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雨天

　　凌晨三点钟。 　　许沐子拖着行李箱走进客栈，有人没睡，坐在窗边看雨。 　　许沐子深深吸气，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邓昀。 　　下午一点钟。 　　许沐子和新住客谈笑风生。 　　有人好奇地问她，是不是之前就认识邓昀。 　　她的回答是：“不熟，但他吻技不错。” 　　下午四点钟。 　　许沐子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收到邓昀的消息—— 　　上一次动心，还是在1075天前。 　　原来他那时就已经在用心喜欢她了。 　　夜里十点钟。 　　许沐子和邓昀避开喧闹，走进同一间卧室。 　　他是她叛逆计划中的唯一同谋。 　　雨天的故事还在继续上演…… 　　【经典语录】 　　☆ 从来没有人尝试理解过她的内心宇宙，这是diyi次有人愿意成为她叛逆计划中的同谋。 　　☆ 很久以后，许沐子才明白，那天晚上在邓昀卧室里心潮起伏的感觉，叫作心猿意马，也叫作“被引诱”。 　　☆ 许沐子，我是在勾引你。 　　☆ 上一次动心，还是在1075天前。 　　☆ 原来她以为的缘分里，不止机缘巧合，也有几分是邓昀的念念不忘。 　　☆ “这也是想我时的月亮？”“这是想娶你时的月亮。” 　　☆ “邓昀，我们是在谈恋爱吗？”“我是在谈着呢，你的话，随你心意。”

　　殊娓 　　晋江文学城签约作者。 　　纸质书籍爱好者，梦想是藏书万卷。 　　代表作：《长街》《甜氧》《有可能的夜晚》《回南天》 　　新浪微博：@殊娓

　　大堂里有种淡淡的果香，是很熟悉的清新味道，但突然闻到，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源头是何物。 　　许沐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她腿上还带着泥痕，她绕过茶几，把手臂背到身后，一边做着肩部拉伸动作，一边扫视沙发附近，寻到了味道来源。 　　几个插在圆柱形花瓶里的粉红色小菠萝，在凌晨三点多的静谧雨夜里，静静地散发出甜甜的清香。 　　大堂敞开着几扇窗子，窗外繁花盛开，万物静立在凌晨潮湿寒凉的雨雾中。被雨水打落的紫罗兰花瓣贴在窗台上，许沐子站在窗边看落花。 　　这家客栈选对了，的确能让人避开凡俗琐事睡个安稳觉，就是太冷了。空气潮湿凛冽，许沐子在窗边驻足不到两分钟，受凉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臂打算回房间去。 　　公共区域灯火通明，大抵是为了等她来，那些灯一直开到现在。于是许沐子披着夏夏拿给她的浴巾，沿墙边踱步，寻找灯具开关。关掉几盏主空间的灯后，她回头去看剩余光源，却意外地发现一张靠落地窗摆放的餐桌。 　　餐桌藏在几棵种在水泥花盆里的鸭掌木后面，有个身影坐在桌旁。 　　深绿色的掌状复叶层层叠叠，方才遮住了许沐子的视线，不知为何，夏夏带她参观时也没往这个方向走过。原来有人没睡，在窗边看雨。 　　雨水滴滴答答落在玻璃窗上，像夜的呼吸声。男人靠在木制座椅里，敞着些腿，面前放着几乎喝空的茶杯和手机。T恤和裤子都是质感柔软的浅色系布料，给人留下干净、柔和的初印象。他手撑着头，侧脸挺帅的。 　　许沐子想，在丝丝缕缕的夜雨里，在田园风的舒适客栈里，在凌晨三点半的灯光里，无论是谁坐在那里，这一幕都太像是电影画面了，还好没有一下子把灯都关掉。 　　正想着，那男人转头，沉默地看向许沐子。清晰的脸部轮廓映入眼帘，原以为是陌生人，结果是非常眼熟的长相。 　　等看清楚那人是谁，许沐子深深吸气。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邓昀。 　　在这种地方遇见邓昀，确实太过意外。