，不由咂舌：“这……真厚啊！” 光昆仑一个神明国度的历史，居然就能编成那么厚一本书！ “其实也不算厚啦！”墨渡笑道，“我在藏书室里看到过《蓬莱史》，有大概十本这么厚的，那才真叫一个吓人。” 果然什么事情都是需要比较的。听墨渡这么一说，唐果登时觉得这本《古昆仑史》的厚度，似乎也没有那么惊人了。小猪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这样啊，那幸好昆仑众神没有蓬莱神明那么话唠，不然可真是……” “吓死猴了。”长乐心有戚戚地点头。 他们这般插科打诨了几句，就被温和笑着的乐水姑娘唤回了注意力，继续听古昆仑国那久远又漫长的历史故事。这天夜里，乐水姑娘着重跟他们讲述了古昆仑国的两代神王——森林神清云和他的女儿重山的故事。 森林神清云是古昆仑国的第一任王，同时也是九州大陆上最为古老的九大神王之一。清云之所以被称为“森林神”，是由于九州最古老的那些神明自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开始，被赋予的神力就是有一定的偏向性的。就好比蓬莱王帝青掌管着九州的天象，因而也被众神明奉为“天神”。至于森林神清云，他掌管的是这片大陆上的森林——或者说，九州大部分的古老森林，都是清云一手创造而成的。 九大神王在率领九州众神创世一事上功绩显赫。因此在创世任务告一段落，神明们开始择选属于自己的栖息地时，九州众神仍然愿意追随那九位神王，认为他们能够做出最完美的选择，带领神族走向长长久久的辉煌盛世。 森林神清云选择在九州大陆最西部的山脉里安家，在昆仑神域落成之后，便被他的追随者奉为昆仑王。清云王带着昆仑众神在属于他们的国度里安居乐业，偶尔与其他几个神域互通有无。但大部分时候，昆仑的神明只是享受着偏安一隅的清静逍遥，很少掺和这片大陆上其他神明国度和生灵种族间的纷争。就这样，昆仑众神在与世隔绝的昆仑山脉中，度过了一段宁静安好的漫长岁月。 听到这里，唐果不由笑了起来：“感觉上古时期的昆仑众神，有点像我们世外谷的童谣村呢！大家都与世无争，一点也不在意外面的世界在发生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只想安安静静过好自己的日子。” 乐水姑娘想了想，颔首笑道：“确实是这样。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的长老——文潇先生，当年跟昆仑的重山女王关系那么好吧。” 听说自家长老和重山女王居然认识，关系还很好，唐果难免有些好奇这背后的故事。然而乐水姑娘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多说什么，随口将唐果的疑问带过，便继续把古昆仑的历史讲了下去。 她说，在昆仑神域落成后的很多年里，九州大陆太平无事。无论是众神明国度还是各个生灵种族之间，即使有些摩擦和龃龉，跟后来发生的战争相比也就不值一提了。 创世纪的九州大陆上，以蓬莱国为首的一众神明国度皆爱好和平。众神在闲暇时刻，相比起舞刀弄枪、比武斗法，更喜爱舞文弄墨、吟诗作乐。而昆仑众神与大陆上的其他神明国度最不同的一点，就在于他们民风尚武，闲来无事总爱钻研武学和各种用于战斗的法术，众神之间相互比试切磋武艺法术更是生活中的常态。正是因为如此，昆仑国一直被其他喜好风雅的神明国度，误解为是非常野蛮好战的化外之地。其他神明不屑与其有过多来往交流，而昆仑众神也懒得为自己辩解——事实上，他们同样对爱好风花雪月、花前月下的那些神明没有多少好感。于是，就在双方不约而同地敬而远之下，昆仑国成了这片大陆上最为避世也最为神秘的一个神明古国。 从小爱好舞刀弄枪的小龙墨渡，忍不住愤懑地说道：“其他神明怎么可以这样呢！舞刀弄枪和舞文弄墨一样，都只是各自的爱好而已，怎么还有孰高孰低之分？” 唐果虽然也有点不满，但是听了墨渡的话之后，小猪反过来安慰她说：“没事啦，龙龙。我想昆仑众神本来也不想和其他神明有太多的来往，大家各过各的，也挺好。” 乐水姑娘点头同意了唐果的观点。无论是舞刀弄枪还是舞文弄墨，那段时日对九州所有的神明来说，都是一段安静祥和的好日子。