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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暗恋我(全2册)
字数: 525
出版社: 江苏文艺
作者: 有厌|
商品条码: 9787559497604
适读年龄: 12+
开本: 32开
版次: 1
页数: 1
出版年份: 2025
印次: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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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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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盈晖高中的校草学霸沈译驰向来受欢迎,他拒人千里之外,偏就栽在了姜织身上。 高考后聚会,姜织没来。 她接到电话时,那头声音低哑:“我喝醉了。” 包厢里,沈译驰靠着椅背,指尖轻敲杯壁,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朋友瞥了眼他手边一口没动的酸梅汁,听他面不改色地骗人:“头晕,走不动。” 朋友们内心:恋爱脑,没救了!
作者简介
有厌 晋江文学城签约作者。 热爱创作,以细腻治愈的写作风格见长,作品中的女性角色多是独立果敢的性格,对爱情和社会怀揣积极的态度,擅长描摹势均力敌且细水长流的爱情故事。 已出版:《你不像任何人》《焰焰白日》《我炙热的少年》《我策划了他的婚礼》
精彩导读
请不要暗恋我 文/有厌 第一章 转学失败以后 高三生的寒假只有两周,过完正月初七便要返校补课。 和其他同学不愿返校的理由相比,姜织的原因更复杂些。 母亲在电话里叮嘱她早晚添衣,注意饮食作息,要分配好时间冲刺高考。 姜织坐在书桌前,盯着玻璃上的霜花,喃喃出声:“妈妈,我还是想转校。” 冯敏只当女儿舍不得自己,一声轻叹后,说:“妈妈有时间就回去看你。爸爸妈妈仔细商量后,觉得你继续留在盈高读书更合适,你现在高三……” 不同学校教学进度、考试难度的差异,冯敏刚到南京工作自身精力的问题,再延伸到陌生环境对姜织生活、社交的影响。 这些因素在冯敏执意安排她转学时,难道没考虑到吗?大人们总有理由为自己出尔反尔的决定买单。 姜织这些天听过太多次,等母亲重复完,她敷衍地应:“我知道了。” 姜织很庆幸父母没有因为她尚处在高三关键期放任这段布满沉疴旧疾的婚姻存续,他们在经历近半年无休止的指责、埋怨、争吵后,痛快地去办理手续,不再委屈和折磨自己。 房子车子归姜国山,姜织随冯敏工作调动转学到南京。 姜织因不舍相知的玩伴和熟悉的成长环境,哭闹过。但当她接受现实,和学校老师朋友互送礼物依依惜别完,冯敏却毫无征兆地改了决定。 ——她不需要转学了。 大人做任何决定,都不会考虑小孩子的感受。 一想到假期前朋友得知她要转学的事请她吃大餐,送昂贵的礼物,姜织便觉得自己像个大骗子。 十七八岁的年纪,是思想道德发展的敏感年龄,最讨厌被欺骗。这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现象。 更有甚者,姜织想到自己无所顾忌做下的那件事,脸颊火辣辣地烧,整个人如置身火炉般煎熬。 房门被敲响,是姜国山。 姜织收拾好情绪,慌张地揉了揉因伤心泛潮的眼尾,扭头看到姜国山倚在门框上询问:“要牛奶还是咖啡?” 冯敏总说姜国山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但姜织认为有姜国山这样的爸爸很好很好。 不论在学习、还是生活中,他给予自己足够自由的决定权。虽然常常拗不过母亲的强权而决定失败。 姜织抿出笑,甜甜地回:“牛奶。我今晚要早睡,明早四点再起来看书。” 姜国山很快热好牛奶送来,等她喝完收走杯子,又说:“明早让你尝尝我新买的咖啡豆。” 姜织轻快地应好,目送爸爸离开。 父女相处比往常更惬意,但这种改变让整个房子萦绕着一种安静的悲伤,这是母亲的缺席带来的。 姜织洗过澡后便躺在闭灯的房间,眼睛合住再睁开,平躺再侧躺,数了几十只羊,也数了水饺。 显然她高估了自己身体的生物钟,昨日这个点自己还在刷题。 她不是容易内耗的人,但难以入眠时,夜晚将人的细腻情绪无限放大。 此前经历的囧事过电影般一件件在脑海里浮现,占据首席的便是那件发生在假期前一天下午、在附中篮球馆东北角球场的乌龙事件。 闺密吴桐雨是唯一知道姜织关注沈译驰的人。 秘密让女孩子的感情更牢固,走在校园里,听说或者碰见有关沈译驰的事,吴桐雨都会第一时间去拐姜织的胳膊,提醒她注意,哪怕只是一次平平无奇的错身路过。 当升入高三,姜织因成绩稳定提高被调到沈译驰所在的重点班,吴桐雨表现得比姜织本人还要激动。 她挤眉弄眼,一个劲儿地调侃:“同班诶!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和‘一张’有缘分呐!” 说明她争气啊,在学习上下了功夫。姜织心说。 “一张”是吴桐雨和姜织给沈译驰取的秘密代号。 沈译驰在学校里太出名,高年级学姐,低年级的学妹,都有认识她的,更别提男生们了。姜织不想因为谈论他被抓包成为话题的中心。 所以姜织给他取了这个名——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一张、译驰。 在吴桐雨的怂恿下,姜织被推搡着去了沈译驰打球的篮球馆,为这段持续两年半的关注留下一个交代。 “怕什么,你都要转学了,不冲动做点什么简直太遗憾。”吴桐雨如此劝她,“就算他冷脸让你尴尬,天高皇帝远,宿营距南京两百多公里,你们日后见面机会渺茫,尴尬不到哪里去。” 姜织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况且自己确实需要对沈译驰说句谢谢,谢谢他成为自己高效学习的动力。 篮球馆人不算多,多数聚集在东北角,围观沈译驰参与的一场较量,有男有女,女生居多。 正值中场休息,沈译驰被朋友史唐搭着肩膀往场边来:“早知道就不喊你来了,这球打得真憋屈。要不是高三了不想惹事,早教训他了……” 姜织余光看到有女生正羞涩地握着水瓶跃跃欲试地冲过去送水,礼貌谦让时,被吴桐雨动作更快地一把推到沈译驰面前。 她刹停时距离沈译驰不过半步,额头晃动间险些撞到他。 姜织堪堪站稳,回头瞪了吴桐雨一眼。后者吐吐舌头。 姜织浑身不自在,体温骤升,尤其两颊红得要命。 史唐对此见怪不怪,弹了下舌,身子朝好友偏了偏,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姜织半低着头,平复不安的心跳,只见视野里沈译驰的黑色运动鞋驻足片刻后,后撤半步。 据姜织所知,过去两年半间所有向沈译驰示意过的女生都被他冷漠对待,无一幸免。 姜织预感到结果,反而放松几分,毫无负担。 “沈译驰。”姜织抬头,轻声叫他。 沈译驰听人说话时,出于尊重会直视对方的眼睛。 那是一双桃花眼,瞳孔黑而亮,眼白干净,卧蚕饱满,保留了几分尚未敛净的独属于这个年纪少年自带的意气风发,又流露几分对外人的冷淡和疏离,令人很容易陷进去。 “你球打得真好……”姜织很快找回自己的声音,抿着笑,郑重道,“我升到一班前,就在关注你,还挺想和你做朋友的。只很可惜同班时间太短,没能了解彼此。我下学期要转学了,提前祝你高考顺利。你这么优秀,前途一定光明坦荡。” 姜织圆脸,杏眼,唇型偏圆润,笑起来时面颊会显肉,有点娃娃脸,浅浅的梨涡上扬。 这样一张骨感弱的脸给人的感觉不显高,但当本人笔直地站在个头挺拔的沈译驰面前,发顶超过他的肩膀,身材异常修长。 姜织自小被父母送去学古典舞、参加演出,临场反应不错,笑容镇定体面,如果不是她不停捏水瓶发出的细碎声响暴露了她真实心理状态的话。 在她欲盖弥彰地把手背到身后的前一秒,沈译驰朝她伸手,嗓音干净紧劲:“给我吧。” 场馆亮堂的光照清女孩迷茫的脸,连史唐都没料到沈译驰会接女生给的水,意外地扬扬眉,提醒姜织:“水。” 姜织恍悟,手臂往前,伸到一半又机敏地撤回来:“我喝过的……你口渴的话,我重新帮你买一瓶。” 既然要买水……姜织视线落向分散在场边休息的几个同班男生身上,同班半年来大家对她还挺照顾的,自己一直没找到机会感谢。 正好校园卡里还有一点余额,索性趁着转学前花光。 一二三四……她目光闪烁,数了人数,打算请所有人喝。 姜织确定总数,看回沈译驰,问:“你想喝什么,我去买?” 男生运动过,气味依然清爽,脸庞瘦削,三庭五眼比例完美,鼻部宽厚高挺,眉弓饱满深邃,眼神冷淡,莫名带着审视的意味,但唇角天生上扬,中和出温柔的错觉。 沈译驰盯着她片刻,嗓音有金属质感:“一起吧。” 不等姜织反应,他便迈开长腿从她身边经过,步伐倒不快。 “还不跟上。”史唐兴奋地再次热心提醒,催促着。 姜织慢半拍迈步,摸到口袋里的校园卡,心里正愁自己一个人怎么拎得动十几个人的水呢。 到了超市,姜织指着货架旁堆着的成包的瓶装矿泉水,向沈译驰征询意见:“直接提一包吧?” 她刚刚数过人数,一整包再额外拿几瓶,就够了。 沈译驰视线从她指的位置,挪到她的脸上,没有回答。 姜织歪歪头,没明白沈译驰突然看过来的眼神什么意思。 片刻后,她注意到沈译驰手里已经拿起一瓶深蓝色运动饮料,恍悟:“你已经挑好了?那请你喝宝矿力,给你朋友们买矿泉水,” 她估算了校园卡里的余额,支撑不起都请宝矿力,谨慎做出这个决定,说起来区别对待似乎不太妥,因此忐忑地问:“可以吗?” 沈译” 不是毒药吗?吴桐雨凑近了嗅嗅,被姜织投喂了口,强迫自己咽下去,义正言辞道:“我知道叔叔阿姨为什么离婚了。” 这当然是调侃。 药膳粥多尝几口,就习惯了,另外几样菜荤素搭配,口感不错。 加上被姜织洗脑吃点有营养的对记忆力好,吴桐雨吃得格外积极。 正吃着,姜织旁边座位坐下个男生。个高,体壮,她觉得眼熟,却不记得是谁。吴桐雨茫然地朝四周张望一眼,高一高二没开学,还有很多空位。 男生率先表明来意:“同学,交个朋友。我叫杨霄牧,校篮球队的。” 他这么一说姜织想到那杯奶茶,对上号。 “有事吗?”姜织淡淡地看过去。 她皮肤白,样貌在女生中出挑。圆脸,杏眼,鼻头圆润,不惧攻击性。容易给男生需要保护的错觉。 姜织没笑,但杨霄牧仍觉甜到心里。餐厅的座椅是连体固定在地板上的,带椅背的设计。 杨霄牧人朝姜织挪挪,手搭在她肩后的椅背上,姜织偏头瞟了眼,不动声色地坐直,一副“我跟你很熟吗”的介意模样。 不远处,史唐和沈译驰端着餐盘离开档口,习惯性往常去的就餐区走,视线不经意扫到某处时,顿住:“啧,那是杨霄牧吗?” 