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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窗游戏
字数: 251
出版社: 青岛
作者: 余姗姗|
商品条码: 9787573629395
适读年龄: 12+
开本: 32开
版次: 1
页数: 282
出版年份: 2025
印次: 1
定价:
¥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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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在这平平无奇的一年,萧瑜来到人生的十字路口,重遇过去的感情,迎来新的艳遇。 耳边又一次响起学生时代那个夏天的蝉鸣,因掉到衣服上的毛毛虫而引发的尖叫,以及那个男同学弹飞毛毛虫之后的笑声。 恍惚间,萧瑜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八岁。 清醒时,她看向旁边熟睡着的另一个男人…… 啊,在这平平无奇的一年,空窗许久的感情生活,竟一下子多出两个选项。
作者简介
余姗姗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晋江文学城驻站作者,作品风格偏现实主义、现代悬疑。 已出版:《寄生谎言》、《刑事技术档案》
精彩导读
空窗游戏 余姗姗 著 第一章 周越 刚认识周越时,周越是有女朋友的。 萧瑜也有一个正在考察的交往对象,距离对外宣布关系只差一步。 那时候,周越和萧瑜的老板萧固刚建立合作,来往密切,经历了几个月的“蜜月期”后,短期试探变为长期合作,你来我往的客套次数才逐步减少。 萧瑜和萧固并没有亲戚关系,只是恰好都姓萧。 萧固这人是很会做事的,对下属也足够大方,给的自由空间大,但要求也高。 因周越样貌、气质、背景都摆在这里,年纪轻且未婚,萧固和他两个男人谈来谈去没什么意思,缺少调剂,那时候萧瑜便经常被叫去当黏合剂。 在夜场,大家即便谈生意也随意些,总是风花雪月居多,利益拉扯藏在杯酒说笑之间,外人见了便以为是玩乐为主,萧瑜听了却是明刀暗枪,从中学了不少花样。 萧固见萧瑜成长快,就将她从一群普通助理中提拔为特别助理。两者头衔差距不大,收入差了三倍。 所谓特别助理,还要兼顾萧固的生活琐事,而且那些事多少与工作也有粘连,萧固还真需要一两个帮手。 萧固只给萧瑜定了一个要求,不能与同公司的人发展感情,公司之外的随她自己喜欢。这个要求,当然也包括萧固自己,以及和萧瑜平级的男特助。 萧瑜觉得萧固挺有意思,不在公司内发展,难道和重要客户发展就是允许的吗?不怕泄露商业机密吗? 这个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萧固的手下没有人敢这样做。 萧固的客户要么已婚,要么颇有些社会地位,即便看上萧固的助理也是一时兴起。这帮人心思比鬼都精,知道总有人想不劳而获,将他们当跳板。他们也不傻,不会做亏本生意,花钱买消遣,点到为止。 眼皮子浅的,大概会想靠第一手消息挣个一两桶金也就够了,得罪萧固就换一份工作。 只是这个圈子并不大,坏名声散播得尤其快,人事之间都是通气的,窝边草没什么,若是反手背叛东家,去哪儿都没有人要。 听闻秘书室就曾有过这么一位,结果人财两空,圈层大降级,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混。 几年特助做下来,萧瑜知道在外人眼里,她和萧固要么就是亲戚,要么就是那种关系,不可能绝对单纯。 萧瑜对此并不在意,被误解是职场女性难以摆脱的枷锁,好处就是可以少些怠慢,省些麻烦。尤其当地位、工资、提成、分红水涨船高时,她对于藏在他人笑脸背后的非议也多了几分宽容。 她与萧固之间的话题也逐渐宽泛——这是避免不了的,萧固的前女友和现在的未婚妻,总有一些需求要用到她,男特助总是不方便。 有一次,萧瑜忍不住问起萧固:“萧总,你就这么放心我,就没有担心过有一天我被哪个大客户洗脑,把你的私事和商业机密一起打包卖了吗?” 萧固笑道:“你有事业心,野心也大,那些快钱入不了你的账本。” 嗯,她还真是个喜欢放长线的人。 萧瑜又玩笑道:“那你一直‘撮合’我和周总,是因为对我的信任喽?” 萧固问:“怎么,他挖我墙脚了?” 萧瑜说:“提过两次,我没答应。” 萧固笑了:“这个周越。” 萧瑜又问:“周总每次来,都是我负责接待,怎么不换个人呢?” 萧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有你在,我就能多拿几分利。” 萧瑜不知道所谓的不一样是怎么个不一样。 实话讲,周越看她的眼神的确容易让人生出错觉,好像他看中了她这个人,谈生意只是借口。只是几年合作下来,他也不见有任何动作。而且他那双桃花眼,看谁都像在放电。 要说超出工作范围以外的交往倒也不是没有。有那么一次,萧瑜到萧家旗下的男士品牌店拿新一季样衣,出来时刚好见到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与周越纠缠。 周越当时的表情比往常淡了些,似笑非笑的样子像是在安抚女人,但脚尖却朝着另一边,显然极想脱身,不愿站在商场里上演分手戏。 女人被激怒了,临走之前将手里的咖啡泼向周越。 周越及时退了一步,但西装与衬衫还是挂了彩。 萧瑜等那女人离开之后才走上前:“周总,这么巧。” 周越眸中滑过一丝狼狈,并不想在这里遇见熟人,但还是露出笑容:“来逛街?” 萧瑜:“帮萧总拿些衣服。” 随即,她看了看周越身上的咖啡渍,又道:“店里来了新款,如果周总不忙,我很乐意做向导。” 周越轻笑,很快随萧瑜进了店。 萧瑜在这里轻车熟路,店长出来都只是站在一旁任由萧瑜发挥。 萧瑜挑选出符合周越身材的尺码,虽然成衣不如定制款来得贴身,幸而周越肩宽腿长,样衣上身几乎不需要修改。 