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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闪耀时
字数: 442
出版社: 江苏文艺
作者: 明月闪闪
商品条码: 9787559495389
适读年龄: 12+
版次: 1
开本: 32开
页数: 346
出版年份: 2025
印次: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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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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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十八线小编剧乔闪闪接到一部大IP改编剧,可男主却是偶像的对家。那个演技烂,耍大牌,审美成谜,热衷摆烂,除了张脸一无是处的顶流——陆星耀。 不仅如此,为了他的垃圾演技,乔闪闪还得改剧本。 熬了无数的夜,掉了数不清的头发,乔闪闪怒而发誓:“再给他改剧本我就是狗!” 不久后,酒店会客室。 陆星耀拿掉盖在脸上的杂志,似笑非笑地打量她:“听说你不想给我改剧本?” 遇见乔闪闪之前,陆星耀只想退圈;遇见乔闪闪之后,他想要长长久久地红下去,为她的梦想保驾护航,助她高飞。 然而在遭遇事业滑铁卢时,却是乔闪闪助他重回巅峰。 成功转型拿下人生第一个演技奖项的当晚,颁奖台上,主持人问他:“是什么让你找回了当演员的初心?” 陆星耀看着台下的乔闪闪,漫不经心地答:“她希望我做一个好演员,而我想要让她的梦想成真。” ——当你闪耀时,星星都为你折腰。
作者简介
明月闪闪 成人童话制梦机,以我笔写我心,期待着有一天能在现实主义的土壤里开出理想主义的花。 微博:@明月闪闪Shinning
精彩导读
Chapter1. 你的真命天子即将出现 事情发生的时候,乔闪闪正在看手机。抖音总热榜前十,陆星耀一人就占了四个。 #陆星耀 关山月#、#陆星耀现身首都国际机场#、#陆星耀 裴昭#、#陆星耀演技#。 乔闪闪最近天天熬夜加班,头发一把把地掉,上次来月经还是两个月前,要不是自己单身,多少得怀疑一下是不是怀孕了。 因此这会儿,看到害自己加班的罪魁祸首,她就忍不住心烦。 乔闪闪面无表情地划拉两下手机屏幕,正准备退出,没留意点进热榜第一的话题——#内娱第一阿尔法#。 得益于这些年国家对5G的大力发展,没等她反应,视频已经开始自动播放。 汹涌的人潮中,男人身形高大挺拔,清瘦但并不单薄,有种鹤立鸡群的出挑。 他穿一身黑,黑色工装裤、黑色背心,戴黑色墨镜,两手插兜,一件黑色夹克松垮地挂在肩上,脖子上戴了一条银光闪闪的铂金项链,肩臂胸口处的肌肉线条清晰,墨镜下的半张脸冷淡不羁,自人群中远远走来时,有种目中无人的狂傲。 乱世巨星的伴奏曲慷慨激昂地响起,密密麻麻的人群如退潮海浪般一分为二,自发为来人让出一条通路。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拍,男人蓦地转头看来,唇角扯出一个冷淡的弧度,蓬勃的荷尔蒙几乎要从屏幕中喷涌而出。 拍摄角度的原因,视频不算清晰。 乔闪闪一时没有认出这人是谁,猜想着是不是最近火起来的某位流量明星,脑子慢半拍地还在想,手已经先一步点开评论区。 陆星耀,内娱第一阿尔法。 乔闪闪表情凝固,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刺耳尖锐的号叫,一个重物自高处重重砸在她的肩上。乔闪闪猛地往前扑倒,手机连同提在手里的外卖一同飞了出去。 一只橘色肥猫在地上打个滚,丝毫不顾被它砸个半死的乔闪闪,一头扎向外卖袋,一只黑色“八字开脸”肥猫紧随其后,两只猫围着散落一地的外卖龇牙哈气。 “哎哟,没事儿吧,丫头?” 门卫大爷老张正端着保温杯四处溜达巡视,见乔闪闪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忙上前将人搀了起来。扶着人在花坛边的长椅上坐下,张大爷操着一口京片子热络地问道:“能行吗?不行大爷送你去医院。” 乔闪闪试着活动肩膀、抻抻腿。还行,没脱臼没骨折,就膝盖上蹭破点皮,小伤。 乔闪闪:“不用了,谢谢大爷。” 两只猫还在为香酥排骨的所有权“嗷嗷呜呜”,张大爷骂了句“小畜生”,作势要去撵。乔闪闪自认倒霉地叹了口气:“算了吧,反正也不能吃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包里拿出消毒湿巾清洁伤口。 张大爷溜达着去旁边给她捡手机,一回头,见她龇牙咧嘴着直抽气,只觉得好笑又心疼,将手机塞她怀里:“等着,大爷去给你拿药。” 乔闪闪想说不用,一抬头见大爷已经走远,只好把喉咙口的话又咽回去,远远冲着大爷的背影道了声谢。 八月中旬的北京,秋意寥寥,溽暑未消,即便是到了傍晚,气温依然居高不下。天气预报夜间有暴雨,这会儿空气沉闷黏腻,厚重的云层坠在空中,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乔闪闪把消毒湿巾团了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重新拿起手机。 好消息,屏幕没碎。 坏消息,她为某顶流的热搜事业添砖加瓦,摔倒时不慎点了个赞。 就说和“陆星耀”三个字扯上关系准没好事。看一眼自己遭受无妄之灾的膝盖,乔闪闪默默在心中腹诽一句,取消了点赞,按灭手机。 乔闪闪大学学的是临床心理学专业,毕业后没有选择考研,短暂地在某所中学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老师。奈何她实在不是当老师的那块料,恰逢那段时间,好友周佳怡准备转行做编剧,希望她能过去帮忙。 乔闪闪从小就有个编剧梦,初中时就无师自通地对着电影电视剧拉片,可惜家人反对,没能参加艺考。上大学后,她开始自娱自乐地在网上写小说和同人文,虽然在小圈子里有点名气,但始终不温不火。因此周佳怡一提,她就立刻答应下来,果断辞职来了北京。 头一年还不错,虽然辛苦,钱也不多,但创作相对自由,和制片导演的理念也合拍,项目推进很快,看着自己的文字拍摄落地播出的成就感比什么都值。 后来,乔闪闪更是在比稿过程中打败一众大编剧,成功接下知名大IP《关山月》。那时她还做着剧播出以后自己一夜成名的美梦,却不知道自己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光是改剧本,就从头到尾大改了三次,要不是三稿剧本都叫《关山月》,估计还以为是三个项目。接着遇到个理念不和的制片,天天被骂得狗血淋头不说,还被克扣剧本费,动不动就威胁要换编剧。好不容易熬到项目对接演员,准备开机了,又一个晴天霹雳——片方找了陆星耀来演男主角裴昭! 陆星耀,内娱顶流,人气高不假,长得帅也是真的,但这哥出道十几年,风评就没好过,黑粉快和粉丝一样庞大,所到之处无不是腥风血雨。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演技实在太差,上限极低,下限负无穷,但凡他担任主角的剧,没一部是豆瓣评分过“5”的。 而更过分的是,为了迁就这位的演技,制片再次要求改剧本,原本好好的家国天下权谋剧,硬生生被改成狗血玛丽苏工业糖精剧,不能说和原著有什么区别,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乔闪闪为《关山月》这个项目付出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和数不清的心血,她不仅是编剧,还是原著粉,只要想到剧播出后,编剧被骂上热搜的场景,她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小姑娘家家的,整天唉声叹气的,像什么话。” 张大爷拿着消毒水和棉签回来,老远就看见乔闪闪蔫头耷脑的丧气样,热心市民张大爷对此很不赞同。 “年纪轻轻的,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有活力。” 两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达成协议,这会儿脑袋贴着脑袋,亲昵地凑在一起埋头吃饭。 乔闪闪拿纸巾垫着踩在长椅边缘,用蘸了消毒水的棉签清理伤口上的小沙粒。 张大爷瞅了她两眼,试探着问:“遇到事儿了?来给大爷说说看。” “没。”乔闪闪摇头,换了一根棉签,“就是最近工作有点儿累。” “要我说啊,你们年轻人就是太拼。”张大爷就着保温杯喝了两口茶,老气横秋道,“人啊,还是得信命,命里没有的东西,你再努力也没用。” 