沈译驰随提醒看过去,没什么情绪的一眼,倒是把他旁边的姜织看了个仔细。 史唐盯了会儿,想到自己先前的猜测,抬步改了方向。他原本还拿不准,到近处听姜织清清冷冷地说着:“同学,这张桌我先坐的,麻烦你换其他地方吃,谢谢。” 史唐便确定,杨霄牧在找碴儿。 他毫不犹豫地把餐盘往杨霄牧对面的空位一放:“同学,你坐别人座位了,麻烦让让。” 姜织见到史唐,想到什么,一偏头,果真看到沈译驰。 沈译驰猜史唐就要出头,落后几步过来,视线本没有落点,姜织望来的第一时间便捕捉到。女生杏眼清澈,眼底情绪要复杂些,不像刚刚直接的厌恶,也不是明确的喜欢。 眼神是软的,亮着光,带着某种鲜明的寻找到目标物的安定。 四目相对,姜织大概没想到被发现,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理智让她冷静,客客气气地弯唇打了个招呼,这一眼里继而多出明目张胆的崇拜和欣赏。 沈译驰冷淡地别开眼,有种对这类注视早已习惯的镇定,内心却是烦躁的。 他不经意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私底下只想做个低调的人。 在长辈面前不讨喜的事,他没骗史唐。这段经历让沈译驰对人与人的社交往来敏锐细腻。 注意到姜织注视他许久,移开时眼神里难掩的失落和暗暗涌动的坚决,沈译驰烦躁,他就不该跟过来。 听史唐招呼沈译驰过来坐,杨霄牧瞟了眼后者,稳如泰山,一副“我先坐的”理直气壮模样。 沈译驰无视掉杨霄牧眼神里的挑衅,却躲不过史唐求助的眼色。 他思考怎么速战速决,余光瞥见桌上装着打印文件的透明手提袋表面透出的字样,意外又不意外地抬了下眉,下一秒,屈指在手提袋上敲了敲,言简意赅:“认字吗,我的笔记。” 姜织见到沈译驰,慕强心理的作用下,是好奇而主动的。可转念想到自己悬殊的成绩,被时间的紧迫感激出了焦虑,不禁失落起来,距离高考越来越近,要抓紧赶进度才行。 正琢磨着,被吴桐雨踢了一脚,回神发现杨霄牧被赶走,沈译驰走到她旁边的空位。 姜织见吴桐雨正跟史唐聊得投缘,史唐一句:“我认识你,周淮的小同桌。” 吴桐雨便雀跃地接上话:“谢谢你们帮忙解围,刚那男生太不礼貌了。” 史唐同样话痨:“小事小事,我刚还担心你没看懂我的眼色,也不让我坐呢。” 吴桐雨笑:“哪能,我知道你和沈译驰跟姜织同班。” 被点名的后两位当事人随之对视上。 沈译驰一手勾着手提袋,另只手放餐盘。 姜织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接自己的东西,说:“谢谢。” 有女生会借着沈译驰身边朋友的光,想方设法接近他。因为什么事欠点人情,顺理成章有了下次见面的机会,朋友们作为旁观者没少起哄,但沈译驰一向处理得好。今天这情况有点例外,他越想越觉得不该帮史唐打配合。 沈译驰别开视线,思考袋子搁在哪,态度变得冷淡,不近人情地补救:“不用谢我,史唐班级责任感强,不愿看到同班同学被为难。” 姜织噎声,莫名地看他一眼,片刻后把话说完:“袋子我自己拿。” 她自然的语气,颇有些油盐不进装傻模样。 沈译驰失去耐心:“搁桌上吧。” 说着他往桌面中间一放,挡着两人就餐环境,壁垒分明。 姜织手落了空:“……” 史唐熟悉沈译驰对女生的态度,帮忙打圆场:“这事我不适合问,但还是比较好奇。杨霄牧在接近你吗?”他不像沈译驰会说话,话说出口才想合不合适,下意识瞥一眼沈译驰,但因为是在打圆场,情绪上急了点,说话带着点冲动,没等收到沈译驰的回应,自顾提醒,“作为同班同学,好心提醒,远离他。” 姜织没觉得冒犯,史唐是班长,上学期没少照顾她。姜织也不打算深究对方为什么说这话,只明确自己的态度:“他不是我欣赏的类型。” 见姜织不见怪,史唐暗自松口气,脱口而出:“那你欣赏什么样的?” 这样的情景下话赶话问出这句,如果是周淮,那大概是暗中推波助澜地故意起哄;但史唐直肠子,没心眼,带着莽撞的傻气,明明是缓和气氛,结果说完气氛更尴尬了。 姜织跟沈译驰表达过欣赏啊。 连方才没接史唐眼神的沈译驰也抬起头,史唐掩耳盗铃般转头,跟吴桐雨没话找话:“这学期餐厅的菜好像更好吃了,你觉得呢?” 吴桐雨努力克制着要上翘的嘴角,附和道:“是啊是啊,而且给的特别多。”余光直瞥沈译驰。 沈译驰兴师问罪失败,收回视线时,只听姜织开口:“如果我说——” 话是对着他说的,沈译驰侧脸望过去撞上她的目光。第一次距离这么近对视,她皮肤白皙无瑕,灵动专注的眼神,显得人聪慧有神,仔细听能察觉,语气里带几分试探和疑虑。 姜织目前的情绪很复杂,上午在四楼和吴桐雨坦白完,吴桐雨思索半晌,道出一件事:不管姜织怎么想,在外人包括沈译驰眼中,她就是在意他的。她如果反驳,就等于嘴硬。 史唐这话巧妙地撕开了方便姜织解释的口子,但怎么解释是个难题。 为了不把沈译驰吓跑,姜织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个眼神,询问:“我之前那就是单纯想表达对你的赞赏,你信吗?” 沈译驰往椅背上靠靠,拉开些距离,坐着时姜织比他矮半个头,衬得他的目光有些居高临下,审视意味更浓。 以至于他轻飘飘的反问显得没什么诚意:“我说我信,你信吗?” 姜织不跟他对视,垂眼搅着温热的药膳粥,逞能狡辩:“我信啊。我不喜欢怀疑人,而且你看上去很真诚。” 说完谨小慎微地瞥他一眼。 沈译驰仍保持着后靠的姿势,盯着她搅粥的动作。姜织那包打印笔记厚度可观,他现在的角度更方便观察她。 四目相对时,姜织内心将此理解为——那你可要好好演,别露馅了。 这顿饭俩女生比男生吃完得还要早,一对眼,起身急匆匆地闪出了餐厅。 一直到回教室坐下,姜织也没察觉出不对劲,捧着手机编辑对姜国山厨艺的赞赏。 父女俩的相处模式属于互相捧场型,一句“好吃”被她天花乱坠地编辑了几百字小作文。 正专注地组织着语言,眼前被一道颀长的身影笼罩,她顺着桌上突然出现的那个眼熟的手提袋抬头,只见男生单手抄兜站着课桌的斜前方,浑身散发着不过举手之劳而已的随意。 撞上姜织迷茫的目光时,沈译驰好整以暇地歪了歪头,嘴角翘了翘,是笑着的,可未达眼底的喜色中那一种心知肚明的意思更浓。 下一秒,视线滑回手提袋上,姜织轻轻啊了声,陡然坐直,恨不得拍一下脑袋,这都能忘! 打印笔记的重量实在不轻,他一路拎回来似乎没换手,食中两指的第二骨节有勒出的红痕。 真是太抱歉了! “谢谢,我——”再看向沈译驰脸上时,姜织神色微囧,犯了难。 说什么?不是故意的?她脑袋里冒出沈译驰先前那句“我说我信,你信吗?”的反问,当即放弃。 欲盖弥彰的道理,她不是不懂。 好在沈译驰善解人意,但他眼神自带的压迫感,让接下来这句话并没有表达出本该有的意思。 他将手藏回口袋中,紧劲的语气有点儿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姜织:“……” 晚饭是在校外吃的。在姜织的授意下,远在南京的冯敏托人帮姜织确定了补习时间,每天晚自习结束后再学两小个小时,为她补课的老师姓亓。 亓老师家在盈高旁边的汇智小区,距离学校大门五分钟的路程。 姜织担心晚上抹黑找不到路耽误老师的时间,索性和吴桐雨到校外的小吃街上解决晚餐,顺便熟悉到小区的路线。 “解释不清就别解释了。”吴桐雨没来过这边,盯着街巷里的生活店铺瞧,搜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买来当晚自习的零食,“换个角度想,只要和他成为好朋友,周末就能和他一起自习。” 姜织露出一副“你这个假设很危险”的表情,看闺密一眼,说:“一对比,我突然觉得误会解释起来没那么难。” “是狂妄了点……我主要是想表达,既然改变不了,就顺其自然。‘一张’那么聪明的人,你们多相处一段时间,误会就解开了。” 吴桐雨老神在在地说:“姐妹,我一直觉得你对人挺有一套的。说不准真有戏。你看方时序那种很难相处,不好沟通的人,你都能处成朋友,让他有耐心给你讲题。” 姜织从舞蹈艺术生转文化生,学习上较其他同学要吃力些。方时序和姜织高一时做了半年同桌,在学习上帮助她良多。 “那是因为他家人住院时,我让我爸帮忙联系了床位。他作为感谢,才给我讲题的。” “我觉得他那么阴鸷的一个人,也不是谁的忙都会接受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吗,真诚是必杀技。” 吴桐雨自己有点小任性,情绪化,除姜织外也交过其他朋友,但相处下来都没有跟姜织在一起舒服。她们两家是邻居,有小摩擦,但没大矛盾,两个小孩从小认识。 吴桐雨始终觉得姜织身上有种魅力,或者说一种力量,真诚得令人褪去一切阴暗与污秽,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她之所以这样想,不是没有考究。 就是今下午发生的事,班里有个女生在背后说姜织考上重点班是靠作弊,还说她当时跟姜织一个考场,看到姜织大夏天的特意穿长袖就是为了把手机藏在袖子里。 方时序路过听到,直接对那女生动了手。也不是动手,就是他突然摔杯子,水晃出来溅了女生一脸。那表情特别凶,一看就是故意的。 方时序还跟那女生说:“你要是怀疑,就去找老师调考场监控;要是嫉妒,我建议去看心理医生。”挺不客气的。 吴桐雨心里窝着火,见状别提多解气。 她作为姜织的好朋友,自然知道姜织穿长袖是因为考试前姜国山看她复习压力大,带她去山上看星星,结果姜织不知对什么植物过敏,手臂起了疹子。姜织从小爱美,迫不得已才捂着春秋的长袖校服参加考试。谁曾想竟成了别人造谣的依据。 吴桐雨诧异方时序竟也会如此坚定地相信姜织,不免将此归功于姜织的个人魅力。 不过吴桐雨不想让姜织接触那些糟心的声音,因此没提这件事。 她说了点轻松的:“我觉得‘一张’周淮他们四人组人还都挺好的。至少脊梁是正的,有担当也有优势,有傲气,但不自负。” 姜织笑着打趣:“你主要是想夸周淮吧。” 吴桐雨跺了下脚,对闺密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只是欣赏他的皮囊。” 吴桐雨捂了捂脸:“真想去偷他手机看库存……哦,偷偷告诉你,据说他拍了‘一张’打拳的视频,只不过‘一张’不准他发。 黄昏时分的居民楼被光影切割得像一处精灵秘境,生锈的路灯、窗台残破的花盆,积了陈年污垢的垃圾桶,风尘仆仆的皮卡车,被夕阳一照,金银财宝般金灿灿的,穿梭其中,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什么美好的画面。 姜织举着手机换了几个角度拍了几张街景的照片,但总不得要领,不如实景给人的感觉震撼,索性放弃,回道:“打拳有什么好看的?” “‘一张’那张脸,专注做什么的时候不好看!” 姜织脚步渐渐慢下来,盯着前方某处,低声提醒吴桐雨:“但愿你一会儿还能直视他。” “啊?”