付款时,周越说:“你可真会替你们萧总做生意。” 萧瑜笑道:“多谢周总给我这个机会。” ………… 如今回想起来,周越这个人还是很有魅力的,但也有些危险,令女人缺乏安全感。萧瑜自问她一直与周越客套,并将那些若有似无的信号一概屏蔽处理,大概就是因为这一点。而且她不想惹麻烦,不想去体验分手之后再见面谈合作的尴尬。 周越的花边新闻总在小圈子里流传着,他是一些女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一些男人嗤之以鼻的对象。不过在合作上,他一向磊落,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在给对方面子之余掌握着自己的分寸尺度,起码萧固对他的评价一向不低。 萧瑜对周越的评价是,态度暧昧,但话题总是规规矩矩,从不在口头上占便宜。 事实上,周越的话题是有些单一的,偶尔面向她,也是问工作怎么样,生活怎么样,兴趣怎么样。 她的回答非常标准,工作很好,生活很好,兴趣就是工作。 后来有一次,周越喝多了些,萧固让萧瑜与男特助覃非一同送送周越,两人一左一右搀扶周越,将他送上车。 周越坐进车里,靠着椅背,窗户落下来,酒气飘出来,他眯着眼睛看向车边正在回信息的萧瑜,忽然说了一句话。 萧瑜没听清,回过身弯下腰:“您说什么周总?” 周越又重复了一遍:“萧固是从哪里找到你的?” 萧瑜听清了,看向周越。他的脸微红,睫毛很长,本就多情的眼睛多了一层氤氲,直勾勾地看着她。 萧瑜半真半假地说:“从秘书室。萧总说,我与别人沟通轻松,会举一反三,做事逻辑清晰有条理,语速不会太快,不会太慢,声音好听不尖锐,出去谈事带着我客户的笑容会更多一些。” 周越笑出声,嗓音低沉,还带了点酒后的沙哑。 萧瑜直起身,很想揉一揉仿佛遭到骚扰的耳朵,又看他胸膛起伏,越笑越开心,直到呛着自己咳嗽出来。 而后,周越的司机买了解酒药赶回来,萧瑜适时离开。 在某个非常普通的夜晚,萧瑜出于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参加了大学同学聚会,但到场之后又感到后悔。 聚会上难免要互相问起工作、家庭,男同学成家的居多,女同学却有一半还在奔波奋斗。 几个女同学聊起来说,在婚姻中男人占便宜,往往会先选择成家。 萧瑜对婚姻话题毫无兴趣,并不搭茬儿,待话题换了几次,有人问她现在的工作内容。 萧瑜对外的介绍就是总裁助理,可总裁的助理需要做什么呢? 萧瑜说:“把人做好,把事办周全,把话说漂亮,顾全双方的面子,维护公司的利益。” 要说技术含量呢,真比不了技术人才,也不用负责具体的营销、策划,似乎就是靠一张嘴,与上下级沟通,与部门沟通,与客户沟通,与外界沟通。 萧瑜:“我现在一天的说话量比上学时一个礼拜都要多。” 说到最后还是“做人”,萧固说她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没有咄咄逼人的棱角,这就是老天爷赏的饭碗,利用好了够吃一辈子。 说起来,萧瑜见过一些面相“带凶”“带丧”的人,就差将“不好惹”“倒霉”写在脑门上,做生意的最讲究运势与和气生财,见到这样的人老远就躲开了。 一场聚会下来,似乎只是在闲聊。 萧瑜耐着性子坐到最后,连自己都感到惊讶,对她这种恨不得一天有三十六小时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无效社交。 走出饭店时,旁边已经交换过微信的女同学对她说:“哎,我还以为今天陆荆会来呢。” 陆荆。 萧瑜对着前方缓慢眨了下眼,转向女同学:“哪个陆荆?” 女同学说:“你这什荆经过橱窗,她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几眼,说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一定很幸福,下班回家就是双向奔赴,回到家就不想出去。 陆荆笑了她两句,她只顾着看里面那个漂亮的单人沙发,也没听清。 萧瑜离开酒会,萧固正在车里接电话,覃非刚去过洗手间,在车边吹风。 萧瑜将顺手拿出来的水和零食递给他,覃非道了声谢,随便吃了两口零食,水一口气喝了半瓶。 待覃非缓过来,他说:“刚刚李总和王总还问起你,开了几句玩笑,你留点心。” 萧瑜:“好。” 不用过多的解释,萧瑜便明白。 这是她和覃非的默契,有些场合不会让她跟进去。 萧瑜回忆着刚才在雪茄房里那些男人的眼神、笑容,其中数李总和王总的最油腻,而且一直在她和周越之间转悠。 她忽然明白了——周越当着一群人的面提取画的事,这根本不像他的作风。 萧固接完电话,落下车窗说了句:“萧瑜留下,照顾一下周总。” 说话间,萧固的司机开来另外一辆车,下车将钥匙交给萧瑜。 待萧固的车走远,萧瑜将车挪到路边,就坐在里面等。 她正要给周越发信息,又怕他事忙看不见,于是改给郭力发。 发完信息没多久,郭力回:可能还要半个小时。 萧瑜又在手机上下单,叫跑腿送来水和解酒药。 不到半小时,跑腿送到了,周越也被一群人送到门口。 萧瑜下车上前,再次和几位老板照面。 周越面色微红,他酒力一般,喝点酒就看得出来,走路脚下打晃,郭力撑着他。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萧瑜来到周越另一边,扶住他的手臂。 “好好照顾周总啊!”王总说着,手落在萧瑜的背上,还拍了两下。 萧瑜没有躲,就着扶周越的力道往前走。 郭力松手,先一步走向车去开后门。 萧瑜还怕自己撑不住周越,却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分量并不重。 待周越坐进后座,萧瑜拧开水瓶盖,开了一小瓶解酒药递给他:“周总。” 周越上车就装死,眼睛只眯了一道缝。 萧瑜又叫了一声,周越才接过来,喝了解酒药又喝了水。 萧瑜回到驾驶座,对郭力说:“你们的车明天再取吧,地址先给我。” 郭力也喝了酒,将地址输入导航:“辛苦你了。” 萧瑜:“客气。” 