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第十七个春天

叶紫待在县城的那几天，唐恬恬家俨然成了案件信息发布中心。信息源于我偷看到的案卷——为了协助警方查案，5731 厂保卫科有一份刑警队提供的案卷，由我父亲保管。 许默然问我：“良子，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我说：“出来了，叶丽萍的死亡时间是下午一点半到两点之间。颈部有索沟，甲状腺、喉头黏膜、咽部黏膜、扁桃体及舌根部的淤血和灶性出血比较明显，舌骨及气管软骨发生了骨折，面部皮肤、眼结合膜及内脏器官的浆膜和黏膜下均有点状出血，符合机械性窒息的典型特征。” 魏大龙听得一脸蒙，插了句嘴：“能说句我听得懂的吗？” 我说：“警方的案卷里就是这样写的。” 唐恬恬问：“叶阿姨为什么会被杀？” 我继续复述案卷—— 除了脖子上的索沟，叶丽萍的身体没有其他严重外伤，内脏器官也未见明显病变；胃容物、血液以及肾组织中，均未检验出毒物；捆绑叶丽萍的两根手机充电线都是她本人的，捆绑处有淤血迹象，表明死者是生前被捆绑的，并剧烈挣扎过；调阅叶丽萍半年来的手机通话记录，包括家里和办公室的座机通话记录，没有发现可疑情况；叶丽萍放在衣柜抽屉中的金银首饰都在，银行卡和钱包里的一千二百元现金也没丢失；现场门窗完好无损；案发时间段，同楼层的邻居没有听见呼救声和其他异常的动静，更没看见可疑人员；案发后厂里的财务科紧急查账，没有发现叶丽萍有贪污或挪用公款等经济问题；据多方走访调查，叶丽萍生前作风正派，虽然离异多年，却无再婚念头，更无关系亲密的异性朋友，无不正当男女关系，除了前夫郭明浩，叶丽萍生前并没有跟任何人结怨，但两人离婚已经十几年，平时并无来往，且案发当日郭明浩在星城，没有作案时间；案发当天上午九点半左右，厂里有人看见叶丽萍拿着一把荠菜从江边回来，去了财务科，原因不明。警方的初步结论是：叶丽萍是被人勒死的，根据索沟的深度判断，凶手力度较大，应该是男性，而且大概率是熟人作案。凶手可能以为叶丽萍有钱，到家中行窃却被发现，因此杀人灭口；凶手还有可能想侵犯叶丽萍，遭到严厉斥责后恼羞成怒，杀人泄愤。但尸检表明，叶丽萍并没有被性侵。凶手作案后，抹去了自己在现场留下的几乎所有痕迹，从其作案手法来看，有较强的反侦查意识，很可能有犯罪前科。但排查暂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最先确定的十几名嫌疑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魏大龙和唐恬恬同时问了同一个问题：“叶阿姨被害时，为什么穿着叶紫的蓝裙子，还用了叶紫的化妆品？” 我说：“警方对这个问题也很困惑。有人猜测，案发当天是周六，学校放假，凶手的目标或许是叶紫。发现叶紫不在家后，凶手就强迫叶阿姨穿上叶紫的蓝裙子，使用叶紫的化妆品，把她打扮成叶紫的样子，试图侵犯。”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就像一口冰封了的池塘。这种解释已经超出了魏大龙和唐恬恬的认知，两人张大嘴巴，仿佛是被冻僵了的青蛙。许默然却比较淡定，他眯着眼睛，似睡非睡，跟只打盹的猫一样。 从窗口远眺，汨罗江在太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宛如一条巨大的白蟒。屏江是楚文化的发祥地，屈原就被流放在这一带，写下了惊天地泣鬼神的《离骚》。楚人好巫，我从小就听了很多具有浓厚神秘色彩的传说。十七岁那年的春天，在我看来也是异常诡谲的——汨罗江水突然发生了倒流，我在慕兰山里看见了一只奇怪的大鸟，尖嘴长尾，羽毛绚丽，叫声却像婴儿啼哭。我还在黄金矿洞里找到了一块化石，像鱼，像蛇，又像海百合。 那天，我还向三人透露了一个细节，叶紫母亲被害时身上居然没戴胸罩。那时候我远未意识到，这个小小的案件细节，竟然会成为我人生的重大转折点。

序章 / 001 阿兹特克死亡之哨 / 011 厂区少年 / 055 连环杀手 / 099 嫌疑 / 149 青春之刺 / 197 走不出来的春天 / 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