吴桐雨顺着姜织的提醒,看到前方不远处周淮他们身影,嘀咕了句,“是不是走错路了?来时没经过这里。” 不远处三个男生拿着喷漆在一面涂鸦墙上画画,墙角堆了十数个喷漆罐,正对面架着台相机在记录他们创作的过程。 姜织看到史唐也在,下意识以为沈译驰跟他一起,结果走近些才发现自己的提醒是多余的。 “巧。”踩在一把折叠椅上的周淮没在忙,眼瞅见她们走近,抬声,“来得正好。小梧桐过来帮我挽下袖子。” “这漆味熏死个人,谁要帮你啊。”吴桐雨嘴上吐槽,脚却已经朝他挪过去。 墙上的涂鸦是摇滚主题,色彩艳丽惹眼,衬得周遭环境生动几分。姜织想走近些看清楚,被史唐提醒:“你站在那气味能轻点。” 这里是上风口。 姜织因此没再动,往后退一些,问他:“是有什么活动吗?我看你们在录像。” 史唐回他:“阿驰要录的,说是要剪片子当素材,等正面墙画完,还要用无人机拍个大全景。他总爱捣鼓这些虚头巴脑的仪式感。” 姜织大概能想到成片中随着光影移动,画面一点点完成的画面。方时序从旁边经过,不解风情地说一句:“瞎矫情。” 姜织笑着跟他打招呼:“多浪漫啊。” 几个人各有各的忙,姜织没打扰。 迟迟不见沈译驰现身,她开始猜他是不是躲在那个地方调试无人机找拍摄角度。但淡金色的长街静悄悄的,高空晚霞锦缎似的铺展,没有机器运作的声音。 无人机没找到,只见沈译驰不知从那个街口拐过来,穿件黑色的冲锋衣,领口被拉到最顶,凸出个流畅的弧度,再往上,紧绷的下颌被黑色口罩遮住,冷风顺着姜织的目光吹,把他的头发吹得蓬松柔软。 还没到减衣服的时节,为求保暖穿得厚实,但他肩膀平直宽阔,丝毫不显臃肿,从远处走来,外套被风鼓出弧度,坚硬有力量。 两人隔着一面涂鸦墙的长度对视,沈译驰没料到她会在这,又因为她的眼神目标性太明确,因此多停了几秒,大概觉得两人不是打招呼的关系,便很快移开,停在那边和史唐说了几句话。 这一眼,不知为什么让姜织生出心虚,不自在地移开。 等她看了一圈,本能地又朝那方向看去。沈译驰没在聊天,从墙角拿起罐喷漆,站在墙面前,大概因为有计划,所以很快上手。 臂腕线条流畅,青筋明显。他的手很稳,手指干净修长,骨节明显,喷漆罐被摇了几下后,在他手下均匀细腻的喷出颜料。 大概五六分钟后,他拿起白色颜料,在右下角喷了一个融合五角星设计的图样,应该是他的署名,走势流畅。姜织站的位置过于偏了,看不真切。 “echi。”史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姜织身边,贴心地解释道。 姜织盯着那块辨认一会,只觉抽象,再抬眸,发现沈译驰朝这边过来。 他下半张脸被黑色口罩遮挡,姜织注意力却落在他眼睛上,漆黑,明亮,薄薄的眼褶呈扇形,眉弓饱满深邃。 两人算不上熟,沈译驰目光冷淡地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问史唐要手机要看什么东西。 期间沈译驰估计是闷得慌,把口罩拉下来,兜在下颌处。他三庭五眼标致优越,侧脸棱角分明,连额前的发梢都不落窠臼,线条弧度凌乱又恰当。 姜织这下确定,他眼神干净,眼周皮肤也干净,没有丁点儿黑眼圈和疲态。 姜织不禁好奇他的作息时间,她不会过分夸大天赋,更相信天道酬勤。听学校老师说沈译驰寒假年都没正经过,都在备考,越发觉得敬佩。 她这样想,也这样问了:“你晚上一般几点睡觉?” 又来。我之前态度不明确?这是你该问的吗?沈译驰心说。 就不该帮她把打印的笔记从餐厅提回去,沈译驰你多什么事啊,史唐没长手还是食堂没有失物招领,显着你了。 她问这话时沈译驰已经从史唐手里接过手机,后者去墙上署自己的符号。 沈译驰转脸对上她不加掩饰的打量,像是一直知道她在盯着自己,又或者他身上拥有裹挟赤诚的沉稳,撞上她的打量也不怯,大方笔直地回视着,随时随地坦荡无畏。 下一秒,他依旧平静地,抬手将口罩拉回高挺的鼻梁上,眼底却多了几分针对。 沈译驰深深地看她一眼:“有事?” 姜织问完才觉得多余问。人与人起点、效率不一样,他的学习时间并不适用于自己。 沈译驰永远站得很正,肩上有就明明眼神很干净,但颇具洞察力的眼神带探究意味,身上故事感很强,是个很复杂,不容易看透的人。 “随便问问。”姜织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 日头下降得快,视野里光线暗了很多,长街两侧的路灯陆续亮起。 等正面墙完成,他们四个人要拍个合照,光线不好的话还得打个光。 沈译驰拿出手机看眼时间,手插在口袋里,毫无征兆地问了句:“你跟你朋友不回去上晚自习吗?” 他语气客客气气,态度却冷漠。至少姜织这样认为。 姜织望一眼借着拍涂鸦墙实则拍周淮的吴桐雨,淡淡地收回视线,给沈译驰递了个眼神:“我们在这里妨碍你们吗?” 姜织自小在冯敏的提醒下,说话时适应注视着对方眼睛,所以哪怕对上颇有魅力的沈译驰,也丝毫没有娇羞,杏眼又大又亮。 沈译驰噎声,被问住,觉得有些小瞧她了。 说挺妨碍,可人家又没做什么,路这么宽,也不是他家的。 说不妨碍吧,意思等同于想让她留下,这传出去误会可就大了。 他沉默良久,用她先前的话回她:“随便问问。” 这条街位置巧妙,道路宽敞,但因背对着居民区,近处没有店面,僻静极了。 算不上愉快的两段对话结束,姜织隐隐能感觉到沈译驰竖起的社交屏障,联想到传言中沈译驰对异性的态度,她没有对此感到冒犯。 本以为沈译驰很快会走开,但他站在旁边低头看手机,丝毫没有这个意思。 姜织也不想挪位子,因为涂鸦墙的漆料味道没有散净,她这个位置正巧是上风口。 估计春天回暖的缘故,空气和煦清新,像是置身感受不到寒气的深冬森林,静谧恣意。 姜织在这份机智和庆幸中,小幅度转身,背对他。 数秒后,她敛着眉重新朝向他,后知后觉这是沈译驰身上的沐浴露或者洗衣液的味道——温润的雪松和清冽的薄荷交织。 她尚在惊讶时,沈译驰因为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抬眸扫她一眼。 姜织心虚地避开,谁知这一扫,瞧见他的手机屏幕,对话框里对面发来密密麻麻的几大段文字。姜织没看清,只留意到对话框上的名字,卢悦。 ——和沈译驰大冬天去雪山上露营的卢悦。 她自觉唐突,不动声色地背过身。 没多一会儿,周淮那边也忙完。吴桐雨过来讨好地挽着姜织的手臂,挂在她身上:“织织,我们一会儿跟他们蹭饭去,说是吃烤羊腿。” “我们不是——”姜织脱口刚要说她们吃过饭,瞧着吴桐雨泛红的耳根,哪能不懂。 吴桐雨知道姜织上学期耽误了进度如今争分夺秒地学习,可又想有人陪自己,思索下,劝道:“‘一张’也去的,你不是好奇他的学习方法吗,混得熟一点,比较容易打听不是?” 姜织最终点头,说:“不能耽误上自习。” 几个男生很快把垃圾清理完,哪些该带回去的,哪些可以留给收废品的大爷,没一会儿涂鸦墙前面整洁干净。 姜织不知道要去哪吃,就跟着几个男生走。 她挨着吴桐雨,再那边是周淮,周淮绕到姜织旁边打招呼:“你长得太乖了,阿驰喜欢和张扬的人交朋友。” 话音刚落,沈译驰提着东西经过,不客气地踢了他鞋跟一脚。 周淮回眸一扫。沈译驰淡然自若地走在后面,他本意是提醒周淮别拿他捆绑,但周淮怎么想他就不得而知了。 周淮不受影响地自顾道:“我给你介绍其他人认识怎么样。” 暮色四合,体感温度随之降下来。姜织将下巴藏在缠绕几圈的围巾里,抿唇笑了下,大大方方地拒绝:“我交朋友眼光比较高,就不麻烦了。” 说完她才意识到,这话无形中赞扬了沈译驰。 周淮扬扬眉,觉得这女生有趣:“那你勇气可嘉,我精神上给你支持。” 他说完话就溜,把另一侧的沈译驰露出来。隔了一人宽的空位,沈译驰平静地觑了姜织一眼。 姜织恰巧接住,眼神中被抓包的慌乱一闪而过。 沈译驰桃花眼天生含情,卧蚕饱满,有种干净温柔的矜贵书卷气,看着有些冷,但放松的眼梢又带几分漫不经心,疏离中有丝顽劣意味。 等走出几步,随着拐进的街道变窄,姜织和他的目光距离一下缩短。他问姜织:“你欣赏我什么?” 姜织面上镇定,藏在口袋里的手无措地捏着校园卡的棱角,在思考怎么回答合适。 说起来姜织关注沈译驰的原因有点无厘头。 她转为文化生后,因为进入不了学习状态一度厌恶上学。 沈译驰以第一名的中考成绩升入盈高,作为新生代表在国旗下演讲,是老师眼中的宠儿,又因为俊朗的外型成为学校女生谈论的对象,姜织想注意不到都难。 大概跟她之前练舞常常找前辈的视频扒舞学习有关,沈译驰成了姜织竖在心中的“学习对象”,成了每天她上学的动力。 她身上有种波澜不惊的沉稳,但气质干干净净没有疲态,更像是一种宽和、包容、温柔的亲和力。即便是在沉默,也令人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至少在等待她答复的沈译驰没有催促。 吴桐雨一直旁观着闺密的处境,可能是这两人颜值高,总感觉姜织和沈译驰站一起是同类人,哪怕不说话,只对视一眼就自动把身边人屏蔽,有壁似的。 她几度张嘴,终于找到机会插上话,替闺密解释:“织织一直把你当成学习目标。” 史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沈译驰的另一侧,手臂往他肩上一搭,沈译驰被撞得惯性朝姜织那边倒,两人间本不宽敞的距离又拉近些。 史唐浑然不觉,身体前倾接上话:“是不是同班后发现很幻灭?” 话乍听是调侃沈译驰,往深了想,也在调侃姜织的成绩。他的出发点没有恶意,但吴桐雨敏感些,处处替闺密避讳着某些话题。闻言,立马有些抵触,脖子一抻要替闺密说话。 沈译驰先一步出手,手肘不客气地捣了下他的胸膛,提醒他自己站直,并且丢给他一个“你跟人家很熟吗”的眼神,凉飕飕怼回去:“承认别人优秀很难吗?嫉妒了吧你。” 史唐吃痛地躲了下,和沈译驰的默契让他很快反应自己话说得不合适,嬉皮笑脸地找补:“何止嫉妒,我快嫉妒死了。” 这话题被他打哈哈圆过去。 在这点,史唐不得不服沈译驰,他优秀也聪明,但很难得没傲气,不浮躁,鼻孔从不朝上,眼睛能看到低处的东西。 他身边的几个朋友,史唐粗神经容易不经大脑,本身有点大男子主义,周淮放浪形骸,顽劣不拘束,方时序则易怒敏感,容易较真钻牛角尖,性格迥异的几个人很容易有矛盾,但沈译驰就是中间的调和剂,总不动声色地把每个人推在恰到的位置,说合适的话。 所以史唐一直觉得,跟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吴桐雨觉得沈译驰维护了姜织,可没有证据,主要是他们几个人真不熟。她眼珠子骨碌转一圈,想着不趁难得的相处机会说点什么,那损失大了。于是她接上先前的话题,聊了句:“我觉得这个事吧,只有真正相处,才能感受到对方欣赏自己什么。” 男生听没听懂姜织不知道,但她听懂了。姜织主动出声岔开话题:“你们怎么决定在那条街上涂鸦的?” 史唐见沈译驰不回答,又注意到姜织盯得是自己,便开口:“那面墙正冲着的街道尽头有个防空洞,我们乐队以前总在那排练。