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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难越
字数: 331
出版社: 台海
作者: 林斯如
商品条码: 9787516841303
适读年龄: 12+
版次: 1
开本: 32开
页数: 298
出版年份: 2025
印次: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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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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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初见徐生,是在阴雨连绵的南方小镇。 雨水顺着老屋的瓦片滑落,宋茱萸撑着伞走至五金店门口,敲了敲布满灰尘的门。 “你好,我找徐松松家长。” 破旧的卷帘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少年留着利落的黑色短发,眉眼冷厉,目光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语气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灯火通明的废弃乐园,时空留声机里的告白情歌,秋日里绚烂的烟火…… 不知何时,荒芜的心底被他丢下烧不尽的火种,顷刻间,燎成火光连绵的仲夏天。 徐生的身上带着小镇的独特印记,带走他,就像带走这里的山林,艰难又不切实际。 “徐生,山高水长,我们各走各的路吧。” 从那以后,宋茱萸越过各式各样的山,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山河不难跨越,徐生才是那道最难迈过的坎。 自见徐生起,才知关山难越。
作者简介
林斯如 晋江文学城签约作者,一个想走遍祖国山河的INFP,擅长写微酸但甜的日常故事。 微博:@林斯如
精彩导读
第一章 梅雨 覃溪镇是典型的南方小镇,仲夏来临之前,必然会经历一段漫长的梅雨季节。 阴天小雨绵绵,傍晚时分又起了薄薄的雾。雨水落在空旷的坝子操场上,深深浅浅的坑洼中蓄满了泥水。 宋茱萸往窗外望了眼,雨势依旧不见小,她被迫困在杂乱拥挤的办公室里,望着落满蛛网的电风扇,叹了口气,又低头继续批阅今天的考试试卷。 门外突然响起匆匆的脚步声,两个小脑袋凑在办公室的木门外,转着黑溜溜的眼珠子往里探。 宋茱萸察觉到动静,停下笔抬头看过去,是班上那对双胞胎男孩。 “宋老师。”他们异口同声地唤她,又分别说明情况。 “徐松松跟夏小林在校门口打起来了!” “徐松松一直哭,怎么都不肯走。” 宋茱萸连忙盖上笔帽,用小腿踢开身后的长条凳,迎着两人走了过去。 “你们带老师过去。” 两个小家伙撑着一把伞,领着宋茱萸往外走,雨水很快就浸湿了她的衣裙。 “他们为什么打架?”宋茱萸问。 “我们也不知道。” “他们突然就打起来了。” 两人一人一句,时不时看宋茱萸一眼。 “不对不对,是夏小林欺负徐松松。” “对,徐松松没有还手。” 早已过了放学时间,偌大的校园里寻不见其他学生身影。还没走到校门口,宋茱萸就听到了小孩子的哭泣声。转过弯,她一眼便瞧见铁门边站着个小男孩。 是徐松松,她记得这孩子。他性格比较内向,很少说话,人白白净净的,与镇上其他孩子不太一样。 双胞胎兄弟的任务顺利完成,跟宋茱萸告别后便先回家了。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小心车辆,别乱跑。”宋茱萸叮嘱道。 送走他俩后,宋茱萸回到了徐松松跟前。只见他一手抓着铁栅栏,另一只手抹着眼泪,看着可怜巴巴的。 “怎么回事啊,松松?”宋茱萸将地上的伞捡起来递了过去。 徐松松不说话,小声地抽噎着。 宋茱萸往附近巡视了一圈,和他发生争执的夏小林早已不见踪影。她摸摸他的脑袋:“夏小林呢?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受伤?” 徐松松接过伞,却将胳膊递了过去。 宋茱萸这才看见他白嫩的胳膊上多了排整齐的牙印,印迹很深,甚至看得见皮肉下的血丝。 宋茱萸给他吹了吹:“夏小林咬的?” 徐松松噙着眼泪点点头。 工作后宋茱萸才明白某些道理:家长们最忌讳、最关心的并不是孩子成绩是否优异,而是孩子在校是否健康平安。 眼下徐松松受伤,惹事的孩子又溜之大吉,她不免要被家长数落一顿。 雨势渐大,天色越来越暗。 好在徐松松的伞够大,宋茱萸个子又不算高,她一手将孩子护在身前,另一只手将伞撑在两人中间,冒着雨往校外走。 宋茱萸带他去诊所里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又在伤口抹了层红霉素软膏,最后才将这孩子送回家。 “可以跟老师讲讲刚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胳膊还疼吗? “你家住在哪儿?” 一连三问,宋茱萸都没得到答案。 无论问什么,徐松松都只是睁着那双大眼睛茫然地望着她,宋茱萸顿感无力。 当两人走到三条街的岔路口时,沉默了一路的徐松松停住了脚步,又指了指柴市街那边:“我家在那儿。” 徐松松偶尔抬眸看宋茱萸一眼,两人顺着街道一路向前,最后在街尾的五金店门口停下。店门口有根老式电线杆,上面密密麻麻的电线像是一层一层的网,雨水顺着层层电线网往下坠。 “你家在这儿?”宋茱萸问。 徐松松拽着书包带点点头。 宋茱萸盯着紧闭的卷帘门陷入了思考,其实她很少踏足这条街道,几个月来只路过一两次。 她曾经远远地往里瞧过几眼,街道看着还挺整洁干净的,但总有四五个染着酷炫发色的人聚在这里,一群人将旧桌椅踹得砰砰作响。 看着徐松松坚定的眼神,宋茱萸最终上前几步,抬手拍了拍卷帘门。灰尘顺着伸缩杆往下坠,她吓得连忙后退几步。 “你好,我找徐松松的家长。”她冲着里头喊。 卷帘门恢复平静,地面落了层薄薄的灰。 没有回应,她又上前拍了拍门。又过了半分钟,店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与徐松松默契地屏息等待着。 卷帘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股旧金属的味道透了出来。 入眼的是一身非常简单的穿搭和清爽利落的黑色短发,少年微微弓着背,从门内探出身来。 宋茱萸顿时蒙了,她都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彩虹头杀马特”了,怎料是个干干净净的少年! 少年耳侧贴着手机屏幕,高举的右手微微一顿,连着拉门的动作也定住了。他侧偏的头微微仰起,露出半截精致的下巴,勾连着清晰的下颌线。他的眉色浓郁,下面是一双狭长的眼,眉骨与山根处落着阴影,审视的目光直直落在宋茱萸身上,实在是嚣张得不行。 少年的语气更甚,不耐烦道:“什么事?” 宋茱萸将徐松松往身前轻轻一推:“找徐松松的家长。” 少年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抬手扣住徐松松的书包带子,轻松地将人提到了自己跟前。 “我就是他老子,有事说事。”傲慢、不羁又嚣张。 雨水顺着瓦片往下落,宋茱萸手里撑着伞,也仰头审视着面前的乖张少年。 