即使昆仑众神跟九州其他神明志趣不相投、讲话不投机，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毕竟关上自家大门后都是各过各的小日子。这点算不上纷争的小摩擦，实在是没什么好去在意的。昆仑众神在自己的国度里自得其乐，对于清云王带领他们一手打造的家园，可谓不能更满意了。 而在昆仑众神安居乐业的同时，身为昆仑王的清云也成了家，跟一位美丽温柔的神女木之结发成为夫妻。昆仑王清云和他的王后木之一世恩爱如初，直至走到命运的尽头时，仍是彼此心中难以泯灭的牵挂和羁绊。他们也是创世纪历史上，非常令人艳羡的一对神明眷侣。只可惜神族虽然拥有着漫长到几近永恒的寿命，子嗣却一贯是十分凋零的。清云和木之在一起后的很多年里，都不曾拥有自己的孩子。直到昆仑神域落成的很多很多年以后，在夫妇俩认为他们将会无子无女地这般继续过下去时，小重山意外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重山是昆仑王清云和王后木之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们这一生唯一的孩子。不仅她的父母盼望着她的到来，使他们的这个小家变得更加完整，昆仑众神自王后怀孕开始，各个都对清云王的孩子的降生翘首以盼。而小重山也不负众神的期盼，她降生到这个世上的那一天，淅淅沥沥落了好些时日阴雨的昆仑山雨过天晴、云开雾散，是个许久不见的、艳阳高照的灿烂晴天。 清云王抱着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正安然沉睡的女儿，站在昆仑山脉最高的山巅之上，望着昆仑连绵不绝的重峦叠嶂，给孩子起名为“重山”。鉴于重山的降生，恰逢那段阴雨连绵的时节里难得的一个晴天，仿佛是她的到来拨开了天上的乌云密布，让阳光重新回到这片大地上，于是，重山又有了一个在古昆仑国家喻户晓的小名，叫作“小晴天”。 在后来的创世纪历史上举足轻重的重山女王，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其实是被她的父母和昆仑一众神明长辈宠溺着长大的。据说当时的昆仑神域里，举国上下，没有谁不喜欢他们冰雪聪颖的小殿下。好在重山虽然性情有些不羁，却自小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才没有被那些喜爱她的长辈们宠坏。 虽说重山的母亲木之王后，是整座昆仑神域中少数几个擅于舞文弄墨的文化神，重山却并没有继承母亲的温柔和风雅，反倒早早就显露出与她父王一脉相承的英武善战。小重山刚学会走路不久就痴迷于舞刀弄枪，步入少年时代后更是日日泡在昆仑的练武场上，直到打遍昆仑无敌手，用武力将那些原本由于她是个小姑娘，只想多宠着惯着她一些的叔叔伯伯们给折服。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用这两个词来描绘重山女王的少年时代，可以说是再恰当不过了。由于有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寿命，神明的少年时期比之后来的生灵种族都要漫长。假如九州没有发生那场大战，也许小重山还能在父母和长辈的宠爱之下，度过很多很多年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可是战争，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也许说“毫无征兆”其实是不准确的，但是昆仑众神常年避世不出，对于九州大陆上发生的许多事情并不如何关心。清云王虽然也受邀前往蓬莱参加了“九国会议”，知晓众神对于是否应该顺从命运的指引，将这个世界的舞台交给生灵一事上，意见产生了不小的分歧，可他仍然没有预料到战争居然来这快。 当“沧溟道”叛乱的消息传入昆仑时，九州大陆的南部已经沦陷，以蓬莱为首的“神族联盟军”在南岭一带与海神率领的叛军混战成一团。这是一场翻天覆地的空前战事。即使昆仑众神自古昆仑国落成以来，就与这片大陆上的其他神域并不亲近，可他们本质上却都是亲近自然的善良神明。