每回排练完一出来就能看到那面大白墙,总觉得不够摇滚,所以趁毕业前有空就改造了一下。” 吴桐雨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很快被吸引走注意力:“话说你们乐队还出新歌吗?我可是歌迷。” 史唐就乐队的话题跟吴桐雨探讨起来,说着说着把他们中间的沈译驰和姜织挤到后面。 姜织手抄在外套口袋里,跟着他们的思绪想乐队的事。周淮是艺术生,热衷在这方面整活,牵头搞乐队,沈译驰贝斯是跟周淮现学的,因为另外两个人说这个太难,学不来。 沈译驰压低的声音飘过来,姜织才后知后觉他俩被大队伍落在半米开外。 沈译驰在讲电话,姜织离得近,听到对面是个女生,似乎是在道歉,问他现在有时间吗,想跟他当面道歉。 沈译驰的态度很果断:“不需要,别再打来了。” 挂断后,他第一时间把这个号码拉黑。 他收起手机抬眸,撞上姜织的目光,困惑地扬了扬眉。 姜织想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这时大队伍在不远处某个小区门前面停了下来等他俩汇合,史唐扬声询问着“放门卫那,还是要回你家里?”,姜织因此失去解释的机会。 史唐指的是几个男生手里的东西。 涂鸦墙边鸡零狗碎的东西不少,折叠椅、喷漆罐、三脚架,还有架无人机等等,收拾好几个男生一人拎一点彼此分担着。 “我放回家吧。”沈译驰走过去,说。涂料就罢了,无人机跟相机不能马虎。 很快定好谁跟沈译驰回去放,男生把东西倒手时,姜织盯着这个眼熟的、自己刚刚来过的小区,好奇地问沈译驰:“你住这个小区?” “8号楼1单元202室。”沈译驰垂眼整理着手里的东西,眼皮抬都没抬,流利干脆地报了具体住址,然后才抬眸,聚精回视她,一副“你还想问什么”的尖锐态度。 他语气冷淡疲软,有种姜织问出什么都不意外的摆烂气质,差点就说:别试探了,给个痛快行吗? 姜织噎声,要给她辅导的亓老师,住在他家对门。 姜织其实很意外沈译驰的直接, 居民楼市井烟火气里,沈译驰如一棵常青树,身上大刀金马的恣意有种不相容的标新立异。 他目不转睛盯着谁时,散发着“眉目作山河”的坦荡,不畏人言,不畏与人言,心中的丘壑有着藏于俗世日常的热烈。 的确优秀得与人隔出距离感。 沈译驰和周淮进小区放东西,剩下几个人往吃饭的地方走着。吴桐雨瞥一眼小区的方向,嘴角垮了又垮,嘀咕一句:“他凶什么啊凶。” 姜织被她挽着手臂,状况之外,刚要关心句怎么了,就听史唐解释:“阿驰不是针对你闺密,”他说着跟姜织解释:“他天生不擅长跟女生相处,不要介意。” “啊?”被安慰的姜织一脸莫名其妙,见他俩打哑谜似的交换着眼神,也不准备和自己解释,偏头看方时序。 方时序话一向少,最擅长装酷,并没有给姜织回应。 到餐厅后,落座时,史唐让两个女生先坐。 店里的方桌坐八人绰绰有余。姜织挨着吴桐雨坐一起,史唐跟方时序对视一眼,后者坐到了姜织左侧的空位,史唐挨着他坐下。 这样的话,等沈译驰和周淮过来,怎么坐都挨不到姜织了。 这番小心思,唯独姜织无知无觉。 烤羊腿的店面离学校很近,因为还没正式开学,又是临近晚自习时间,声音冷清,不大的门店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沈译驰回家一趟穿了件外套,进店里又脱下。他和周淮到后,并没觉得这样坐有什么不妥,一个挨着史唐,一个邻着吴桐雨坐下,招呼老板点餐。 某一刻她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坐在对面的沈译驰,慢了好几拍,这才琢磨明白吴桐雨和史唐的哑谜,思索半晌,丝毫没察觉自己什么时候被沈译驰针对了。 她遇到过很多脾气很差的人。比如眼前的方时序就算一个。他俩刚同桌时姜织有回给他分小零食,就被对方干脆冷漠地推回来,一句“拿走”说得跟姜织给他的是什么毒药似的。 再有以前舞蹈班里居高临下的老师和自负排异的同学,以及奶奶家奇葩的亲戚。 她但凡敏感一点,估计早内耗死了,因此从不会将对方的态度归咎为自己的原因。 几个男生对店里熟,你一言我一语就把要点的定了,再让女生添自己想吃的,很快确定好。 吴桐雨顾着听他们聊着,弄撒了手边烫碗的热水。 姜织帮吴桐雨抽纸巾时,突然被方时序问到:“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吗?” “嗯。都解决了。”她简短地回复着,着急把纸巾递给吴桐雨,等再看方时序,后者似乎是没有后话。 她跟方时序关系算不上多要好,但同桌小半年除了刚开始时的疏远和生分,渐渐培养出特殊和默契。在姜织看来,一个会转述你不在教室时老师布置过作业的同桌,便是一个好同桌。方时序大概是有点不善言辞和慢热,姜织和他熟悉些后,请教他问题不止局限在班里,放学后或者周末时,她有什么题不会解,发消息问他,他总能回。但他们之间,仅限于学习交流。 姜织被吴桐雨投喂了几筷子摆盘摆得远的菜,听见方序又问:“现在晚上还会学到很晚吗?” 其他几个人聊着游戏,吴桐雨非常自然地插上话。姜织一直没参与,因此方时序的问题她第一时间听到。 “晚上还是学到十一点半睡,但早晨四点起,我落下的课程有点多,想早点补回来。”比高一时早起了两个小时。 其实想想,现在比高一时还要难,当初补的是基础,而现在属于进阶,进步空间小,难度高。 最主要的是时间紧迫,她得争分夺秒。 她想问问方时序十班的复习体量重吗,但发现方时序又不说话了。 这时,吴桐雨把姜织拉到游戏的话题里,夸姜织游戏打得可好了,姜织跟着聊了几句。 等再安静下来时,听到方时序说:“有需要可以给我发消息,我这个时间也没睡。语文英语帮不上忙,但我数学和理综还不错。” 两人低声说话时,老板从后厨出来,用腰上的围裙抹了把手,过来拿羊骨去后厨剁时,在他们桌上放了盘捞汁鱿鱼花。 就放在姜织手边,她记性好,当即提醒:“我们没点这道。” 老板笑呵呵,熟络道:“新研究的口味,你们尝尝,给提提意见。”答了姜织的话,和蔼的目光逐一看过这桌青春洋溢的面孔,后话是对沈译驰说的,“译驰的口味挑,他说好吃肯定卖得好。” 看样子,他是熟客,关系不一般。姜织本以为他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谁想随便哪都能吃得开。 老板社交了几句便回后厨忙。吴桐雨朝姜织偏偏身,小声说:“‘一张’不止讨女生喜欢,连大人都能相处得不错,挺厉害的。” 姜织视线从鱿鱼移到他脸上。六个人坐八仙桌,很宽敞,他大概没什么胃口,凳子一直摆得挺远,不过也可能是男生腿长,桌子矮,坐近了伸展不开。他放松地听周淮说话,不知听到什么,勾唇笑了下。 下一秒,对她的目光似有所感似的,抬头觑过来。 姜织手里捏着根牙签,稍一用力,掰断了。 对吴桐雨的话,姜织不置可否,是挺厉害的。 从沈译驰和朋友相处,姜织依稀能感觉出,他是个很活泛的人,在社交中收放自如,游刃有余。 比如他常来往的三个朋友中,他跟周淮最亲近,是可以放心依赖的家人,但跟史唐在一起更放松,属于插科打诨的朋友,对方时序则像兄弟,没那么亲近,但感情不减。 吃得差不多时,姜织口袋里手机振动,是姜国山的电话。 她跟吴桐雨说了声,起身去接。 “是不是要上晚自习了,不方便打电话?”打通了姜国山才想起来。 姜织起身往店门口走,小声说:“我还在跟桐雨吃饭。” “怎么这个点才吃,学习不要太辛苦了,要适当劳逸结合。”姜国山关心几句,才切入正题,“我打电话没什么事,再跟你确认下晚上补课结束的时间,还有你宵夜想吃什么?” “吃清淡一点,我晚上吃了烤羊腿。”好吃是好吃,有点腻了。姜织对羊膻味的接受程度一般,说起这觉得空气中膻味刺鼻得很,不自觉地往餐厅门口走。 目光不经意地扫到街上时,看到了靠在电线杆上的沈译驰。 他似乎也在打电话。 几分钟前,姜织离开座位没多久,沈译驰的手机也响起。他路过在餐厅角落接电话的姜织,走出餐厅,接通了弟弟拨来的视频电话。 沈一星向他展示自己在学校活动中获得奖章,以及爸妈对他获奖的奖励。 小孩子说话慢,逻辑一般,一件事颠来倒去,加上开心,说了好几遍。沈译驰靠在一根电线杆上,看这个跟自己七八分像的小男生被爱意包围的模样,记起自己七八岁时的事。 可能是他小时候只要参加比赛,次次拔得头筹,奖章奖状拿到手软,家人便不稀罕了吧。因此,他并没有得到过什么奖励。 沈译驰细心地守护着儿童的天真,问:“我给你个什么奖励好呢?” 沈一星眼睛放亮,期待地两手捧着手机:“什么都好!” “那——” 沈译驰的话被视频那头背景音里女人的声音打断,唐湘汶跟沈一星说了句什么,问:“是哥哥的电话?我跟他说一下。” 沈一星嘟囔着“那妈妈快一点哦,我还没跟哥哥聊完”,不情愿地把手机交出去。 唐湘汶拿到手机,通话模式已经被沈译驰切换到语音。 听她让自己明早回家吃饭,沈译驰眼梢眉角的轻松笑容已经敛干净,恹恹地垂着,逆来顺受的冷淡姿态,说:“妈,我已经开学了。” “哦,那你开学前不回家吃顿饭。”唐湘汶丝毫不记得沈译驰年前就跟家里说过的开学时间,和声细语地跟沈一星说“晚上不要吃太多零食,不消化知道吗?”,转头公事公地说教大儿子:“我听你卢阿姨说,小悦在家里不吃不喝哭了三天。你又怎么着她了?既然已经开学了,就跟小悦好好相处,她忙艺考耽误了文化课,你帮她补补,听到没?小悦从小就追着你跑,你收收你的臭脾气,不准欺负她。” 仿佛除夕那晚的场景重演,沈译驰轻微叹气。 “妈你这不是知道我脾气差,不会说话吗,就别让我败坏了两家人几十年的感情。” 唐湘汶被他油盐不进的脾气刺得嘶了声,没等插话,沈译驰浑然不觉,自顾道:“你跟我爸要是觉得卢家不错,想推我出去联姻,明说我也不能拒绝。谁让你们是我父母呢,生我养我,给了我这么优渥的生活条件,我知道报答。” 唐湘汶急躁:“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还不是你自个儿招惹对方,多自信阳光的一小姑娘,被你弄得快抑郁了。我让你跟人家好好相处是要害你了吗?从小就一副被害妄想症的态度,你亲爹亲妈有那么坏?” 沈译驰喊了声“妈”,盯着路边戴毛毡帽的大爷和他烤红薯的推车,掏心掏肺的语气:“你很好。但我的话好说坏说你都不爱听,你看我不顺眼干吗还要来找气受呢。别气了,当心乳腺结节。” 沈译驰结束通话时,不远处卖烤红薯的老大爷还在。夜空少星,北风冷冽,沈译驰出来打电话没穿外套,这会儿冷得厉害,将举着手机冻僵的手藏在口袋里暖了会,抬步朝那边过去。 “怎么卖的?” 老大爷口鼻遮在围脖下,口音不清地报了个价。 “还剩几个?”沈译驰瞧着老大爷拿着夹子翻捡的动作,说,“我都要了。” “诶,好!小伙子,是给同学带吗,我跟你说我这红薯溏心流着蜜,好吃着呢。” 沈译驰兴致不高,两手抄在口袋里等大爷称重,一直没说话。他皮肤白净,个子虽高,但夜晚笼罩下,区别于成年人的学生气让他显得有些文弱,不声不响又心软很好拿捏的样子。 