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却说自己是孩子的父亲。 “是这样的,今天放学后,松松跟同学发生了一点矛盾,”她尽量保持温和的语气,“所以我需要跟家长沟通一下。” 少年这才切断电话,将手机往裤兜里一揣,稍稍换了个表情:“你是徐松松的老师?” 宋茱萸解释:“我是他班主任。” 少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补充道:“他们班主任不是村东口那刘老头吗?” 宋茱萸一愣,刘老头?怎么家长也爱给老师起外号? “刘老师在四月初已经退休了,后面将由我暂时接管这个班级。” 少年的眉间微微松动,不似方才那般冷傲,态度也没那么排斥了。 “行。我就是他家长,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宋茱萸赶紧进入谈话的正题:“嗯。松松的胳膊被同学咬伤了,事情原委我暂时不太清楚。”她又将药袋递了过去,“这几天,你记得按时帮他擦药。” 宋茱萸说完不敢再抬头看他,做好心理准备等着他的质问。 孩子受伤了你现在才联系家长?事情原委你不清楚?作为老师做不好监管工作? 她心跳如猛烈的鼓点,但这些问题并未随之而来。 少年往徐松松的胳膊上瞥了眼,伸手接过药袋,语气极其平淡:“行,谢谢您。” 宋茱萸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那……” “您先回去吧,让您费心了。”他补充了一句。 紧接着卷帘门又被拉下,隐约能听见屋里两人的谈话声,宋茱萸看着挂着锈迹的铁皮,后退了几步。 雨水浸湿了衣服让人浑身难受,她不敢再耽搁时间,撑着伞往职工宿舍走。 暖黄色的伞在青灰色的老建筑群里格外显眼,宋茱萸透过地面的水坑看到雨伞鲜明的倒影。 糟糕,徐松松的伞没还给他。 教职工宿舍算是镇上比较气派的建筑,位置并不在镇中心,距离中心学校大概十多分钟的路程。 一栋七层的高楼稀稀拉拉住着些外地老师,他们不像镇上其他居民那样串门,总给人一种安静又孤苦的感觉。 宋茱萸用力甩甩伞面的水珠,走进了宿舍楼。一楼楼梯间里充斥着饭菜的香气,江苗的宿舍门大大敞开着,疏散着里头的油烟味。 “这么晚啊?小宋。”江苗正哄着女儿茜茜吃青菜,抬起头跟宋茱萸打招呼。 “小宋阿姨。”茜茜也乖巧地问好。 宋茱萸对母女俩浅浅一笑:“班上有点事耽搁了。我先上楼换衣服。” 回到宿舍后,宋茱萸迅速将湿衣服脱下,洗了个热水澡防止感冒,然后瘫坐在椅子上吹头发。 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播放着某个下饭的综艺,泡面桶上插着叉子,冒着滚滚的热气。 宋茱萸留了十多年齐耳短发,几分钟就能将发丝尽数吹干。她捧着半桶泡面食不知味,综艺节目恰好播到嘉宾意外被狗咬伤的片段,整个节目组着急忙慌地将人送去医院处理伤口。 蓦地,她想起了昏暗的五金杂货铺,还有那个神情恹恹的少年。 宋茱萸将叉子放回泡面桶里,关闭电脑桌面的影视平台,把家长信息登记表从文档中打开—— 学生信息: 徐松松,男,七岁,家庭住址:覃溪镇柴市街19号。 家长信息:斯理地说,“我这人适应能力挺强,而且村里真的挺不错。” 许明莉嗤之以鼻:“要真在村里待一辈子,请问你的个人问题怎么解决?” 宋茱萸盘腿坐在床上,正准备辩解几句,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直接嫁给化肥厂的少东家。”她说。 确认没有听错敲门声之后,她一边与许明莉说笑着,一边趿拉上拖鞋去开门。 一般到了这个时间点很少会有人来敲她的门,宋茱萸猜测可能是其他老师过来借东西。 “滚吧你。”许明莉声音含含混混的,“说认真的,你又开玩笑。” 宋茱萸对着屏幕笑了笑,打开玄关处的壁灯,又凑近猫眼望了望。楼梯间的感应灯灭了,外面漆黑一片,她不清楚对方究竟是谁。 “谁呀?”宋茱萸举着手机问。 门外的人依旧不作声,听许明莉在电话里絮叨,宋茱萸突然有些分神。 “谁?”她重复道。 门外的黑影动了动,清瘦挺拔的身影有些眼熟,宋茱萸试探性地将门推开一些缝隙。 感应灯再次亮起,只见徐生就立在楼梯口。T恤、工装裤,简单的穿搭显得他这人尤其干净。可他的五官偏清淡疏离,嘴角又时不时挂着几分薄笑,总给人一种能猜,但又难猜透的感觉。 “等实习期一过,赶紧回市里吧,姐们想死你了。”许明莉不知宋茱萸那边什么情况,隔着电话抒发自己的相思之苦。 宋茱萸想不明白徐生为什么这么晚会过来,两人隔着不过一米的距离沉默地看着对方。 “我有点事,有空再打给你。”宋茱萸匆匆挂断电话。 此时,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徐生靠着墙,懒懒散散的,开口就是:“听说你找我?” 宋茱萸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来气,又瞬间想到可怜的夏小林,她忍不住直接质问:“冒昧地问一句,你成年了吗?” “怎么?”徐生有些莫名其妙。 “就非得做这么幼稚的事?”宋茱萸话里话外都阴阳怪气的。 徐生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你想说什么?” “成年人好歹稳重成熟点吧?做事情之前想清楚、动动脑子好吗?幼稚又莽撞,挺没意思的。” 徐生听得云里雾里,左脚不经意踢到地下的包装袋。盒子里的金属磕碰地面,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耐烦。 “如果说剪掉别人的头发,再威胁几句就能解决问题,那整个世界岂不是都跟你一样幼稚?” 后面池塘里的蛙声令人心烦。 徐生将双手环在胸前,一只脚搭在楼梯上,闲闲散散地站直了身子,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我吃多了撑得慌啊?” 他的眉眼清冷,瞳孔在灯光下又黑又亮,表情颇为不悦。一句语气不善的话,反而让宋茱萸愣在了原地。 徐生往地面的盒子踹上一脚,低骂一声,直接下楼了。 脾气大得不得了。 宋茱萸冲着他的背影喊:“你把你的东西拿走!” 徐生直接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没过一会儿,楼底响起机动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说了两句大实话还不乐意听,脾气这么大是想掀翻天呀! 宋茱萸在门口足足站了两分钟,平息怒火后才走到楼梯口,对着那袋挡路的东西踢了一脚,最后才没好气地将其捡进宿舍。 她将门轻轻带上,扣上反锁杠,打开袋子随意扫了眼,只见包装盒上标着“智能防盗锁”。 宋茱萸的心像是被滚水烫了一下,他这会儿赶过来,是专程替她换锁的吗? 徐生骑车向来不追求速度与刺激。刚刚莫名其妙被人嘲讽一顿,不知是羞愤,还是恼怒,他都无处宣泄,只好对着油门拧了又拧。 临近盛夏,晚风闷热,不到两分钟,摩托车就在五金店门口停下。 徐生瞥了眼倒车镜,调整好气急败坏的表情,才弓着腰推开卷帘门。 屋里亮着盏昏暗的壁灯。 一般到了这个点,店里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几个年轻人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除去偶尔几声咳嗽,只剩下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 徐生将卷帘门拉下时,董大臀往这边看了眼,目光马上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感觉到徐生走到身后,他转过头问:“这么快啊,生哥?” 