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艺术家(投下一片艺术的榆荫)/世界名家经典短篇小说丛书

卡夫卡编著的《饥饿的艺术家（投下一片艺术的 榆荫）》中的国外短篇小说，《饥饿的艺术家（投下 一片艺术的榆荫）》讲述了艺术家的故事和生活。人 的生命，需要艺术来赋予力量。聆听触动心弦的曲音 ，欣赏简约唯美的画风，谛听泉流淌过布满苔藓的卵 石的清零，远望一群沙鸥飞翔在天际，晚霞残照时， 映照着艺术家沉思的背影，都是无尽的美，在美中， 与这本书作伴，探寻艺术的真谛。

美丽的女儿挽着老人的手沿街而行。黄昏时分， 他们走出阴沉的暮色，踏进一片光芒之中。这光芒是 从一家小店的橱窗射出来，照在人行道上的。那是个 向外凸出的窗户；窗内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表，金铜色 的，银色的，还有一两个金质的，全把脸背着街道， 好像极不情愿告诉过路行人现在是几点了。店内斜对 着窗户，坐着一个年轻人，他苍白的脸全神贯注地注 视着某个精密机械装置，一盏暗淡的带罩台灯把光束 打在上面。 “欧文·沃尔兰德在干什么呢？”老皮特·霍凡 登咕哝道。他是一个退了休的钟表匠，也是这同一位 年轻人以前的主人，现在他对小伙子的活计非常好奇 。“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呢？过去的六个月里，我没 有一次从他店铺走过不看到他像现在这样纹丝不动地 在工作。这比起他平日里一心想要探索永动机的蠢劲 儿，倒是一大飞跃；但是我对我的老行当了如指掌， 不难确定，他现在正忙活的不是钟表机械零件的事儿 。” “爸爸，”安妮说，显得对那个问题没有什么兴 趣，“也许欧文正在发明一种新的钟表。我肯定他有 丰富的创造力。” “呸，孩子！就他那点儿创造力，绝对发明不出 比一只荷兰玩具更好的东西了。”她的父亲回答说。 这老人以前已经被欧文·沃尔兰德不羁的天才闹得够 烦了，“简直就是瘟疫的创造力！据我所知，这创造 力的全部效果就是破坏我店里一些最好的钟表的精确 度。就像我以前说过的，如果他的创造力能造出任何 比小孩儿玩具更好的东西，他会把太阳都给弄出轨， 把整个时问进程也都搞乱的。” “嘘，爸爸！他会听见你的！”安妮低声说，按 紧父亲的手臂，“他的耳朵跟他的情感一样灵敏；而 且你知道那些情感有多么容易受干扰。我们还是走吧 。” 于是皮特·霍凡登和他的女儿安妮徐缓漫步，不 再谈话，直到走进城中的一条小巷，他们正经过一家 敞开着大门的铁匠铺。只见里面有一座熔炉，现在正 红光闪耀，随着风箱的巨大皮囊一呼一吸地交错运动 ，时而照亮积满灰尘的高屋顶，时而只照亮前面一小 块煤渣狼藉的地面。火光明亮时，很容易看清店铺远 处角落里的物品，以及挂在墙上的马蹄铁；火光暗淡 时，火似乎只在一片敞开的空间中发出朦胧的微光。 在这片红光和幽暗的交替中，来回走动着铁匠的身影 ，明灭闪烁，如此生动的光影图景实在是难得一见。 耀眼的光辉与深沉的黑夜搏斗不休，好像双方都想从 对方那里夺取铁匠身上那优美动人的力量。没过一会 儿，铁匠从炉火中夹起一根白热的铁条，放到铁砧上 ，举起强壮的胳膊，很快就被包围在一片密密麻麻的 火星儿之中。这些火星儿随着他铁锤的一记记猛敲狠 打，散落在周围的幽暗之中。 “看呐，那是多么令人愉快的景象，”老钟表匠 说，“我知道加工金子是怎么一回事；可说实话，还 不如给我个铁匠。他把力气花在现实上面。你说呢， 安妮？” “求你别说这么大声，爸爸，”安妮悄声说，“ 罗伯特·丹福斯会听见的。” “他听见了又能怎么样呢？”皮特·霍凡登说， “我再说一遍，靠自己的力气和踏踏实实的工作，是 一件美好而神圣的事情，一个铁匠赤手空拳依靠自己 肌肉结实的胳膊赚钱糊口就是这样。而钟表匠呢，让 他的脑子在大大小小的齿轮里绕来绕去，绕得晕头转 向，不是损坏了健康，就是搞毁了视力，像我一样， 刚到中年，或者中年一过，就难以在这一行继续干下 去，对别的行当又一窍不通，却仍然穷得可怜，不可 能过上悠闲的生活。所以我再说一遍，给我力气，别 给我钱。而有的人，简直是荒唐透顶啊！你可曾听说 过像那边的欧文·沃尔兰德那样愚蠢的铁匠吗？” “说得好，霍凡登大叔！”罗伯特·丹福斯从熔 炉那边喊道，声音饱满、深厚，无比快活，房顶都给 他震得直响，“那么安妮小姐对这番道理又怎么看呢 ？我想，她一定认为修理女士钟表，比锻造马蹄铁或 制作烤架更是一项文雅的活计吧。” 安妮不等她父亲回答，就拽着他往前走。