乔闪闪叹了口气,什么命不命的,她不清楚,但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了,越努力越不幸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要不是当初努力拿下这个项目,现在也不至于既操心又没钱。 偶尔朋友们开玩笑,会不无羡慕地调侃一句“乔老师马上就是大编剧了哦”,可只有乔闪闪自己清楚,她拿的那点儿剧本费,连饭都快要吃不起了。 张大爷:“来丫头,手给我。” 乔闪闪:“干什么?” 嘴上这样问,手已经递了出去。 张大爷就着不甚明亮的路灯,一脸严肃地盯着她的掌心看。乔闪闪忍不住调侃:“大爷,您还会看手相?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一般人我可不给看。” “那您看出什么了?” 张大爷摸着下巴沉吟半晌,搞得乔闪闪都有些紧张了,才郑重其事地道:“看出你这丫头有福气,将来必定大富大贵,爱情、事业双丰收!” 别说大富大贵了,下个月的房租要从哪儿出还不知道呢。 爱情就更别提了,她天天不是在工作室写稿,就是在家写稿,出门机会寥寥无几,身边不说异性,连个公的都少有。 知道张大爷是在安慰她,乔闪闪也十分捧场:“行,那我就等着,看退休前能不能实现。” “你别不信。”张大爷很不高兴,“你的真命天子很快就会出现了。” 乔闪闪被那跨时代的“真命天子”逗得不行,蔫了吧唧的一张脸都神采飞扬起来:“好好,承您吉言,回头我们结婚了,肯定给您包个大红包!” 说话时,手机在一旁振动了两下。乔闪闪拿起看了一眼,是周佳怡的消息。 怡宝:闪宝,你前三集剧本改完没有啊,发给我。 怡宝:顶不住了,制片又在催了,快快快! 乔闪闪脸上刚浮起的一点笑意又缓缓落下。她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拧上消毒水的瓶盖,和棉签一起递还给张大爷。 “要回去了?”张大爷很有眼力见儿,摆摆手道,“行了,拿回去用吧魏思杰很自觉地接过话头,不让话掉地上。这边聊得正开心,制片助理黄嘉卉拿着黄雯靖的手机走过来。 她小声道:“姑姑,郭总的电话。” 黄雯靖拿过手机看了眼,起身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去旁边接电话了。沙发这片瞬间安静不少。 黄嘉卉的目光一直偷偷在陆星耀脸上打转,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前搭话。还没等她开口,侯导先拍拍陆星耀的肩。 “走,陪我抽根烟。” 两人一前一后地起身出了会客厅。 露台上,陆星耀懒懒散散地往那儿一靠,一手插兜,一手拨弄旁边一盆垂丝茉莉。他不抽烟,侯导也很清楚,叫他出来显然是有话要说。 侯导想说什么,陆星耀多少也能猜到。 《关山月》是业内备受瞩目的大项目,出品方多,说话的人多,做决策的人也多,谁都想在里面插上一脚。编剧和制片人是制片方选的,导演是平台选的,至于主演陆星耀,就更是多方博弈的结果。 大家表面上一个项目团队和和气气,但各自的立场诉求以及行事风格都不一致。 像制片黄雯靖,她很会跟风抓热点搞营销,虽然做出的剧全网骂,但就是赚钱,各项数据无论是话题度还是播放量都很能“打”。 而侯锋侯导就是娱乐圈里那种典型闷头做事的人,北影出身,早年还当过编剧,在流量时代到来前,拍过不少家喻户晓、脍炙人口的电视剧。陆星耀最早走红,就是在他的剧里演一个戏份很少的小配角。 这两年侯导身体不好很少拍戏,会接下《关山月》还是受人之托,加上原著底子不错,剧本改得也算有亮点。虽然还有些稚嫩,但灵气十足。可谁能想到今天制片竟然会拿这样一版定稿剧本给他?都不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了,这简直就是诈骗! 影视圈说复杂也复杂,但有时候说简单,也简单。剧本剧本,一剧之本。可以说谁掌握了剧本的话语权,谁就掌握了项目的主导权。但很显然,编剧现在被制片牢牢抓在手里,侯导很难真正对剧本有什么改动。圈子里像侯导这种认真做事的,其实是很瞧不上黄雯靖那种跟风赚热钱的,所以他也没和制片理论,直接来找陆星耀。 “我不拍烂剧。” 侯导一句废话没有,张口就开门见山。 陆星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眼神蔫坏,怎么看都有些幸灾乐祸:“您合同都签了,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有点迟?” “所以才找你帮忙,给我个面子。” 侯导一向直白,这话一出,堵得陆星耀半天不知该怎么接。 他并不想介入制片和导演及其背后所代表的公司与平台间的博弈,甚至连怎么跟侯导打太极都想好了,但谁想到侯导连理由都懒得找,直接搬出了自己的面子。 陆星耀谁的面子都能不给,但侯导不行。 他出道很早,十来岁就进了娱乐圈,在这个名利场中遭受过很多恶意,但捧红他的人是侯导。在他最狼狈落魄的时候,愿意拉他一把的也是侯导。只可惜他最后和侯导的期望背道而驰,没能成为一个兢兢业业的好演员,反而在侯导最讨厌的流量道路上越走越远。 沉默半晌,陆星耀直起身站好,一直在指尖把玩的垂丝茉莉被他不小心拽掉一条花枝,他莫名有些不自在,摸摸鼻尖,把花枝重新插回花盆里。 “您话都说这份上了……”陆星耀叹了一口气,表情很无奈,“我还能怎么办?” “有你这句话就行。” 目的达成,侯导很满意。 陆星耀觉得还是得提前打好预防针:“我的演技到底什么水平,您应该很清楚——” “怎么,又退步了?”没等他说完,侯导一个严厉的眼神扫过来,陆星耀识趣地闭上嘴。 “你的演技我当然清楚,基本功没问题,是态度问题。”说到这儿,侯导哼了声,斜他一眼,到底是没说什么,“我不要求你有多出彩,别拖后腿就行。” 陆星耀没什么脾气地拖长音“哦”了一声。 侯导这才说起自己的打算:“过两天我给你找个编剧,你以跟组编剧的身份带进来。” “您想带编剧进组改剧本自己带呗。”陆星耀对这种脱裤子放屁的行为十分不解,“干吗在我这儿兜圈子?” “我是那种随便改人剧本的人吗?” 侯导胡子瞪眼,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 说白了,不管制片、导演还是演员,自带编剧进组,在未经原编剧同意的情况下,对剧本做出修改都是一种极其不尊重的行为。虽然大部分时间编剧没什么话语权,但作为主创之一,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自带编剧进组相当于是明面上侮辱人了。 侯导今年五十多岁,在娱乐圈沉浸几十年,也是叫得上号的人,他还要脸,这种会落人口实晚节不保的事,他才不会做。 “所以我是那种人?”陆星耀指指自己,气笑了。 “至少看起来挺像。” 外面的雨比来时小了些,但依然滴答不停,偶尔有几滴被风带着溅落在露台的地砖上。陆星耀今天穿得很休闲,上身一件黑T恤,下面配一条同色束脚运动裤,整个人嫩得像青葱少年。 侯导转身往屋内走,从他身边路过时,拍了拍他的肩,朗声笑道:“顺便让编剧给你讲讲戏!” 陆星耀看着小老头心满意足的背影,无语地站了片刻,抓了把头发,跟着进了屋。 黄嘉卉正好端着洗好的水果从厨房里出来,看到陆星耀,眼睛一亮:“陆老师,吃水果!这个葡萄很甜的,你尝尝。” “谢谢,我不吃甜的。” 陆星耀礼貌地拒绝,在沙发上坐下,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水,想到侯导刚刚的话,忍不住开始头疼。 “那我帮你倒一杯水吧。”见他杯子空了,黄嘉卉立刻帮他添上。 “谢了。” “陆老师太客气了。”黄嘉卉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陆老师,你平时休息都喜欢做什么呀?” 直到这会儿,陆星耀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眼皮很薄,五官锐角比例大,骨骼感重,是一张典型的薄情寡义渣男脸,不笑时整个人显得又拽又冷,但实在帅得很有冲击力。 黄嘉卉脸色发红,眼神躲闪着,避开他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问:“陆老师前几天是不是去重庆了?我同学说在解放路偶遇了一个人特别像你,但没敢上去认。” 陆星耀已经收回目光,懒懒地“嗯”了一声,垂着眼皮玩手机。 黄嘉卉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敷衍,以为终于和他找到了点儿共同话题,激动地和他聊起自己那帮追星小姐妹有多喜欢他。陆星耀最开始还偶尔回应两句,后面直接沉默下来。 半晌没得到回应,黄嘉卉转头,见陆星耀正低头玩手机。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眉峰微微拧着,像有心事。 就在半分钟前,陆星耀收到一条来自Listen For的消息。 Shining:如果有一天,你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了,要怎么办? 