徐生没什么情绪地扫他一眼,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听汽水,指尖抵住易拉环一拉,气泡顺着罐口冒出来。 下一秒,董大臀连人带椅子被踹上一脚。 “哎哟!” 董大臀一个手抖,屏幕显示“你已经阵亡”。 “不是,我又怎么了?”董大臀看着灰色屏幕顿时火大,一巴掌拍在桌上,气冲冲地站起身来。 小岳和野格明显也一愣,不明白徐生这火气出自何处。 徐生敛下眼皮,气定神闲地喝了口汽水,转身回到沙发上坐着。 他微微敞着长腿,漫不经心地问:“想想你做了什么?” 董大臀索性连这局游戏也不管了,扯过椅子又坐下,直接关掉游戏界面。 小岳看了两人一眼,见董大臀憋得整张脸通红。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他知道董大臀忍着脾气没爆发。 正好这局游戏结束,小岳走到沙发旁坐下,颇有一种当和事佬的架势:“怎么了这是?松松睡觉呢,你发这么大脾气。” 徐生语气淡淡道:“你问他。” 野格见气氛不好,竖起耳朵关注着那边的动静,还时不时回过头瞄上一眼。 董大臀气得不想说话,压了压嗓子:“不是,我能做什么啊? “松松那胳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一外人都看着心疼。你好歹还是他亲哥,管都不带管的啊?” 徐生偏着头看他,掌心的易拉罐被捏得微微变形:“我让你管了?” 董大臀发笑:“徐生,要不是拿你当兄弟,你看我会不会管!” 小岳听两人这么一说,瞬间明白了事情原委,毕竟威胁那小孩的事他也有份。 徐生这人嚣张,对人处事都带着三分火气,看着并不好惹,谁知道这样的一个人竟有个棉花糖似的弟弟。 徐生从不惯着徐松松的脾气,反而要求他温和谦逊,少与同学发生争执。别人家的小孩一到放假,整个镇子都是他们的身影,而徐松松只能待在店里写写作业、看看动画片。 徐松松上小学后,与同龄人的联系越来越少,成了软绵绵的闷葫芦性子,受了欺负也不敢吭一声。 “行了,你也别生气,阿生就这脾气。”野格小声劝着董大臀。 董大臀冷哼一声:“我让着他的时候还少吗?” 其实董大臀比徐生还要大上一岁,不过平时两人走得近,压根儿没计较年龄的事,他也就一口一个“生哥”地喊着。虽然他大事小事都愿意让着徐生,但不代表愿意无条件被人踩压着。这样想着,他觉得自己未免也太窝囊了,简直毫无自尊可言。 徐生将易拉罐搁在旁边的小茶几上,暖黄的灯光落在脸上,眼睫毛微微扇动着。 过了片刻,他才迟迟开口:“我没想跟你发火。” 董大臀也不接话,冷哼了一声,等着他继续说。 “说要剪人家头发那事,是你干的吧?”徐生不疾不徐道。 董大臀是懂徐生,这话不假,但徐生对他何尝又不了解呢?一个眼神足以看透对方的想法,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小岳咽了咽口水,干巴巴道:“还有我。” 徐生偏着头睨他一眼,忽地笑了一声,真想抬手给他们鼓掌。 董大臀火气降下去不少,愤愤不平:“我不给那小子点教训,看着松松被人欺负啊?” 徐生目光闪了闪,过了片刻才开口:“我知道,但他得学会自己去处理人际关系。” “难不成咱们还能陪他到七老八十?”徐生语气淡淡的,“再说,你带头去威胁个半大的孩子,又算什么事?” “不嫌幼稚啊?”他学着某人的语气,“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 董大臀沉默了。 “少干点混账事,别把徐松松给我带偏了。”徐生语气沉沉地补了句。 董大臀没反驳。这话确实没错,他们这一群人的未来会怎么样谁又说得准?徐松松也确实没办法一辈子都处于他们的庇佑下。 徐生稍稍坐直身子,语气里有些说不清的情绪:“我不想徐松松跟我们一样。” 他能健健康康长大就好,如果可以,好好念书,离开小镇就更好。 一场短暂的闹剧收场,男生之间似乎很少道歉,几人又回到各自的电脑前,为眼前的生计奔走忙活着。 雨水落在枝叶上,凝聚成一粒粒晶莹的水珠。天空昏沉沉的,好像给人的眼睛盖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幕布。 阴雨绵绵,学生们也昏昏欲睡,上课的效率并不高。宋茱萸这堂是新授课,“时、分、秒”的知识对于二年级的孩子来说有些抽象,所以这课上得就更加艰难。 刚上课没多久,她就发现徐松松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小孩儿的胳膊撑在桌面,面色苍白,一双眼无神地看着黑板。 直到做练习题时,徐松松彻底撑不住,最后趴在了桌面上。 宋茱萸恰巧看见这一幕,赶紧走下讲台,摸了摸他的脑袋:“松松,怎么了?” 徐松松听见老师的声音,强忍着难受抬起头来。只是微微仰头,那种恶心的感觉就直冲胸腔,他抬起小手赶紧捂住嘴:“宋……宋老师……” 他怎么也憋不住,胃里一股暖流从下往上返,最后直接吐了出来。 徐松松原以为自己会直接吐在衣服上,睁眼却看到面前那双掬着的手白净又小巧。周围的同学“咦”了一声,纷纷捏着鼻子躲开,脸上露出嫌弃之色,只剩下宋茱萸和徐松松大眼瞪小眼。 “对不起,宋老师。”徐松松很懊恼。 “没事,你还吐吗?”宋茱萸有些担忧,也顾不上手心里的东西,“还想吐赶紧跟老师去厕所。” 见徐松松缓缓点了点头,宋茱萸赶紧领着他去办公室里的卫生间。帮徐松松洗漱整理完毕后,她才拾起香皂洗手。 她扯了纸巾擦手,发现小孩眼神木讷,有些不安地望着自己。 “还难受吗?” 徐松松摇摇头。 “喝点水吗?老师给你倒杯水。” 徐松松同意了。 看着宋茱萸四处翻找出纸杯,又蹲在地面从饮水机里给他倒热水,徐松松的心莫名软了几分。 这种感觉很奇妙,又很温暖。 宋茱萸将纸杯递给他:“喝吧,小心烫。” 徐松松接过杯子,小心翼翼地抿了口热水,最后对上宋老师温柔又担忧的神情,忍不住发问:“宋老师,您不觉得我恶心吗?” 宋茱萸愣怔几秒:“不恶心啊,你只是生病了。” 徐松松见她笑,心里暖洋洋的。 “让你哥接你回家休息吧?”宋茱萸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她刚刚摸了摸徐松松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热,还是需要尽快就医吃药。 徐松松皱了皱眉:“我哥不在。” 宋茱萸正打算翻开家校联系簿寻找徐生的电话号码,听徐松松这么说不免疑惑:“不在?” “他去县城了,这几天都有事。” 想到徐生昨天确实也不在覃溪镇,宋茱萸更放心不下徐松松了。 为人师长者,犹如父母,这话并不夸张。 宋茱萸只好将人带去诊所,医生说只是普通感冒引起的肠胃炎,最后又给徐松松开了些感冒药。 放学后,宋茱萸将徐松松送到五金店门口时,徐生已经从县城回来了。门口停着辆黑色的摩托,头盔随意地扣在油箱上。 徐松松往屋里看了眼,并没见到亲哥的身影。 他抬手拽了拽宋茱萸的衣摆,软糯的薄毛衣外套捏着很舒服:“宋老师。” 宋茱萸疑惑地瞧他一眼,将短发别在耳后:“怎么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徐松松吞吞吐吐。其实他着凉感冒就是因为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几个哥哥在楼下争吵,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像……宋老师还误会他哥了。 宋茱萸眨巴眨巴眼,听到小男孩稚嫩的嗓音传入耳朵。 “我哥没有欺负夏小林,”徐松松犹犹豫豫道,“是董大哥和小岳哥,他们只是想吓吓夏小林,我哥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徐松松又补了句:“我也知道错了,以后会像我哥说的那样做,在学校好好跟同学相处,有问题找老师解决。” 这话刚说完,还不等宋茱萸反应,就见到后屋里走出来一个挺拔的身影。少年的头发又短了些,浓密乌黑,明暗对比,更显其眉眼冷峻。他将围裙半折系在劲瘦的腰间,瞧着与平时不太一样,不那么张扬,反而多了几分烟火气。 徐松松对着来人胆怯地喊了声:“哥。” 徐生走到两人身边,接过徐松松的书包,两指扣在书包带上,手背激起一条条青筋。 “又有事,宋老师?”他抬了抬眉。 宋茱萸能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原本已经快冒到嗓子眼的道歉又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松松有些感冒。”她语气平静。 徐生对上她的眼睛,只冲着她点了点头。 “药在他书包里,晚饭后记得按时吃。”她补充了一句。 不管了,误会也好,道歉也罢,有机会再说。宋茱萸跟徐松松挥了挥手,准备暂时逃离这个地方。 徐生敛着眉,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等下。” 宋茱萸回头就看见他不紧不慢地掀开围裙,从运动裤裤兜里摸出手机,脸上又挂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沉沉开口:“加个微信。” “做什么?”宋茱萸警惕。 徐生将微信二维码调出来,把手机屏幕举到她面前,察觉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转药钱啊。” “还是说,现在的老师工资已经高到令人无法想象了?”他的语气意味不明,“什么都能倒贴?” 宋茱萸想着每月不到三千的工资,有种心窝子被人戳了又戳的感觉。 不要白不要,好歹能喝两杯奶茶。她拿着手机扫了码,发送好友添加请求后,迅速溜走了。 “您慢走啊。” 街上驶过的汽车激起泥水,徐生懒懒散散地冲宋茱萸喊了句。 覃溪接连几天降雨,天气却越来越闷热,人的食欲也跟着消减。 餐桌旁的小风扇吹得呼呼作响,宋茱萸将擦了头发的湿毛巾晾在窗口,从冰箱里拿出最后一瓶橙汁。拧开瓶盖后,她凑近瓶口喝了一大口,嘴唇也被染得酸酸的。 晚风把蚊帐吹得鼓起,宋茱萸坐在床沿翻看手机,徐生在几分钟前同意了她的好友请求。 她随手点开他的个人资料,昵称是个单独的“生”字,头像也符合当代年轻人的审美,湛蓝大海边的孤寂背影,偏文艺。 跟徐生的身形非常吻合,大概率是他本人的照片。 但……显示没有开通朋友圈功能。 蓦地,手机微微振动,宋茱萸这才返回聊天界面,看见徐生发来的微信转账,金额为一百元整。 见页面顶端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她将双腿稍稍屈起,左手撑在膝盖处,下巴枕在手臂上,等着新消息。 徐生:药钱,收下。 其实小镇的诊所看病拿药收费并不贵,普通感冒药的价格都在三十元以下,远远达不到一百元这么多。 宋茱萸大致了解小镇的物价,徐生作为本地人,没道理不清楚。 也不知道这人又偷偷使着什么坏。 宋茱萸:多了。 对方并没有立刻回复,过了片刻她才收到消息。 徐生:感谢宋老师的照顾。 怎么有种行贿、收礼的错觉? 宋茱萸:钓鱼执法? 她轻轻捏了捏耳垂,嘟囔着这人什么毛病,将付款记录截屏甩了过去。 宋茱萸:一共28元。 徐生:那就存着他下次用。 宋茱萸差点被橙汁呛到,她捂着嘴轻轻咳嗽两声,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 这是亲哥能说出的话?盼点啥不好啊? 她靠坐在床头,抹了点身体乳,布丁牛奶味在房间里肆意蔓延,连着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一切洗漱工作结束后,宋茱萸将薄毯盖在身上,侧躺在床上开始追剧。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转眼间到了十一点。 她去饮水机接温水时,手机在睡衣兜里振了振。她将杯子搁在台面上,点亮了手机屏幕。 徐生:不收吗? 宋茱萸半蹲着,恰好可以看到小凳上的智能锁盒子。 她喝了点水,不紧不慢地回复:什么时候可以来帮我换锁? 徐生又将话题扯到那一百块上:换锁不止这个价。 宋茱萸拿着盒子晃了晃:我知道,再补给你。 又隔了很久很久,就在她靠在枕头上差不多快要睡着时,微信又弹出消息。 徐生:明天来找我。 宋茱萸困倦地看了眼,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裹着小棉毯迷迷糊糊地睡去。 隔天正好是周五,乡镇小学放学时间普遍偏早,四点钟就能瞧见一大片一大片的学生往校门外拥。作为班主任,宋茱萸还需守着学生将教室卫生彻底打扫干净,所以她离校时已是二十分钟后。 职工宿舍楼隔音效果不太好,宋茱萸想着趁时间还早,赶在天黑前将锁换好,以免打扰其他老师休息。 等宋茱萸走到宿舍楼下时,徐生早已经靠在摩托车旁玩手机了。 宋茱萸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来这么早。 江苗又在给孩子喂饭,一抬眼就看见宋茱萸身后多了个小伙子。她三两步冲到门口,来回打量着两人:“小宋啊,这才下班呢?” 宋茱萸能感受到对方八卦的眼神,坦坦荡荡地说:“对,找了个师傅来换锁。” “这样啊,那你先忙吧。”江苗回了屋里。 宋茱萸继续往楼上走。 一直走到宿舍门口,她才扭头看了眼徐生,好在他的神色依旧如常。 宋茱萸翻出钥匙准备开门:“要怎么换?” 徐生将挎在胸前的工具包取了下来:“先把门打开。” 宋茱萸老实照做,插上钥匙后,刚将门往里推开,突然想起一件严肃的事情来。 她立即转过身,把徐生挡在外面,又将门稍稍合拢些:“等一下,房间有点乱。” “我进去收拾收拾,等我一分钟。”她窘迫地指了指门。 徐生无所谓地耸耸肩,朝里扬了扬下巴。 得到允许后,宋茱萸做贼似的将门扒开一条小缝,小鱼一般溜了进去。 “咚——”一声,门又被她重重合上。 其实宋茱萸进去并不是为了打扫整理,而是宿舍楼没有正经的生活阳台,所以她平常都把衣物晾在客厅的阳台上,其中当然也包含那些贴身衣物。倘若被陌生人撞见,那不得尴尬死了。 她的动作很迅速,开门时面上还带着点浅笑:“好了。” 最多两分钟吧,见姑娘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徐生不免有点错愕。 “进来吧。”她把门完全打开。 与那晚不同,今日天色尚早,一眼就能看清室内的装潢。 徐生淡淡地往客厅里扫了眼,姑娘的房间收拾得很整洁,门口鞋架整理得一丝不苟,白色的地砖上也一尘不染。 “可以直接进来,不用换鞋。” 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徐生也就没犹豫。他将工具包搁置在地面,拉开顶端的拉链,先将防盗锁掏了出来。 “会弄得乒乒乓乓响吗?”宋茱萸问。 “应该没啥噪声。”徐生老实回答。 他迅速拆开新锁的包装盒,将新锁体与原锁体进行比较,确认型号吻合之后,又从包里拿出螺丝刀,打算先将门把手拆卸下来。 宋茱萸压根儿不懂这些,只能守在旁边看他忙东忙西,想着待会儿帮忙递下工具什么的。 “要不要给你搬张凳子坐?”她又问。 “不用。”他沉声回答。 只见徐生半蹲着,双手灵活地将原门锁拆卸下来。等他微微一颔首,发现小姑娘也以同样的姿势蹲在一旁,满脸新奇地望着他。 