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导读
序章
有人盯上了
左眼跳财,右眼跳崖。这些年,洛南时常在睡梦中被眼跳惊醒。每一次眼跳,他都睡不好觉,感觉如同站在悬崖边上,心里总会隐隐不安。可是,2002年初夏那个早上,洛南却不知道自己是被眼跳惊醒的还是被电话吵醒的。他反复用手揉眼皮,手刚停下,眼皮如被水汽冲撞的锅盖,又跳起来,睁开眼睛时,只知道窗外不知名的鸟在桉树枝叶里叫得幸灾乐祸、阴阳怪气。床头的电话机似乎在与鸟叫比试着谁更刺耳。他脑子里依然是梦里儿子委屈的哭声,电话机还在响。洛南摸出手机
看了看,才早上七点。这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他头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从枕边摸出烟与打火机,叭叭叭三下才终于点燃。电话机还在执着地嚎叫,一粒红光在黑暗中闪了几下,
几声咳嗽之后,洛南才完全从梦中回到现实。
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带着半夜露水的凉意敲击着洛南的耳膜,眼皮如被针扎跳得零乱,洛南脑子里还是儿子洛阳咧着嘴的样子。电话里嗡嗡半天,他还是没听清楚,你说慢点,我听不太清楚……
电话里声音大了一些,但没有放慢,东山旅馆,有人准备买卖大熊猫皮。
大熊猫皮!这可不是小事!洛南从床上坐起,眼皮还在跳,背上涌起一股凉意,口气冷漠如面对犯人,你是谁?恶意假举报是要受处罚的。
别管我是谁,是不是假举报你们去查了不就知道了。电话里的人干咳了两声,似乎也在抽着烟。
洛南感到一股强烈的厌恶情绪冲到胸口,你哪儿来的消息?
别问我哪里来的消息。电话里的声音少了一丝沙哑,也许烟已经抽完了,东山旅馆三楼,信不信由你。
洛南又点燃一支烟,努力将声音平和下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如果属实,我们好通知你领取奖金。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声。洛南坐在床上将烟抽完,再将烟头按灭。自己从乡下调回来才一个多月,老邵去欧洲考察还不到十天,临走前再三说,不是天要垮了就别给他打电话。可这大熊猫的事算不算天要垮了?虽然陌生男人的声音让洛南厌恶,但他凭直觉判断这个举报极有可能是真的。背上的凉意再次涌起,他拿起床头的电话。通了,没人接,又拨,还是没人接。
我操!洛南又拿起手机再拨,电话里终于响起一个男人睡梦中的声音,喂——余科长,刚才接到举报,你马上通知公安科全体人员除了内勤值班的外,七点半准时到林业局大门口集合。洛南想了一下,又说,对了,把枪带上。
什么案子还要带枪?余伟疑问中带着睡意,洛局你哪里接到的消息?可靠不?
我怎么知道可靠不可靠?洛南心里感觉很冒火,可靠不可靠去了不就知道了!
洛南穿好衣服,又拿起手机拨通了驾驶员刘洪志的电话,你马上到林业局门口等我,有紧急任务。
洛南到达林业局门口时,公安科的五个人已经全部到齐。
洛南对科长余伟说,举报人说有人倒卖熊猫皮。打电话请刑警队配合一下,地点东山旅馆。
余伟说,陌生人提供的消息不一定十分可靠,我建议还是先不惊动刑警队好。
洛南想,你是怕刑警队抢了你的功劳吧,可是你这几个人行吗?洛南心里虽然这么想可嘴里却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请他们马上派得力人员直接赶往东山旅馆封锁现场!
余伟犹豫着,我们林业公安和刑警队是平级的,是不是你给他们领导打个电话?
洛南终于克制不住心里的火气,什么平级不平级的,这是他们的职责。打不打是你的事,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你打了如果不行我再给他们领导说。林业公安与刑警迅速将东山旅馆包围。刑警队长侯天明向洛南报告,没有放出宾馆内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服务员和宾馆的经理。洛南问,举报人只说在三楼,没有说具体房间,怎么办?
