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李的烦恼

李商隐的诗素以绚丽多姿和晦涩难解著称，诗作背后的人事面貌若隐若现。《少年李的烦恼》以李商隐少年学道、青年应举、中晚年幕府生涯三阶段的爱情、亲情、友情为重点，从主人公心理层面、社会活动入手，卓有成效地抵近了这位富有神秘色彩的诗人的内心世界。

听到此处，韩瞻不由摇了摇头。他也觉得没有转圜可能了。倘若仍然寄予希望，反而显得不悟世情，徒增烦恼了。

不过，站在朋友的角度来看，义山的个性太过执拗。他单纯从一己判断出发来评判是非，并没有像令狐绹那样敏感地探测到武宗去世后朝局的走向。在这方面，他的反应可以说是非常迟钝的。

“畏之，你的性情也很执拗，常常不被上司所容。可你的境况总比我好多了。更别说其他的同年了。这或许就是天命吧。”

是的，开成二年那科的进士同年多数已进入了稳定的上升通道。与义山交往较多的几人中，韩瞻做过吏部司勋员外郎，出任过外州刺史，李肱先后任岳、齐二州刺史，独孤云新近在吏部任了员外郎，与韩瞻同曹，李定言是工部员外郎，曹确屡任外州刺史，近来也回长安做了朝官，郑宪官至尚书右丞，杨戴为监察御史，郑茂谌迁了兵部员外郎。他们的仕途都要比义山顺利得多。

此刻的义山真有歧路彷徨之感，他仰起头，发出了一声长叹。

“攻文三十年，对于如何处世商隐依然鲁钝不堪，自诩诗文技艺可睥睨天下，可这些浮名犹如虎皮，挂在那里又有何用？我只是活成了一只两脚书簏而已。畏之兄，你说说看，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驿馆的窗外，夜色渐渐深浓，义山脸上露出了异样的表情。那不是绝望，更像是某种骄傲与自嘲的混合物。与其说是发问，倒更像是自问自答。因为答案已经不言自明了。

这世上还有谁能比韩瞻更了解义山呢？两人不但是进士同年，是挚友，还是两家亲好的连襟。他深知义山的孤傲脾性，能诗善文的才具似乎使他脱离了真实人间，与人相处时往往不顾场合直接抑扬善恶。而命运偏偏捉弄人，令他长久辗转幕府而不得翻身。

仔细思虑过后，韩瞻当然只能这么回答：“义山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人行走世上，有时却不得不低头屈身。”

“此世不想学奴婢下人，自屈于人。”

义山说的是心里话。他是如是想，也是如是做的。

此刻，义山的内心发生了一系列不可见的连锁反应。更多的追问如同滚落的山石，彼此相互碰撞着，充塞了他的心脑：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难道就只有讨取官身这一个目标与结果吗？天底下，还有公义良知这种东西么？不改变自己的见解看法，还能在这个世界上立身么？前方还有什么样的人可以为我领路？早年入道那条路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倘若当年宋慕云应允了婚事，境况是否会有所改变？此去东川，我是否还有机会回长安任朝官陪伴儿女？诸如此类的问题蜂拥而来，不计其数。

这些提问只能锁闭在他自家心田，韩瞻自然是听不到的。因为无以排遣的愁闷，义山感到了幻灭，他很想面向苍天大声地喊出来：“我不能够！我不知道！我不甘心！”

这一晚，两人谈心直至深夜。

001迷 宫

031白道少年

072入 世

125恋 情

220一张张鲜活的面孔

275梓州幕府琐记

320宾主问答

361附录：他者的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