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岛/国际儿童文学大奖小说

知恩是一个在缅因州海岸外的光明岛上出生和 长大的小女孩，她热爱在海上航行和帮父亲干农活 的生活。然而，她的嫂子们提议让她到大陆接受教 育。带着忧虑和恐惧，知恩离开光明岛，独自一人 来到了陌生的学校，她能否适应并融入全新的生活 呢？

梅宝·L.罗宾逊(1874-1962)美国儿童文学作家，曾任教于多所大学和学院，她一直醉心于儿童文学的创作，认为为孩子创作有趣的故事远比自己获得博士学位重要得多。她曾两度获得过纽伯瑞儿童文学奖，其中《光明岛》获得了1938 年纽伯瑞儿童文学奖银奖。

光明岛在宁静的海湾与深蓝的大海交汇之处，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岛屿，人们称它为光明岛。海岸弯成了平滑的拱形，阳光洒在金色的沙滩上。光明岛上覆盖着一片长满蕨类植物的草地，一直向海洋的尽头延伸。岛屿仿佛在海水中浮浮沉沉，它努力抬起头来，露出它那粗糙光秃的巨大岩石。穿过一片海岬，就进入了海水从未平静过的地方。在那里，暗礁耸立，石滩上留下了大量闪闪发光的白色石子，它们孜孜不倦地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捕龙虾的渔夫们锁定航向，向光明岛驶来。岛上什么都有：阴凉的树林、动物们喜欢的干草堆，以及避风海湾上的一幢饱经风霜的灰色房子。七月的阳光照射在它银色的屋顶上，但窗帘却被一阵刺骨的风吹出窗外。风吹皱了海湾里的水，在阳光下反射出星星点点的亮光。即使烟囱里并没有冒出袅袅炊烟，也能让人感受到这个岛上的生活气息。微弱的牛铃声，羊的咩咩声，一排排整齐的土豆藤，一艘在系泊处悠闲地荡来荡去的捕虾船……这幢房子的旁边没有邻居，但看起来它似乎也不需要什么邻居。一个女人使劲儿一拉，打开了厨房的门。她抬起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朝着海湾望去。不出所料，在小海湾的岬角附近，有一艘小船，它那白色的帆滑向海湾附近，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外。“我算是没什么指望了，”她大声地说，“如果你有个女儿的话，在这样的日子里她应该能帮上些忙的。好吧，如果她能记得回家，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她检查了一下烤炉，然后把两只盛着鸡的烤盘推进了热炉子里。“我想，当初就不应该给她取那个名字。大概就是这名字让她总是做出些让人不省心的事儿。一定是这样的。可是谁没年轻过呢？她也就只有这么一次青春。”于是她开始一边在木质水槽边削蔬菜皮，一边回忆起自己的年轻时代。她在这个岛上养育了六个男孩，其中两个夭折了，被埋在羊圈旁边用栅栏围成的墓地里。她透过厨房的窗户便可以看到那块墓地。剩下的四个男孩长大成人后便离开了她，他们都结了婚，去了大陆。在生第七个孩子的那天晚上，她忽然觉得儿子们都长大了，这让她很害怕。她还记得那天晚上自己做的那个梦，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一样，她梦到了她在苏格兰的家中艰难地爬上那座陡峭的小山时的情景。那座山的名字叫“休息-知恩”。一路上，锋利的石头划伤了她的皮肤，狂风猛烈地击打着她。但在山顶上，阳光灿烂，苏格兰的青山在她疲惫的脚下向远方绵延，她突然感到十分宁静。当她从疼痛中恢复知觉，知道第七个孩子是个女孩时，她松了口气，认为这个女孩是上天对她的恩赐，于是便给孩子起名叫知恩。由于岛上没有牧师来给孩子洗礼，因此孩子的全名只有她这个当母亲的知道。光明岛上的这个苏格兰女人对现在的日子很满足。如果女儿不像她想象的那样，长成一个身材丰满且健美的苏格兰姑娘，那么恐怕她要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除了经常勾起她回忆的家乡的山之外，对她来说，这里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好。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生活在秩序井然的领域里的女王一样——?因为那些秩序都是她自己定的。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女王。