许沐子神色复杂地站在灯光昏暗的公共区域，在所有情绪延迟袭来的瞬间，连手臂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但邓昀依然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明显缺乏乍见故人的恍惚。细看又觉得他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相对着沉默片刻后，邓昀先开口，对拢着浴巾的许沐子不咸不淡地抛出一句：“许沐子，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 　　他们其实认识很多年，也阴差阳错地有过一段频繁接触的亲密时期。在那段时间里，邓昀知道过她太多秘密，多到足以被“灭口”的程度。 　　所以，许沐子嘴上说着“好久不见”，心里想的却是：这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不止适合放松心情，应该也适合“毁尸灭迹”吧？ 　　许沐子是纸老虎，白长了可以去演恶女的高冷样貌。 　　在外人看来，这种姑娘有距离感、心机重，整天臭着脸难以接触。 　　其实生人勿近的五官是假象，她内心戏特别多，属于非常容易内耗的包类型。哪怕心里吐槽千千万，真到了该开口的时候也照样会掉链子。 　　第二轮对话，还是由邓昀开启。他问她：“这么晚，一个人来的？” 　　假恶女绷着脸：“嗯。” 　　邓昀从身侧矮茶几上提了水壶，往自己面前的玻璃杯里添水：“白菊花茶，要喝吗？” 　　许沐子拒绝了邓昀的茶，打算回房休息。 　　走出去几步远，她抬头看了一眼墙壁转角处的双面挂钟。秒针沿顺时针方向慢悠悠转着，挂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三十六分。 　　她转头问：“你不睡？” 　　邓昀吹开玻璃杯上一层轻纱般的白雾，悠哉地开口：“不睡。” 　　她又问：“在等人吗？” 　　他再开口时，似有迟疑：“凌晨三点，是蛇麻花开的时间。” 　　答得很诗意，像是在告诉她，他不是在等人，是在等着看花开。 　　大部分灯已经被许沐子关掉，剩下的光源都集中在邓昀周围。 　　她不知道他说的蛇麻花，本能地顺着他的话往窗外看去，一片滂沱的昏暗中，隐约能辨别出某种蔓生植物爬满篱笆，并没看见有什么出奇漂亮的花。 　　得嘞，您继续熬着等花开吧。恕不奉陪。 　　许沐子的房间在二楼，上楼有电梯可以坐。出电梯右手边就是她的房间，是一间带露台花园的田园风格小套房。 　　她推开门，桌上放着厚厚的信封。这大概是这家客栈特有的经营方式，很贴心地用漫画形式把周边地图、可吃的、可玩的都标记给住客。入住指南太过面面俱到，居然印了十几页纸。 　　一时半会儿看不完，许沐子干脆先洗了个澡，把头发吹干，换了条宽松的白色亚麻布料的裙子，坐在床上继续翻看。 　　房间里门窗紧闭，她刚洗过澡，密闭空间里弥漫着温暖的潮气。 　　纸张上有淡淡的油墨味道，许沐子翻着入住指南，目光掠过那些表情夸张的漫画小人，注意力迟迟难以集中。 　　露台上种了些随风雨摇曳的白色小菊花，摇摇晃晃的影子落在余光里，令她想到邓昀那句等花开前的迟疑。 　　她很肯定，邓昀zui初想说的绝对不是这一句话。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话到嘴边又临时改了口，鬼知道他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许沐子zui初认识邓昀时，他就是这副让人难以猜透的样子，十分擅长在长辈和外人面前装乖。 　　那大概是初中三年级的时候，许沐子跟着爸妈一起搬了家。 　　她家属于暴发户，爸妈连续几年生意兴隆，终于有了足够的钱，他们搬进了某个新开发的别墅区。 　　都说做生意的讲究风水，不知道是不是被同一位风水大师忽悠过，新开发的别墅区陆陆续续搬进来的邻居们，很多都是这种暴发户家庭。 　　