乔闪闪收到Star的回复已经是三天后。 她最近两个多月没有好好吃饭休息,身体本来就有点问题,今天骤然一个晴天霹雳,又淋了一路的雨,等回到家就发起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脑子里翻来覆去,全部是和周佳怡之间的点点滴滴。 乔闪闪和周佳怡的相识始于一场乌龙。 那会儿还是百度贴吧流行的年代,两人因为同样的笔名而使用了同一个贴吧,最开始谁也没发现谁,其乐融融地在一个贴吧里待了大半年,才发觉不对劲。 两边亲友吵得不可开交,都想把对方赶出去。闹得最凶时,乔闪闪主动去和周佳怡沟通,两人一聊才发现,她们不仅有同样的笔名,还是同年出生,就连生日也在同一天。 全世界有八十亿人,中国十四亿,她们能以如此戏剧化的形式相遇,很难说清楚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缘分。 同龄人,有相同的爱好,成长背景也相似,她们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上大学之前的那些年里,她们写给对方的信能填满一整面墙的书柜,攒下的零花钱都用来充话费,每天电话、短信不断,甚至一度被家长怀疑是早恋了。 因为周佳怡的存在,乔闪闪从不知道孤独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后来她们见面,一起去旅行,一起看日出,一起听演唱会,一起过她们的相识纪念日,躺在床上畅想未来,许诺将来给彼此的孩子当干妈,约定等到了八十岁还要一起推着轮椅周游世界。 她会在周佳怡失恋时飞跃大半个中国陪周佳怡去散心,周佳怡也会在她生病时坐一整晚火车出现在她的病床边。 再后来,她们一起共事,一起养宠物。她会给周佳怡的父母准备新年礼物,周佳怡也会在她父母生日时送上红包祝福。她们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了朋友,更像是亲人。 乔闪闪一直把周佳怡放在除父母家人外最重要的位置上,她无条件地信任周佳怡,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周佳怡会欺骗她、背叛她。 《关山月》签约时,她们的第一部剧刚开机不久,乔闪闪在厦门跟组。因为是第一次写剧本,经验不足,拍摄现场出现了很多问题。乔闪闪每天跟现场改剧本,晚上收工还要和导演、摄影沟通第二天的戏,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去关注《关山月》的项目进度。 后来周佳怡告诉她,《关山月》比稿通过已经签合同了,但是钱不多,和第一部剧一样,两万一集。分给中间帮忙牵线介绍资源的程哥一半,到她们手里两人再分,落到乔闪闪这儿就是五千元一集。 两部剧都是同一家公司的项目,加上她们确实不是什么知名编剧,那时连一部已播出有署名的作品都还没有,片方给个新人价也实属正常。 那会儿乔闪闪还跟周佳怡吐槽,估计片方是看她们便宜才选她们,不然那些大编剧怎么也得十几二十万一集。周佳怡搂着她的肩,说等《关山月》播出,她们也是能拿十几二十万一集的大编剧了。 所以,即便是拿着低廉的价格,付出着远超这价格的劳动,乔闪闪也一直在心里劝自己—— 再坚持一下,等剧播出有署名就好了。 直到不久前,她在工作室看到《关山月》的合同,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编剧费八万一集。 即便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但一想到这儿,乔闪闪就忍不住浑身发抖,脑子里像是装了把电钻,“嗡嗡”地,几乎要炸开。 她应该冷静的,冷静下来,理智地去思考解决办法。 可是在这一瞬间,愤怒完全冲破理智,她只想抓着周佳怡的肩膀,质问周佳怡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她哪里做得不好吗?还是钱就有那么重要?比她们十几年的感情还重要? 乔闪闪还记得,她在厦门跟组期间,周佳怡在装修工作室。那会儿她每天睡眠不足两小时,改剧本改到想死,但周佳怡随口抱怨一句“装修好贵啊”,她立刻拿出跟组费用的一半打给她。 怕周佳怡不好意思拿,乔闪闪还安慰她,跟组的收入也算工作室的收入,当然要一人一半啦! 现在想来,她可真是个笑话。 乔闪闪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整个人感觉都快要烧化了,嗓子又干又痛,连吞口水都困难。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第一件事不是去接水,而是先拿手机给周佳怡打电话。 具体说了什么,乔闪闪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周佳怡在电话里哭了。 周佳怡向她道歉,说对不起,说她是她最好的朋友,说自己是有苦衷的,说电话里面不方便说,回来一定会给她一个解释,说不想失去她…… 周佳怡从没有哭得那么伤心,乔闪闪到底还是心软了。 虽然她确实不懂周佳怡一字未写独吞三百万的苦衷,但她还是想听听,周佳怡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乔闪闪睡了醒,醒了睡,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仿佛是要把这两个多月失去的睡眠都补回来似的。 第三天清晨,她被一通电话吵醒。 烧已经退了,但头还晕着,乔闪闪闭着眼摸过手机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先咋咋呼呼的一声——“闪闪,你上热搜了!” 打电话的是她的发小顾时宜,资深追星人,所有粉过的明星放一起能拍一出《梁山好汉》,日常混迹各种吃瓜群和超话,对娱乐圈的各种小道消息了如指掌,连她这个娱乐行业从业者都甘拜下风。 乔闪闪还有点蒙:“什么热搜?” “微博热搜呀!”顾时宜道,“就陆星耀主演,马上开机的那部《关山月》,你不是编剧吗?” 乔闪闪“哦”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 《关山月》是大IP,陆星耀又是顶流,从卖版权到选角,这几年热搜压根没断过,隔三岔五地总要上一回,实在不值得惊讶。 天色已经放晴,炽热的阳光从窗帘后照进来,她拉开窗帘,阳光一瞬间洒满了整个房间。乔闪闪推开窗给房间换气,然后踩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她一边挤牙膏,一边问:“热搜上都说什么?” 顾时宜:“呃……” 于是乔闪闪懂了:“在骂编剧?” 原著粉天天在各大平台呼吁不要魔改,问内娱编剧为什么不能原创,为什么要毁他家房子的话,乔闪闪经常刷到。她其实不反对骂编剧,写得烂就该骂。但编剧剧本都没写完,现在就开骂,是不是有点太黑色幽默了? 乔闪闪多少有些郁闷,但转念一想,好吧,剧本确实魔改了原著,虽然她也是迫不得已…… 乔闪闪叹了一口气,正想说点什么,顾时宜开口道:“那个……和之前不一样,你还是自己上微博去看看吧。” 她的语气一反常态,支支吾吾的,不像平时吃瓜那么激动,反而像在担心什么似的。 乔闪闪一边刷牙,一边打开微博。 热搜第一明晃晃挂着“关山月编剧”五个大字,后面还跟了一个“爆”。 乔闪闪心里微微“咯噔”了下,点进热搜。 @娱乐吃瓜:疑似《关山月》编剧小号曝光!控诉剧本魔改,对陆星耀的选角不满,还是周时越的铁粉! 微博不仅带了《关山月》,还带了陆星耀和周时越两大流量。这两人是娱乐圈出了名的对家,但凡名字凑一块儿,粉丝就能撕个昏天黑地。这会儿,评论区和广场上已经是一片骂战。 乔闪闪点开营销号发的截图,确实来自她的微博小号,内容是两个月前发布的。 那会儿刚刚定了陆星耀主演,制片丢来一大堆修改意见,工作量非常大,还要她亲手把自己这两年来的创作心血毁掉,周佳怡只会敷衍地劝她再坚持一下,她内心崩溃无处倾诉,只能用小号发发疯。 其实从她的角度来看,也没有说什么太过分的话,无非是吐槽制片审美太低级、陆星耀演技差。 网络上凶神恶煞地赌咒发誓“这活儿谁爱干谁干,再给他改剧本就是狗”,现实中还不是唯唯诺诺,该干吗干吗,被制片阴阳怪气,累得连狗都不如的时候,话都不敢说。 卑微打工人一点虚幻的精神胜利法,让她在艰难的工作中苟延残喘罢了。 但问题在于,这些话,现在被甲方爸爸看到了。 乔闪闪赶到工作室,还没进门就隐隐听到周佳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她输入指纹和密码,全部错误。 乔闪闪用力拍门。 好半晌,房门才从里面打开。前两个月新招的实习助理宁宁怯怯地看着乔闪闪,正想说什么,乔闪闪一把推开她,径自向传来声音的书房走去。 “闪闪姐,你先冷静一下!” 宁宁试图阻拦:“佳怡姐在开会,你现在不能进去……”话还没说完,乔闪闪已经一把推开了书房门。 