今天，儿子们和他们的妻子要从大陆赶来，参加星期日聚餐。此时正值浆果的成熟期，玛丽需要照料浆果，因此并没有邀请他们来，但他们主动提出了这个建议。“很有可能，这些儿媳妇是想来给我们一些建议。”她推测说，“好吧，这样做对她们没有任何坏处。”她把拥挤的烤炉腾出了一个地方，又放进了一个大蓝莓派。“我怀疑乔纳森没有找到他干净的衣服。噢，你找到了，难道不是吗？”她对着家里那个看上去很干净的男人说道，看起来她不需要回答了，她也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乔纳森·柯蒂斯总是让她自问自答，但他的问题却总是要求得到回答。“知恩在哪里？”他说。玛丽说她不知道，很明显，对她来说，现在鸡烤得怎么样了要比知恩在哪里更重要。“礼拜日是她的休息日，”她说，“她跟她的船在某个地方，我想她还是很想念她的爷爷格兰普。”“那她就不能帮助自己的母亲准备正在赶来的八个人的晚餐吗？”乔纳森的脸色比玛丽想象得更阴沉。“给你。”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桌布，“把最好的盘子摆在桌子上。她马上就回来。反正她也不太想见他们。”“哦？为什么呢？”乔纳森瘦长的身子弯在桌子上方，用手指使劲儿抚平桌布，“那些可都是她的兄弟，难道不是吗？”“不全是，”他的妻子笑着说，“别忘了还有他们的妻子.”“我怎么可能忘呢！”乔纳森深信是这些大陆女孩把他的儿子们从岛上偷走的。“不管怎样，”玛丽安慰他说，“孩子们必须去找他们的外公外婆。我们是不会让他们留在我们身边的。”她很喜欢孩子，她的孩子是她自己养大的，至于孙辈们，她却决定放宽心，并心存感激。“好吧，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去看看能不能听到杰德的汽艇的声音。”她看上去从容不迫、镇定自若，好像一整个上午都只是坐在摇椅上那样轻松似的。“我不需要什么帮助，”乔纳森离开后，她对空无一人的房间说,“但是小姑娘最好比她的哥哥们先到达系泊处。”她又用手遮着阳光，向海湾那边望去。汽艇的突突声从那附近传来。风已经停了，海湾在中午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平静而苍白。她摇摇头道：“风平浪静，又是一个迟到的好借口。她的父亲会大发雷霆的。”随着汽艇声越来越大，她伸手拿起一块毛巾挥舞起来。孩子们总是期待着这样的问候。然后她笑了起来。汽艇拖着一艘小帆船突突地驶进海湾，小帆船还扬着它那张无用的帆。船尾处，她可以看见女儿那被太阳晒得有些褪色的头发，此时她正握着舵柄下锚。“现在该谁大发雷霆了呢？”她为这孩子被汽艇拖回家参加她讨厌的晚餐而感到难过，但知恩得帮忙上菜，还要去井里打冷水，她是不能一直在外面疯玩儿的。她稍稍叹了口气，在太阳落山之前，这种安静怕是不会再属于她了。那种似乎属于这幢灰色老房子的宁静很快就消失了。玛丽想，孩子们住在这里的时候，她从来没觉得有多拥挤。一定是因为儿媳妇们。似乎有数不清的人在四处走动着。这些女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知恩又不见了，玛丽希望她能穿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因为这些儿媳妇对她的工装裤还有航海穿的裤子都非常反感。她们一旦发现她在家里穿得不够整洁，就会觉得非常糟糕。大家都表示愿意帮忙准备晚饭，但玛丽在她们的说话声中自顾自地忙着，还没等她们伸出手去抓一个盘子，她就把饭桌摆好了。就在大家低头祈祷的时候，知恩滑坐到唯一的一把空椅子上，她那浅色的头发垂到了盘子上。父亲一做完庄严的星期天祈祷，所有人的眼睛，成双成双的眼睛，都盯着知恩看了过来——?除了正在测试切肉刀是否锋利的母亲。知恩的目光飞快地迎了上去，她长着一对翅膀一样的乌黑眉毛，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吃惊。接着知恩又看了看自己的盘子，等到确信其他人都被食物吸引走了注意力的时候，她才开始用一双瞧上瞧下的眼睛仔细地打量这些人。二儿媳埃塞尔长得很高大，头发是亚麻色的，在知恩的打量下，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其余的人都注视着正在被分割的白肉。知恩有一双属于灯塔看守人和岛上居民的眼睛，她那深蓝色的眼睛既习惯于看平静的场景，又习惯于看暴风骤雨。那双眼睛从翅膀一样的黑色眉毛下往外看的样子，以及她那颜色比被暖洋洋的太阳晒过的皮肤还要浅的拖把一样的头发，使她成了女孩子们所说的“古怪的孩子”。