据说那片别墅，他们这群暴发户买的太多了，原本就有钱的富人更不屑于搬过来，打心底里不乐意和暴发户沾边，怕影响品位。至于他们这些暴发户呢，自己当然不觉得，活得乐呵呵、美滋滋。 　　这些邻居们大多是做实体生意的，住得又近，一来二去接触下来，逐渐熟悉了，经常约着一起聚会。 　　他们还搞了个生意上的联盟，给顾客办理赠送优惠券的储值型VIP卡。优惠券在他们经营的各行各业通用，洗车行、蛋糕店、饭店、美容院和KTV等，也算是合作共赢。 　　其实，一旦有了生意上的往来，更容易滋生矛盾。 　　许沐子家的矛盾，主要是和邓昀家。两家的生意都做得挺不错，说是财源滚滚也不为过，算是联盟里的两位带头老大哥。可是一山哪能容得下二虎呢？ 　　渐渐地，彼此间私下的抱怨和攀比也多起来。Zui开始是小打小闹，比一比珠宝和车，比一比谁买单次数多…… 　　比如，许沐子妈妈聚会回来会说，邓昀妈妈zui近买了某国际大牌的首饰，看着真是贵气，在聚会上很出风头。并表示，下周末再聚会前，自己也要去大商场里逛一逛，多添几件行头，把人家比下去。 　　再比如，许沐子爸爸回来会吐槽，这次聚会买单，他居然没抢过邓昀爸爸，真是要气死了。 　　到后来，两家人的比较扩展到方方面面，连许沐子和邓昀这两个晚辈也不得不被放在一起比较。 　　许沐子是艺术生，四岁开始学钢琴，得过很多奖项。在许沐子上小学时，本市zui大的课外钢琴培训学校独占五层楼，楼体挂着的巨大宣传海报上印的就是她的照片。照片拍得不错，钢琴培训学校又开在市中心商业区的十字路口，任谁路过都要瞧上一眼，许沐子那时候可太风光了。 　　邓昀则是家长们口中的好学生。和其他家的孩子不同，邓昀完全用不着家长天天催着写作业，逼着去上补习班。邓昀爸妈也不用担心在看成绩单时气到几乎脑溢血，更不用怕接到班主任的告状电话。 　　邓昀妈妈说：“邓昀学习方面从来没让我们操心过，本来我和他爸爸是‘佛系’的家长，觉得他只要不在学校惹事，成绩怎么样是无所谓的，没想到他能次次考diyi。” 　　许沐子家和邓昀家各方面都差不多，比来比去也没个结。于是，两个不同路的孩子成了两家攀比的zui大变数。这些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攀比，只出现在家长们有意无意的聊天中，两位当事人各忙各的，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许沐子每天有固定的练琴时间，她那些奖状、奖杯是用刻苦换回来的，她完全不参加家长们的这类聚会。 　　攀比zui白热化的那一年，她上高一。 　　许沐子经常会在餐桌上听说一些关于邓昀的事情。 　　“人家邓昀上高一的时候，已经快把高中数理化三科自学完了。” 　　“这次高考发挥得也好，得七百分了。” 　　………… 　　邓昀比许沐子大两岁，高考成绩出来那阵子，他在家长圈子里zui风光，据说只差一分就是状元，把许沐子爸妈羡慕得够呛。许沐子妈妈自觉比不过，蔫了好几天，称病没去参加聚会。 　　事情出现转机，是暑假里邓昀妈妈买了架钢琴，想让邓昀在漫长的假期里学一门乐器，适当放松一下，结果邓昀不领情。 　　不爱弹就说不爱弹呗，找个其他借口也行，偏偏邓昀说的是“学不会”。这三个字传到许沐子家，瞬间点燃了许沐子妈妈的斗志。 　　隔天晚上，在邓昀家聚会，许沐子也被爸爸妈妈带去了。 　　“邓叔叔家也有钢琴，你在邓叔叔家练琴和在家里练琴是一样的。” 　　话是这样说，其实他们就是想显摆一下自己女儿的琴技。 　　进门时，许沐子见到了邓昀。 　　他没下楼，站在二楼那排擦得油光锃亮的实木护栏后面，很拘谨，神情淡淡地同长辈们一一打过招呼，zui后才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是许沐子diyi次见到邓昀本人。她实在听过他的名字太多次，受父母言语的影响，已经先入为主，认为他必定是个沉默寡言的书呆子。 　　