其实萧瑜早就想问,周越怎么不多请几个人,就郭力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哪里够,喝了酒就不能开车,不喝酒就没人给周越挡酒。 不过再一想,有些老板比较注重隐私,连贴身助理都没有,有的则觉得麻烦,亲力亲为习惯了。 郭力喝得不多,半路上和萧瑜闲聊了几句,问她住在哪里,又问起她大学专业、老家是哪儿的。 这都不是什么机密,萧瑜一一答了。 直到车子来到周越住的房子外,护栏门是自动的,车子停进车库,郭力下车搀扶周越,但周越完全不配合。 萧瑜透过后照镜观望片刻,也走下车,从另一边帮郭力。 二对一,这次周越倒是配合了。 两人扶着周越进门,送到起居室。萧瑜一路气喘吁吁,周越的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她低着头也顾不上欣赏屋内陈设,参考周越对家居的喜好。 起居室有一张宽大的懒人沙发,周越倒在上面,萧瑜直起身喘了口气,刚要走就听郭力说:“你照顾一下周总,我去倒水。” 这下萧瑜倒不好走了,索性环顾四周。 整体色调比较单一,都是冷色,黑白灰和一点蓝色,各式各样的蓝,深蓝、浅蓝、藏蓝、靛青色、湖水蓝。 萧瑜仰头看顶上的灯,目光定住了。 这盏灯她认识,也是那家家居店的,只有一盏,她当时喜欢得不得了。 她还厚着脸皮问过店员,这盏没有标价的灯多少钱,要定多久。 店员知道她是学生,也不会买,却还是回答说,从欧洲定,最快要半年,价格要188888元。 那时候她觉得有钱人真是疯了,一个照明工具要一辆车的价格,如果不是这样好看的设计,靠什么吸引人呢? 后来她见识到有钱人一杯酒就要花几千欧元,就知道不是他们疯了,而是习惯了。金钱对于一些人来说就只是数字,他们玩的是数字游戏。 “你的脖子不累吗?”不知过了多久,低处的懒人沙发上响起一道声音,沙哑且带着笑意。 萧瑜又低下头,见周越一手枕着后脑正看着自己。 “这盏灯也是那家家居店的吧,我见过。”萧瑜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去看过它好几次,后来才知道是有人定了,只此一件。” 周越也抬起眼皮朝它看去,说:“你喜欢,我让人给你打包送过去。” 萧瑜吓了一跳:“周总真是醉了,我哪能夺人所好。等您明天清醒要后悔的。” 周越:“我现在就很清醒,我就没喝多。” 萧瑜看向他的眼睛,果然,他的眼底是清澈的,静如湖水,没有半点混浊,更没有酒气蒙蒙。 萧瑜:“您的体质就是容易上头吗?” 周越:“嗯,喝点就脸红。” 萧瑜:“那是皮肤在代谢,说明您身体好。而且这样的体质占便宜啊,说喝多了都会信。” 周越弯了弯眼睛,目光在她脸上游走,又看向那盏灯。 萧瑜说:“我住的地方很普通,强行配对会不伦不类。” 话落,她对周越笑了笑,心想着,郭力是去钻井了吗,倒杯水怎么还不回来? 第二章 礼物 正如萧固所说,萧瑜是很聪明的,她不止聪明而且敏锐,还有一点“自知之明”。 她很明白职场女性会遇到的性暗示、性骚扰有多频繁,尤其是一个注重穿衣打扮、气质不那么强势的女人。有些男人过于自大自负、自作多情,女人举手投足的小动作都会令他们浮想联翩。 虽然周越不是这种人,他也不需要自作多情,但眼下的情况还是过于明显了,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 萧瑜有一瞬间在想象,如果她就势坐到他腿边,说要帮他脱外套,接下来的事是否会水到渠成,更符合男欢女爱的模板呢? 然而萧瑜只是站在那里保持着笑容,在“强行配对会不伦不类”的暗示之后,她这样问:“周总要喝水吗?” 周越深深看了她一眼,隔了几秒才道:“有劳。” 萧瑜径直走出起居室,就好像没有看到旁边不远处就有水壶水杯一样。 萧瑜来到客厅和开放式厨房,果然不见郭力,不用问应该是回到车里了。以郭力的眼力见儿,他会睡在车里,或者等周越发来消息说今晚不用他,他才好放心回家。 萧瑜在厨房里煮了一壶热水,兑了些凉的,温度刚好入口,这才原路返回。 也就是这短短几分钟里,她想清楚了整件事,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说不动心,没有躁动,那是骗人的。 周越要什么有什么,就像是动画片里摆在小老鼠面前的一大块起司,就等着老鼠去吃。 他不油腻,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起码她没见过。 他在老板行列中算是英俊潇洒的,不能和影视明星比,但有眼界和金钱加持,气质又截然不同。该怎么说呢,即便只穿着基础色——黑白灰驼,没有一个LOGO(商标),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不一般。 人都是慕强的,她出来打拼图的就是钱,目标是将生存升格为生活,获得更好、更舒适、更自我的生活。独立自主为的是什么,是不被人干涉命运,是手握选择权。而这些都需要金钱加持,虽然这样的现实太过简单粗暴——金钱自由,约等于人生自由。 周越什么都有了,而他现在对她示好,这意味着他敞开的不只是怀抱,还有钱包。 但她不能要,起码在这一刻,这个晚上,以这种方式,不能要。 萧瑜低眉敛目地走进起居室,思路也跟着走到这里,可起居室里却不见周越。 她扫了眼他躺过的看上去格外舒适的懒人沙发,又看向半开的卧室门:“周总?” 如果周越已经躺下了,她到门口看一眼确认过了就得离开,什么宽衣解带脱鞋脱袜都不能有,谁知道那些动作会不会变质。 “嗯。”周越应了一声,听声音是清醒的。 接着,他又道:“进来吧。” 萧瑜脚下一顿,还是走向卧室门,直到来到门口。 周越就站在床边,一手正拿着电话,这时侧身看向她。 他的外套落在卧室门口,他的衬衫已经完全解开,露出里面的胸膛腹肌,他朝她抬起一只手,眼神平淡且平静。 萧瑜和他对视一眼,便迈过那件外套,将杯子递给他。 他接过后喝了口,又继续讲电话。 萧瑜又转身将外套捡起来正要找地方放下,却见周越用下巴示意里面。 里面是更衣室,萧瑜进去后很快找到放西装的柜子。 萧固名下常住的几套房子她都去过,见识过各种各样逼格型男的更衣室,知道电子的怎么玩,也见识过古朴款的暗藏玄机。 