只见大爷秤杆晃了下,没等沈译驰看清秤砣坠在哪个刻度线,便一晃把装着红薯的袋子摘下来,嘴里乐呵呵地说:“给你打得高高的……我多给你拿几个袋子,你回学校方便吃,一共是一百六十块钱。” “多少?”沈译驰抬眼瞧大爷一眼,“八个红薯一百六,大爷,您这个秤砣有二十斤吗?” “什么二十斤,有八斤,你这个学生瞧不起老头的眼神啊。” 回忆起大爷那句含糊的带口音的——“是八块。”,沈译驰被自己给气笑了。 他懒懒散散地站在那,肩上藏着山海般磊落光明,喜欢是明确的,厌恶也是明确的,从不遮掩。他边拿手机边说:“北京都不敢卖这样的物价。” 老大爷见沈译驰拿出手机要扫码,笑呵呵地将收款码的牌子拿到亮处:“不一样的嘛,我这个好吃,你回去尝尝就知道了,我天天来这的,放心,不好吃你回来——” 正说着,斜刺方插过来一只手,精准地挡住了沈译驰的镜头。 只见姜织一手抓着三轮车后面的围挡,另只手举着手机,夸张而做作地讲电话:“主任,我找到那个害我吃坏肚子错过考试的烤红薯大爷了,你出校门了吧!” 电话是免提,传出一道中年男声:“出了出了,我带了消费者协会的人。这次一定要查查他的食品安全许可证,食品出现质量问题是要以一赔十,还得交罚金的!你可别让人跑了!” “我抓着他车——” 老大爷听着,脸色陡然慌张。 “诶诶诶!小姑娘你干吗呢!” 眼看大爷挥手去去抓开姜织的胳膊,她纤细瘦弱,不是对手,沈译驰刚准备抬手帮忙挡一下,姜织先声夺人:“你干吗!耍流氓吗!这里可是有监控。” 几个字掷地有声,沈译驰嘴角动动,心说自己多余担心。 手机那头又传来声音,真是跑喘了上气不接下气,好几种人声,其中一道区别于主任的声音说:“小同学,你要是拦不住人先拍照,我让所里用天眼排查。” “好嘞,叔!我马上拍!” 沈译驰没闲着,不嫌乱地搅和:“大爷,您收款码呢,我刚刚没扫成功。我重新扫一下,现在付钱待会是不是也能以一赔十啊,一千八百块,我一个月的伙食费呢。” “不卖了不卖了我不卖了,你们合伙坑我老头子……”趁着姜织松开手拿手机拍照时,老大爷将围脖拉起来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外面,跨上三轮车,松闸,卖力地蹬跑了。 “诶怎么走了,我刚要拍呢……我明天带记者在这蹲你!小心着点!”姜织冲他骂骂咧咧骑车跑的背影喊了声,见他没了影,才松口气。 手机免提那头的男声又演了十几秒,才停下来,问:“解决了?要我找几个人去学校蹲着吗?” 这人行事作风匪里匪气的,颇为豪迈,跟姜织文艺清新的气质——这是先前的印象,今天后他得改观了——非常不搭。 姜织捋了捋糊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一侧酡红的脸颊,眼梢爬上甜甜的笑意,喊了声“爸”,说:“不用。等我回学校就去校园墙投稿,提醒同学不要来买,也告诉老师让学校出面处理。” 姜织又被姜国山交代几句,注意到沈译驰还在旁边站着,便匆匆结束通话。 她收好手机,犹豫开口说点什么。刚刚冲过来得太急,被姜国山远程指挥了几句来不及多想,就怕沈译驰抹不开面子,被“红薯刺客”欺骗。 问题解决,姜织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冒失了,亡羊补牢道:“我不是故意偷看你……刚才我在门口打电话,不小心看到了,之前吴桐雨被这个大爷骗过,红薯烤得难吃还贵。” “谢谢。”沈译驰开门见山,先道了谢,“也谢谢你爸和打配合的叔叔们。你爸那边挺像那么回事的,我刚刚还真以为是主任带人来了。” 姜织神情轻松些,路灯将女孩白净的脸庞照亮,提到家人时神色柔和:“所有声音都是我爸一个人完成的。他以前在电影译制厂做配音演员,一个人可以配十几个群杂。” 入夜的长街寂静,女孩声音空灵叽喳。她自顾解释完,才想起来问:“刚刚还担心你心软付了钱。” “我?”暗夜笼罩着少年清俊利落的身形,他盯着前方地面上的影子,不知在想什么,闻言,视线移到身边人脸上,笑了下,将手机展示给她看,“点开的是相机,拍了几张红薯摊的照片。” 确实是巧了,两人想到一块去了。他略一停顿,补充:“也打算投稿到校园墙。” 姜织手机里还有几张之前吴桐雨买的烤红薯的实物图,可以一起配上比较有说服力,因此提出:“你把照片发给我,我来发吧。”话至此,她想到,“我们是不是还没好友?要在群里加一下吗?” 沈译驰单手插在兜里,深深看她一眼,应了声“可以”,说:“加一下吧。” 姜织在班里群里找到沈译驰的账号,他的账号名就是echi,头像是个男生坐在露营椅上的背影,远处是起伏的山脉云霞。 “添加了,你通过一下。”姜织申请完,才点开他的头像。男生头上戴着浅灰色的卫衣帽子,姜织感觉像沈译驰又不像,无从考究。 羊肉馆内,暖黄色的室内光热气腾腾滚着,几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聊得正起劲。 “织织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给你留了你喜欢的印度飞饼,快来吃。”吴桐雨眼尖,第一时间瞅见姜织进门,正招呼着,便见沈译驰跟在她身后一块进来。 两人已经没在交流,但气场太合的缘故,总觉得有一种微妙的不对劲。 不是一个被冷落一个疏离,而是莫名的和谐。周淮的视线在两人间转了一圈,笑意深了几分。 重点班的晚自习提前十五分钟,沈译驰要回来拿外套,顺便叫史唐,姜织则回来跟吴桐雨说一声先走。 她一向捧场,不喜欢辜负别人的心意。此刻见自己碟子里的食物,姜织拉开凳子坐下,打算先吃完。 “是到晚自习时间了对吧,走走走。”史唐作势要起身。 却见沈译驰稳当当地坐下:“先等会儿。” 史唐哦了声,以为他有话要跟周淮他们说,结果见他没聊几驰似有话说,但最终移开审视她的目光,看向别处,说:“随你。” 他看上去不太在意这个细节,姜织露出灿烂的笑:“那麻烦你帮忙搬到操场了,谢谢。” 姜织抱着几瓶散装的,沈译驰单手拎着一整包,再回到操场,他把水往场边一放,姜织便招呼大家自己拿。 男生们眉飞色舞地起哄。 姜织扭头,朝沈译驰求助。后者站着数米外,被史唐勾着肩膀说话。他不知听到什么,嘴角微微弯了下,像是自嘲。 对姜织的视线似有所感,也可能是被史唐提醒,只见沈译驰目光稍抬,隔空对上她的。 四目相对,他眼尾一沉,同时歪了歪头,笑意更深些,并不友好,不打算帮她澄清什么,反而很享受看她置身尴尬中。 还是吴桐雨凑过来,说什么隐秘般提醒她:“你怎么买了这么多水啊?还让‘一张’帮你搬,我看他回来时脸色好难看。” “怎么了?他说一起去超市……”姜织醍醐灌顶,他说去超市,没说帮忙搬水啊! 姜织侧侧身,尽力避着沈译驰扫过来的目光,绷着嘴角用气声说:“我是不是不该让他当苦力?” 吴桐雨丢给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尴尬从头蔓延到脚,迟钝地光临。 姜织当即绝望,只想回到几分钟前给自己脑袋狠狠捶一下。 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果然容易犯蠢啊。脑子不能用就捐了吧姜织。 吴桐雨安慰闺密:“往好了想想,你马上转学,这是你和‘一张’见的最后一面。” 可事实就是,姜织转学失败了。 姜织翻了个身,将脑袋狠狠地埋进枕头里,过了会,她摸出手机,向吴桐雨同步自己的心情。 梧桐树下雨了:这事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梧桐树下雨了:你先别内耗,隔了个假期谁还会记得当时的细节。身为高三生,脑子都腾出空来留给知识点。 甜的姜汁:他能吗? 梧桐树下雨了:呃……别人能,但“一张”可能不行。毕竟学神的脑容量异于常人。 甜的姜汁:没脸见人.jpg 姜织绝望地躺平了。消息再弹出来时,她已经对闺密的开解不抱希望,没什么精气神地一瞥,眼神直起来。 梧桐树下雨了:这倒不至于。你想啊,一张对异性的界限划得很清楚。他都会主动避嫌。所以,你下学期很可能没有与他正面接触、哪怕一个眼神的机会,虽然你们同班。 姜织对此也有所耳闻。 沈译驰平日往来的、为数不多的异性同学,都是清清白白只会和他做普通朋友的。 吴桐雨大概脑补了她陷入如此处境时的心情,很快感同身受地又发来一条消息。 梧桐树下雨了:这样想想,好像更惨了。 是啊,连当普通同学的机会都没有了! 宿营距南京两百来公里,地处淮河以北,北方气候,冷而干燥,是个三线小城市。 早晨姜国山送她去学校,开一辆越野车,军绿色彩绘贴膜,外观精致复古,在尚未回暖的冬日格外醒目。 车看着挺大,但改装过,后排俩座拆了,零零碎碎的户外装备收纳齐整,咖啡机、冰箱、保温箱等生活物品一应俱全,后备箱一开,当街就能出摊。 姜织在香醇浓郁的咖啡味道中,有种冬日露营的雀跃感。 姜织抿一口咖啡,听老爸说起:“你妈现在都不喝我煮的咖啡了。她过去挺爱喝咖啡的,早些年我们还计划着等你出去读大学了,就去紫金山山脚开个咖啡店。她一直想去那里的天文台工作,现在终于实现了,挺好的。” 姜织偏头,见老爸懒散神态中的遗憾。他也是不舍得,对于这段婚姻。 老爸老妈都是理想主义者,可一个追崇山河湖海的自由,一个要的是星辰大海的信仰。细究起来,还是有区别的。 姜国山是本地最早一批做户外用品代理的,如今规模可观,算是垄断了当地及周边城市的经销,性子越发不拘束,用冯敏的话说就是不顾家。 两人过去因为姜国山忘记及时丢垃圾吵架,没有及时交水电费吵架。姜国山说:“我也不是经常忘,有事耽误,或者一走神忘记了,就被揪着不放,你说我能怎么办。” 姜国山健谈,典型“社交恐怖分子”,把他丢到非洲语言不通都能混个酋长当,更别提对着自己亲闺女了,一路上话句正事,手上拿着自己没喝完的可乐,慢悠悠地喝。 史唐困惑,沈译驰平时也不是墨迹的性子,此刻只剩一个底的可乐被他……细细品着,抿一口看会手机,然后再抿一口。 吴桐雨知道姜织不爱吃羊肉,生怕她没吃饱,碟子里留的飞饼分量足。 姜织起初担心被人等,吃得有些急,见沈译驰还在跟周淮说话,不像着急结束的样子,这才缓了缓速度。 她吃完最后一口,擦了擦嘴角,看向对面的人。 沈译驰恰好起身穿外套,说了句:“走吧。” 一旁无所事事的史唐闻言,立马起身,催促:“走走走,我要回去上厕所。” 姜织顺势说:“我也好了。” 三个人往外走,姜织的座位距门口近,因此走在前面。她刻意等了他们几步,隐隐听到身后史唐问沈译驰:“你刚刚在等什么?没听你聊几句正事,那点喝的最多两口就没了。” 沈译驰嗓音发凉,噙着笑,揶揄道:“好奇啊?等你再长一岁告诉你。” 史唐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没心思琢磨。他跨出门槛,突然顿住,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不行,你俩先回去,我得立马去厕所。” 见沈译驰一副要等自己的样子,史唐强调:“估计很久,不用等我。” 