周佳怡正站在窗边打电话:“黄总,真的很对不起,是我这边的管理问题……是是,您说得对,给您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 听到声音,周佳怡转头看来。 书房窗帘只拉了一半,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将书房空间一分为二,在两人之间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周佳怡站在窗帘后的阴影中,门口的乔闪闪被明晃晃的阳光照了个正着。 两人站在同一间屋子里,却像是站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明明中间就只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可这一瞬间,谁也看不清彼此。 周佳怡又和制片说了几句后挂断电话。 一时间谁也没出声,空气凝滞,书房里有种诡异的寂静。 还是宁宁先开口。她年纪小,没见过这场面,多少有些不安。 “佳怡姐,闪闪姐她……” “没事。”周佳怡冲她笑了笑,“你先去写稿吧,帮我们把门带上。” 宁宁如蒙大赦,飞快地转身出去,顺手带上房门。周佳怡拉开剩下的一半窗帘,整间书房都被阳光照亮。 她一边拿杯子接水,一边道:“坐。” 乔闪闪没动:“你不是说要在巴厘岛待一周?” 周佳怡端着杯子靠在桌沿上:“闪闪,热搜你应该也看到了。” 乔闪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黄总很生气,要让你赔偿项目损失几百万。” “你给我的解释呢?” “不过你放心,我找程哥求过情了。现在黄总那边的意思是,得给陆星耀的团队和粉丝一个交代。” “我在等你的解释。” “所以你必须离开工作室。” 乔闪闪看着周佳怡。她和周佳怡认识了十五年,一直以为她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但在这个瞬间,她突然发现,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周佳怡。 周佳怡真的很会使用“语言的艺术”。 比如给她画饼的时候,会说“我们”,而谈起赔偿,就是“你”;每次打钱都会哭穷,说是借父母的钱、借男朋友的钱给她发稿费,然后跟她邀功,“看我对你多好”“没有我你可怎么办”“我帮你完成了当编剧的梦想,你是不是得好好报答我”。 以前有多少感动,这个时候回想起来,就有多么令人作呕,她感到生理上的恶心。 “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沉默了很久,乔闪闪语气平静地开口。 “我之前也给你说过吧,项目相关的事情不要发在网上。”周佳怡道,“闪闪,我已经尽力在帮你了,剩下没结清的稿费,如果我还能拿到尾款,到时候会打给你。” “行。”乔闪闪点点头,甚至笑了一下。 她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有些自嘲地低声道:“可能你截图的时候没注意,那几条微博我发的好友圈。” 正午炽热的阳光洒满了大街小巷,乔闪闪逆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在北京的街头。 其实她对这座城市一点儿也不熟,来北京三年,除了工作室和她租住的小区附近那两条街,其他地方她几乎没怎么去过,每天一睁眼就有写不完的稿和开不完的会,好不容易休息两天,还要刷剧拉片填充自己。所以这么多年,她没看过故宫的雪,没爬过长城,也从没有去天安门广场看过一场升旗仪式,唯一去过的地方就是雍和宫,祈祷项目能够顺顺利利。 乔闪闪觉得自己其实挺没出息的,像她这种情况,放在爽文爽剧里,主角要么按兵不动,搜集证据,“啪啪”打脸;要么直接上去就干。总之不会是像她这样,被人家反将一军扫地出门。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也不是没想过找律师,但她和周佳怡之间自始至终没有签过合同。就连一些口头上的约定,周佳怡也只在两人面对面时和电话里说过,从来没有留下过文字记录。包括在甲方那儿,周佳怡一直以来为她塑造的形象也只是“夏老师的助理”罢了。 或者是和周佳怡互扇耳光?走的时候还很有骨气地留下一句:“谁稀罕你那几个臭钱,攒着给自己烧了吧!” 光这样想着,乔闪闪就被自己逗笑了。 然而生活从来都不是爽文爽剧,她也不是主角,她只是这世界上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人生前二十五年的经历按部就班、乏善可陈,唯一值得拿出来说道的事,似乎就是被最好的朋友捅了一刀。 唉!乔闪闪叹了口气,生活果然处处充满黑色幽默。 路边停着一个卖煎饼的小摊。乔闪闪三天没怎么吃饭,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噜噜”一直叫。她走上前买了个煎饼,扫码付钱时,后知后觉地发现手腕上空落落的。 她的手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说起来,那串手链还是她刚来北京那年,周佳怡送她的生日礼物,这么多年她一直戴着,从没离过身。 大概也是一种天意吧。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啃煎饼时,乔闪闪如是想。 不知道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还是所有情绪都在前三天里耗光了,她这会儿其实并不怎么伤心愤怒,只是有点累,整个人空茫茫的,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莫名想起上大学那会儿,有段时间鸡汤散文和秀恩爱小段子很流行,周佳怡靠着在微博分享自己如何从一个普通女孩到QS50交换生的励志故事和自己与高富帅男友的恋爱日常,在微博上狂吸一大波粉,出书签售,成为粉丝几十万的大网红。 人红是非多,就在周佳怡最得意的时候,有人扒她人设造假,涉嫌抄袭,一时间互联网上吵得沸沸扬扬,人人喊打。 那时候周佳怡深夜打电话给她,在手机那头哭着问她:“闪闪,我以后要怎么办?” 乔闪闪说:“你还有我。” 她当时在电话这头一边抹眼泪,一边订机票,请了假,乘第二天最早一班航班去北京陪她,之后更是因为周佳怡一句“我需要你的帮助”,义无反顾地来了北京。 然而现在,她连那个可以问“我以后怎么办”的对象都没有了。 乔闪闪拿起手机,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等回过神,手机屏幕正停在Listen For的页面上。 大概是担心她,这三天,Star断断续续地给她发了不少消息,问她出了什么事,是否还好。而针对她之前的那个问题,他是这样回的—— Star:离开他。你的人生很宝贵,和烂人烂事纠缠不值得。 乔闪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想哭。 她眨了眨潮热的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正想着给他回条消息,手机振动了下。 Star的消息先一步跳了出来。 Star:你要再不回消息的话,我可就报警了啊。 乔闪闪扣了个“1”,表示自己有看到。 Star:还好吗? Shining:不太好。 对面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在寻找措辞,好一会儿才回复她。 Star:能说吗? 乔闪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和周佳怡的关系太复杂了,加上编剧这个职业在普罗大众中实在是过于小众,很多细节都需要解释说明,外行人才能理解。 但是没关系,用一句话讲清楚一个复杂故事,是一名优秀编剧必备的能力,她想到一个十分贴切且便于旁人理解的比喻—— Shining:老公出轨。 Shining:转移婚内财产,抢走孩子抚养权。 Shining:我被净身出户了。,你那伤还得恢复几天。” 乔闪闪到家已经是十分钟后。 今天楼上似乎是有人搬家,两个电梯都占着,停在二十八层半天不动一下。乔闪闪在楼下等了近三分钟,电梯没等来,先等来了周佳怡的催稿夺命连环Call。 电梯估计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动静,周佳怡那边又催得厉害,乔闪闪选择了走楼梯。 乔闪闪住十七层,不算高也不算低,但对于她这种常年伏案缺乏运动的人来说,几乎要了半条命。等到进门时,她满头满脸都是汗,腿上的伤也再次渗出血丝。 乔闪闪顾不上换衣服处理伤口,先打开电脑,给周佳怡传文件。前两集是早已经改好的,第三集还差两场戏的收尾。她加了会儿班,半小时后发给周佳怡,才去换衣服洗澡包扎伤口。 