以清云王为首的昆仑众神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费尽心血创造的世界在战火中毁于一旦，于是在得到战乱四起的消息后，清云王遂留下一部分军队镇守昆仑，自己带领其余的昆仑大军出征，赶赴南岭与神族联盟军会合，投入战争。 当时还只是个少女的重山，也在出征的队列之中。骁勇善战的她率领昆仑军的前锋打头阵，急速赶赴南岭战场，并且旗开得胜，首战就大捷。在打了沧溟道叛军一个措手不及的同时，也让神族联盟军看到了昆仑大军那惊人的战斗力。 在战争面前，众神域之间在和平年代时的那点小矛盾，实在是不足挂齿。以蓬莱为首的神明，都意识到了他们曾经对于昆仑尚武的民风的态度，现在想来实在是有些过于傲慢。而昆仑众神本性不拘小节，将误解说开之后，半点也不将曾经的那点不愉快放在心上。就这样，双方冰释前嫌，昆仑大军正式加入神族联盟军。因昆仑众神彪悍的战力，在整个战争期间，昆仑军常年随清云王和重山公主冲在抵御沧溟道叛军的最前线，也因而伤亡惨重。据战后的数据统计，最后归乡的昆仑军还不足出征时的一半。 说到这里，乐水姑娘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她抬眸望向在听说昆仑军伤亡惨重后，变得异常沉默的三个少年人。最终，她看到小龙墨渡只是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 而坐在墨渡身边的唐果，伸手替已经睡着的猫熊宝宝顺了顺毛，语气有点伤感地说：“战争真是讨厌，真希望这个世界上，不要再有战争了。” 小猪今年虽然已经满十四岁了，却还是如儿时那般爱憎分明。乐水姑娘听了她那天真无邪的话，也不由得跟着叹息。不知她是在叹那些因战争而陨落的昆仑众神，还是在感慨小猪这过于天真的愿望，大抵是很难在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上实现的。喟叹过后，乐水姑娘收拾好心情，继续将这个古老的故事叙述下去。 她说，当年的重山公主随清云王出征时，还有点年少气盛。年轻的神明常年待在岁月静好的昆仑神域之中，不曾见识过多少世间疾苦。又因自小英武善战，难免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轻狂。总而言之，重山随父王出征时，并没有预料到这场战事会如此艰难。更没有料到这场持续了十七年的战争，几乎改变了她生命中的一切。 从小看着重山长大的那些长辈和亲友，因一场又一场根本看不到尽头的战役，陆陆续续牺牲在了他乡，再没能回到昆仑。战争的第七年，第一代昆仑王清云在一场战役中陨落，重山公主作为唯一的继承者，不得不临危受命戴上王冠，成为昆仑的重山女王。而战争还在继续，根本没有留给联盟军丝毫去缅怀哀悼那些陨落的亲友同族的时间。清云王陨落的一年之后，王后木之在一次沧溟道对昆仑神域发起的偷袭中身受重伤，很快就因伤重不治而身陨，元神渡过了忘川，去往永恒之地。 “重山女王一定很难过。”唐果深深地叹了口气，在心中再次认定战争是一件很讨厌、很讨厌的事情。如果没有战争，小重山就不用和疼爱她的父母分开了。她依然会是昆仑众神最宠爱的公主，被父母和子民捧在掌中、放于心间。 “是啊。”乐水姑娘感慨，“好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并没有真正打垮重山女王，她很快就在战争中成长为一个有勇有谋的王者，带领昆仑众神继续战斗，成为后来的神族联盟军中至关重要的三个领袖之一。” 唐果歪头想了想：“另外两个领袖，是不是蓬莱的晏舟神尊和北冥的玄墨尊者？” “是的，猪猪。”乐水姑娘点头应道，“这三位神女战力非凡、智勇双全，在神族联盟军中很有威望。当联盟军一方的几个古老神王于战争中接连陨落之后，晏舟神尊、玄墨尊者和重山女王，便成了军中最重要的三个领袖。后来也是她们三个合力打败了海神重溟，将其封印在了南海深处，带领联盟军走向胜利，结束了这场长达十七年的残酷战乱。” “可是……”虽然知道联盟军最后赢得了战争，墨渡却仍旧为重山女王的故事感到难过，“这只是被迫的，重山女王被迫在那场战争中成长。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她肯定只想跟父母和亲友在昆仑神域里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而不是成为什么举足轻重的神王。” 