周越属于简约派,到处是黑白灰蓝的基础色调,没有花哨的遥控装置。 西装是按照颜色分类的,萧瑜用旁边的毛毡简单处理了外面沾的细碎,就将它挂到同色系“兄弟”中间,又看了眼旁边几套浅色、暖色的西装外套,或笔挺,或休闲,有的定制款软趴趴的不像是西装,却依然做出每一道细节。 不过她好像没见过周越穿暖色系,蓝色已经是极限了。 外面讲话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萧瑜关上衣柜门,刚要走,周越就进来了。 他并不避讳她,走向另一个柜子,从里面拣出一件灰色套头T恤,布料柔软服帖,脱掉衬衫就将T恤换上。 “郭力呢?”他面前有一面风水镜,原本藏在柜子里,柜子打开了镜子便露出来,照到他的前身,与站在身后的萧瑜。 萧瑜说:“应该在车里,我去叫他?” 周越:“不用,待会儿让他送你回去。” 萧瑜:“谢谢周总。” 隔了一秒,萧瑜又自觉说道:“如果没有我的事,我就先回了。” “萧瑜。”萧瑜走了几步,周越又出声叫她。 萧瑜转身微笑:“是,周总。” 周越立在柜子边,一手搁在旁边的矮柜上,矮柜上面是玻璃盖,里面是手表、袖扣、领带夹,其实男人的首饰也可以让人看花眼。 周越说:“不要将总啊总的挂在嘴边,尤其是私底下。那是在社交场合给人面子才用的称呼,现在没有别人。” 萧瑜轻轻眨眼,品着他话里的深意——到底是她想多了,还是他说话总是有多重意思?这件事萧固就没有提醒过。 萧瑜:“您现在也是我的老板,不用尊称,叫名字就太不礼貌了。” 周越笑了笑:“过度礼貌,会让人有距离感。” 她一个助理,是应该保持距离啊。 萧瑜却没有与他争论,因这已经不是职位和上下级的话题,而是男人与女人。 几秒的间隔,周越依然看着她,似乎在等她改变称呼,似乎好奇她会怎么叫,是“周越”,还是“周先生”? 萧瑜泛起笑容,却说起另一件事:“听说今天在包厢里,王总和李总开了几句玩笑。我还要谢谢您帮我解围。不然以后面对那两位,一句‘总’怕是无法礼貌地拉开距离。” 周越扬了下眉,有点惊讶她将话题拐到这里,随即读懂了她的意思。 礼貌和距离是要双方都配合的情况下才能成立的,某些不知道边界感,故意散发恶意、制造尴尬的人,他们永远不明白退一步是双方都有颜面。 王总和李总开了萧瑜的玩笑,这事是覃非说的。覃非没有详细描述,也没必要,只是让萧瑜“小心点”。男人深知男人的劣根性,覃非怕萧瑜碍于职位、场合、工作而吃亏。真要是发生性骚扰,她不可能闹大,也不敢闹大。大多时候不是看道理站在谁一边,而是看影响,看名声,看大局。 这种事吃亏的一定是女人,道理上女人赢了,老板也不会再敢用,甚至有人会觉得请了个矫情的姑奶奶,摸一下怎么了,会少块肉吗? 即便是萧固一向反感老板与助理乱搞那一套,也会在“总”和助理之间作取舍,难道要因为一个助理损失一个客户吗? 总归这种事,就只能靠她自己“小心”,否则一定是她吃亏,必然是她受损,因面对着男权思维,她在阶层和性别上都“矮”了一截。 萧瑜当然不想这样自我比喻,平等谁不想?可现实不是扬言平等就能改变,她不是思想上的法官,没本事去宣判他人的思维。 萧瑜说:“有了您的维护,我以后应该会少些麻烦,起码那两位总会更礼貌些。” 周越当着众人的面叫了声“小瑜”,又提起画,提到房子。 别说那两位总,不明内情的人都会想歪,认定他们有超出老板和助理之外的关系。 周越的面子摆在那儿,李总和王总不敢动,他可比职场性骚扰的后续要麻烦多了。 周越嗯了声,笑意浓了些,许是因为萧瑜的通透,许是因为她及时回应他的好意:“我是举手之劳。但我是生意人,举手之劳也会希望有回报,你怎么谢我?” “这可难倒我了。”萧瑜说,“能否容我想想?” 周越:“好,我等着。” 萧瑜:“那您早点休息。” 话落,萧瑜走出更衣室。 郭力果然在车里。 萧瑜“完好”地坐进后座,郭力虽然惊讶,却还是叫了代驾将萧瑜送到家。 路上萧瑜还忍不住想,到底周越属于哪个剧本呢?女人留宿是常态,所以她出来了,郭力觉得意外。还是说这是一次破例,结果失败了,郭力觉得她疯了? 唉,她可不是放长线钓大鱼,而是某种不希望得到一个“很轻易”的评价。如果周越不是老板,今天也不是去应酬,只是在夜场看对眼的男人,她倒是没这些顾虑。 临下车前,郭力问起她的母校,还说他有个亲戚也是读的那所学校。 萧瑜笑着说,世界真小,萧总也是那里毕业的。 郭力连忙说可不敢高攀,也不是这个意思。 萧瑜下了车,在回家的短暂路途中,接到张乾的信息。 他的语气很体面,用词也算讲究,说他即将去海外培训,很可惜与她错过,祝她职场一路顺风顺水,得偿所愿。 或许站在张乾的角度,他还是希望她能惋惜后悔的吧,如果她真混得风生水起了,那就说明舍弃他是正确的、明智的。那是对他的一种否定。虽然他人的否定不该作为自己人生的标尺,但没有人会想得到,当然是肯定越多越好。 萧瑜同样礼貌地回:你也是,祝你前程似锦,春风常在。 如无意外,这应当是他们最后一次联系。 已经过去了。 放下手机,心里也放下一块小石子,萧瑜便去洗澡。 出来时,她见手机里又有信息提示,以为是张乾的客套结束语,不想拿起来一看,是一条好友申请:我是陆荆。 萧瑜盯着屏幕静立许久,盯着这个引发她思维风暴,瞬间卷起无数片段回忆的名字,感受着心口一下下的酸痛,回味着没有任何现实考虑、利益规划以及社会地位,只从心里发出的名为喜欢的情感。 随即,她指尖滑动,退出窗口。 都过去了。 萧固的现任未婚妻顾荃联系了萧瑜,说要选购一些艺术品。 顾荃这样提,不用问,就是想萧瑜引路去叶沐家的画廊。 萧瑜问过萧固的意思,萧固说不打紧。 其实不用问萧瑜也有数,按理说顾荃应当不知道萧固和叶沐那档子事,只知道萧固有一家小投资的画廊,和那里的小老板很熟。 即便知道了也没什么,他们的订婚就是一场利益结合,能维持多久还不一定。事实上,这已经是萧固第二次订婚了,上次结束是因为一场乌龙狗血事件,幸而结果还算和谐。 抛开身份不讲,顾荃是个很可爱的女人,甚至有点小女生,她没什么事业心与烧钱的兴趣爱好,无非就是谈谈恋爱搞搞投资,不用她自己出力,只管出钱而已,偶尔也会追追星、嗑个CP什么的。 