一切打理妥当,从卫生间出来已经快九点半。乔闪闪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一边等小哥上门,一边找了部下饭综艺,抱着电脑窝在懒人沙发上放松心情。看了没两分钟,周佳怡的消息又响个不停。 怡宝:闪宝,你今晚再加一下班,把四五集改出来。制片明天约了导演和演员见面,需要前五集剧本。 怡宝:制片觉得剧本后面的问题还是比较大,希望明天能当面交流一下。我今晚飞巴厘岛,大概要待一个星期,明天你替我过去一下,我一会儿把制片助理的微信推给你。 乔闪闪盯着对话框,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沉甸甸地压在那儿,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和抗拒。 对话框里,信息还在一句句冒出来。 怡宝:[个人名片]Ann 怡宝:你等会儿忙完了记得加一下。我已经和制片那边打过招呼了,她到时候会把时间、地点发给你。 怡宝:收到回复一下。 隔了好久,乔闪闪才努力把那翻涌的负面情绪压下去。她斟酌着措辞,尽量让自己的文字显得理智客观。 闪宝:怡宝,我最近真的很累,这段时间的工作强度你也清楚,我不是不愿意加班,但你下次安排工作的时候,能不能也考虑一下我的承受能力? 乔闪闪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在对话框里打“你要出去旅游,应该提前安排好工作并说一声。而且最近大家都很忙,我觉得这个时间其实不太合适……”,没等她打完,周佳怡先回了消息。 怡宝:[转账5000元] 怡宝:制片那边一直卡着剧本费不给批,我最近好穷啊,连猫粮都买不起,问男朋友借了钱先打给你。 怡宝:辛苦啦,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亲亲] 乔闪闪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她看着对话框里没来得及发出去的对话,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回她一个“OK”的表情符号。 正好外卖到了,不知道是饿过劲儿,还是压力上来紧张反胃,明明刚刚还觉得能吞下一头牛,这会儿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乔闪闪随便吃了两口就坐回书桌前,打开电脑,给自己滴了两滴眼药水,揉揉僵硬的脖子,开始新一轮的加班。 暖色的灯光将她伏案工作的身影投在窗户上,窗外是北京夜晚的万家灯火,以及千千万万和她一样的追梦人。 凌晨一点四十二分,乔闪闪在电脑上敲下最后一个字,点击保存,关闭文档。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自己坐到发麻的双腿,直到这时,才想起来去拉窗帘。她走到窗边,一道闪电划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哗啦啦”的雨水敲打在窗户上。 雷鸣伴着暴雨如期而至。 今秋的第一场雨,终于落了下来。 凌晨三点,一辆黑色埃尔法保姆车停在十字路口。外面大雨倾盆,暴雨几连成了线,遮天蔽日地倾泻而下。雨刷几乎擦出火星,但也很难维持视野清晰,一束强光隔着雨幕从远处照来,在挡风玻璃上规律地晃动着,似乎正在比画着什么。 车内很安静,除了“哗啦啦”的雨声,只有经纪人魏哥打电话的寒暄声—— “王总说笑了,能跟您合作,我们当然求之不得,但星耀的合约这不还在公司嘛,天鸿这两年的情况您也知道……哎哎,放心,以后肯定有机会!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 “看您说的,是我们该请您才对。改天星耀的行程空下来,您一定赏脸到家里来……” 娱乐圈里就没几个作息正常的人,都这个点儿了,魏思杰的手机还响个不停,从望京的会所应酬出来,这短短一路上,接了四五个电话。 好不容易把手上这个应付过去,他喘了一口气,口干舌燥地从车载小冰箱里拿了一瓶巴黎水拧开,“咕咚咕咚”地灌了大半瓶,舒坦地长舒了一口气。 魏思杰这才问:“怎么回事?” 没等司机回答,外面晃个不停的灯光由远及近,停在车前,随后沉闷的敲击声在车窗上响起。 司机降下车窗,风卷着暴雨瞬间扑了进来,连坐在侧后方的魏思杰都不能幸免,低咒一声,拿纸巾擦着身上的雨水。 雨太大了,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出来人穿了一身制服,不清楚是交警还是消防员。 “上哪儿去?”来人大声问道。 “霄云路。”司机同样大声回答。 来人又说了什么,话一出口,声音就被吹散了,最后是连比画带喊才弄懂,前面的路淹了,让他们改道走四元桥那边。 司机跟人道了谢,升起车窗,重新规划导航。雨实在太大了,仿佛要把这座城市淹没,司机不敢提速,保姆车在暴雨中缓缓行驶,宛如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孤舟。 魏思杰喝完最后一口水,长吁口气,一边拧瓶盖,一边转头道:“你和天鸿的合约明年就到期了,给哥说说——” 车内只有驾驶位开了一盏阅读灯,后排一片昏暗,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肩膀很宽,腿很长,大剌剌地往两边敞着,这会儿没骨头似的窝在座椅里,脑袋往后仰,睡得正熟。 魏思杰瞬间噤声。 陆星耀下部剧即将进组,为了给拍摄腾出时间,他最近的行程安排很满,今天回京,出了机场,家都没来得及回,接连赶了两场酒局,快凌晨三点才脱身。 昏黄的路灯光线穿过雨水和车窗,斑驳地落在他近乎完美的下半张脸上,从鼻尖到下颌连着脖颈喉结,那一块线条清晰流畅,宛如高低起伏的山峦。随着车子驶动,明暗交错的光影在他脸上交织变换,有种朦胧的暧昧和令人心动的性感。 魏思杰原本想问问他对合约的想法,这会儿歇了心思,拿出手机对着他一连拍了好几张。 都不用修图,只需要简单调个色。魏思杰顺手将照片发给坐副驾的助理曹小北,道:“明天登你耀哥的微博,给粉丝发福利。” “好帅!这图绝了!” “就随手一拍。”魏思杰故作谦虚,“谁让咱们陆老师长了一张神颜呢。” “那是。咱耀哥可不是那些整天发艳压通稿的阿猫阿狗能随便碰瓷的。”曹小北深表赞同。 魏思杰倒是很淡定:“没事,同框的时候谁丑谁尴尬。至于那些和你耀哥同框都没资格的,你理他是跌份儿。” 曹小北冲魏思杰比个大拇指,吹捧两句魏哥格局大,顺手保存照片,打开微博编辑定时,写文案时带了个话题——#女友视角下的陆星耀#。 “还别说,”曹小北边打字边调侃道,“魏哥,你这照片拍的是挺女友视角的,充满了对耀哥的爱意。” “好的经纪人就要像妈妈爱孩子、妻子爱丈夫那样爱着自己的艺人。”魏思杰还挺得意,“多学着点儿。” “魏总,咱能正常点儿不?” 没等曹小北开口,后排的人先出声。大概是刚刚睡醒的缘故,清冽的嗓音带着点沙哑,慵懒地拖着,显得又拽又欠。 “不要对着我的照片说奇奇怪怪的话。” “你醒了?” 魏思杰回头看了他一眼。 陆星耀已经坐起身,他打开后座的阅读灯,疲倦地揉了把头发。因为没休息好的原因,眼神还有点儿茫然。 魏思杰拿了一瓶水丢给他:“刚就想问你,和公司的合约明年就到期了,你什么想法,给哥说说。” “没想法。”陆星耀拧开瓶盖喝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在脖颈上缓缓滑动。 “怎么就没想法了?你对你自己的事业就没点儿规划?” “解约,退圈,上山养猪。算规划吗?” “算了,你还是别规划了。” 保姆车终于抵达陆星耀位于霄云路8号的公寓,魏思杰还想和陆星耀说点儿什么,手机又响了,他下车接了个电话,等到挂了电话再回来,陆星耀已经上了楼。 明天有明天的安排,想着还有事没跟他说,魏思杰让司机和小曹在楼下稍等,自己上楼找人。 陆星耀和天鸿娱乐的合约还有不到一年到期,最近抛来橄榄枝的合作方很多,天鸿高层也开出各种优惠条件笼络他,但陆星耀本人始终没有表态,谁也弄不清他究竟怎么想的。 魏思杰作为公司派给他的经纪人,从他签约就开始带他。两人共事了近十年,魏思杰是亲眼看着他从声名狼藉的无名小卒,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魏思杰也清楚地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是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能力。 陆星耀合约快到期,魏思杰也有他的私心。 流量时代来临以后,娱乐圈早已不是世纪初的样子,大公司日渐凋零,而强势的个人工作室逐渐崛起,一线明星、导演、制片人纷纷从公司独立出来,组建属于自己的团队。天鸿娱乐也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巨星云集的公司,这些年连年亏损,内斗严重,也就是有台柱子陆星耀在撑着,还能在娱乐圈占有一席之地。