乐水姑娘叹道：“确实如此。可是战争就是这样，并没有给我们留下多少的选择余地。” 唐果跟墨渡一样为这个故事感到压抑，左顾右盼想要找点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恰好在此时，乐水姑娘翻动了放在膝头的古籍，一张夹在泛黄书页间的纸片，就这样随着晚风飘落在了地上。唐果好奇地伸手捡起那张纸，发现上面画的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图案，一团红色的火焰被三柄交错的剑拥簇其间。 “这是什么？” 墨渡凑过去看了一眼：“啊，这应该是神族联盟军的标志，我在《九州简史》里看到过。” 得知这是神族联盟军的标志后，唐果的好奇不减反增。她左看右看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神族联盟军的标志是一团火和三柄剑？” 乐水姑娘跟她解释：“那是圣火和三圣剑。” “圣火和三圣剑……”唐果若有所思，“那又是什么东西？” 乐水姑娘说：“我记得，神族联盟军一开始的标志只是圣火而已，那是蓬莱王帝青定下的。因为在蓬莱神域落成时，火神祖融曾送给帝青一份很特殊的礼物，那礼物就是圣火。据说圣火是九州大陆最古老的火种，任凭风吹还是雨打，这火种都能够生生不息、永不泯灭。帝青王将那团圣火放在了蓬莱的圣殿中，果真是过去了千万年，依然长盛不衰。后来战争开始了，联盟军聚集在一起抵御沧溟道的进攻。为了鼓舞士气，帝青王便将圣火作为联盟军的旗帜。寓意是无论会历经多少磨难，联盟军都将在战争中取得最后的胜利。” “圣火被帝青王放在了蓬莱的圣殿？那我怎么从来没听阿爹、阿娘和老祖，说起过圣火的故事呢？”墨渡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 “小殿下，你没有听九溟王他们说起过圣火，也是正常的。因为那对所有参战的联盟军而言，都是一段非常悲伤的、并不想要去回忆的往事。”乐水姑娘垂眸敛去几分沉痛的愤怒和伤感，“在战争的第九年，蓬莱王帝青因为太阳神扶光的突然叛变而陨落。那场叛乱——或者说偷袭，就发生在蓬莱的圣殿里。本该长盛不衰的圣火，也在这次叛乱中彻底熄灭。对于当时的神族联盟军来说，帝青王的陨落和圣火的熄灭，无疑是一次毁灭性的重创。若不是北冥军参战得非常及时，联盟军能否在那场战争中获得最后的胜利，就很难说了。一直以来都是联盟军精神领袖的帝青王陨落之后，战事变得更加艰难，幸好小一辈的晏舟神尊、玄墨尊者和重山女王虽说年岁不大，却不负众望地担起了这个重责，不久之后就带领联盟军走出节节败退的困境，开始反击。” 唐果指了指标志上交错的三柄长剑：“那这三圣剑……” “晏舟神尊、玄墨尊者和重山女王恰巧都是使剑的高手。在圣火熄灭之后，联盟军需要有新的精神寄托，三位神女标志性的武器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当时的联盟军上下都对三位神女十分信服，相信她们能够带领众神走向胜利。‘三圣剑所指之处即是吾心之所向’，抱着这样的信念，众神修改了联盟军最初的标志，往圣火之上又添加了三柄圣剑。” 乐水姑娘拿过唐果手中的纸张，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最中间那柄穿过圣火的长剑。 “这就是晏舟神尊的蓬莱剑，左侧这柄是玄墨尊者所持的北冥剑，右侧的则是重山女王手中的昆仑剑。至于这三柄圣剑最初叫什么名字，早已经不可考了。自从三位神女担起了神族联盟军的领袖之责后，她们的佩剑就被众神寄予厚望地冠以蓬莱、北冥和昆仑之名。后来，神族联盟军确实也在三圣剑的带领之下，打赢了这场漫长的战争，将海神重溟封印在南海，并剿灭了大陆上残存的沧溟道余孽。九州终于久违地重归和平，而属于神明的年代已经逝去，幸存的众神不再想要抵抗既定的命运，决定就此退出历史舞台、归隐神域，将这个世界交给生灵。 “由于九州大陆上一众神域的守护结界，都在战争中损毁严重，除昆仑以外的四脉神族尽数归于蓬莱，在晏舟神尊的带领下东渡归虚海，归隐于海上的蓬莱神域。