回学校的路上只剩姜织和沈译驰。 因为红薯摊产生的融洽氛围,在两人回餐厅晃了一趟后,逐渐散了,哪怕他们独处,也依然零交流。 他一下子变回了与异性避嫌的校草,始终落后姜织几步。 姜织担心时间会迟,一路尽量快得往教学楼走。 快到班级时,迎面遇到班主任韩秀成。他手背在身后握着保温杯,正趴在后门玻璃处朝教室里望,抬头看到姜织他们,过来几步,想起来:“正好。你——” 姜织这会还不知道他是和他的课代表沈译驰说话,自觉停了脚步。 几秒时间,落后几步的沈译驰走到她旁边,两人并排。 韩秀成精确主语:“沈译驰去办公室把这周的试卷数了,有点多,共有六套,你找个同学跟你一起去。” 顺着老师的视线看过去,沈译驰发现姜织还没进教室,以为她有什么事。 姜织稳稳接住他询问的目光,自然道:“我跟你去吧。” 沈译驰并没有这个意思。 不过也行。 一套试卷有两张,六套试卷十二张,每张按照班级的人数数的。两人搭档,速度大大提升。 姜织抱了1/3,剩余的沈译驰拿,很快从办公室出来。 进入高三后,大考小考不断。考试卷子大都是开考前才发,像这样一次性发下去的习题卷,是老师让学生自由安排完成的,用课间、晚自习、或者周末的空余时间。 说到周末,姜织盯着试卷上泛着墨香的黑色印刷字迹,问起:“周末你一般在哪里学习?” 姜织还是想找个学习搭子。就像自行车比赛中会有领骑员,使得跟在后面的车手受气压的影响能省点力,又比如马拉松比赛中,大众选手需要领跑的“兔子”带节奏,引导冲刺更好的成绩。 如果沈译驰愿意,姜织可以按优秀教师的补课时薪给他报酬。 不想跟异性独处,那线上视频连线学习也行,彼此不需要交流,各忙各的,她主要是想感受学霸的学习氛围。 这个点办公区只有几个盯晚自习的班主任,格外安静,沈译驰随手把门给带上,答:“在家。” 门内的锁销被反锁着,沈译驰一拉没撞上,绕到门内去把反锁旋钮转了九十度。 姜织在旁边等他,指腹无意识的捻着试卷崭新偏硬的边角,轻轻哦了声,隔了几秒提起:“市图书馆其实挺安静的,有考公考研的,也有高三生,学习氛围很浓厚,能让人更专注。” 她顿了半秒,才问:“你周末要不要去图书馆自习?” 这话说得隐晦又直白,很难想到第二种猜测。 沈译驰成功把门锁撞上,抬眸觑她。姜织猜他大概是被门锁搞烦了,连带着眼色有点冷淡,薄薄的眼褶舒展开,眉梢松弛看上去没什么耐心。 沈译驰觉得姜织挺聪明的。她是方时序的前同桌,也是周淮同桌的闺密,史唐是被班主任安排多照顾她的班长。 面对她,沈译驰都没办法疏远,要真觉得她碍眼,只能自己退出四人组哪凉快哪呆着去。 先是用他的笔记,又打听他的休息时间、住的小区,现在过问周末的安排。她不痛不痒地戳一下,然后站在那,一脸无辜。 她确实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连上学期末在球场上给他买水的时候都只说“做朋友”。 沈译驰是不担心影响学习,他有把握兼顾好。但她岌岌可危的成绩行吗,听史唐说已经掉出重点班的分数线了,还是别了吧。 何况两人将来能考到一个城市还好,要是去了不同的城市,可有的磨了,他大学如果创业估计得从大一开始忙,不一定有时间支持国家高铁航空的业务。 沈译驰更做不出因为冲动而缺考压轴大题的事情来。何况他俩的成绩差距,他得缺考几道大题啊。 沈译驰让自己清醒,他怎么越想越远,还真算起来了。 沈译驰本想直接挑明,又怕提成绩戳到她自尊心,也怕她顺杆爬——大概是今晚他妈在电话里让他给卢悦补文化课的关系,他就是这么不巧地想到——姜织不会也问他能不能辅导自己的功课吧。 “我在家学习也很专注。”沈译驰决定拒绝的态度再明确些,语气加重,补充,“我喜欢自己呆着,不被人打扰。” 这样的回答,该懂了吧。 只见姜织眼底失落一闪而过,别开脸。走出几步后,她找回声音,稀松平常的语气:“哦。那你跟我挺像的。我也喜欢一个人学习。” 这都能接得上,沈译驰服了。 第二章 乌龙再度升级 “史唐可告诉我了,你俩回来还一起去办公室数试卷。” 沈译驰这会儿在十班,等周淮忙完一起回出租屋。晚自习结束有一会儿了,只有少数学生滞留,教室里空荡荡的,说话带着回音。周淮瞥一眼倚在窗台上捏着块手机装深沉的沈译驰,调侃的声音不高,仅限两人听到。 沈译驰没看周淮。后者见他没理自己,便与来到他身边的女生开起了玩笑。 他斜靠在窗台上,单薄肩背如险峻的峭壁,被身后浓重的夜幕笼罩,看上去危险万分,又能勾起冒险者十足的好奇心。 他单手拿着手机,刚看完校园墙的最新投稿,姜织发的,用了他那几张照片。 投稿人头像被截,沈译驰通过几条文字脑补出姜织愤愤的语气,和板着脸严肃的小表情,勾了下嘴角。她长相不具攻击性,一双杏眼大而明亮,能装下辽阔山海和无垠星幕似的,不笑时有种同龄女孩身上少有的波澜不惊的沉稳,不老气,反而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宁静。那双眼但凡沾上丁点儿笑题就没断过。 越野车停到学校,姜国山看看校园几十年如一日的恢弘校门,终于记起一件正事。只见他对着手机,念课文似的,语气干瘪机械地叮嘱:“春捂秋冻,不要见出太阳就着急减衣服。你现在年轻不觉得,等老了腰痛起来就有苦头吃了。距离高考满打满算113天,你要有紧迫感,合理安排好……” 从起居饮食,到学业计划,细致地嘱咐到位。 不打磕绊地一口气说完,姜国山垂下举着手机的手,看向副驾的女儿。 姜织环抱着书包,等他说完再下车,闻言,笑着拆穿:“是我妈给你的稿子吗?” 姜国山把气喘匀,不置可否地叹道:“保暖这点得听你妈的,你几年前腰伤一直没好利索,得慢慢养。学习的话,跟不上进度就不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上学嘛,开开心心最重要。” 父母一松一紧的教育方式,姜织已经习惯,嘟囔道:“我知道。但我不想表现得太差,而且课堂上的知识点有些还是挺有意思的,我想多学一点。” 小时候她被送去学古典舞也是,说有意思,一个动作重复练再多遍,都不嫌累。舞蹈课堂就是个浓缩型小社会,傲气凌人的老师、善妒招摇的同学,家长的社会地位和人脉影响着孩子在舞蹈班里的处境。他们家当时勉强小康,老人住院医疗费是一笔很大的消耗,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买台车都得计划好久。每回她去上课都得坐一个小时的公交,小班三倍的课时费、定制的舞蹈服,略拮据的家庭环境让姜织处处落于人下。但姜织争气,外形出挑,基本功扎实,性子慢热但不内耗,钝感力强,这样的好心态很讨老师喜欢,在性格迥异的同学间能吃得开。 高一时因为练舞脊椎错位过一次,姜国山心疼女儿,饶是妻子再坚持,也不让她继续跳了,冯敏认为舞蹈对于姜织而言,不止是爱好,还是高考加分的技能,迟迟不松口。 他们吵了好几回,都不欢而散。最终是姜织说,她要自己做决定——她不靠舞蹈特长加分,也能只凭文化课的成绩考上大学。 两年时间,她从年级的吊车尾冲进重点班。 这让惋惜她放弃舞蹈的冯敏,没再发表意见。 姜国山知道女儿一直很有主见,只念叨了句:“重点班教学进度快,转回原先的班级你压力能小点。但你妈的意思是让你留在重点班,氛围好,受点激励。你如果想转班的话,老爸替你跟老师提,你妈那边有气我帮你受着。” “我在现在这个班里挺好的,不用转。”姜织推开车门下去,站着路边背好书包后,手臂从两侧绕到头顶,比了个心,“老爸,今天也很爱你哦!我去学校啦。” 每学期两次大型考试,重点班学生年级排名掉出前三十则降到普通班,普通班的学生考进前三十则升班。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姜织的成绩将将踩在年级第三十的名次,在高三一开学从十班满载荣耀地转入一班。 两个班教她的老师都对这个“小黑马”寄予厚望,可也是那个秋天,姜国山和冯敏开始发泄各自在婚姻里积攒多年的怨气,家里氛围极差。 姜织受影响,表现得不尽人意,接连两次大考发挥得一次比一次差。 偏偏升入高三后,重点班学生流动制度作废,学校不会强制姜织退出。 本以为会转学,姜织也没有主动要求降班,就这样不尴不尬地留在一班半年。 用不尴不尬形容,一方面是她待得德不配位,另方面是班里成员相处两年多,默契又团结,对姜织客客气气的,外人看不区别,但只有姜织自己知道,她根本融不进去。 半年来,姜织往来最多的还是原先十班的同学,一起吃饭压操场站在走廊吹风的也只有闺密吴桐雨。 荣耀过,坠落过,被人仰望,也被人议论。 所以说,基于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转学失败算不上什么大事。 ——果然,夜晚困扰自己的烦心事,白天再想起,不过尔尔。 姜织跨进盈高的大门时,内心如是想。 姜织和闺密吴桐雨不同班,借着见面的机会,去超市逛了一圈。 开学第一天,她俩双双忘记带校园卡。 校园里只有高三生,显得格外空荡,连时刻人满为患的学校超市此时也冷得过分,她俩结账时想找个眼熟的同学借都没碰着。 吴桐雨担心回趟教学楼再回来最后一份草莓蛋糕会被买走,便让姜织留在这等她回去取卡。 姜织原本站在收银台,为数不多进出的学生路过都会抬头看她一眼,是本能,无恶意。被免费观赏了几分钟,迟迟不见吴桐雨回来,姜织挪步,把自己藏在了货架间。 要不买几根荧光笔吧,文具货架在最里面,她走近,依稀听到货架后传来的说话声—— “大冬天去露营,够浪漫的。你不承认都没用,那谁发的朋友圈里可有你出镜。” “碰巧。” 接话的男声磁性冷淡,耳熟极了。 姜织本能抬头,文具货架商品摆得密实,她只看见男生颀长利落的身影,他侧倚在冷柜门上,等朋友挑便当。 便当架临落地窗,这个季节体感冷但洒进室内的日光耀眼温暖,男生平直宽阔的肩膀上跳跃的光斑让人感觉提前迎接到了春天。 同伴坚持质疑:“我怎么不信呢?就你对异性敬而远之的性子,还跟人家一块去露营。” “临时有个露营用的移动电源的推广要做,到地方才知道她在。而且,我对她没感觉。” “那你对什么样的有感觉?放假前在球场给你买水的那个?我听史唐说你可没拒绝,行啊沈译驰。” 是了。 没听错,是沈译驰。 听话题聊到自己,姜织随手拿着打掩护的本子吧嗒一声落回货架上。 沈译驰闻声扫过来,眼神淡淡的,不知道发现她没,很快移走。 姜织不敢再听,把笔记本搁下继续往前走找荧光笔摆放的位置。刚拿起一盒四色的,余光里对面俩男生后脚挪过来,停在对面的微波炉处,加热便当。 “说是我也认识,从十班里升到重点班的那个女生,长得是挺好看,叫什么来着。” 男生正说着,和姜织的思绪一起被打断。 “织织?姜织?诶……原来你在这啊。” 吴桐雨拿了校园卡回来,探头探脑张望半天,在货架间把人找到,“我跟你说——” 她微喘着直奔姜织过来,要跟她聊自己在教室听到的有关沈译驰假期里的八卦,余光一扫,撞上隔壁过道两个男生望来目光,陡然一惊。 两个熟人。 