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古拉格(弗拉基米尔路的苦难记忆)

杰里米·普尔曼编著的《通往古拉格(弗拉基米 尔路的苦难记忆)》是一部特别的传记，传主不是某 个人，而是一条名叫“弗拉基米尔”的路。它见证了 人类踏上这里的第一串足迹。沙皇、战争、饥饿和财 富，都曾走过这条路。 它是俄罗斯历史上最著名的尸骨之路，直通古拉 格——沿途的500多个集中营。这个地方只有流放， 只有苦难。作者重走弗拉基米尔之路，用心体会一路 上的所见所闻所感，是为了认识俄罗斯民族的过去和 现在。 本书记录作者这段特殊的心路历程，走进许多因 弗拉基米尔路而命运多舛之人的内心，既有史诗般的 气魄，又有细腻的笔触。

杰里米·普尔曼，生于英国，在英国接受教育，迄今已发表7部著作。部著作《关于亚利桑那州的有趣事实》为他赢得英联邦作家大奖和佳处女作奖。随后又发表了《勇敢者之歌》《我的美国》和《皮肤》。其纪实作品包括他为伊丽莎白·贝肯·卡斯特写的传记《掩藏的伤口》和为他高祖父吉普赛·杰姆·梅斯所写的传记，他这位祖先是世界上后一位不戴手套拳击的重量级世界冠军。

他说，在读到索尔仁尼琴的(《伊凡·杰尼索维 奇的一天》之前，他没有哭过。约瑟夫·斯大林死后 ，他和许多其他人一样获得了释放，过了十年的自由 生活。他说，他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不管是由于 痛苦、悔恨还是愤怒。但当他翻开这本书，他在里面 看见了自己。突然，在他被流放和监禁的9126天里没 有流过的眼泪，像决口的大坝一样，汹涌而出，简直 可以把他淹没。他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安慰他，除 了索尔仁尼琴的文字，他也受不了任何人的陪伴。他 说，眼泪湿透了棕色的书页，他感觉自己像在书里爬 来爬去，就像一个新生婴儿在出生的一刻看见了这个 丑陋的世界，心里充满强烈的不安和恐惧，拼命想立 刻回到安全而温暖的子宫里。 尼古拉·伊利亚诺维奇停下了，靠在椅子上，仿 佛布置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完了？”我问。 他耸耸肩。 我问他是否真的都读完了。那些奇怪的文字实在 费解，难道没提他都干些什么事情，否则怎么会被监 禁呢？ 尼古拉·伊利亚诺维奇说，这个人是恐怖分子， 够分量吧？ 我问他报纸上说这个人到底干了些什么。 他又耸耸肩。“这个人收集邮票。”他说。 “集邮？”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我问他是否就是邮政局发行 的邮票，你用舌头舔舔然后贴在信封上的那种东西。 “当然了。”他说。 我问他报纸上怎么说的。很明显他不太情愿，疲 乏地长长叹了口气，他还是重新开始读报纸。 据《莫斯科时报》的报道，这个人——他叫马克 西姆·古日亚诺夫——是一个工厂的工程师。在1941 年伟大的卫国战争之前的20年里，这家工厂一直生产 割草机和拖拉机；开战以后，工厂调整生产，为乱得 一团糟的红军制造坦克。 这一切都不出马克西姆·古日亚诺夫所料。作为 一个真正的集邮家，对他来说，一个国家的兴衰存亡 完全可以从国家邮政发行的邮票上看出端倪。确实如 此。邮票的纸质和构图在“二战”时期呈现出总体下 降的趋势，古日亚诺夫和其他集邮爱好者一样心里有 数但三缄其口。即使在私底下也没有人谈及这个话题 ，因为到处都是内务人民委员会的耳目，这些人心狠 手辣。即便小心翼翼，还是经常发现有集邮爱好者失 踪。他们的收藏品被卖到海外，所得收入都流入了党 的官员的腰包，尽管官方的说法是用来提高战备能力 了。 1942年春，他的工厂已经搬到了东边(为了躲避 纳粹的闪电战攻击)，马克西姆·古日亚诺夫在车床 边被捕了，罪名是叛国，被判处流放和终身监禁。他 的藏品(其中包括非常罕见的50铜板使领馆印花税票) 从此无影无踪，当然，等他终于获得释放的时候仍然 杳无音信。 根据《莫斯科时报))的报道，古日亚诺夫在听证 会上讲述他在古拉格的岁月时很镇静，保持了极大的 尊严。他清楚地认识到，让现在的俄罗斯政府承认这 个法庭的判决毫无可能，他只是希望能起到提醒后人 的作用，提醒人们不要以为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 他说：“过去没有消失，只要我们赖以生存的大地还 在。”他说，我们必须十分小心，否则它会把我们埋 葬，就像海啸会扑上岸边埋葬人类，杀人的武器喷出 的烈火会将我们死死围困。 最后，有人问马克西姆·古日亚诺夫，他最喜欢 的邮票是什么，他说的既不是最珍贵的也不是最著名 的。他选出的是一套1947年出品的邮票，每一张都是 一幅俄罗斯著名画家的肖像。他说，其中，他最喜爱 的是印有著名俄罗斯画家艾萨克·列维坦肖像的那一 张。当被问及为何单独选择这一张，他回答道，在莫 斯科的特列季亚科夫美术馆你会找到答案。他说，那 里有一幅著名的油匦《弗拉基米尔之路》。在那里， 只有在那里，他才能看见所有逝去的人们的脸庞，而 他幸运地活下来了。只有在那里，面对这幅画陷入沉 思，他才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尼古拉·伊利亚诺维奇一言不发地把报纸叠好递 给我。我把它装进了口袋。不久，我发现他头靠椅背 ，张开嘴，睡着了。我拿出那张(《弗拉基米尔之路 》的明信片，心里琢磨，旁边这个人刚才给我读的正 是我此行去俄罗斯要去调查的内容，画布上那些看似 简单的笔触对许许多多的人产生了无法估量的意义， 这一切真是太神奇了。画面的空旷具有强大的力量， 它周而复始，曾经把已经消逝的人吸引到它的身边， 现在把活着的人吸引到这让人悲伤哀悼的地方。P9-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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