古昆仑国因当初留守的兵力强悍，守护结界虽也在战争期间遭到了破坏，却不如其他四个神域那般严重。只是随着新的纪元拉开序幕，这片大陆相比起曾经已经不再适合神明生存。晏舟神尊在战后也曾邀请过重山女王带昆仑众神东渡，毕竟大海比陆地的灵气要充盈不少，如果众神归隐于海上的两个神域（即蓬莱和北冥），还可以太太平平、不受丝毫尘世纷扰地，度过他们在现世的最后时光。 “可惜重山女王和昆仑众神皆深爱着故土和家园，即使九州大陆已经不再适宜神明生存，他们仍旧舍不下古昆仑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于是，重山女王拒绝了晏舟神尊的邀请，带领同族回到昆仑神域，就此归隐不出。即使这个选择意味着，后来的昆仑众神，是九州仅存的三脉神族中最早受到命运召唤的。他们在五百年前不得不顺从命运的指引，抛下在现世的家园，渡过了忘川河，去往彼岸的永恒之地。可从史书记载上来看，昆仑众神从上到下，谁也不曾为这个选择感到后悔。他们很高兴在现世的最后一段岁月，是在自己的故园中度过的，即便这代表了他们必须要提前离去，成为九州永恒的历史。” 听完这个故事，唐果思忖片刻，对于昆仑众神的选择表示了赞同：“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回到童谣村的。就像长老曾经给我讲的故事里，那些主人公说过的那样——长大以后的我们会经历很多很多事情、做出很多很多选择，可是无论往远方走了多遥远的路，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我们终归还是要回家的嘛！” “猪猪说得对。”连从小立志要做游侠的墨渡都点头附和，“就像我，我长大以后想要去人间做游侠，可是做游侠，又不代表再也不回家了。在外面的世界见识了各种新鲜事情，最终还是要带回到家里，跟家人朋友一起分享！” 长乐拿出一串果子跟唐果和墨渡分享，同时有些好奇地问乐水姑娘：“联盟军一方的所有神明在陨落之后，都会去往忘川彼岸的永恒之地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神明无论经历多少悲欢离合，最后都还会在忘川彼岸重聚。这样一想，方才那个古老的故事带来的哀伤，似乎就显得没有那么沉痛了。 乐水姑娘沉吟：“也不是……你们知道神明们想要渡过忘川去往永恒之地，必须拥有被自然法则认可的‘神格’的，对吧？” “这个我知道！”墨渡应道，“乌鸦先生说过，沧溟道那些堕落了的神明违背了神族的使命，因而不再拥有神格。所以那些堕神在陨落之后，元神无法渡过忘川，只能滞留在现世被慢慢消磨，直至彻底消散、化作尘埃。” “确实如此，没有神格的神明不被永恒之地接纳，因而无法渡过忘川。在现世消磨至元神俱灭、彻底消亡，是那些背叛了使命的堕神的最终下场。”说到此处，乐水姑娘稍稍顿了片刻，才继续说了下去，“然而即使是拥有神格的神明，在陨落之后也未必能够渡过忘川。” 墨渡心下一惊，不解地问：“这是什么道理？” “神灵的元神和生灵的魂魄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生灵的魂魄在脱离肉身之后是无法独立存活的，这些魂魄若是不尽快投入轮回转世，很快就会彻底消散。而神灵的元神却不一样。身体只不过是神灵们在现世的皮囊——或者说，一个被自然法则认可的身份——而他们的元神在脱离身体之后，仍然能够独立存在。也就是说，即使肉身陨落了，神明们的元神却并不会受到多少影响，到了永恒之地依然能够如常生活。只是失去身体的神灵相当于在现世没有了合规的身份，不被自然法则所允许，如果他们的元神长期滞留在现世，便会慢慢被现世的法则消磨到虚弱，直至彻底消散。” 墨渡了然：“就像当初的蜃女一样，她之所以铤而走险抽取昆仑灵脉，就是因为在失去身体五千多年以后，她的元神支撑不住了。若是再不重塑神身，她很快就会消散的。” “对。”乐水姑娘认可了墨渡举的这个例子，“但反过来说，虽然身体的陨落并不会直接影响到神明的元神，可要是一个神明的元神也因为什么缘故受到重创，那即使他拥有神格，也无法去永恒之地了。元神遭到重创的神明会跟那些没有神格的堕神一样，在陨落后彻底消散不见。” “真的会这样吗？”墨渡顿时悚然，“难道真有神明连元神都遭到重创，彻底陨灭不见，连永恒之地都去不了？” 