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导读
"有一次,朋友受伤住院了。这个朋友在我的朋友里
算不上特别重要。因为我觉得她是个爱虚荣,爱撒谎,爱
摆阔,只喜欢装腔作势的蠢货。我甚至经常觉得和她相
处是在浪费时间。
她鼻子骨折了,脸盘正中央骨碌碌地缠了一圈又一
圈的绷带。人横躺在床上,一看见我,从绷带里挤出来的
眼睛和嘴巴露出笑意,笑着说:“疼疼疼。”“怎么弄的
?”“马桶。”“马桶怎么了?”“唉,马桶。”“太笨
了吧。在马桶上把鼻子弄骨折? 哪里?”“不能告诉你,
疼疼疼。”
奇幻电影主人公一般的朋友歪着嘴。我的眼泪一下
子涌了出来。你看你,我又不是死了。你绝对不能死。
脸中央缠着绷带的朋友在这一瞬间让我了解了她。
我的傻、我的无能、我的讨厌、我的乏味,这个人
统统都接纳了。没有她,我的讨厌、我的乏味便无处可
去,无法从我身体里溢出来。如果只拥有出色的、值得
尊敬的朋友,那我得在多么贫瘠的土地上生存啊。两个
人一起虚度了数不清的无用时光,我们吮吸着那些无用,
才算活着。
送来的梨,两个人扔来扔去。“我不要,拿走。”“
我绝对不会拿走,死都不拿走。”“你这种人,我再也不
想看见你了。”“绝交了我才清净呢。浑身舒坦。”两
个人哭着你一句我一句,恨不得把门摔坏。
做腹腔手术的时候,我抱着还没拆线的肚子,用公共
电话打电话给她:“借我点儿住院费。”我的虚荣没有
选择别人,选了她。
半夜,她突然来电:“今天住你家啊,拜托。”“行
。”我说。她也选择了不出色的我。
想来,朋友就是一起虚度无用时光的人。
什么都不用说,只是坐在石阶上,吹着风,几个小时
哗一下过去了。朋友失恋了,除了给她盖上被子,我什么
事都做不了。她在被子里捂着哭泣,我守在一旁,嚼木鱼
花。
我习惯了朋友总是迟到,在咖啡馆看书消磨掉无用
的时间。纠缠不休的苍蝇在我周围飞来飞去,弄得我烦
躁不安。我光顾着怒瞪苍蝇,再低头往下看,看过的地方
已经看过好多遍了。
朋友不会带来财富,也不会帮忙提升社会地位。如
果想利用朋友达到这种目的,那么友情就是另一种东西
了。最后,人会收获朋友给予的各式各样看得见以及看
不见的东西,然而这只是结果,绝不是目的。
想种西红柿,西红柿就必须长在地上。需要雨水,也
需要太阳。只考虑西红柿本身的话,土、雨水以及太阳
都是无用的。(书店里虽然也卖无土栽培的西红柿,可是
你不觉得奇怪吗?)
所以,我们感谢太阳,感谢土。土里乱七八糟地混入
了许多东西,细菌、臭鱼,什么都有。
脸上缠着绷带的朋友破涕为笑的时候,我想跪下来
感谢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哪有什么无用之物! 人
也是土,是太阳,是雨水。我喜欢无用的东西。喜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