那就挨个房间搜查!侯天明说。
好,你们分下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洛南说。
那我们刑警队负责封锁与警戒,林业公安负责搜查!侯天
明对余伟说。
一个小时不到,三楼的房间全部搜查完毕。两个小时后,余伟报告,宾馆所有的客房搜查完毕,没有发现熊猫皮,也没发现有什么人随身携带大量现金。
有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洛南问。
对每个旅客都进行了询问、查看了身份证,有一个是外地做药材生意的,其他都是乡下来的本县人,没有发现明显的可疑人员。余伟说。听服务员说,我们到达前几分钟有两个人退房离开。站在旁边的干警母辉说。已问过服务员,两人是一周前住进来的,说是买洋芋的。余伟说。
洛局,我们的人员是不是撤了?侯天明问。
洛南掏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撤吧,都撤了!
我就说,陌生人的消息不一定准确,是不是?余伟低声说。
洛南看了一眼余伟,转身就上了车。
天快黑的时候,林政股长陈西对洛南说,这段时间路上不太清静,拉黑木材的比较多,晚上我们打算到几条路上去跑一跑,洛局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看?
洛南说,反正今晚我也没事,就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吧。
陈西问,那咱们走近点还是远点?
洛南说,随你定吧,去看一看就回来早点睡觉。
陈西掏出手机便给张波和许强打了电话,洛南也掏出电话准备叫刘洪志开车过来。陈西道,咱们局里的车太显眼了,还是叫外面野的吧,目标小一点。不到十分钟,一辆面包车就来到两人身旁。洛南让陈西坐副驾驶位置,自己坐到了后面。车还没到林业局门口,就看见张波和许强站在门口抽烟,陈西说,别在门口停,让他们两人到前面上车。洛南说,陈西你也太那个了,咱们就跟搞地下工作一样。陈西说,没办法,现在的木材贩子天天盯着我们,说不定我们刚上车人家就已经得到消息了。等到张波与许强都上了面包车,陈西才问,洛局,你说咱们走哪条路?洛南随意回答道,走哪条路你安排,我只是跟着去看看。
青石县通往县外的公路主要有三个出口,除了主出口关河通往岷州市以外,还有云岭和香泉分别通往相邻的两个县,三个地方都设有木材检查站,三个检查站对外统称青石县木材检查站,由分管林政的林业局副局长洛南兼任站长,下面再设一个负责具体工作的副站长。
陈西说,那咱们去云岭方向吧。洛南同意了。通往云岭的公路很窄,弯道很多,面包车在公路上跑得很慢,犹如一只散步的乌龟。天渐渐黑下来,洛南坐在后排靠窗边,山路上很少有车来往,偶尔一辆面包车驶过,直到快到云岭检查站,也没有发现一辆拉木材的车。
洛南问,怎么会一辆木材车都没有?
陈西说,这条路上本来车就少,主要的木材还是从关河出去的。
张波说,我们今天时间有点早,那些黑木材要晚上一两点才会往出拉。洛南让车在路边停下,自己下了车站在路边抽烟。天上一团团黑云涌动,一股风吹来,几大滴雨砸在脸上。
洛南刚点燃一支烟,陈西也从车上下来,问,要不要去云岭检查站坐一会儿?
洛南觉得有些累,便说,算了,下雨了,回去吧。
雨越下越大。面包车在碎石公路上开得很小心,回到县城已是凌晨一点过。洛南打开房门便径直走向卧室,打算不洗脚直接上床睡觉。自从调回局里以后,他经常无端地感到疲倦,说劳累也算不上,身体似乎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感到没什么精神。窗外雨一直没停。洛南没有开灯,伸着脚在地上找到拖鞋走向卫生间,然后转身走进卧室。窗外传来沙沙的雨声和隆隆的雷声,闪电将窗帘照亮。风从没有关拢的窗户挤进,将窗帘掀起,雨点飘进来,几滴凉凉的水珠飞到洛南脸上。他想
起身去把窗户关上,却浑身疲倦得只想闭上眼睛。睁开眼时,窗外的亮光已经照到床上。洛南看看手里的电话,快八点了!三个未接来电。床头的电话还在响,如一个撒泼的悍妇,洛南侧过身将话筒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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