背身站着回头的这位是她班上的,也是沈译驰的初中同学,形影不离的铁哥们儿。 他对面的正是沈译驰,单手抄着兜,没什么焦点地看吴桐雨一眼。他眼型狭长,眉弓饱满深邃,叫人记忆极其深刻,眼神却疏离,处于对她有印象但不往来状态。他似是想到什么,比她更早一步朝遮挡姜织的货架看去。 如果货架消失,这一眼,恰好落在姜织身上。 而此时的姜织浑然不知这些细微端倪,她随便拿了一盒荧光笔,往外走,目不斜视。 受惊的吴桐雨抓住她的手腕,哆嗦着将她拽向收银台,压着声提醒:“刚刚‘一张’和你就隔着一个货架,你注意到没?他是知道你在那吗?” “我没注意。”姜织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听人说八卦来着。”吴桐雨声音再低些,忍着朝后看的冲动,又走出段距离才说,“前几天卢悦朋友圈发了组照片,是假期里去山上露营,你猜我在照片里看到谁了,是沈译驰啊,虽然只拍到个侧脸。他俩竟然一起露营!织织,你别难过啊。看照片一块露营的有好些人,只怪沈译驰那长相,俊男靓女同框,让人根本不知道真假。” 目送俩姑娘的身影走出超市,周淮透过落地玻璃窗,隔着灌木丛还在继续瞧。 微波炉设置的时间结束,叮一声,沈译驰这个话题当事人垂着眼,腾出只手打开柜门。 周淮朝好兄弟那边挪了挪,抬臂将手肘压在他肩膀上,食指在自己鼻尖一划,觉得有趣:“是她吧?刚刚在偷听诶!” 少了偷听的,沈译驰更自在些,颠了下肩膀把人抖开,开口时那点在公共场合端出的学神架子悄然敛走,跟纨绔的周淮相处久了,难免被带跑偏,彼此调侃的语调都如出一辙:“怎么?你还有怕的时候?” “我这不是怕你伤了人家的心。”周淮取走餐,两人往收银台走,“你这‘鬼见愁’的性子,长再帅也白瞎。” 沈译驰被念叨得久了,掏了掏耳朵,活动下肩颈,大展身手般反击:“你觉不觉得你现在跟个老妈子似的?” 教学楼有五层,重点班在顶层最角落,接壤办公室的那间。 班里三十名学生,二十九个稳一本,半数以上稳双一流,前五名冲刺清北,其中沈译驰是被老师捧在心尖上的准状元。 而姜织则是唯一一个意外。 她上学期期末考的成绩已经掉出一本线。 沈译驰回到教室,史唐手臂挂在椅背上,跟他闲聊:“你真一个人在出租屋过的年?怎么没叫我们过去?好歹能热闹一点。” 沈译驰不意外这消息是怎么传开的。 盈高附近的那个房子是方便高三备考租的。年初一睡醒开门拿外卖时,正碰见对门住着的以前在盈高任教的优秀老师出门拜年,再进门没等拆外卖,就接到老班打来关心他的电话,便知道这消息估计在老师间哪个群里传开了。 开学后某个老师再在班里激励学生时一提,全校很快会知道“高三那个学神过年都不放松学业”。 听史唐描述的跟他猜的八九不离十,沈译驰接了句:“年夜饭还是在别墅吃的。本来要叫你们的,临时改主意去崮山上呆了几天,刚回来。” 沈译驰提完就后悔,这不是把话题丢到史唐嘴边要人提,实在是不想再解释一遍自己这无妄之灾。 不过史唐不是周淮,大概没绕过这个弯,只提了一嘴:“哦去拍那个移动电源的推广了吧,我刷到了,你用无人机航拍的视频我也刷到了,满山的雪,艳阳一照,真震撼!” 话锋一转,又绕回他家里的事上,史唐只知道是吵了一架,具体因为什么就不知道了:“要我说,你比你弟出色得多,长相上更是集合了他俩的所有优点,带在身边不更有面子。你弟那个闹腾任性,还矫情的劲儿,一丁点儿苦也不能吃,怎么就那么讨大人喜欢?” 沈译驰已经适应家里的偏心现象,并习惯别人对此的疑问,毕竟知道这事的都是亲近的几个,他没什么好遮掩的,直白说:“嘴甜呐。” 刚开学,人人课桌上便迅速摞满书本,视觉上比放假期还要多。 沈译驰出去不到一刻钟,各科课代表陆陆续续发下来二十份试卷,他对此习以为常,按科目整理着。 史唐手里的笔,他熟练地换好替换笔芯,把用空的那根嗖一下丢进窗台一角的废弃笔筒里,里面已经攒了很粗一捆用完的笔芯,只是他和沈译驰高三半年的冰山一角。理科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字要写啊! 史唐愤慨着,不耽误闲聊:“撒个娇就叫嘴甜了?要说为人处世,你不比七八岁的小孩更有眼力。” 往日没见史唐为他的遭遇打抱不平,毕竟不是头一天听说了,每年都得旁观几回。沈译驰瞥他一眼,直觉不对。 他把理好的试卷收进桌洞,只留一份数学的在桌面上铺开,第一节语文,能边听课便把试卷给写了,眼神看似波澜不惊,锐气里藏着几分心知肚明:“做亏心事了。”肯定句。 史唐咽咽唾沫,假装新换的笔芯难用抡着胳膊在空中甩了甩,不动声色地往另一侧挪。 就知道瞒不住他,史唐躲不过,硬着头皮道:“那什么,真不是我卖的你。”顿了下,纠正,“好吧,我不是故意的。” 他叹气:“之前卢悦送了我一张我找了很久的喜欢歌手的限量款专辑,还是签名的。她拿着你做电子产品分享的微博账号问我是不是你,你看,是她先猜到的,我就顺水推舟没有否认。” 因果有了。沈译驰深深地剜了史唐一眼,问:“那你倒好意思说。专辑呢?” “哥,有市无价啊,我这学期给你做牛做马。” 教学楼里班级呈S型排布,十班在四层东头。 姜织头两年是十班的,和同学关系处得不错,自打转到一班后,回来得就少了。 她对外界声音承受能力还算可以,但吴桐雨不爱听同学们对姜织并无恶意却刺耳的讨论,会刻意让她避开。 两人站在要分别的楼梯口附近,借宣传栏挡着时不时灌过来的冷风,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着一份草莓蛋糕。 “卢悦现在把这条朋友圈删了,好像是有沈译驰的迷妹在背后说她。”吴桐雨本打算把合照找出来给姜织看,翻了两遍都没看到。 姜织见她点开卢悦朋友圈里其他时间发的照片。 有一张是她艺考报名照,素颜状态下,额头饱满,五官精致,很端庄大气的长相。 她随口为卢悦正名:“她人其实挺不错的。” 吴桐雨知道姜织和卢悦是一个古典舞老师,收起手机洗耳恭听,顺便接走她手里的蛋糕。 姜织把手抄在口袋里防御寒,细声细语地说:“她妈妈和唐老师私交很好,是爱炫耀,张扬外露,长袖善舞笼络人心的那类大人。有几回她在现场看课,为了让老师照顾自己女儿会有意无意地排挤其他学生。但卢悦跟她妈不一样,很纯粹善良,会真心地称赞比自己表现优秀的同学,没有嫉妒心。我记得有个女生肩膀处有块胎记,容易不自信,卢悦看到后说像是蝴蝶,很漂亮的。她就是那种大大咧咧,又直白天真的性格。” “唔……”吴桐雨说自己印象里的事,“我记得听你妈说过,当时在舞蹈班里,卢悦跳得一般,老师都会夸,而其他学生表现得稍微差点,就会被挑剔。” “那是小时候了。卢悦要兼顾跳舞和好几样乐器,还练书法。唐老师大概是知道她未来不靠这个升学、谋生,所以比较宽容吧。” 姜织一想到待会回教室要开始紧锣密鼓的复习,便把跟好友闲聊当成放松,因此多说了几句,“不能说她跳得一般。我感觉跟她家庭环境有关,她家人对她是鼓励式教育,让她有底气相信自己‘已经很好’,挺天真烂漫的。你看,她联考能拿到四个学校的专业第一,说明她现在变得很优秀了。” 吴桐雨知道闺密善于发现别人身上的闪光点,也愿意承认,只小心打量她一眼,怕她因为卢悦和“一张”的事不开心,扬声宽慰:“你也很优秀的!成绩提高得这么快,升到重点班,多励志啊。你现在跟沈译驰也算是近水楼台。” 姜织要避开一股突然吹来的风,偏了偏头,恰好看到宣传栏上沈译驰的照片。 照片中,少年容貌俊美,神采奕奕,极为出挑。加上他有四门是学科标兵,被看到的几率实在是太大。 姜织知道闺密担心什么,平静地收回目光,语气坦然:“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对沈译驰是欣赏。就像你跟我说起他们露营合照,我并不会不开心。” 距离高考还有一百来天,学校没给学生从假期到课堂的过渡时间。 剩下半年,没有新的知识点需要吸收,课程安排简单得要命,考试、讲试卷,再考、再讲。 重点班的试卷难度大,老师讲评试卷时只挑重难点,讲得快。 姜织跟大家的进度要吃力些,但对于沈译驰、史唐这类试卷错误率偏低的学生,试卷上铺着新的习题卷,一心二用,选择性听。 “下午打会球吧。”史唐从窗外收回目光,见沈译驰目光是落在试卷上,笔杆微晃在解题,另只手捏块糖果,用牙咬开包装,把糖吃了。 看样子他也写烦了,心情一不爽,就得吃糖。 史唐还没从假期的节奏中出来,也无聊:“给我块。” 沈译驰手往口袋里一摸,抓出来一把放在两人桌子中间。薄荷硬糖、水果软糖、大白兔奶糖、花生酥糖、还有一块棉花糖……史唐随手拿了块,见沈译驰手腕一捞,把剩余的都收回去。 高三生娱乐活动少,史唐咬着薄荷糖提神,把跟沈译驰闲聊当作解压:“身上随时装着糖,为了哄你弟?” 七八岁的小男孩,能玩的东西多,糖的吸引力约等于零。沈译驰跟他的相处模式互呛居多。 笔杆在他指间转了两圈,手指修长干净,骨节明显,他皮肤在男生中算白的,手背青色血管凸起明显,隐在袖管下的手腕看着很有力量感。 他心算完结果,勾出答案,轻飘飘说:“我哄自己。” “娇贵。”周淮总这样评价他,史唐学了来,但想想其实不准确。 沈译驰面不改色,注意力落在题目上,说得漫不经心:“有句话不是说,年少不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我小时候不讨喜,没吃过几块糖,现在有条件了,就多吃点。” 沈译驰给人印象硬朗直率,但生活中要细致讲究些。 周淮总说他强迫症洁癖难伺候,史唐观察也确实是,课桌物品永远是最整洁的,把自己拾掇得清爽利落,但他的龟毛特质从不会影响到身边人,他永远是个很百搭的人,出租屋也好,露营住帐篷也好,他没挑剔指责过环境一次。 哪怕沈译驰优秀得与旁人生出距离感,但实际跟他相处过的人,都会说他性格nice,很会做人。 所以沈译驰说自己小时候不讨家里人喜欢,史唐是万万不信的。大过年跟家人吵架是特例,毕竟是沈译驰挑事在先。 史唐觉得沈译驰学累了逗自己玩,啧啧出声:“这可怜见的,你就装吧,嘴里有没有一句真话。要不是我认识你,我就信了。你幼稚园时珠心算全国冠军,学钢琴大提琴架子鼓、跆拳道、小学时用编程设计的作品在国际上获金奖,初中奥数,高中进国家队,夏令营竞赛,哪次没拿过成绩。就算你是领养的,大人也不会不待见。” 沈译驰笑笑:“领养倒不是。” “所以啊。下次编点可信度高的再装忧郁。” 沈译驰推开试卷,活动着脖颈,目光直直地盯着正前方,没落到实处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怪我,被表象迷惑低估了你的分辨能力。” “你说谁看上去不太聪明呢?!” 闲扯了会儿,史唐打算接杯水,再继续刷题,起身扫到后门口时,抬臂撞了下沈译驰的手肘一下。 “幼不幼稚。”沈译驰被撞得写错个字,扭头见史唐冲他斜后方使眼色。 他茫然朝另一侧转头,是个生面孔,只听史唐低声解释:“这是杨霄牧的小弟,来找姜织的。” 姜织没在教室里,那“小弟”托同学把一杯奶茶放到姜织桌上,临走前,朝座位冲着后门的沈译驰和史唐看一眼,好像要确定他俩在这似的。 