魏思杰对天鸿的未来及行事作风并不看好,一直筹划着等陆星耀合约到期,辞职跟他出来单干。 魏思杰进门时,陆星耀正开着视频跟人吵架。他靠在沙发里,一双逆天长腿搭在茶几上,整个人就很大爷,一开口也是欠了吧唧的—— “Adira,有你这么跟金主说话的吗?下个月的零花钱不想要了?” 对面反唇相讥:“陆星耀,你说英文说得真的很土。” “没事,哥靠脸吃饭。” 魏思杰笑眯眯地凑上前,跟视频那头的女孩打招呼:“橙橙你好呀。” “魏叔,我去年就改名了。”小屁孩一点儿不领情,面无表情地纠正道,“现在叫陆成,成功的成。” “是魏叔记性不好。”魏思杰一如既往的好脾气,“那叔叔就祝我们小天才科研成功,早日拿下诺奖,为国争光。” 陆橙,哦不,现在应该叫陆成,是陆星耀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比陆星耀小了整整十岁。也不知道陆家父母是怎么生的,这兄妹俩一个颜值逆天,一个智商逆天。陆成九岁就进了中科大少年班,同年赴美留学,如今在霍普金斯读M.D.(医学博士),主攻分子与细胞工程方向。 魏思杰打完招呼,手机又响起来。 这次倒不是什么合作方,而是等他回家的老婆大人。他和陆星耀比了个手势,跑去阳台接电话。 这边陆星耀还在和陆成斗嘴。这死丫头仗着自己智商高,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一开口就嘲讽拉满,而陆星耀主打一个不要脸,两人算是斗得有来有往。 斗争止于陶清萍女士的到来。 视频那头,陆成还在伶牙俐齿:“你怎么不说让我叫你爸爸——” 话音未落,脑袋就让人拍了下。 “橙橙,怎么和你哥说话的。” 陶清萍语气温柔,表情却严肃。陆成瞧不起谁也不敢瞧不起亲妈,撇撇嘴,转身气哼哼地走了。 陆星耀喊了声“妈”,把搭在茶几上的腿放下来,努力让自己坐得端正一些,但他懒散惯了,再怎么装样子都显得有些松垮。 “怎么这个点儿还不休息?”陶清萍看了眼时间问。 “今天刚回北京,有应酬。” “最近怎么样?” “还行。” 陶清萍“嗯”了一声,喝着茶,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今天看到你上热搜了,那些网友骂得挺难听的。” 陆星耀干点什么事都能上热搜,一天上八百个,那些娱乐吃瓜营销号开创作激励,光靠骂他都能月入十万。 陆星耀以为,作为他的家人,陶女士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毕竟那件事之后,对于网络舆论,他们都很有默契地避而不谈,这会儿陶清萍提起,他还有点儿受宠若惊。 陆星耀:“没事,不用理他们,您也知道——” “你现在是公众人物,平时发言、点赞什么的,还是慎重一些。”不等他说完,陶清萍开口,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受影响的不只是你一个人。” 到了这会儿,陆星耀才后知后觉地领悟到陶清萍的意思。 前些天,陆成作为霍普金斯实验室年纪最小的M.D.,代表他们团队接受了某报社的专访,昨天陆星耀刷到这篇专访,顺手点了个赞,被国内营销号“搬运”过来嘲讽一波。 陶清萍不是关心他被人骂了,而是担心陆成被他影响。毕竟在陶清萍女士看来,有个名声不太好的顶流哥哥,对陆成而言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陆星耀懒洋洋地“哦”了一声,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忘记切小号了。” 陶清萍:“以后不要这样了。” “知道了,妈——” 魏思杰挂了电话从阳台出来。 陆星耀已经打完视频,这会儿躺在沙发上,一只手臂压在眼睛上,像是睡着了。 魏思杰叹了口气,从旁边拿了一条毯子给他搭身上。茶几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各种合同和文件,强迫症的人看不得这些,魏思杰忍不住帮他收拾起来,一边收拾,一边碎碎念叨。 “我都快成你的老妈子了。” “不是你说的,好的经纪人就应该像妈妈爱着孩子一样爱着自己的艺人?”陆星耀一张口就没什么正行,“魏总,这是给你一个当金牌经纪人的机会。” “滚。”魏思杰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没睡着装什么。” “这不是等你嘛。”陆星耀撑着沙发坐起来,努力打起精神,“说吧,到底什么事儿,非得大晚上上来找我。” 魏思杰本来是想和他讨论成立工作室的事,但看他一脸倦色,又有点儿心疼:“算了,也不是什么急事,改天说。” 陆星耀冷冷地斜了魏思杰一眼。 魏思杰把收拾好的文件分类,叮嘱道:“《关山月》快开机了,黄总约了几个主创明天见面,希望大家互相认识,提前熟悉下项目。” 他说的黄总就是《关山月》的制片人。 陆星耀无语地扯了下唇角:“就这事?” “明天下午,我要带小曹去见一个品牌商务,时间紧张,就不过来接你了,我们在黄总家会合。侯导也在,你早点来,记得不要迟到。” “哦。” “行了,你早点休息吧。” 魏思杰跟陆星耀告别,出门时,贤惠地把垃圾带走了。 陆星耀的公寓有七百多平方米,魏思杰在的时候,还有点热乎气,人一走,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透出几分冷清。大概是房子太大,连窗外不停歇的雨声都显得空旷。 陆星耀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拿着手机起身,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脱衣服,等进了卫生间,浑身上下只剩一条黑色工装裤。 作为靠颜值吃饭的顶流男明星,陆星耀有着极其严苛的身材管理,他常年维持着8%~10%的体脂,每周进行三次雷打不动的有氧运动,四到五次力量训练,吃到嘴里的每一口食物都经过严密的计算。 身影被框进占了大半面墙的镜子中。 灯光下,他的皮肤很白,肩膀宽且有力,腰身劲瘦,是标准倒三角,两道深刻的人鱼线自紧窄的腰际没入裤沿,每一寸肌肉的线条都恰到好处,整个人是一种汗水雕琢后近乎完美的形态。 这会儿,他正一边玩手机,一边懒洋洋单手解皮带,“叮咚”一声,一条来自某小众社交软件的推送消息——您的特别关注有了新的分享,快打开看看吧。 陆星耀点开这个叫作“Listen For”的软件,因为他只有一个好友,主页很干净,只有一条分享,来自Shining,内容是一首歌。 陆星耀点击过后,手机跳到音乐软件,开始自动播放。 镜子里面 像看到人生终点 或许再过上几年 你也有张虚伪的脸 难道我们 是为了这样 才来到这世上 这问题来不及想 每一天一年 总是匆匆忙忙 ………… 明亮的镜子笼罩上一层氤氲水汽,“哗啦啦”的水声和音乐的旋律交织。 曾经发誓 要做了不起的人 却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 某天夜半忽然醒来站在寂寞的阳台 只想从这无边的寂寞中逃出来 …………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 到了清晨,虽然雨仍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但不像昨晚,天仿佛漏了似的,有种整座城市要被暴雨吞没的恐惧。 乔闪闪被闹钟吵醒,眼睛还闭着,身体已经先一步从床上爬起来。她两腿发软地摸进卫生间,直到牙刷送进嘴里,才艰难地睁开粘在一起的眼皮。 乔闪闪拿起架在洗漱台上的手机,本想看看新闻,却先看到一条来自“Listen For”的消息提示。 Star:心情不好? 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五十八分,这个夜猫子。 说起来,这个叫作Listen For的小众社交软件,还是在读大学时,他们学的学生主导开发的,希望能在区别于专业的心理咨询外,给那些受到情绪困扰的人提供一个更温暖、更具人文关怀的倾诉渠道。 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很残酷。 在初期的推广后,Listen For在资本市场融资失败,最终沦为一个几乎无人知晓的小众App。 而乔闪闪之所以还保留着这个App,是因为她真的在上面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网络是虚幻的,可有时候又很真实。 生活中每个人都会被贴上形形色色的标签,但网络上不会,网络上只有合拍与不合拍。即便他们对彼此一无所知,但他们在深夜里听过同一首歌,向彼此分享过不为人知的心事,能读懂对方每一句话后隐藏的小情绪,陪对方走过无数艰难与脆弱的时刻,甚至连他们看起来宛如情侣般的昵称,都是在某个时刻,仿佛心有灵犀般同时改的。 乔闪闪愿称之为,灵魂的共鸣。 