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与苏辙:大宋双子星

苏轼和苏辙是亲兄弟， 一个是为人熟知的乐天派诗 人，一个是高登庙堂的政治 家。苏轼只比苏辙大两岁， 他们少时共读、青年同仕、 中年扶持、暮年投老，既是 兄弟，也是知己，一生相知 相勉、手足情深。 苏轼一生不是被流放就 是在被流放的路上，苏辙一 生不是在救哥哥就是在救哥 哥的路上。 苏轼的仕途坎坷，被卷 入“乌台诗案”，锒铛下狱。 弟弟苏辙在南京做官，冒死 给皇帝写信求情，愿意用自 己的官职换哥哥一命。 苏轼去世时，回望一生 ，悔恨的不是一身才华无处 施展，而是临死前没能见到 弟弟最后一面。 人生起起落落，他们携 手同行。

纪云裳，湘女，知名传记作家。出版有《李清照传：世有一人，如美景良辰》《苏东坡传：我只是个有趣的凡人》《如果我生来没有翅膀：独立女神香奈儿传》等十余部。

苏轼到渑池的那一天， 下了极厚的雪。 黄昏时分，满室清寒， 天地为之一白。他看着窗外 ，远山略肿，小径隐匿，一 群觅食的鸿雁落在雪地上， 如溅落宣纸的点点墨痕。 毛笔已经蘸饱了墨，笔 落在纸上，忽而峰峦，忽而 河谷，忽而雁翅，忽而鸿爪 。翼翼归鸟，载翔载飞，往 事扑面而来，亦簌簌如落雪 。 苏轼再一次想起了苏辙 （子由）。 这是他们人生中经历的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别， 在此之前，二十余年未曾长 久分开。江淹说：“黯然销 魂者，唯别而已矣。”苏轼 与弟弟分别后，内心的确凄 恻恍惚，一提笔，便雪意弥 漫。 不饮胡为醉兀兀，此心 已逐归鞍发。 归人犹自念庭帏，今我 何以慰寂寞。 登高回首坡垅隔，但见 乌帽出复没。 苦寒念尔衣裘薄，独骑 瘦马踏残月。 路人行歌居人乐，童仆 怪我苦凄恻。 亦如人生要有别，但恐 岁月去飘忽。 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 何时听萧瑟？ 君知此意不可忘，慎勿 苦爱高官职。 ——苏轼《辛丑十一月十 九日既与子由别于郑州西门 之外，马上赋诗一篇寄之》 嘉祐六年（公元1061年 ）十一月十一日，被授大理 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的苏 轼从汴京出发，携妻带子赴 任凤翔。 制举登科后，苏辙暂留 京师等待任命，而苏轼初仕 凤翔，任期长达三年，两地 山重水复遥遥一千二百里， 见面何其之难？ 苏辙去送苏轼，两兄弟 并辔而行，一不小心就同行 了八日，离京一百余里，来 到了郑原之上。 郑州西门外，他们依依 话别，黯然神伤。 前路漫漫，一如宦途， 会不会是一条雪后泥路？ 苏轼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一时间精 神竟恍然迷醉起来，像饮了 酒，昏昏沉沉的，马背上空 留一具皮囊，心思早已同弟 弟返程而去。 暮色四合，寒气袭人， 衣衫单薄的苏辙戴一顶黑色 的帽子，骑一匹瘦马，踏着 月光回程，越走越远，身影 越来越小，更显得清瘦的他 形单影只。 苏轼望着苏辙的背影， 在马背上写下这首诗，倾诉 分开后对苏辙的挂念，对人 生的喟叹，以及独行异乡的 寂寞。 他想起去岁与苏辙在怀 远驿备考的秋夜，窗外疾风 骤雨，读韦应物的《示全真 元常》：“余辞郡符去，尔 为外事牵。宁知风雪夜，复 此对床眠。始话南池饮，更 咏西楼篇。无将一会易，岁 月坐推迁。”心有戚戚，就 像坐在孤舟上，漂泊于茫茫 大海，突然伤心不已。 韦应物于知天命之年掌 印苏州，一直勤政爱民，两 袖清风，故得“韦苏州”贤名 。辞官之后，韦应物写下此 诗相赠故友元常，怀念往昔 风雪夜共卧一床的情谊，就 像怀念一去不复返的盛世和 壮年。与故友分别后，南池 依旧可以饮酒，西楼依旧有 人赋诗，他为何怅然？或许 除了无法回到长安的穷困， 他还感知到了茫茫天地间， 一个人终究无法抵御世事变 迁的无力与渺小。 就像千年前带着弟子穿 越旷野，在河边感叹“逝者 如斯夫，不舍昼夜”的孔子 ，在无尽的时间面前，感知 到的也是生命的有限和万里 抱薪以赴风雪的孤独。逝者 如斯，唯有思想与情感，可 以像水面上的波光一样，千 秋万岁流传。孔子的知天命 ，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晚年的韦应物已然明白 ，岁月如流，暮色将近，人 生最大的天命，是时间。 数百年后，韦应物笔下 的情谊与怅然，一如大河中 的波澜与金沙，在泛黄的书 卷上，被寄居怀远驿的苏氏 兄弟看见并打捞了起来，几 代理想主义者的心流在那一 刻得以交互、碰撞，发出夜 雨洗河汉般的回响。 P2-5

雪泥鸿爪 世间所有的名字都不是秘密 有风来自少年时 出四川记 四海一子由 两地书 彩云易散 人生无离别，谁知恩爱重 我兄东南游，我亦梦中去 寂寞山城 安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 与君世世为兄弟 千里快哉风 双璧 倾杯不能饮，留待卯君来 人生如逆旅 不系之舟 手足之爱，平生一人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