他瞥她一眼:“怎么,不放心,亲自监工啊?” 宋茱萸自然知道他又在打趣自己,索性托着腮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行吗?我也多学一门手艺啊。” 徐生扯了扯嘴角:“能给宋老师上课的机会可不多。” 他将中轴放回锁体空位,准备换个反锁方向,然后伸手从工具包里摸老虎钳,却只摸到了冰冰凉凉的地板。 工具包不知何时被宋茱萸换了位置。 她乖巧地蹲在一旁,见徐生似乎要找东西:“要什么?我帮你拿。” “老虎钳。” 宋茱萸将工具包从身后扯了过来,埋头苦寻,最后拿了把橙红色的绝缘起子递过来。 “是这个吗?” 徐生颇为无奈地站起身来,往她身边走近几步,半蹲在她面前,一眼便看到了包里醒目的老虎钳。 他沉默了:“有没有可能……你手上那玩意儿叫起子?” 宋茱萸不羞不臊:“哦,学会了,这是钳子,那是起子。” 徐生回到原位,身体微微前倾,继续摆弄门上的锁扣:“学得还挺好。” 宋茱萸也不搭理他,自觉地将工具包移回了原位,守着他摆弄地面那一大堆零件。 徐生又从里面拿出扩口钻头,打算配合着手电钻在门上新开个孔。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你不用吃饭?” 宋茱萸抬起脑袋:“为什么这么问?” 徐生往右边看了眼,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宋茱萸的宿舍应该跟一楼那位老师属于同个户型,开门右边即是厨房。可他刚刚拿老虎钳的时候,发现不到10平方米的厨房被改成了衣帽间,里面只塞了一个小号衣柜,墙角靠着一面全身镜。 “我不会做饭。”宋茱萸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有些无所谓地回道。 徐生不由得皱了皱眉。说得挺理直气壮的,难怪瘦成这副模样。他又拿着小电钻走到门边,宋茱萸也跟了上去。 电钻慢慢靠近大门,发出刺耳的噪声,碎屑轻飘飘地落到地面。 宋茱萸默默靠近,紧接着说的那句话倒让徐生的心为之一松。 “那晚的事,对不起啊。”她盯着正在工作的电钻。 徐生再次按下电源键,在原地愣怔了片刻。明明听清了她的话,他偏偏还要再确认一遍:“你说什么?” 宋茱萸并非那种扭捏的人,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她后退两步,又说:“我说,对不起。那天没了解清楚事情的真相就指责你,所以想跟你道个歉。” 徐生慢腾腾地伸出左手,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宋茱萸认为这怎么也算正正经经的道歉了,怎料最后被他给逗笑。 “道歉做什么,我又没生气。”徐生将螺丝塞进刚打的孔里。 宋茱萸说:“我不信。” 他偏过头去拧背面的螺丝,用非常平淡的口气说:“不信拉倒。” 说来奇怪,她跟徐生之前压根儿没见过几面,虽然他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却总能给她一种老成的错觉。他不太像这个年龄段的人,更奇怪的是,也不太像生活在这个小镇上的人。 徐生将最后一颗螺丝拧紧,发现姑娘亮晶晶的杏眼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 他的手慢慢挪下来,漫不经心地问:“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宋茱萸依旧蹲着,双手托着腮做思考状,冷不丁问道:“你跟松松是亲兄弟吗?” “看着不像?”他短促地笑了声。 “长得挺像的。”她不可否认。 虽然外貌有些相似,性格却差以千里。如果要用糖果形容他俩,徐松松就是颗奶油甜枣,而徐生嘛,更像是冰凉冷冽的薄荷糖。 她说:“松松要是能有你一半高冷,班里的孩子都得认他当大哥。” 徐生神色不明地睨她一眼。这是夸他,还是损他? “我的意思是,希望松松可以勇敢一点,自信一点,遇到问题敢于承担。”宋茱萸又补了句。 “行。”他启动电子锁的开关,“我替你转告他。” 宋茱萸见徐生并非不讲理的人,商量着:“那他能亲自跟夏小林道个歉吗?” 电子锁响起启动铃声,徐生抬手进行调试,声音懒散:“那他不也被咬了吗?你不管?” “管!我会让他俩给对方道歉。”宋茱萸拍着手站起来,“他们以后还是好朋友,你觉得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他一脸闲散。 连绵的阴雨终于告一段落,小镇逐渐拥抱盛夏的炽热。办公室里的吊扇飞速运转着,宋茱萸搁下钢笔挠了挠右腿。 她微微垂下脑袋,发现又多了些深浅不一的红包,还有指甲留下的大片抓痕。 她从包里翻出花露水分装瓶,对着小腿喷了又喷。 浓郁的栀子香在办公室里肆意弥漫,宋茱萸捂着嘴干咳了几声,扭头便与门外的徐松松对上视线。 下课后喜欢来办公室凑热闹的学生不少,但徐松松明显不属于这一类。 宋茱萸对他招了招手。 只见小孩拿着个半透明的袋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办公室,小声喊道:“宋老师。” “有事吗?” 徐松松将纸袋子递到办公桌上,脸颊有些发烫,小手紧紧拽着衣角:“我哥说把这个给夏小林。” 宋茱萸打开袋子,发现里面装着一顶米白色的棒球帽。镇上可买不到这个尺码的帽子,应该是他们特地选的童码。 “希望他收下这个礼物,”徐松松的声音柔软又稚嫩,“原谅我们之前说要剪掉他头发的事。” 宋茱萸抬手摸摸他的小脑袋,连眉梢都挂上了几分笑意。 “松松,你能正视自己的错误值得表扬。宋老师相信小林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徐松松笑了笑:“我哥说道歉最大的诚意是想办法弥补,所以我希望小林能忘掉不开心的事。” 道歉最大的诚意是弥补。 宋茱萸很难想象这句话出自徐生之口,或许是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太过无所谓,才容易让人忽视掉他内心的柔软与诚意。一提到徐生,宋茱萸就忍不住发愣,又想到了换锁的那个晚上。 她无奈地捂住眼睛,企图将记忆全部清除。 在电子锁换好之前,一切都按照正常轨迹发展着,但宋茱萸设置好开锁的密码后,见徐生忙着收拾地上的工具,便问道:“一共多少钱?” 徐生将包装盒一并塞进袋里,当作垃圾顺便带走:“锁四百。” 宋茱萸不怎么相信,单凭这款锁的功能和材质远远不止这个价。 “批发价四百,不收你差价。”徐生看出了她的疑虑,又低声补了句。 “那工钱怎么算?” 徐生将鼓鼓囊囊的工具包提起来,单手拽上拉链:“你看着来,给不给都行。” 宋茱萸并不想占学生家长的便宜,商量着:“工钱算五十行吗?麻烦你跑了几趟。” 她想起手机刚刚落在了卧室里,说:“我微信转给你。” 徐生看着她絮絮叨叨地进了卧室,并没有回答她提出的问题。 “前面那一百我先退给你……” 她话音未落,就传来膝盖磕碰到硬物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什么东西倒塌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徐生本能地上前几步:“怎么了?” “别,别过来。”宋茱萸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她进屋忙着找手机付钱,出门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膝盖撞上了电脑椅,椅轮顺势往后一滑。少了支撑点,她一个踉跄,最后连人带椅齐齐摔在地上。 