就像她昨晚睡前分享了一首S.H.E的《你曾是少年》,Star就能准确捕捉到她那一瞬的失落沮丧。 乔闪闪吐掉漱口水,手都没擦,在屏幕上打字。 Shining:现在好了。 吃完早饭,乔闪闪在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制片助理已经通过她的好友申请,只是对方似乎没什么和她讲话的欲望,把见面的时间和地址发过来后,只叮嘱一句让她过去时带上打印好的剧本,就不再回复。 乔闪闪今天原本是没打算去工作室的,但家里没有打印机。她看着时间,等快中午时,换衣服拿伞出门。 大概是昨夜暴雨的缘故,原本还处在盛夏的北京一夜入秋。 刚从楼门出来,乔闪闪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站在楼门口,纠结了整整一分钟要不要回去拿件外套,最终还是被懒惰打败,一咬牙,撑开伞踏入雨中。 工作室离乔闪闪租住的小区不远,就隔着一条马路,也在居民小区内,但房龄比乔闪闪租住的小区要新上很多,当然,租金也更贵。 乔闪闪进门时,一只胖乎乎的乳白英短正蹲在门口,见了她往地上一倒,露着软乎乎的肚皮。 乔闪闪收了伞,蹲下身,一只手揉它的肚子,一只手挠它的下巴,把猫主子伺候得舒舒服服。 陪着“起司”玩了会儿,乔闪闪换鞋进屋,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打印机,打印昨天熬夜修改的剧本。等待打印的过程中,乔闪闪再次收到周佳怡的消息。 怡宝:制片刚刚让你根据改后的剧本再写一版人物小传,一千字左右,主要拿给演员看,你过去之前记得写好哦。 虽然有些奇怪制片助理为什么不直接跟她沟通,反而拐个弯去找周佳怡,但乔闪闪还是回了个“好”,拖了把椅子坐在桌边打开文档。 “起司”不知道是昨晚打雷被吓着了,还是看到她太开心,这会儿兴奋地在房间里跑酷,飞檐走壁、上蹿下跳,连书架上的收纳盒都被它一脚蹬到了地上,纸片“哗啦啦”散落一地。 乔闪闪喊了两声“起司”,猫主子却并不搭理。她抽空从屏幕上抬头,瞥了眼,索性随它去了。 等乔闪闪写完人物小传,把打印好的剧本装订成册,疯够的“起司”又一秒变身黏人小猫,蹭着她的小腿撒娇。 “你呀!” 乔闪闪抱起它恶狠狠地揉搓两把,这才去书柜边给它收拾残局。 收纳盒里都是各种项目的合同文件,乔闪闪原本没打算多看,只是按照各个项目时间和完成度归纳整理。看到《关山月》的合同时,她习惯性地往下瞟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乔闪闪脑子里“轰隆”一声,整个人像被雷劈了般僵在那儿,半天都回不过神。 制片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地点在西城区,从朝阳过去要一个多小时。乔闪闪下了地铁转公交车,直到在门卫处登记时,整个人还是木的。 保安问了好几遍她要拜访哪位业主,乔闪闪才回过神,嗓音干涩地报出制片的姓名和住址,保安核对记录她的身份后放行。 雨又渐渐大了起来,乔闪闪仿佛毫无所觉,游魂一样飘在路上,中途走错了方向,被小区里巡查的保安提醒又拐回去。 等到了制片家的别墅门前,她下半身都被雨水淋湿,裙子粘在腿上,一踩一个泥脚印,整个人不自觉地发着抖,有种狼狈的可怜。 按了门铃后,在外等了近五分钟才有人来开门。来人是个年轻女孩,打扮得时尚靓丽,上下扫她一眼,脸上浮起毫不掩饰的嫌弃。 女孩两手抱胸,嘴里还嚼着口香糖,抬着下巴,冷淡地问:“你就是夏老师的助理?叫乔什么来着?” 乔闪闪微微愣了下,半晌,才哑声道:“乔闪闪。” “哦。”女孩翻了个白眼,后撤一步让开门口的位置,“进来吧,哎……等等!” 眼见乔闪闪抬脚,女孩忙道:“你先别动!我去给你拿鞋套,还有你的伞别拿进来啊,地毯都被你弄湿了。” 似乎是嫌她麻烦,女孩撇嘴抱怨着进了屋。乔闪闪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门口,脑子里还是女孩刚刚那句——夏老师的助理。 “夏之鱼”是乔闪闪和周佳怡共用的编剧名,更准确地说,“夏之鱼”这个名字,是乔闪闪用了七八年的笔名。 最开始来北京的时候,周佳怡跟她说工作室是属于她们两个人的,说知道她在北京除了自己谁都不认识,希望她能对她们的事业有更多的归属感和参与感,所以用“夏之鱼”作为她们共同的署名。她说她们两个之间没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说她们不仅是认识了多年的好朋友,还是并肩作战的合作伙伴,她们两个要一起努力,成为业内人人皆知的大编剧。 那会儿乔闪闪感动得一塌糊涂,完全没想过为自己争取一个独立署名。虽然她基本上承担了所有需要动笔的工作,而周佳怡打着让她安心创作的名号,扮演着工作室对外沟通、联络甲方的角色。 之前乔闪闪一直觉得,在蛋糕还没有做大之前,就吵着怎么分蛋糕是一种很荒唐的行为,但现在看来,荒唐的那个人应该是她才对。 夏老师的助理?呵呵。 再想到《关山月》的合同,乔闪闪控制不住地想笑,可脸上的肌肉却一动不动地僵着,连扯一扯唇角都变得困难。 后脑勺传来阵阵尖锐刺痛,乔闪闪木然地站在别墅门口,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而不是掉头走掉。 黄嘉卉,也就是制片助理,刚才来开门的那个女孩,她拿了鞋套过来,站得远远的,扔到乔闪闪面前。乔闪闪换上鞋套,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走进别墅。 别墅内部空间宽敞,装修是精致奢华的欧式风,从水晶吊灯到羊毛地毯,处处透露着昂贵和奢侈。乔闪闪有幸了解过这个小区的房价,最贵的时候有近二十万一平方米。 二十万,以她五千元一集的剧本费,一个四十集的项目扣完税都拿不到这么多。 旁厅里有谈话声传来,女人声音音调很高,尖锐且傲慢:“怎么还没修好?一个打印机修了一上午了,我说实在不行就别修了,重新买一个,都比你省事……” “姑姑!”黄嘉卉对着旁厅喊了一声,“夏老师的助理到了。” 没一会儿,一个看起来就雍容华贵的女人从旁厅出来。她留一头大波浪,穿着休闲衬衫和包臀裙,怀里还抱了一只白色马耳他犬。 乔闪闪努力打起精神,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打印好的剧本人设:“黄总,下午好,这是前五集剧本和新版人设。” 黄雯靖,也就是制片,看也没看她一眼,抱着马耳他,姿态款款地坐在贵妃榻上,一边给狗顺毛,一边叹气:“哎呀,这一天天一个二个的,只会惹我生气,还不如我们波比让人省心。是不是,波比?” 马耳他很有灵性地“汪”了两声。 制片和制片助理在一旁咯咯地笑:“波比真乖!” 乔闪闪的成长环境很单纯,不管是亲人、朋友还是同学、老师,就连随便认识的网友都对她很好。从小到大,这还是她头一次直面如此明显的恶意,一时间脑袋都是木的,递剧本的动作僵在那儿,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着。 这边,制片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是正眼瞧,就目光瞥了下,随即又低头撸狗,漫不经心的语气中透着点厌烦:“行了,放那儿吧,你可以走了。” 乔闪闪胸膛用力起伏两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门。 不到下午四点,天色已经一片暗沉,五米之内几乎看不清人影,狂风卷着暴雨,到处都是灰茫茫一片。 乔闪闪从小区出来,伞在路上被风吹折了,她索性扔了伞,就那么走在暴雨中,浑身湿透、脸色苍白,整个人失魂落魄,像刚从河里爬出的水鬼。 雨水砸在脸上,顺着头发往下淌,淋得她双眼刺痛,似乎有什么灼热的液体汹涌而出。她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下,整个人跌倒在地,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半天都没爬起来。 茫茫大雨中,一辆布加迪黑夜之声咆哮着从她身边驶过,路面上没来得及排掉的积水被飞速转动的车轮溅起一米多高,劈头盖脸地全部拍在乔闪闪身上。 她到底是没忍住,抱着膝盖,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半分钟后,跑车发动机的轰鸣再次在耳边响起,早已消失在视线中的黑色布加迪一个漂亮甩尾停在路边。接着车门打开,身形高大的男人撑一把黑伞,拿着一件机车外套从车上下来。 头顶的狂风骤雨似乎在一瞬间平息了下来,接着一件格外宽大的外套兜头罩在她身上,领口是淡淡的皮革与木质香调。 乔闪闪扭头,隐形眼镜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冲掉了,她这会儿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模糊看出个大概轮廓。但即便是一个模糊轮廓,也有种不同于常人的英俊。 