可我们 得返回到欧文·沃尔兰德的店里去，好好研究一番他 的背景和性格。尽管皮特·霍凡登，或者还有他的女 儿安妮，或者欧文的老同学罗伯特·丹福斯等人，都 认为没必要计较这个。从欧文的小指头能抓住一把铅 笔刀开始，他已经具有了非凡的精微创造力。有时候 他用木头雕出一些奇妙的小玩意，大部分则是花朵和 小鸟，有时候仿佛要一门心思地弄清机械装置的奥秘 。但总是出于优雅的考虑，从不做那些有用的东西。 他不像学校的那群优秀的孩子，总是在谷仓的一角建 造一些小风车，或者在附近的小溪造一些水磨。有些 大人倒发现了这个男孩与众不同，觉得值得花一段时 间去仔细观察他，有时候有理由猜想他正试图模仿大 自然优美的运动，例如鸟儿的飞行啊，小动物的活动 啊之类的。事实上，这似乎是一种爱美之心的新发展 ，这新发展或许能让他成为一个诗人，一个画家，或 雕塑家。如同任何优雅的艺术一样，它高尚雅致，没 有功利主义的粗俗。他对普通机器僵硬而有规律的运 动过程异常厌恶。有一次，大人带他去参观一台蒸汽 机，以为可以满足他对机械原理的直观理解力，孰料 他竟吓得脸色苍白，大病一场，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妖 魔鬼怪似的。造成这种恐惧心理的原因，是这个铁家 伙庞大的体型和惊人的力量。欧文的精神特点是精微 雅致的，自然地倾向于精细的东西，这与他那矮小的 体型和不可思议的纤巧、精致的手指是一致的。但他 对美的感觉并未因此就蜕变为一种可爱的感觉。美的 观念与尺寸大小没有关系，或许可以在一个除了微观 调查以外对任何事物都过于细微的空间里得到完美的 发展，就像在以彩虹的弧度测量的宽敞边缘里。但是 无论如何，比起可能存在的另外的对欧文才华的欣赏 ，他的对象和造诣的这种个性化的微妙使得世界更加 无能为力。这男孩的亲戚们看到再无妙计可施——可 能确实如此，便把他交给一个钟表匠做学徒，希望他 那奇怪的创造力或许因此得到规范，运用于实利的目 的。 皮特·霍凡登对他这个学徒的意见已经说过了。 他对这个少年满不在乎。真的，欧文对专业神秘的理 解不可思议地敏捷；但他却完全忘掉或轻视钟表匠生 意的大物件儿，对时间度量毫不关心，除非它已经融 人永恒。然而，长久以来，他都受制于老师父的关照 ，严厉的禁止和苛刻的监督，把他创造性的怪癖抑制 在一定的范围内，欧文身体的赢弱无疑助长了这一点 ；但当他的学徒期服满之后，他迫使皮特·霍凡登放 弃这家他疏于照管的小店，然后人们才能认识到欧文 ·沃尔兰德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人是怎么在他的日常 生活中指引衰朽盲目的时间老人的。他最合理的计划 之一，便是在他的钟表机械装置上安上一个音乐器， 由此生活中所有那些刺耳的不协调都会变得悦耳，每 一个高速飞转的时刻都在和谐的金色点滴里掉入过去 的深渊。如果一个家庭时钟交给他修理——那种高高 的、古老的、通过测量出许多代生命时间几乎已经把 我们人类的本性联合起来的落地钟——他会自作主张 在钟表庄严的表面上安排一场舞蹈或一队葬礼人物的 行列，以表现十二个愉快或悲伤的小时。诸如此类的 怪事的确损害了这个年轻钟表匠的信誉，稳重和实事 求是阶层的人会认为，时间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无论 是为这个时代的进步与繁荣考虑，还是为下一个时代 做准备。他的习惯很快减退了——然而，欧文正变得 越来越专注于一个秘密的职业，他把所有的知识和手 工的灵巧都用在上面，人们猜想这个引起他那些更严 重事故的不幸，同样也全副应用在他的天才的特有趋 势上。 老钟表匠和他的女儿站在朦胧的大街上凝视了他 一会儿之后，欧文·沃尔兰德忽然一阵神经颤抖，让 他的手猛烈地哆嗦着，以至于无法继续做他正从事的 这项精密的工作。 “都怪安妮！”他嗫嚅道，“这阵心脏的怦怦作 响，还没听到她父亲的声音之前，我就知道是这样。 啊，跳得更厉害了！今晚我恐怕难以再加工这件精密 的机械了。安妮！最心爱的安妮！你将赋予我的心和 手以坚定，不要这样摇撼它们；我之所以劳心费力把 全副美的精神都放在形式上，并让它运动，这全都是 为了你啊。哦，跳动的心脏，安静下来！如果我的工 作就这样挫败，模糊和不满的梦就会随之而来，留给 我一个无精打采的明天。”P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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