说顾荃散漫吧,她对投资却有独到的看法,据说运气也好,十次有九次都是赚的,可是她并不喜欢事业将精力彻底套牢的生活,最多玩票。 和顾荃除了聊艺术品,难免就会提到萧固,提到萧固的生意圈,比如周越。 顾荃的评价是:“哦,周越呀,他那个人很有意思的,精得跟鬼一样,却又让人觉得他很随和,被算计了还在帮他数钱。萧固有的头疼了。” 周越是很精,但还没机会精到萧瑜头上。 不过上次周越替她解围,她欠了他一个人情,倒的确有种被拿住的感觉,何况手里还攥着他公寓的房卡,若迟迟不去帮他选上几件家具还真有点说不过去。 家居店距离萧瑜的母校不远,不过这还是她毕业后第一次踏足。 以前,她常和陆荆一起来,大学毕业后,她就没再来逛过了。 店面装修一点没变,变的却是她,蜕掉了青涩与学生时期爱穿的T恤、牛仔裤、白球鞋,换上了成熟干练的职场套装、公文包与中跟鞋。 店员是有眼力见儿的,见到她就上前招呼,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装束。 萧瑜懒得互相试探,直接报上周越的名字,店员立刻肃然起敬,态度比方才的热情又多了几分恭敬。 萧瑜趁机问起周越的喜好,店员将周越订过的家具记录拿给萧瑜看,显然周越是重要客户,才会记录得这样清楚。 萧瑜被请到里面的VIP室,花了一点时间研究。 没多久,外面就来了客人,店员送了花果茶进来,就出去招呼了。 萧瑜专心看着目录,发现有几件精品是她曾经看上过的,想不到都被周越买走了。 她又翻了翻店员之前拿过来的iPad,里面是新品目录。 奢侈品家居更新并不频繁,因不属于消耗品,不像服装还有什么应季过季的说法,有的越老越值钱,有的则讲究设计感。 她从目录中选了一组椅子、一套沙发,却又不敢自作主张,就将图片拍下来,先发给周越过目。 这时,店员进来和萧瑜道歉,说没想到有个熟客今天突然过来,怕怠慢了她。 萧瑜笑着说没事,指着目录问店员:“这几件有买主吗?” 店员说印象里没有人定,不过国内没有现货,要从国外下定,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运过来。 萧瑜应了,见周越还没有回复,便说:“我先问问周总的意思,稍后告诉你。” 话落,萧瑜起身要走。 店员将她送出VIP室。 只是没走几步,就听到外面扬起一个女人清脆的声音:“陆荆你看,这件怎么样?” 萧瑜站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劈中了似的,下意识朝声源望去。 被叫住的男人正在看一组灯具,听到女人的声音便侧了下头。 正是这个动作,令萧瑜看到他的侧脸与颀长挺拔的身材。 他没有大学时那么瘦,多了些肌肉与精英派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半垂着眼睛扫过女人指向的花瓶。 也正是这个动作,令陆荆的余光瞄到侧后方的人影。 陆荆扭头看过来,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睛一瞬间泛起波澜,很细微,但存在。 先是脚尖转向,随即整个人都朝向她,迈出几步。 萧瑜有一瞬间没有思考,没有行动,但她很快恢复,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对旁边的店员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个动作和这句话都是说给陆荆听的,她本来就要走。 “好久不见。” 陆荆已经来到跟前,盯着她说。 萧瑜扬起笑:“这么巧,来逛街?” 她刻意看向他后面的漂亮女人,随即又道:“我赶时间。” “你换电话了?”陆荆突然开口。 萧瑜嗯了声:“回头再说哈,我已经迟到了。” 她加快了脚步走出店门,而不是跑出去。 陆荆没有追,她也没有回头看。 萧瑜庆幸自己的沉着,多亏了这些年来在职场上的历练,即便猝不及防地撞见昔日最尴尬的存在,也不至于狼狈。 是的,于她来说,陆荆就意味着大型黑历史回忆录,那上面每一页都是提醒,看到他的脸就像看到那个荒唐的自己。 她一边想一边上了车,今天开的是萧固的座驾之一,不是公司给她用的,但她要去接萧固。 取车经过家居店门口,她没有往里面看,却有种感觉或是幻想,觉得陆荆就在里面透过大片落地窗看着她。 她开着好车,穿着体面,妆容与发型干净利落,从VIP室出来,店员很热情。 很好,一切都很好,比她脑补的再见场景都要从容高级。 车子一路开到某私家菜餐厅。 萧瑜将车钥匙交给服务员,便进去找萧固。 她的手机响了一次提示音,她以为是周越,点开一看却是好友申请:我是陆荆。 萧瑜仍旧按掉提示没有通过。 不通过申请,不联系,难道不明白什么意思吗?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单方面拒绝来往了为什么还要强求? 这事很快就在萧瑜这里翻篇,她已经花了太多时间反刍,这不利于心理健康,更不利于职场女性一心追逐事业。 如果一味地自我为难,时间长了,负面情绪累计多了,就要花时间花钱去找心理咨询师。对不差钱的人来说,花钱找人聊天是一种时尚与消遣,但这不在她的清单里。 萧瑜接上萧固先回了公司,路上萧瑜汇报上午的琐事,有和项目经理沟通方面的,也有顾荃、叶沐那里的。 萧瑜还顺嘴提到自己去给周越看家具,试探萧固的反应。 萧固似乎并不介意她打理周越的“家务事”,只说了一句:“可别让周越挖了墙脚,那我损失就大了。” 萧瑜笑道:“不会的,萧总。” 她想这大概是萧固在点她,让她不要一头陷入周越的迷魂阵。 当然,顾荃对周越的评价,她一个字都没提。 回到公司,萧固就去和几个经理开会。 萧瑜回到工位处理了几件公事,周越终于回了信息:你眼光不错,是不是偷看了我的购物车? 萧瑜将这句幽默视为认可:没问题的话,我就和店员下定了。 周越:OK! 萧瑜联系上店员,将桌椅和沙发组定下。 店员又推荐了一些配套色系的摆件,其中就包括陆荆女伴很喜欢的花瓶。 萧瑜:“这个花瓶有几个?” 店员:“原本是一对,同一个设计师的作品,今天出掉一个。我们不会再进货了。” 萧瑜:“少了一个,可惜了。