所以刚刚收下的衣物,现下全部散落在地面。 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膝盖和掌心已经隐隐发疼了。 听着徐生要进屋的动静,宋茱萸又着急忙慌地跑出来,全然不知在走出卧室门时,她的鞋子挂到了内衣的肩带,还将整件内衣带到了客厅…… 起初徐生的表情还算平静,在看清宋茱萸脚边那团东西后,所有淡定都在顷刻间崩塌、瓦解、飞散。 姑娘的纯色拖鞋下面踩着根浅色细带,旁边还有一团鼓鼓的不明物体——白色蕾丝边的浅蓝色文胸。 宋茱萸不明所以,只见徐生的耳根肉眼可见地迅速变红,一如六点半的绯红晚霞那精。她垂眸一看,瞬间觉得大脑供氧困难。 若是偶然间撞见这类女性用品,徐生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大惊小怪,怪就怪在它奇葩的出场方式。 宋茱萸的脸也在那一瞬变得惨白,她着急忙慌地蹲下身,将东西捡起来藏在身后,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你什么都没看见。”她淡淡道。 徐生浑身的热意渐渐褪下,平淡地“嗯”了声:“我什么都没看见。” 再留,无异于徒增尴尬。 徐生迅速后退几步,匆匆背过身去,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沙哑紧绷:“锁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再联系我,我先走了。” 宋茱萸抿着唇一言不发,愣愣地望着他走到楼梯口,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手头的劲儿也松了松。 “我其实有点近视,今天还忘了戴眼镜。”他默默补了句。 宋茱萸听到这话简直要抓狂!天啊,她不想要这句欲盖弥彰的解释。 “宋老师,”徐松松轻声唤她,“你眼睛不舒服吗?” 宋茱萸缓缓将手拿下,又眨了眨眼睛,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眼睛好像掉进什么脏东西了。” 她将桌上的纸袋递给徐松松,打算领着他去跟夏小林道歉。其实小孩子的情感特别纯粹、简单,只要有人正确地引导他们,孩子就会得到意料之外的成长与进步。 宋茱萸看着夏小林将棒球帽戴上,两个小孩相视腼腆一笑,约好体育课一块儿打羽毛球,她这几天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平稳地落了回去。徐生,男,联系方式139××××××××,工作地点:柴市街五金店。 最后的备注栏里写着“父亲”。 宋茱萸滑动着鼠标,瞳孔缩了缩,捧着半张脸百思不得其解。 二十来岁的少年居然有个七岁大的儿子? 英年早婚,年少当爹? 翌日,小镇依旧没有放晴,天空中飘着小雨。 宋茱萸打算趁下课休息了解下昨日事情的原委,便把发生矛盾的两个小孩都叫到了办公室。 徐松松一贯沉默,无论宋茱萸问他什么,都得不到答案。 夏小林与之截然不同,絮絮叨叨地为自己辩解:“宋老师,是徐松松先骂我的,我就是气不过才咬了他一下。” 宋茱萸捏了捏眉心:“是这样的吗?松松。” 徐松松:“……” “那小林你来说,松松怎么骂你了?”宋茱萸又将问题抛了出去。 夏小林捏着衣摆,吞吞吐吐道:“反正……就是骂了,我……我也不记得。” 徐松松依旧没有反应,夏小林的话又有待考量,大课间整整四十分钟,就处理了这件事,关键还没问出结果来,宋茱萸不免有些丧气。她随手翻着昨日的考卷,望着徐松松的满分试卷叹了口气。 思考片刻后,她还是打算放学后再家访一次,务必跟徐松松的家长好好沟通一下。这孩子太过内向,又不善于表达情绪,在班上也没什么朋友,如此下去不利于他的身心成长。 放学铃响起,徐松松独自收拾着课桌,将书包整理完毕后,拿着伞走出教室。 宋茱萸拿着昨天忘还的雨伞跟了过去。 徐松松并不惊讶于她的举动,默许她与自己并排而行,两人都朝着五金店慢慢走去。 宋茱萸看了看他的胳膊,询问道:“你爸爸……昨晚帮你擦药了吗?” 徐松松抬头看她,眼神有些发愣,反应了几秒钟才应了声:“擦过。” 见他的胳膊已看不出红印,宋茱萸才稍稍放宽心,抬手整理衣装。 五金店今日正常营业,门外放着块破旧的广告牌,隔着几米远都能看见店里亮着灯。 宋茱萸领着徐松松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少年的谈笑声:“我这号明天得交货,不知道能不能打上去。” “不是吧,董大臀,一个段你都打不上去?”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行你来啊,说得那么轻松!”少年啐了一口。 “实在不行你找生哥呗,别耽搁交货时间。”对方劝他。 卷帘门打开了一大半,宋茱萸视线往里面探了探。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她比较熟悉的场景。 电脑屏幕上闪烁着花花绿绿的界面,几个社会气息浓郁的青年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飞舞着。 “我去买点吃的。” “给我带支棒棒糖,大臀哥。” “惯得你!”董大臀钩着小岳的脖子往后压,扭头问旁边沉默的徐生,“生哥呢,要带什么吗?” 铁货架旁摆着张很窄的木质沙发,上边懒懒散散地躺着个人。他枕着右手胳膊,像是在闭目养神,很少跟他们搭话。 徐生将盖在脸上的说明书往董大臀身上一扔:“不用。” 董大臀笑着将衣领立起来:“好嘞。” 他几步穿过货架,一边哼着曲子,一边大步流星绕到了大门口,一不留神差点撞上门口的宋茱萸。 陌生姑娘,关键是她身边还站着徐松松,也不知道他俩在门口站了多久。 “松松,”董大臀的手搭在徐松松的肩膀上,悄悄斜眼打量宋茱萸,“放了学不赶紧进屋?” 徐松松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先进了屋。 “找谁啊?妹子。”董大臀似笑非笑地问。 宋茱萸正遭受着猛烈的视觉冲击,董大臀又紫又绿的发色差点晃瞎她的眼睛。她目光闪了闪,抿抿唇,欲言又止。 “哈喽!”董大臀见她走神,偏着头挥了挥手。 宋茱萸看了眼沙发上的人,尽管看不清他的正脸,她也能凭感觉将人认出来。 董大臀顺着她的视线往屋里瞧,紧接着听到姑娘怯生生道:“我找徐生。” 董大臀咧着嘴笑个不停,冲着屋里喊:“生哥,有人找。” 徐生被迫从沙发上坐起来,迈着两条长腿走到店门口。他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有些茫然地看着门口的姑娘。 昨晚徐生熬了个大夜,到现在都还有点蒙,他反应了片刻才问:“什么事?” 宋茱萸有些费劲地仰了仰头,对上睡眼惺忪的徐生:“松松爸爸,能跟你谈谈吗?” 姑娘的声线不算低,绵软的声音传进店里。还不等宋茱萸说完,屋里的两个男生发出“扑哧”的爆笑声。 宋茱萸敛了敛眉,完全处于状况之外,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朝里面看去。 徐生提了提嘴角,也挂上了一抹笑,回头警告身后的人:“把嘴闭上。” 徐松松也伸着脑袋瞧了眼自己的老师,摇头叹了口气,最后乖乖收回视线,坐在沙发上开始拆饼干。 宋茱萸顿感局促,她对着徐生尴尬一笑。 “进去坐坐吗?”徐生随口一问。 宋茱萸看着里面的模样,直接拒绝了。 徐生倒没有继续邀请,又往前跨了几步,和宋茱萸并排站在店门口:“那行,您有什么事?请说。” “我姓宋,昨天没来得及跟你介绍。” 