那时候，许沐子欣赏雅思班里的男同学。男同学和她同样在准备考国外的音乐学院，是个穿着时髦、笑容开朗的大男孩。 　　再看看邓昀，格子衬衫的扣子老老实实系到zui上面那颗，戴着黑框眼镜，又不爱说话，整个人都闷闷的。许沐子想，果然是一只读书读傻掉的呆头鹅。 　　自家女儿好不容易出来亮相，许沐子妈妈恨不能让所有人听一听许沐子弹的曲子，眼看着邓昀打完招呼，身影消失在二楼，她马上询问：“孩子不下来一起吃饭吗？” 　　邓昀妈妈笑着摇头：“他忙，说是在自己房间里吃。” 　　“都考完了，还忙什么？”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在提前看大学的代数课本吧。他平时就喜欢琢磨这些。昨天他爸爸还和我说呢，要是将来家里能出一个做学术研究的，可真是祖宗们都积德了。” 　　邓昀妈妈大概不好意思总是夸自家孩子，点到为止，引着众人往客厅走：“不用管他，这孩子性子奇怪，不喜欢热闹。” 　　有其他阿姨说：“哎哟，好学生嘛，差点儿就是状元了，总会有点儿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我们不光有好学生，还有才女。一会儿让沐子弹几首曲子听听，总听你爸妈说你钢琴弹得好……” 　　那天，许沐子在长辈的夸赞声里弹了挺多曲子，有些飘飘然，贪嘴地多吃了几块冰镇西瓜。 　　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到夜里，许沐子肚子痛，偏偏楼下的洗手间被某位喝醉酒的长辈占用了，那位长辈迟迟没出来。 　　二楼的几间洗手间都在卧室里，邓昀妈妈怕许沐子不好意思，让她去了三楼。三楼是客房，平时没人住，很安静。 　　许沐子几乎忘了有邓昀这个人存在，她上过洗手间，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拿纸巾擦着手往楼梯处走。 　　同小区的别墅，邓昀家的格局和许沐子家的几乎相同，她知道哪个方向是卧室，也知道哪个方向是露台。在许沐子家里，三楼是她的琴房，露台上摆放的也都是她的东西，有一架小时候淘汰下来的旧钢琴也放在那里。下楼前，她几乎是下意识往露台方向看，却始料未及地看见了邓昀。 　　邓昀倚靠在露台护栏上，姿态慵懒。 　　如果不是早知道邓昀是独生子，许沐子大概会以为自己看见了邓昀的双胞胎兄弟。邓昀和刚才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他完全没有了跟长辈们打招呼时那种内向的样子。他脱掉了格子衬衫，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短袖，没戴眼镜，也根本没忙着提前学什么大学代数课本，以一种悠闲的姿态，仰头对着夜空吹出一缕白烟。 　　然后，许沐子才惊讶地发现，邓昀指间夹着的是一截烟。 　　邓昀肩很宽，但腰身瘦。晚风吹鼓他身上的黑色短袖，也掀开他额前乖顺的碎发刘海，烟头那一星火光忽明忽灭。 　　这是邓昀不为人知的一面，无端有种禁忌感。 　　许沐子擦手的动作停住，与此同时，邓昀也敏感地察觉到有人。他夹着烟的手懒懒抬到下颌边，侧身的动作不紧不慢，他看到是她，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 　　许沐子马上捏紧手里潮湿的纸巾，在他抬手把烟送到唇边时果断转身下楼，跑了。

　　diyi章 凌晨三点钟 　　第二章 早上六点钟 　　第三章 早上八点钟 　　第四章 中午十二点钟 　　第五章 下午四点钟 　　第六章 晚上八点钟 　　第七章 晚上十一点钟 　　第八章 另一个雨天 　　番外一 潮热夏季 　　番外二 夏夏回忆录 　　番外三 雨一直下 　　番外四 夏夏随记 　　番外五 夏夏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