如果一对都在就好了,我会一起要。” 店员:“那萧小姐,我再去核实一下,如果还有……” 萧瑜:“不是说不会再进了吗?还是算了,我想周总不会喜欢与人分享这对花瓶。” 店员忙说明白,可见周越的“独占欲”她也是清楚的。 “周总”两个字还真好用。 后来再见到李总和王总,他们对萧瑜的态度礼貌许多,但喝多了以后话里话外却时不时往她和周越身上拐,还调侃说萧固会用人,好钢用在刀刃上。 言下之意,萧瑜是特意安排给周越的一颗棋。 萧瑜不接这茬儿,一贯地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绕开,覃非直夸她聪明。 这种场合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男人开女人玩笑,总是女人脸皮比较薄。如果女人故作不在意开玩笑回去,又会被视为作风大胆,下一次开的玩笑会更过分。可反过来,女人若是当场变脸,又是开不起玩笑的表现。 萧瑜的处理方式就是,既不装作听不懂,也不会因此脸红下不来台阶等别人来救,而是听懂了,但不在乎、无所谓,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必正面回应,再将话题引到正题上来。 不过覃非夸她聪明之后,她又不免想到母亲的话。 母亲说女孩子不好太聪明了,笨一点可爱一点,能少很多麻烦。 母亲年轻时是吃过亏的,因为对外很会社交,八面玲珑,遇到一些实际性质的好事,比如升职那些,反而轮不到她。同事们都夸她长袖善舞,更适合那个位子,可是那个位子偏偏落到能力不如她,性别为男的同事的手里。 母亲说,如果她是个男人,当时坐上去的就是她。 也因为八面玲珑这一点,母亲给外人的印象就是精明的、不好忽悠的。其实母亲对外经常吃亏,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人会受到家庭教育的影响,萧瑜也是如此,她始终记着母亲的嘱咐,小心收敛锋芒。 但有些时候锋芒是藏不住的,她若不聪明就做不了萧固的助理,她若不聪明遇到这样只有女人才会尴尬的场合,就只能剩下尴尬。 到时候尴尬的是她,口头上吃亏的是她,还会落下一个不够灵活应对的印象。这时候觉得委屈、不公平,都是没有意义的。很多时候公平是一回事,实际是另一回事。 后来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周越耳朵里,他只笑着说,老王、老李就是喜欢背后开玩笑,下回当面问问,看他们怎么说。 这话听上去半真半假,萧瑜却听出来几分以牙还牙的意味。 有周越在的局,他一向是喝得最少的,多亏了容易上脸这个体质,一杯下肚脸就红了,又有郭力这样能挡酒的助理在。 但郭力喝了酒就不能开车,以往都是叫代驾。现在司机的工作就落在萧瑜头上。 萧瑜开车的时候还在想,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她先是“拿”了一张房卡,又和郭力一起送周越回了别墅,如今又因为充当司机,对另外两处落脚地也认了门。 这几栋房子都没有女人或家人,只有周越自己。 周越说,这些都是用作投资的,并不打算住,但后来考虑到方便,还是留了几套出来,这样东南西北都有一处,若应酬太晚不至于赶长路或者住酒店。 周越还说,房子多了大了,人丁单薄,这可不是好事,会消耗人气,所以古代人添屋都是按照家里人口计算的,对姨太太和子女也用几房来称呼。 萧瑜有些意外,周越这样年轻竟然这么讲究。 车子开到目的地后,周越没有急着下车,待萧瑜将车子入库停稳,这才不紧不慢地从后面递过来一个盒子。 此时郭力已经下车。 萧瑜看着盒子,又看了看周越修长有力的手,她没有立刻接,而是用询问的目光转向他。 周越始终在笑,看上去温和好说话,动作却是不容拒绝的,好像她不接,他就不会收回手。 直到萧瑜将盒子接了过来,周越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随手买的小礼物,不要有负担。” 这话把萧瑜婉拒的借口以及顺手将盒子放在驾驶座置物格的打算全都堵住了,他一个顺手买的东西,她也不至于太往心里去,否则反倒令事情升级。 萧瑜自觉不是个“无私”的人,捧的也不是公家饭碗,不用避嫌,而且圈内互相送个见面礼是家常便饭,就像是家里请修缮工人上门修管道,顺手给工人递包烟、递瓶水一样正常。 她打开一看,是一枚动物胸针。 其实看到这醒目的象征着某品牌指定颜色的盒子时,萧瑜就隐隐猜到一点。 她和周越还曾经有过这样的话题,前因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记得他们聊起动物,她说她喜欢大象。 这个牌子的动物系列价格不算昂贵,却并不容易买,在途中的都是被全款预订的,到货了也不会摆在店里,会直接联系客人来取货。 这样投其所好的礼物,价格也不至于让人心生却意,还真是周越所说的“小礼物”,收礼的人也不好忸怩。 萧瑜就势将胸针别到衬衫领子尖上,又对着车上的化妆镜照了照,遂笑着说:“谢谢周总。” 就当是加班费好了。 周越瞥了一眼,说:“很适合你。”随即推门下车。 周越临走前说,让萧瑜把车开回去,明天郭力会去取。 萧瑜又应了声,将周越送到电梯口便折返。 回到车里,萧瑜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胸针,越看越喜欢。 她想了想,还是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没有指名道姓,只说:意外获得的小礼物,一直想要,很惊喜。 很快,朋友圈就有一个朋友回复说,这个系列现在好难买了,因为冷门,又是动物公益系列,早就停产了,一直想要一直没出手,现在真的后悔死了。 萧瑜并不知道停产的事,她的心理和这个朋友一样,有很多喜欢的“小废物”,因为不属于不差钱的人,钱攒着还有大用,不敢为日常的各种心动瞬间买单,就错过了许多。 因为这份工作,有些钱不能省,虽然有置装费,但超出的部分该花还是要花,不能丢了公司和萧固的颜面。 