徐生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他个子实在太高,宋茱萸只能往后退两步,两人的视线这才得以对上:“我今天过来是跟你聊聊松松的事。 “松松的性格比较内向,不善于表达自己,希望你们家长多多关心他,增强孩子的自信心。” 徐生按了按后脖颈:“这好像也没多大问题吧?” “人得学会沟通和表达。就拿昨天的事来说,松松一直拒绝跟我交流,具体情况我们至今不清楚。他这样,容易吃亏。” 店里小岳打开空闲的电脑,给徐松松放了一部动画片,徐生回头就能看见小孩专心致志地吃着饼干。 徐生又回过头看宋茱萸:“没什么问题,小孩受点伤也正常。” 宋茱萸只觉得更加乏力:“我希望你们家长能配合教育工作,学生的身心健康和成绩一样重要。” 徐生注视着她那双忽闪的大眼睛,见不远处的董大臀着急忙慌地往回跑,他敷衍道:“行,我会多留意的。” 宋茱萸眼见沟通无果,只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徐生靠在旁边的工具柜上,吊儿郎当的,望着宋茱萸离去的背影:“您慢走啊。” 宋茱萸头也没回,懒得再跟他废话一句。 董大臀跑回来,顺着徐生的视线瞧了眼:“什么情况啊,生哥?” 小岳尖着嗓子道:“松松爸爸,咱们谈谈?” 几个人笑作一团。 只有董大臀还处于状况外,明显摸不着头脑:“什么玩意儿啊?” 野格正好结束手头这局游戏,他捏了捏手指,笑着看了徐生一眼:“你问生哥。” “我昨天随口一说,谁知道她真信了。” “所以那姑娘就是松松的新班主任?”小岳趴在椅背上问。 徐松松盯着动画片,咬断饼干,发出清脆声响,替徐生回答:“对。” 野格“咝”了一声,摸了摸脑袋:“看着不像啊,一副高中生的模样,居然是个老师?” 徐生又仰在沙发,想起那姑娘小小的个子,圆溜溜的眼睛单纯又无辜,他忽地就笑了出来:“所以说,别用身高判断年龄。” 小岳至少还有点人性:“生哥,你这样捉弄老师不好吧?就不怕她给松松穿小鞋吗?” 董大臀一脸难以置信:“你小子刚上一年级那会儿,放学就去卸了班主任自行车轱辘的气,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徐生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徐松松的脑袋。 他催促着徐松松回后屋写作业。电脑屏幕再次点亮,他没什么情绪道:“不至于。她待不长,走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其余几人都赞同地点点头。 这些年省里给覃溪镇拨来的年轻老师换了一批又一批,如果连这种小小捉弄都接受不了,那她在这里肯定也是待不下去的。 这里的人文民俗他们最熟悉不过,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小镇留不住城里来的年轻人。 夜晚开始起雾,小镇里笼罩着闷热湿腻的热气,灯光昏暗无比,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人烟,偶尔传来几声八点档苦情剧的插曲。 徐松松将作业收拾好放进书包,徐生才从厨房里走出来。他抽了几张纸擦着手上的水渍,刚刚弯着腰打开电脑屏幕,外面突然响起了拍门声,卷帘门被拍得哐哐直响。 徐生低骂一声。 卷帘门被打开的那一瞬,他平静的脸庞闪过一丝诧异。 脸色几番变化后,他缓缓开口:“有事吗?” 姑娘迟疑不决,最后叹了口气:“你们这能开锁吗?” 傍晚从五金店离开后,宋茱萸直接回了宿舍楼。洗漱完毕,她下楼扔垃圾,门就留了条缝虚掩着,谁知一阵风刮来,直接将门扣得死死的。 就不该偷这么个懒,她的手机、钥匙都落在房间里了。 宋茱萸刚到覃溪不久,没有什么熟悉、信任的同事,压根儿没在外边留备用钥匙。 难道要在门口坐一夜? 她垂头丧气地找了个台阶坐下,琢磨着开门锁的方法。 这穷乡僻壤的,要去哪儿找开锁师傅? 她垂头绑了绑鞋带,感应灯一明一暗间,脑海里突然闪过破旧的广告牌。 “你们这儿可以开锁吗?” 屋内的灯光将门前的街道照得通亮,宋茱萸喘着气,指了指门口的破旧广告牌。 广告牌上涉及的业务广泛,电路维修、电焊、私家车维修、下水道疏通等,唯一有关联的一项是配钥匙。 宋茱萸只穿着一条薄薄的睡裙,皮肤白得跟雪没什么区别。她将短发别在耳后,露出巴掌大的精致小脸,跑得整张脸都粉扑扑的。 徐生着了墨的眼睛望着她,平淡地开口:“什么锁?” 宋茱萸脑海里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压根儿不懂:“我也不清楚。” 她的睫毛跟着颤了颤,但又怕他会就此拒绝,于是补了一句:“应该不难开。” “行。”徐生折回屋里拿上手机,“跟你去看看。” 宋茱萸见他同意,转身走到前面去带路。 走出柴市街后,会经过一座石桥。石桥上摆着几个垃圾桶,野猫围着垃圾桶乱窜,时不时叫唤几声。 马路上的灰尘特别多,宋茱萸领着徐生走了紧靠河边的小道。石板路上的雨水还未干,她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往前走。 徐生跟在她身后,一路沉默。 月光映在河面,晚风拂过柳枝,地面的影子乱颤。 宋茱萸从柳树下轻松地走过。 徐生不耐烦地抬起一簇簇枝叶,尽管这样,枯黄的柳叶依旧落了一片在他头顶。 宋茱萸感觉到两人的距离渐渐拉远,故意放慢了步子。犹豫再三后,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只见少年依旧没什么表情。 “你没带工具怎么开锁?”宋茱萸提出疑问。 徐生没听清她说什么,快走几步跟了上来,偏头询问:“你说什么?” “我说徐师傅,你不带工具怎么开锁?” 徐生被她这个称呼逗笑了:“先去看看再说呗。” “怎么不叫松松爸爸了?”他补了句。 宋茱萸鼓着腮帮子,浅浅的鼻息恰似叹了口长气。其实傍晚那会儿,她早在那群非主流的嘲笑中反应了过来。 她被徐生耍了! “有意思没有?”她停下脚步。 黑夜总是格外沉默,稻田里的蛙声吵得人心烦。 两人立在婆娑的树影下。 徐生见她眼神澄澈,冷峭的眉微微颦起,眼神中透着月色的冷清:“随口胡扯的。别生气,给您道歉,宋老师。” 很显然,这个道歉并没有什么诚意,但现下毕竟有求于人,门还指望着这人打开,宋茱萸只能压住脾气。 “走吧,徐师傅。”她丢了句。 徐生散漫一笑,非常自觉地跟了上去。 教师宿舍楼只亮着几盏灯。 这里刚建好没几年,但缺少人打扫,短短时间之内,楼道间就结了不少蜘蛛网,墙角的灰也堆了厚厚一层。 宋茱萸住三楼,两人很快就来到她的房间门口。她依旧不死心地捏着门把手推了推,结果并没有什么变化,门依旧是锁死的。 暗红色的钢制入户门,顶端的门封薄膜甚至都没撕干净。徐生往门把手处扫了一眼,心中差不多有了答案。 宋茱萸往后挪了挪,给徐生腾出位置。 徐生握着门把手检查一番,弓着腰往门缝中看了眼。宋茱萸也跟着他微微往前凑,突然,他站直身子,巨大的身高差让宋茱萸顿感窘迫,她无奈地摸摸鼻尖。 也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 “能开吗?”她问。 徐生总能闻见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不是那种浓烈的花香果香,而是种很清新的牛奶沐浴露的气味。 徐生嘲弄地勾了勾嘴角,漆黑的瞳孔看不出情绪:“只要你信我,就能给你开。” 宋茱萸靠着墙,品味着他话里的意思:“你难不成还能把这栋楼搬走吗?” 徐生也看向她,脚跟点地轻轻打着节拍。 “开吧,我信你。” 姑娘一双杏眼明亮灿烂,徐生看得有一瞬的失神。