埃塞尔总是说，像知恩这么大的女孩，穿这么少的衣服是不体面的，但也许她是出于嫉妒才这样说，因为实在没有合适的衣服可以遮住知恩那修长又轻盈的身体。知恩看起来很纤弱，但是没有人比埃塞尔更清楚知恩真正的身体状况。她曾经试图惩戒知恩，所以知道知恩给别人的印象与她本身的特质是完全相悖的——知恩是一个强壮的人。男孩们看起来都很强壮，除了霍默，他因为自己那职员的工作而变得瘦弱了。父亲轻蔑地看着霍默，仿佛他不是自己的孩子，而只是母亲的孩子一样。他们轮流被点名，乔纳森家的男孩们和他们的名字一样，粗野而朴素。年龄最大的杰德拥有一艘汽艇，他为大型鱼市供应龙虾。第三个男孩西拉斯是山上的消防管理员，然而他的妻子和孩子们大部分时间都和山脚下的家人待在一起。玛丽在来美国之前，曾在苏格兰学习和教书，男孩们的名字就是她从看过的书中起的。她有两个儿子做室内工作，二儿子霍默是镇上银行的职员，四儿子皮特是一家杂货店的老板，他靠经营这家店赚了不少钱。知恩是这些孩子里最早学会回避和消失技巧的家伙，他们很少能像今天这样抓住她。都是因为那风，她愤愤不平地想。知恩很少去打扰她的嫂子们，总是与她们保持距离。她的嫂子们看起来长得一样，说话一样，行动也一样。她想知道哥哥们是怎样挑选嫂子的。知恩知道这些嫂子是怎样坚定不移地想把她变得和她们一样的，于是她便学会了用不同的方式回避她们。“你的手指休想碰到她，”埃塞尔说，“碰到她跟想要碰到闪电一样难。我希望我的孩子不会像她那样。”但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看到任何这样的苗头。“不朝老格兰普发发牢骚感觉有点奇怪。”大儿媳格拉迪斯把肉汁浇在她的土豆上，“不过那时跟他交流已变得太难了。”知恩的目光飞向那个用栅栏围起来的小墓地，里面有一座新坟。她甚至期望爷爷格兰普能在那里把格拉迪斯解决掉，就凭她说出刚刚那样的话。难道她不知道，她之所以很难跟格兰普说上话，是因为格兰普根本不愿意听她那些无知的见解吗？他不得不做的就是用自己那黑眉毛下的眼睛瞥一眼格拉迪斯，她不是皱起眉头了吗？格兰普笔直地坐在长桌的一头，他的一边坐着老大杰德，另一边坐着最小的女孩知恩。他把他的家族管理得很好。这位老船长，知恩想，自己是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在所有强壮的孩子中，格兰普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女孩，她也是唯一一个关心大海的孩子。知恩看见父亲弯下腰干活儿，知道格兰普的眼睛正看着她的父亲。她能听到格兰普在讲述自己是如何把他的儿子乔纳森送到海上，结果却让他变得厌恶漂洋过海，并且带着他在格拉斯哥结识的一位教师妻子回来的。“但是岛屿的重要性仅次于船。”知恩能听见他说，“而这个岛屿一直属于我们，也将永远属于我们，真是令人激动啊！”当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去大陆上生活时，他感到很痛苦。“光明岛接下来会何去何从呢？”他会问，“我的姑娘，只有你能留下来了。”“我不会去别的地方生活的。”知恩答应他，“我要嫁给一个船长。在我们周游世界以后，我们要在这里定居，生十个孩子，让他们都做水手。”格兰普听了这话就会笑起来，他喜欢听她这样说。格兰普给知恩造了一艘船，裁剪并缝制了一张帆。知恩自己也上手帮忙，船被他们擦得锃亮，像一件珍贵的旧家具。格兰普在破布上剪出一个镂空的“知恩”字母图案，方便往船上漆出这些字母。有一天，知恩趁着他忙的时候，用手头可以用的东西又剪了一些镂空字母。格兰普回来后，发现船尾处漆着一些光滑的字母，这些字母拼起来是“格兰普”。她现在仿佛还能听到当时格兰普冲着她生气的声音，不过格兰普最终还是让那些字母留了下来。知恩轻轻地叹了口气，听着附近的声音。杰德在和她说话，她最喜欢的就是杰德了。“你觉得怎么样，知恩？”杰德问道。他笑着看着知恩一脸迷茫的样子，说，“我敢打赌，你之前从没听说过这些。”格拉迪斯打断了他的断言：“我想，当我们煞费苦心地为她计划事情时，她至少应该听听。”知恩仍然在想着格兰普，她想用格兰普的口吻来回答：“谁求你了，谁要你为我做计划了？”她不知道自己那双浓眉下的眼睛在看着格拉迪斯的时候有多像格兰普的眼睛，但她注意到，格拉迪斯吃惊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就没有再打断杰德的话。“我们认为，你是时候接受真正的教育了。”