史唐摸摸下巴,说:“什么情况,杨霄牧对姜织感兴趣?” 杨霄牧是校篮之前的队长,已经被保送的北京的体育大学。上学期末沈译驰史唐就是跟他一块打的篮球,作为对手。 沈译驰没表现出兴趣,不接茬,这个话题也就中断了。 因为上学期姜织跟沈译驰接触过,四舍五入算是和他有关,史唐刷题间隙,时不时会嘴贱地转播一句—— “姜织回来了,看到奶茶了,但没喝。 “一节课过去了,还是没喝。”史唐不忘点评,“你说杨霄牧这招是不是很贱,这样一弄,女生要么收下,要么还回去。收下就给了对方再进一步的暗示,还回去妥妥有了再接触的机会,高啊!” 又过了会儿。 “她拎着奶茶过来了,是要丢垃圾桶吗?诶……” 沈译驰想捡起手边的橡皮塞他嘴里,再次被史唐提醒看过去。姜织从旁边经过,站在后门处。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把那个小弟叫了来,只见她手腕一抬,把奶茶还回去。 因为她背对着教室,看不清神情,但说话语气冷冰冰的,不太客气:“麻烦从哪拿的,还哪去,并且带句话:‘东西不要乱丢,我不是捡垃圾的。’” 干干脆脆,划清界限。 冷天里,教室的门多数时候是关着的。一开一合间,只飘进来这几句话。 史唐屏息听清,反应了几秒,感慨:“这话说得有深度啊,谁能分得清‘垃圾’这词指的是奶茶还是杨霄牧。” 室内暖气还没停,暖烘烘的,刚灌进来的冷空气很快消散。史唐垂头写题时,还在揶揄:“别说,这姑娘对异性的态度跟你很像,绝不暧昧。” “你挺懂?”沈译驰瞥他一眼,余光看到姜织没多跟人交涉,很快推门进来。 史唐吹了吹额前的头发,自谦道:“一般吧,毕竟身边有周淮,耳濡目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沈译驰过去没觉得史唐话痨成这样,看来高三压力真的能把人逼疯。 就这么巧,他回撤视线的动作慢了半拍,对上姜织进门时望过来的。 门处于半开的状态,教室里、走廊上的声音大杂烩似的混在一起,说不上多吵,两人谁都没有受影响。 姜织样貌清丽,身形比例很好,肩背笔直,手长腿长。 沈译驰母亲和姥姥那边有不少亲戚专攻舞蹈艺术,知道像她这样手腕过裆的高挑身型是天生的舞蹈苗子。 他依稀记得高一还是高二的时候,姜织上台表演过节目,他不记得演出的内容,只记得周淮跟史唐聊天时提过, “姜汁”长“姜汁”短的,他不吃姜,因此对这个名记得很清。 冷风灌进教室时,沈译驰几缕发梢扬起来,让英立体的五官平添了几分凌厉气质。 他眉眼本就锋利深邃,盯着人是有种不容置喙的审视意味,轻易能把人看穿似的。 可细究起来,他只是冷淡地看人一眼,不该有什么多余的解读。 四目倏地撞上,两人眼神里本没什么特殊的想法,一个比一个冷淡,各自对对方的情绪却不少。但在外人看来,这唐突的对视,不过发生在一瞬。 这瞬太短,姜织笑一下都来不及,顿足就显得刻意了,两人分明没什么要说的,也不该有什么疑问。 在史唐逮到两人交汇的目光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迅速错开。 她顺过道往前走回座位,沈译驰则正回头,如先前一般恣意放松地看试卷。出题老师是不是梦游了,这个题型连着用了两张试卷,连考察的知识点都一样。 沈译驰没什么耐心地分神,拿起桌角的魔方偷闲放松手指。 史唐只是想看看外面对话结束没,发现姜织已经进门还吓了一跳,冷静后执着地和沈译驰讨论:“你看见没,她刚刚那眼神什么意思?” “可能是听见你不止看透她,还拆穿她,来警告你小心一点。”沈译驰闲闲道。 “她听见了?不能吧……”史唐自我怀疑一会,没被完全套路住,直击关键点,“她明明看的是你。” 没有高一高二的抢饭,大家吃饭的积极性都不高了,又或者是对学习的积极性太高。 中午放学铃打了有一会儿,教室里还有三三两两的同学没离开座位。 “周淮说他和方时序出校买喷漆了,不一起吃。”史唐和沈译驰就是其中俩,他把手机搁下,问沈译驰的意见,“咱俩去食堂?” “行。”沈译驰起身穿外套,室内暖气足,单薄的校服里只一件薄卫衣,史唐盯着他肩臂线条打量。 沈译驰比史唐高一点,但史唐比他骨架宽,视觉上更壮些。沈译驰身形不显山不露水的,力气却比史唐大,打球时撞上校篮一米九的队长杨霄牧都不怵。 就算没有成绩附加的耀眼光环,沈译驰大概仍会讨人喜欢。 据说初中那会儿,周淮因为沈译驰比自己受欢迎,明里暗里较着劲。后来周淮发现沈译驰压根不在意这些,毫无虚荣心,比自己跩多了。他觉得没劲,本着打不过便加入的初心,带着好奇跟对方做起朋友。沈译驰这人话少嘴严宽容很有分寸,没有学霸的傲气,关键时候很仗义,俩人顺理成章地从朋友做成兄弟。 升入高中两人虽不同班,关系却没淡过。沈译驰在学校附近的房子便是跟他一起合租的。 要说史唐和他,谁跟沈译驰关系更好些,似乎没法比。 都挺好的。 不止跟沈译驰关系好,史唐跟周淮关系也很铁。 就说上学期末的那场篮球,史唐明知实力悬殊还强出头的原因就是杨霄牧没少在背后“黑”周淮,史唐一早看他不顺眼了。 “我们跟杨霄牧打球的事,你没和周淮说吧?”跨出教室门时,史唐屈膝起跳摸了下头顶的门框,问起。 正午的日光和煦,沈译驰索性敞着外套,他身形比例好,没什么版型的卫衣校服棉服三层叠穿不显丝毫臃肿,反倒挺拔宽阔的身形衬出些蓬勃清爽的少年气。他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了吃,闻言,头都没偏,揶揄:“现在觉得自己冲动了?” 史唐跟沈译驰认识的时间不比周淮久,最初熟悉起来是因为史唐的发小方时序在十班,没待几天得罪了周淮。史唐为了帮方时序解围,找当时同班的沈译驰打听。那时他跟沈译驰只是说过几句话的同班同学关系,没想到他会帮忙在中间递话。四个人坐下吃了次饭,一起看了场球,梁子就解了。 不打不相识,四人组高一还一起组了支乐队,玩闹性质,连首原创都没出,但关系更铁了。 史唐帮兄弟不是为了向兄弟邀功的,况且周淮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气,知道了肯定急眼,为了史唐这笔新账,也为了自己的旧账。 史唐不想事情闹到那个地步:“我是怕他被感动哭了,多丢脸啊。” 杨霄牧做人没品,背地里常造谣周淮,比他打球的小动作还要脏。 史唐当时在场,隔着不远听到,火气一上来把手里的篮球摔到他面前,后来被激了几句,便应下来场球较量。 史唐深知自己肯定是打不过他的,毕竟人是校队的,但还有沈译驰啊。最后球打了个平局,但到场的女生全都在为沈译驰喝彩,气势上,绝对碾压。 史唐过瘾死了。 “不单单是为周淮,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从教学楼出来,偌大的校园实在是空荡。 史唐习惯了跟沈译驰周淮,哪怕是跟方时序走路上的回头率,大概是跟他们那支乐队有关,搁在摇滚市场里上不了台面,但在校园里却是传奇。 史唐又一次跟偷瞄他们的女同学对上视线,不管前两年怎么玩闹,大家进了高三都能静下心来学习,加上学校对发型穿着管得严,除了艺术生,大多数女生的颜值都被暂时封印了,因此一两个天生丽质的便显得尤为突出。 他勾住沈译驰的肩膀,提起:“你觉不觉得姜织虽然不是卢悦那种一眼就很惊艳的大美女,但很单纯清新。” 单纯吗? 沈译驰想到上学期末,超市里,女生坚持要请他朋友喝水。老实说,沈译驰还没表态呢,她就一副宣示主权、收买人心的架势,挺反感的,他觉得有些越界。 沈译驰不喜欢在背后评价人,尤其是女生,压下心里的偏见,只不咸不淡地接了句:“我感觉你挺单纯的。” “……”史唐听出来,他在内涵自己。 史唐靠近些,掏心窝子的语气:“我觉得你对她挺特殊的,那天没立马翻脸闪人,还一块去逛超市。” 沈译驰看向别处,冷淡道:“怎么?盼着我分心少点备考的时间,你好赶超我?挺歹毒啊。” “就你这大考前打半天游戏还能稳定发挥的心理素质,有可能吗?”史唐被扣了口大锅,成功转移注意力,不自知地开始走心,“你不仅自己心态好,还很擅长调整身边人的心态。我能感觉到,你其实很照顾我的情绪。上学期要不是跟你同桌,我期末考可能发挥不了这么好。” 男生间很少煽情,显得矫情。沈译驰不打算让这气氛蔓延,十分不解风情地打断:“不要脑补太多。我主要是怕你备考压力太大,因为嫉妒向我报复。” 姜织下课时接到姜国山的电话,去校门口的取了她的午餐。为了省时间,她和吴桐雨顺路去打印室取打印的笔记。 打印室老板会做生意,搜罗了重点班几个学霸的笔记复印版,方便有需要的学生来买。 其中沈译驰的笔记卖得最好。 姜织买的就是他的那版。 六门课每科都要,三年的课程,装在一起厚厚的一沓,有吴桐雨帮忙分担重量,姜织身体上轻松了,心里一想到未来半年的备考计划,只觉任重道远。 吴桐雨的心情同样沉重,她被他那做教导主任的爸从自习课叫到办公室,耳提面命地训了一顿,浑身散发着病急乱投医的麻木感:“‘一张’怎么能回回年级第一,你跟他同班有发现他有什么特别的学习习惯吗?” “特别的?大概是考试前还能打游戏,能玩的时间绝不学习……”姜织其实也挺想不通的,沈译驰学起习来,驾轻就熟得令人羡慕。 吴桐雨眼神呆滞地走了会儿,盯着姜叔叔送来的饭盒,还没放弃找捷径:“那他饮食上呢,吃什么补脑,提高记忆力,我看广告里不是说有给高三生吃的聪明药,他吃过吗?” “如果我还有和他说话的机会,我一定问问他。”姜织毫无感情地回答。 吴桐雨被分散注意力:“今上午在教室,你们没说话吗?我记得你和他座位只隔了一排。”追究起来,乌龙事件的始作俑者是自己,饱读小说的吴桐雨热心地支招,“垃圾桶不是在教室后面吗,还有后黑板上贴着学生的优秀范文,你时不时过去逛一圈,进出教室都走后门,说不准就能找到说话的机会。” 姜织想到上午大课间那个在后门口的对视,觉得比备考本身还要任重道远。 两人到餐厅,没急着打饭,姜国山说准备了两个人的量。姜织拆保温桶时,吴桐雨攥着筷子嘴甜地夸了姜叔叔几句,说起:“我感觉你妈让你跟你爸一起生活,就是留了个再往来的机会,你看你爸这不是挺顾家的,还给你准备了营养餐。他俩早晚得复合。” “我也希望。” 保温桶打开,飘出一股淡淡的清苦气。吴桐雨当即皱眉:“这什么味?” “……中药吧。
目录
目录 上册 第一章 转学失败以后 第二章 乌龙再度升级 第三章 他试图将错就错 第四章 来自老爸的凝视 第五章 是铠甲,也是软肋 第六章 追梦赤子心 第七章 在日出时分说爱你 下册 第八章 这个夏天值得纪念 第九章 我们北京见 第十章 新的环境,旧的人 第十一章 我们终将会经历离别 第十二章 欢迎回国,媳妇儿 番外 是天降,还是竹马? 独家番外 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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