再者,萧固也从不亏待她和覃非,他们不好斤斤计较。 但有一件事萧瑜始终警惕着,也是母亲的耳提面命,说大城市诱惑多,消费陷阱多,花钱要买实际的、用得到的东西,不要等过几年转眼一看,买回来的“精品”都只能当废品处理。 不差钱的女人,买包不会考虑保值的问题,还会说“难道你买了还要卖掉吗,送人就好了呀”。 萧瑜真的会考虑。 如果这个包买回来一万五,二手市场全新的转手只有几千块,她是真的不舒服。就为了从装修高档的店里抱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全新款,就要多花一倍的钱吗? 当然,品牌那套营销策略是很会抓心理的,她不得不承认,看着Chanel(香奈儿)门口大排长队,自己坐在里面挑选刚到货还没来得及上架就被抢购一空的爆款,看到门口排队的顾客眼红地看着那个包,抢到包的SA(销售人员)都像是宝贝一样抱在怀里等待自己的VIP将它买走,那一刻她心里的虚荣感是填满的——何况它转手还能卖个高价,而不是出门就“骨折”。 物以稀为贵,停产的“小废物”也是一样的道理。 “停产”二字令萧瑜感到满足,母亲也看到了朋友圈,还问多少钱。 萧瑜不知道具体价格,只知道是五位数,但她对母亲说是四位数,母亲还是吓了一跳,问送礼的人是不是请她办事,办多大的事送这么贵的东西,会不会害她触犯公司章程等等。 母亲年轻时是做财务的,对这种事尤其敏感。 母亲还讲过自己以前的经历,比如几个厂子都来结算,有位女老板想先结,当场就把手上的宝石戒指脱下来给了她,母亲收了戒指,就把对方往前排了排,争取早点拿到尾款。这样虽然也是行方便,但都在制度之内,反正最终都是要结算的。 萧瑜安抚母亲说不是帮忙,这个圈子都是这样,这不算多么贵重的东西,就是她在能力与人情范围内帮了对方,对方表达谢意而已。 母亲直说不得了。 待车子开回到租赁公寓的地库,萧瑜边看手机边往家里走,这才发现这条朋友圈众多点赞中多了一条周越的。 其中也有人留言问停产了怎么还能买到、在哪里买的、是真品吗、能不能介绍SA等等。 萧瑜没有理会,因为不熟,也因为感受到对方的不善。 对方没等到回复,跟着又问,送东西的人该不是把自己用过的拿出来了吧,这分明停产了呀,没道理现在还能买到,接着还劝萧瑜小心,最好拿去专柜鉴定一下。 萧瑜忍了忍,看在对方是一位客户的女朋友的分上而没有拉黑,只回道:原来要查吗?长知识了。 对方回:要呀,万一是假的戴出去多丢人啊! 萧瑜没有再理会,卸完妆又看了一次手机,郭力发了消息过来。 郭力:周总说明天不用我去取车了,他中午有个餐会,让你十一点直接开车去接他。 萧瑜看了两遍这句话,又看了看自己的行程安排,萧固带覃非出差了,她这几天都有空。 萧瑜:好的。 随即,她又给周越发了条消息:请周总放心,明天十一点我会准时来接您。 放下手机,萧瑜又不免想,周越真不愧是生意人,一个小礼物将她用得彻底,那她也不用不好意思了,让他尽情使唤就好了。 正想到这儿,周越回了消息:麻烦你了。一个小餐叙,不用穿得太正式。 言下之意,她也要出席。 萧瑜:明白,周总。么记性啊,咱们系系草。本来是要来的,又说突然有个急事要出差,来不了了。” 萧瑜:“哦。” 女同学说:“我记得你们当时关系挺近的啊。怎么,这些年没联系了?” 萧瑜:“哪有近不近的,都是好同学。” 女同学嘁了声:“他啊,之前还问过呢,女同学都有谁来啊,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我觉得他问的就是你。呵呵,总不能是许方圆吧。” 萧瑜没接话,直到女同学叫的网约车来了,女同学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保持联系。 萧瑜微笑着挥手,这才想起自己是打车来的。 公司其实给她和覃非配了车,不过使用机会不多,他们出行多半是作为萧固的左右手,一般场合就出一个,重要场合就是一左一右男女搭配。 萧瑜来到路边,点开打车App,就在这时,有辆车缓慢地停靠在路边。 萧瑜抬了下眼,看到车牌,先是眼熟,随即想起这是谁的车。 眼皮再抬高,看到车门开了,从车里走出一个男人,对她笑着:“一个人?” 萧瑜放下手机,走上前:“周总,这么巧。” 周越:“又是这句开场白。没跟你们萧总在一块儿?” 萧瑜:“私人聚会,刚结束。” 周越:“去哪儿,我送你。” 萧瑜望向周越眼里的笑,停顿一秒:“不麻烦的话。” “周总晚上有应酬?”萧瑜上车后如此问道。 她记得周越说过,他一个人时没有喝酒的习惯。一个并不喜欢饮酒的人,一周超过五天都在碰酒精。 “嗯。”周越笑道,“有个新的投资项目。” 萧瑜没有继续往下问,只说:“那祝周总成功。” “好。” 周越应了一个字,又笑了。 萧瑜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周越这个人总是笑呵呵的,好像一点烦心事都没有,笑起来时如春风拂面。生意人和和气气是自然的,但他也笑得太多了些。 周越这时说:“承你吉言。每次你祝我成功,项目都能成。” 萧瑜不敢居功,而且生意场上说客气话是家常便饭:“是周总慧眼独具,看项目准,出手更准,哪有不成的?除非是对方没眼光。” “呵……”周越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直接笑出声。 周越:“有眼光的是你们萧总。” 萧瑜没有接话。男人与女人,上层与中层,文字游戏太多,过度解读容易暧昧,她不是自作多情的人。 幸而后来那段路周越话不多,酒劲儿上头,他闭着眼好一会儿没动静,像是睡着了。 萧瑜这边的窗户原本开了一道缝,从缝隙里涌进一阵小风到处钻,她就将窗户关上,那阵风引起的呼呼声也消失了。 萧瑜住的地方比较近,快到时,她身体前倾,一手扶着前面的椅背小声和司机说话。司机和萧瑜见过许多次,但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萧瑜家的地址。 “对,这里左转,哦,前面就是了……”萧瑜指着路,直到车子缓慢靠边,停下。 萧瑜拿好自己的包,一只手落在车门把手上,下意识地看了周越一眼。 