杰德口中的“我们”其实指的是嫂子们，知恩轻蔑地想。“我们所有的男孩很早以前就去了大陆读高中。”他恭敬地朝母亲点点头说道，“妈妈当然知道怎么教你，你能更广泛而深入地学习拉丁文和代数，但我们认为……”他犹豫了。“我们认为，”他的妻子接着说，“和其他年轻人一起过健康的生活对你没有害处。”她环顾四周，寻求大家的支持。让知恩感到头疼和沮丧的是，其他人都支持格拉迪斯的说法，但她想，他们毕竟不是她的父母。“妈妈，我不是每天早上都上课吗？”她说道。“当然，你每天都上课。”玛丽轻快地回答，“你也是一个很好的学生，已经学会了我所知道的所有拉丁文。”“就是这样。”三儿媳赛迪跳了出来，“她要停滞不前了，因为没有人能再教她了。”“这么说，”她丈夫冷冷地说，“她知道的要比你多了，我的姑娘。”知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赛迪后来表现出一副要跟西拉斯算账的神色。杰德耐心地继续说下去，但他好像希望别人也能承担这项工作似的。“你可以轮流和我们住在一起，当然，除了山顶上的西拉斯。”知恩想，如果我傻到只能待在一个地方的话，那也只能是待在这里。“皮特有一辆漂亮的小车，天气不好的时候可以载你到学校去。那里每周会放两次电影，还有教堂的社交活动，还有……”知恩始终毫无表情。他的话终于说完了。“那么，”他高兴地说，“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知恩企图尽量想一些让自己满意的事情，却什么也想不到。“谢谢你，杰德，还有其他人。”——?她的眼睛看了看周围那些给她带来压力的人——?“那里真是太好了，尤其是还有山。”瞧，她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我喜欢这里。我也不想打扰你们。妈妈就是个好老师。嗯——?我想我会留在这里的。谢谢你们。”现在问题解决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快点离开这张桌子。她的海鸥林培正在格兰普号上大声叫着要吃饭，是她将林培放到那里的，这样一来它就不会跳到餐桌上了。她的山羊正在和小羊罗茜吵架，罗茜在嘲笑对方，因为罗茜已经可以很好地照顾自己了，而她的山羊却不能。微风再次吹起，船帆随风而动，她忘记将帆放下并卷起来。总之，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呢？嫂子们总是会去洗碗的。“请原谅。”她嘟囔着，把椅子往后推了推。“知恩，现在先不要离开。”知恩非常惊讶，没想到母亲会拉住她的手，“不如先把这件事解决了。”“我知道。”知恩在椅子边上强装镇定地低声说。“好吧，我不能说就这么定了，”她的母亲温柔地说，“不管怎么说，你父亲和我有话要说。”嫂子们使劲儿地点头。“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轻人总是想要管别人的事情，是嫌自己的工作不够多吗？——?（不过，她们也是家里的一员！）”她顿了顿，似乎在重新思考自己的话，“但既然她们给出了建议，我们最好还是考虑一下。知恩，过来坐下。”知恩呆呆地坐下，看着自己的父亲，他肯定不会插手这种事的。她的父亲此时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知恩的目光跟随父亲朝墓地望去。她生气地想，父亲很清楚格兰普会怎么跟他们说。而且这些也不该变成聚餐谈话的内容！他们一直等到格兰普不能挡他们的路了，才开始尝试实行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正如玛丽的孩子们所了解的那样，他们的父亲有话要说。知恩看着父亲的目光慢慢地移回房间，移向她。现在他要告诉所有人——?虽然不是完完全全按照格兰普的话来说——?知恩露齿一笑——?不会按照格兰普解决这种无稽之谈的方式来说。慢慢地，微笑变成了沉默的倾听。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说什么？她的父亲几乎什么也没说！她从来没有感到跟父亲亲近过，像跟格兰普那么亲近，而他那些慢腾腾的决定性的话把推得远远的——?离所有的人都远远的——?她摇着头，这些话全都对她不利。他在说什么？！“这对她来说将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她在岛上有点野了。而且现在父亲走了……”——?是不是因为自己和爷爷在一起很幸福，父亲因此而责怪她呢？——?