乐水姑娘眸光中流露出悲伤，连语气都沉了几分：“有啊，战争年代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据说当初重山女王的父王，森林神清云，在战场上陨落时元神就跟着身体一起遭到了重创，很可能撑不到去往忘川彼岸的永恒之地。昆仑众神从来不说那段往事，所以这传说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们可以确定的是，蓬莱王帝青遭到同为九州最古老的九大神王之一的太阳神扶光偷袭时，肉身和元神俱灭，随着熄灭的圣火一起彻底陨落了。这也是让联盟军众神最难以释怀的一点。因为自那天以后，无论天上地下、现世彼岸，都再找不到那位堪称是众神心目中最崇高的信仰的天神帝青了。” 这一夜的故事就讲到了这里，乐水姑娘合起了放在膝头的那本《古昆仑史》，宣布现在已经是三个还在长身体的孩子上床睡觉的时间了。 墨渡觉得乐水姑娘以这样一个令人感到悲伤的事实，作为睡前故事的尾声，可能是想要让他们三个小鬼都郁闷到睡不着觉。小龙转头一看，果然小猪也被乐水的情绪所感染，因这个故事的结局而情绪低落，连手里的果子都吃不下去了。 三个伙伴中最稳重的猴哥长乐咽下了果肉，安慰一般地拍了拍小龙墨渡和小猪唐果的肩，说：“不管是重山女王、天神帝青还是那场战争，都已经是过去很久很久的历史了。长老总说，往事无法更改，那就让过去成为过去吧，过好现在的生活才是正道理。” 唐果和墨渡点了点头。 小猪叹了口气，看了眼手中剩下的果子。迟疑片刻后，她还是决定不能浪费食物，于是把几颗果子塞进嘴里囫囵吃掉。吃完果子，唐果拍了拍手，好像已经平复了几分心情，扭头问两个小伙伴：“明天我们吃什么？” “吃火锅吧。”墨渡提议，“感觉已经好久没吃了。” 唐果爽快地应道：“行！那我去把闻长老送的那口鼎找出来，明天中午在院子里吃火锅，叫上九溟先生和青瑜夫人一起。乐水姐姐，明天你也和我们一起吃火锅吧！我煮的火锅很好吃的。” 乐水姑娘抱着《古昆仑史》起身，伸手揉了揉唐果的脑袋，温柔一笑：“好啊，猪猪，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时辰不早了，小殿下，你们都早点睡下吧。愿你们晚安。” “晚安，乐水姐姐！” 虽然睡前听了一个古老又悲伤的故事，可少年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翌日天明，唐果一觉睡醒，已经将昨夜听乐水姑娘讲的那段有关古昆仑国和创世纪众神的历史故事抛之脑后。小猪起床洗漱完毕，正想要去找小龙和猴哥一起吃早饭，结果她推开房门，没找到小伙伴，倒是先收到了青鸟翻山越岭从童谣村带来的老巫师的信。 唐果拆开信件大致读了一遍，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老巫师近段时日第不知道多少次写信来指责小猪的“乐不思村”，说她和猴哥跑出昆仑后玩得心都野了，现在居然连家都不要回了——实在忒不像话！ 昨日傍晚唐果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在云雾山庄再多住一阵子，多陪陪小龙墨渡和猫熊宝宝。看了老巫师这封落笔时已经明显带了点气急败坏的信，唐果也没将字里行间的指责太往心里放，她权当看过算数。小猪拿着信原地思忖片晌，还是转头回到房间里，匆匆写就了一封回信。她在信中表示回童村的情不着急，还是等她和猴哥留在云雾山庄替龙龙过完十三岁生辰之后再说吧。 写完这封老巫师看了定然会更加火冒三丈的回信，唐果却自觉完美地摆平了一桩事情。她将回信交给了院中等待的青鸟，让尽职尽责的信使将这封信带回童谣村，给到她的长老。待青鸟展翅飞向远方，唐果遂悠闲自在地哼着一首她自己编的小曲，开始了她客居云雾山庄的新的一天。

上卷 零？睡前故事 壹？生辰聚会 贰？南海来信 叁？离家远行 肆？彼方客栈 伍？重返昆仑 陆？冤家路窄 柒？无妄海底 下卷 壹？古昆仑国 贰？地下迷宫 叁？九宫谜语 肆？昆仑秘史 伍？轮回镜像 陆？海神归来 柒？永恒之地 尾声？不问归期 附录？神明挽歌 主要人物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