男人站在她身侧,正一手撑伞,一手插兜,身高对此时蹲在地上的乔闪闪而言,形成绝对压迫。大概是戴口罩的原因,他说话时的声音显得有些失真,但在“哗啦啦”的雨声中,依然如清泉击玉般清冽动听—— “起来,送你去地铁站。” 天色昏沉,车里也没开灯,跑车内本就狭小的空间越发显得逼仄昏暗。保险起见,陆星耀还是找了顶棒球帽戴上,随手丢给乔闪闪一包纸巾,也没问她去哪儿,直接一脚油门踩下去,顶级跑车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 强烈的推背感终于让神情恍惚的乔闪闪稍稍回神,接下纸巾,抽噎着哑声向陆星耀道谢。 陆星耀没吭声,乔闪闪也不说话,气氛沉闷安静。 中途,陆星耀的手机响了。他随便瞥了眼,看到来电上显示着“事儿妈”,便收回目光,任由手机声嘶力竭地在中控台上“呐喊”。 锲而不舍地响了近半分钟,手机终于偃旗息鼓地安静下来,但还没安静两秒,铃声就再次响起。 这次连看着窗外发呆的乔闪闪都忍不住扭头。她的隐形眼镜被大雨冲掉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灰暗朦胧的,加上陆星耀戴着帽子、口罩,看不清他的脸,唯有扶着方向盘的手清瘦修长,白得晃眼。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陆星耀微低下头,欲盖弥彰地拉了拉帽檐。 乔闪闪识趣地挪开目光。 制片所在的小区是北京出了名的明星小区,很多热搜常驻嘉宾都住这儿,估计对方是什么公众人物,不想被认出来。 手机持续在响,在狭小的车厢内显得尤为聒噪,陆星耀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轻轻“啧”了一声,关了静音,开着车驶过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打方向盘靠边停下,旁边就是和平路地铁站。 陆星耀没有转头看她,一边找耳机一边道:“伞你拿上,不用还了。” 乔闪闪低低道了声谢,却没下车,窸窸窣窣不知在做什么。 陆星耀终于在方向盘后找到他的蓝牙耳机,一抬眼,就从后视镜中看见乔闪闪正在脱外套。 “我劝你穿上。”陆星耀忽然开口道。 乔闪闪微微愣了下,抬头,目光和陆星耀在后视镜中相撞。四目相对,即便乔闪闪近视,也能感受到他目光中毫不掩饰的锋利直白。 “如果你不想在地铁里上演内衣秀的话。”他好心地补完后半句。 乔闪闪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纯棉T恤,打湿后,几乎是半透明地粘在身上。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胸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窘迫和难堪。 魏思杰电话打到第五遍,那边才终于接通。不等对面出声,他先急吼吼道:“我和小曹都到了,你人呢?刚不是说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陆星耀瞅着绿灯亮了,打方向盘原路返回,丝毫不顾魏思杰在电话那头火急火燎,慢悠悠地回他两个字:“马上。” “你十分钟前就说马上。侯导最讨厌别人迟到,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了魏总。”陆星耀不以为意,语调懒散,透着股调侃敷衍的劲儿,“侯导那边,就麻烦您先替我卖身求荣一下。行了,我先挂了。” “等会儿——” 魏思杰才刚开口,陆星耀就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丝毫不给他啰唆的机会。 五分钟后,布加迪黑夜之声驶入制片家的车库。陆星耀熄了火,正准备下车,余光瞥见副驾上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反光,他打开车灯,从座椅缝隙里将那东西拿出来。 一串潘多拉手链。 他这车从来没载过人,今天除外,不用想,就是刚刚那姑娘掉的。 陆星耀心想估计是不会再碰见了,等会儿交给这小区的保安,那姑娘要是找,肯定会回这片来。他又觉得这手链有些眼熟,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就连上头珠子的搭配仿佛都一模一样…… 正想着,肩膀被人拍了下。 魏思杰鬼鬼祟祟地从身后冒出来:“到了不进去,在这儿干吗呢?” 作为打个喷嚏都能上热搜的业内公认顶流,陆星耀很能理解他的经纪人对他私生活的严防死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顺手将手链揣进了裤子口袋,关上车门,转身大步往前走。 “我刚在抖音刷到有人在和平门附近偶遇你这辆黑夜之声的视频。”魏思杰亦步亦趋地跟上来,百思不得其解,“你去和平门那边做什么?从你家过来又不走那个方向。” 陆星耀随口胡扯:“路上捡了一只小猫。” 脑中闪过乔闪闪在大雨中狼狈大哭的身影,他轻轻“啧”了一声:“浑身湿透了,看着怪可怜的。” “那猫呢?” “送走了啊。”陆星耀懒懒地瞥了魏思杰一眼,把手指上打转的车钥匙抛给他,“难不成还带回家?” “你想养宠物也不是不行。”魏思杰琢磨起来,“养宠物能缓解压力,对你心理状态比较好。你比较喜欢猫对吧?要不哪天去挑上一只?就是你工作太忙,一年在家里待不了几天,也不知道你的宠物到时候还能不能认识你……” 魏思杰还想着问问陆星耀的想法,一抬头,人已经进了屋,这会儿都和制片人寒暄上了。 “我就是个老妈子的命。”魏思杰恨铁不成钢地自我吐槽一句,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郭总当初是怎么找的编剧,什么作品没有,款儿还挺大。昨晚都跟她说了今天有聚会,结果怎么着?人家就派个助理来,自己跑巴厘岛度假了!我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编剧……” 一群人围坐在别墅会客厅的沙发上,制片黄雯靖正声情并茂地吐槽编剧。 魏思杰在一旁充当捧场王。 导演侯锋远离人群中心,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乔闪闪刚拿来的剧本,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陆星耀惫懒地靠在沙发上,双腿大剌剌地往两边敞,看似在听制片说话,实则满脑子都是刚刚那条手链。 到底在哪儿见过?实在是想不起来,陆星耀叹了口气,扭头就见侯导眉头打结,几乎能夹死苍蝇。 他有些稀奇地挑了下眉,笑着调侃:“什么剧本这么厉害?您看我演戏可都没这么难受。” 听到陆星耀的话,黄雯靖终于想起正事,颇有几分自得地问:“侯导,你觉得最新改的这一版剧本怎么样?” 侯导放下剧本,捏了捏眉心。 “不行,比之前拿给我看的第一版差远了。”侯导的语气不容置疑,“还得改。” 黄雯靖的脸色微微一僵,很快又笑着道:“没问题。不过这版剧本是根据星耀这边的意见修改的,要不星耀你先看看?到时候我把你和侯导的意见汇总一下给编剧。”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陆星耀身上。 陆星耀轻轻挑了下眉,看向魏思杰。魏思杰满脸茫然地耸了下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行。”陆星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没当众驳制片的面子,从侯导那儿拿过剧本,“哗啦啦”地从头翻到尾,一如既往没个正行,“我和团队先看看再说。” “那这两天星耀和魏总就辛苦一下。” 黄雯靖对陆星耀的回答很满意,紧接着又道:“咱们这个项目准备下个月底开机,正好能赶在春节前杀青,服装美术道具那边已经在筹备,景也在看,时间紧张,剧本咱们小优化一下,尽量不要大改了。” 侯导不置可否,陆星耀也假装看剧本不表态,
目录
Chapter1. 你的真命天子即将出现 Chapter2. 星星是迷途的灯塔,Star也是 Chapter3. 耀眼,坚硬,且充满棱角 Chapter4. 我的编剧,乔闪闪老师 Chapter5. 令人心动的热烈少年 Chapter6. 今天夕阳真美 Chapter7. 给陆老师讲戏 Chapter8. 怕她不开心 Chapter9. 藏起一个易碎的梦 Chapter10. 他在这一年,喜欢上一个女孩 Chapter11. 心动的瞬间 Chapter12. 愿意为了他勇敢一次 Chapter13. 至暗时刻 Chapter14. 爱是比时间珍贵的奢侈品 Chapter15. 当你闪耀时 番外 后来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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