回过神后,他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宿舍门与锁的材质都不怎么牢固,方舌锁体是最简单的,锁扣也只有简单一个。 宋茱萸见他转过身背对着自己,左手握着门把手,膝盖将门往里微微抵着,还没来得及细看他怎么操作的,防盗门就被他轻而易举打开了。 宋茱萸看得目瞪口呆。 徐生好心提醒她:“找机会换个锁吧。” 宋茱萸有些难以置信,她知道这门不怎么结实,却没想到连门锁都算不上靠谱。对于独居女生来说,这并不安全。 她小声问:“镇上有换锁的地方吗?” 徐生抬了抬眼,淡声道:“有啊,我这儿。 “普通锁、智能锁都有,价格不算便宜,但至少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开。” 晚风将室内的空气吹到门外,与五金店的金属气味不同,这是一种属于女孩特有的清甜气息。 “考虑好了可以找我。” 宋茱萸点点头,还没来得及问徐生今晚开锁的费用,他就直接转身往楼下走了,只余下深深浅浅的脚步声。 “谢了。”宋茱萸趴在楼梯扶手往下看。 徐生没有回答,只有沉沉的脚步声给予她回应。 雨过天晴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宋茱萸完全没心思感受田野的芬芳,睡太沉没听见闹钟声响,眼看就快要迟到了,她只好飞速往学校赶。 当她步履匆匆来到教室门口时,旧广播里恰好响起上课铃声。 她抚着胸口喘了喘气,故作镇定地走进教室。 班上的纪律还比较好,不少孩子已经自觉地拿出课本晨读了,宋茱萸非常欣慰地点了点头。 她目前负责二年级数学教学和班主任工作。幸亏小镇的生源比较少,全班才三十多名学生,大多数孩子也比较听话,倒是没怎么让她操心。 她把包放在讲台上,顺着过道的空隙,开始巡视学生们早读。走到最后一排,她顺势将窗帘扯开,一转身就发现夏小林盯着书在走神。 宋茱萸敲了敲桌面提醒,夏小林这才回过神来,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专心点。”宋茱萸说。 夏小林点了点头,继续背新学的数学公式。 早读课结束,宋茱萸刚走出教室,夏小林就追出去叫住了她。 “宋老师!” 宋茱萸回头:“有事吗,小林?”刚刚在课堂上就发觉他有些不对劲。 夏小林抿着嘴,侧着脑袋从窗口往教室里看了眼。 宋茱萸也看过去,恰好撞见徐松松装作无事般迅速收回了视线。 “我要跟您承认一个错误。”夏小林垂着脑袋,“我不该欺负徐松松……” 宋茱萸见他这副神情更加疑惑了,小孩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转,背后肯定有别的原因。 她说:“小林,你能勇敢承认错误,老师要表扬你。” 听到这话,夏小林的脑袋反而埋得更低了。 “能告诉老师原因吗?”宋茱萸半蹲下来。 夏小林却急了:“宋老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他了!” 宋茱萸摸了摸他的脑袋。 夏小林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所以,您能不能让他们别剪我的头发啊?” 剪头发?宋茱萸听得云里雾里。 “谁要剪你的头发?”她追问。 夏小林有点不敢说,小心翼翼地往徐松松的位置看过去。 宋茱萸大概能猜出些什么了。 她缓了缓,柔声安慰道:“没关系,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老师说。” 夏小林犹豫了半晌才说:“是徐松松的哥哥。他们说,如果我再敢欺负徐松松,就把我的头发剪光光,变成一只小秃驴。” 宋茱萸呼吸一滞。 徐松松的哥哥…… 她顿时觉得头昏脑涨。他都多大人了,还玩威胁小孩子这一套? 她只好将徐松松叫出来,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又确认了一遍。 “小林,老师再问你一遍。”宋茱萸瞥了眼神色淡淡的徐松松,“松松哥哥真跟你说了那种话?” 夏小林语气非常肯定:“对,就是他哥哥!还有个紫头发的,长得很凶很凶!” 徐松松悄悄别开了脸,装作没听见一般,瞧着操场上叽叽喳喳啄食的麻雀。 “松松,”宋茱萸看向一旁的人,“你知道这件事吗?” 徐松松不说话。 “宋老师,徐松松当时就在旁边笑我。”夏小林又补充一句。 徐松松依旧保持沉默,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白净的小脸蛋微微发红,眼神飘忽不定,怎么都不敢看宋茱萸。 紫头发,如此“棒槌”的发色,整个小镇再找不出第二个来,就是聚在徐生店里的杀马特之一,毋庸置疑。 “行,老师知道了,小林你先回教室。”宋茱萸审视着徐松松,他的眉眼与徐生极其相似。 昨天才说受伤不是什么大事,转眼间就带人去威胁夏小林。 宋茱萸气得有些想发笑:“松松,放学带我回家找你哥。” 一回生,二回熟。 宋茱萸领着徐松松轻车熟路地穿过柴市街,走到五金店门口时,两人恰好碰到准备去吃晚饭的野格。 他见宋茱萸脸色不怎么好,徐松松又畏畏缩缩不敢开腔,估摸着这臭小子又闯祸了。 “小宋老师。”野格跟她打招呼。 宋茱萸往屋里看了一眼,直奔主题:“徐生在吗?” 今天店里没有其他人,少了往常的热闹,冷冷清清的,只留野格独自守着铺子。他倒也没必要撒谎,摸了摸下巴上的痣,实话实说道:“生哥去县城了,估计得晚点回来。” 宋茱萸将徐松松交给他:“行,那我另外找时间再过来。” 野格将徐松松的书包接过来,捏了捏他的脸蛋,随口打听道:“您找生哥什么事啊?” 徐松松往他身后躲了躲,只露出一只眼睛忐忑地看着宋茱萸,心底惶惶不安。 “没事。”宋茱萸避开话题,这几人天天混在一起,说不准剪夏小林头发的事也有他一份。 “到时候我再联系他。”她又补了句。 野格觉得莫名其妙,能轻易察觉到宋老师的生气和暴躁,至于什么原因,他也说不上来,总之与他无关。 野格将身后的徐松松扯到跟前:“那好,晚点我让生哥跟你联系。松松,跟老师说再见。” 徐松松僵硬地摆摆手。 自从来到小镇后,宋茱萸就变得更加“佛系”。晚上八点钟准时洗漱,然后躺床上玩玩手机,酝酿睡意,主打一个早睡早起,净化心灵。 但她现在有些心烦意乱。 好友许明莉给她拨了通视频电话过来,宋茱萸扯下面膜,按下了接听键。 “在做什么呢,茱?” 许明莉那边灯红酒绿,高楼上的显示屏循环播放着某奢侈品牌的广告。街道上繁荣热闹,人群熙攘,与小镇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准备就寝。”宋茱萸揉了揉太阳穴。 “这才几点,姐?二十来岁的姑娘比六十岁的大爷还养生,我奶奶这会儿都还在跳广场舞呢!” 宋茱萸被她逗笑了:“村里没啥娱乐项目。” 许明莉喝着奶茶叹了口气:“所以你跑那么远做什么?就为了躲你妈妈,准备把后半辈子都搭进那鸟都不乐意拉屎的地方吗?” 她的用词还是一如既往的刁钻、霸道。 “也不全是。”宋茱萸抹了抹脸,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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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梅雨 第二章 西瓜 第三章 小饭桌 第四章 乐园 第五章 诱饵 第六章 亲密 第七章 烟火 第八章 别离 第九章 梦醒 第十章 不渝 番外一:领证 番外二:生日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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