“我想是时候让她知道一个女孩该是什么样子的了。”他说话像个法官，没有人情味。知恩疯狂地想，现在谁还会来帮助我呢？我可以找谁寻求帮助呢？“离开学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想我们可以在九月份之前把她安顿好。孩子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了。”玛丽迅速起身去拿蓝莓派。知恩看到了机会，躲在母亲后面溜了出去。知恩听到母亲说:“给她一点时间去适应这个建议，她会像小鲑鱼适应溪流一样轻松接受的。”然后，知恩跑了起来——?仿佛整个家族都在后面追赶她一样。即使在匆忙中，她也没有忘记抓起要带给海鸥的残羹剩饭。就算世界颠倒了，也并不意味着要让海鸥挨饿。退潮之后，格兰普号被留在了高高的海滩上。知恩用一股蛮力将它推进水里，浪花溅到了船尾的座位上。她用桨把小船划开，怒气冲冲地朝家的方向挥了几下，然后跳上小船，慢慢划走格兰普号。“干净的衣服被毁了！”她一边说一边从小船船舱里拉出一条沾满干盐的蓝色工装裤。海鸥林培从她离开海岸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尖叫，它正把头伸进盛满残羹剩饭的盘子里。知恩放开舵柄，滑到船尾。小船静静地驶出海湾，驶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海鸥呼噜呼噜地吃完了它的晚饭，摇摇摆摆地走到船尾围板那儿，在那儿它可以向下触碰到知恩的头发。知恩满足着海鸥的需求，心不在焉地揉着它光滑的羽毛。过了一会儿，它爬到船头，像一尊被浪花浸湿了的雕像一样坐在那里。知恩起航了。航海比飞行要好，你只要静静地坐着，干净的水在周围流淌，湿润的空气会把你吹得干干净净。没人能逮到你，在这段时间里，你很安全。她为什么不能坐船离开他们呢？把船先藏起来，随后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溜走。然后不断地航行，航行，和林培一起航行。林培也会喜欢的。但是，知恩身为一位船长的孙女，她不能在海上欺骗自己。晴朗的天气不会长久，食物也是。就像今天早上一样，她迟早会被一艘汽艇拖回家。这可怕的一天在最开始时是那样令人愉快！她的头在阳光的照耀下垂在了舵柄上。船帆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不知不觉地鼓了起来，知恩不得不注意着这渐渐增强的风。没过多久，风就开始发挥自己的作用了，使她像船帆一样挺直了身子，这让知恩变得警觉起来。船舷轻轻压入水中，这是她最喜欢的状态。她稳稳地站在舵旁，浪花拍打在她的脸颊上，嘴里满是咸味。海鸥压低身子，拍打着湿漉漉的翅膀，以保持平衡。光明岛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那闪闪发光的山峰使它在一片深蓝色中格外显眼。过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将离去，这个岛又将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它又将属于她了，她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而她会选择永远住在这里。她精神振奋得像海鸥拍打着翅膀一样。“让他们来抓我吧！让他们来抓我吧！”她吹着口哨，唱着歌，把林培叫过来。林培此刻感觉知恩好像心情好一点了，于是就跳回船尾，靠在她的肩膀上。“让他们来抓我吧！”知恩一直唱着歌，直到格兰普号不得不掉头回家。然后，声音一点点减弱，最后，当太阳滑落到紫色的山后面的时候，就再也听不到任何歌声了。知恩不断地发抖，但不是因为北方的黄昏带来的严寒。海鸥也浑身发冷，缩成一团，躲在了有遮挡的驾驶舱里。知恩迎风航行，绕过了小海湾。她知道杰德的汽艇早就载着那些吵闹的乘客离开了，但看着空荡荡的海湾，她还是感到一阵轻松。格兰普号静静地回到了系泊处，太阳落山前的微风刚好够把它带回家。知恩收起了帆，把整艘船收拾得干净整洁，准备好过夜。这时，厨房的窗户亮起了黄色的灯光。她抱起皱着翅膀表示抗议的困倦的林培，把它放进小船。她再一次出海。这次她划得很慢，一边划着桨，一边望着天上的星星。灰色的房子在渐暗的天空下显得宁静而安稳，也让她的心情平静下来。他们无法把她从光明岛带走，这里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