周越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眼睛半睁着,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这会儿倒是没有笑了。 萧瑜:“周总,我到了,先走一步。您早点回去,早点休息。” 周越嘴角动了动,声音很低地嗯了一声。 萧瑜下车,合上车门,目送车子离开。 走进小区,萧瑜深深吸了口气,用手背碰了下有些热的脸,大概是被周越的酒气熏到了,连她都有点上头。 快进家门之前,萧瑜接到了张乾的电话。 张乾是她现在的男朋友,但还不到介绍彼此给对方朋友认识且坐下来一起吃饭的程度。事实上,他们已经将近十天没有见面了。一开始是萧瑜忙,后来是张乾出差,算起来他应该傍晚就回来了。 “想不想我?”张乾问。 实话是这几天都没有想。萧固要做一个新的投资项目,虽然还没到忙的阶段,但她和覃非的脑子都在跟着一起转。 萧瑜笑着说:“嗯。出差回来累不累?” 张乾:“还好。明天我有一天假,来我这里?” 萧瑜没有让张乾进过她的住处,每次约会不是出去,就是在他尚在还贷的二室一厅里。 萧瑜暂时没有买房的打算,就算买也不会选现在住的小区,买不起。但她不得不住在这里,因为业内人士和圈层就固定在这一片。 萧瑜跟着萧固,算是混到中级管理层,却又比中级管理层多了许多便利,是总裁的亲信部队。各行业的人都有扎堆和抱团取暖的习惯,她住的小区聚集了行内差不多阶层的朋友,就算不认识,稍微打听一下也有间接的朋友圈。 这个小区里的住户,文化、金融、娱乐行业的人都占据相当一部分。不过户型面积有限,做大老板的一般不会住在这里。到了萧固那个圈层,就是独门独栋,或是一层一户的大平层、商圈的高层公寓。 萧瑜的打算是,先买一套便宜的、远一些的小房子,暂作投资。就算买了房子,她也会住在这里,这里租金是贵了点,但有圈子限制,她需要待在人堆里。 萧瑜进门后看了眼手机里的备忘录,都是推不开的事,便与手机另一头的张乾说:“明天安排工作了。” 张乾叹气道:“我就这一天假期,后面又要忙了,你请个假不行吗?” 萧瑜并没有立刻回答,进卫生间后将手机架在支架上,换浴袍时忍不住想,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们因为请假而生出分歧了。 萧瑜知道自己有问题,起码不如其他女人体贴。但她也会想,为什么张乾从不问她安排的工作是不是很重要,或许在他看来,她的事是可以做取舍的。 当这样的想法生成时,萧瑜就意识到她对张乾已经有了看法。起初在一起时尚算甜蜜,她不会想这些。 萧瑜边卸妆边说:“真的不行。” 随即,她又想了一些安抚的言辞,但张乾没有耐心等:“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如果你能再温柔一点、再多体谅我一点就好了。我不知道和你提过没有,我们公司也有个女主管,四十好几了一直单着,什么都以事业为重,生病了都是一个人死撑,真的很可怜。我们部门那几个女生,有一个刚毕业,人就比较通透,跟她男朋友的感情……” 萧瑜有些惊讶张乾竟然一股脑念叨了这么多例子,不过他的语气还算平稳,大概这些话他装在心里很久了,只是因为忙,因为没有合适的机会,到今天才说。 萧瑜没记错的话,张乾曾说过最喜欢她目标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独立自主这些特点,她给他许多上升的动力,他总怕配不上她。 在他们交往这半年里,张乾升了一级半,他说她旺他。 同样的话萧固也说过,不过语气和角度不同,萧固说她的面相好,气场既顺且正,与覃非一样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萧瑜洗掉脸上的泡沫,用毛巾热敷着脸,同时在心里吐槽,她的独立自主大概在这一刻又成了“缺点”,因为不合时宜,因为不愿意退让,最好是该独立的时候独立,该体贴的时候体贴,减少一些自我属性,增加一些小鸟依人的态度。 直到张乾说完一串例子,又往回找补:“我不是说你不好,你比她们都要好。” 萧瑜却不想与别人比较,何况是不认识的人。 萧瑜说:“你刚回来一定累了,早点休息吧。” “可我还想多跟你说会儿话,我明天可以睡懒觉。”张乾说着又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吗,我这次出差收获有多大……” 这之后张乾一直在说,萧瑜时不时嗯一声,适时发出疑问,很像是捧哏。 她很会听人讲话,这也是助理的“技能”之一,不管是老板还是客户,不管是正事还是闲事,多听少说总是没错的。 张乾原本就是个口才很好的人,用词丰富,思维敏捷,气又足,说了半天也不累。从出差说到升职有望,最后又提到自己出色的表现,虽然稍有小错但领导大体满意,到最后话锋一转,说到进修培训的事。 有些职位是需要海外镀金的,萧瑜原本忍不住打了哈欠,听到这里集中了精神:“短期的长期的?是在国内还是国外?” 张乾说:“还没定下来,有好几个竞争对手,但我的希望很大。去英国进修一个学位,两年。不过依我看,就算定下来也是一两月以后的事了,这段时间我的表现很重要……” 张乾又说了一堆“我如何如何”,随即说:“咱俩的事,正好你趁这段时间也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无非是她要不要跟去,是选工作还是选他。 不等萧瑜回应,张乾便先发制人:“我知道咱们在一起时间不算长,你还在考验我,咱俩又没提过将来,趁着这个机会,你刚好可以想想。咱们都不小了,这次的机会太难得,如果三十岁之前没有抓住,往后也不会再有。你也知道男人的上升期多重要,过期了,以后只能局限在现有的圈层,圈层固化一直到退休。如果你愿意跟我去,咱们可以在英国把未来规划一下,可以结婚,你也可以在当地找个事情做,以你的能力不会比国内差。还有收入,咱俩的收入如果加在一起……” 张乾一长串的安排,终于被萧瑜打断:“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张乾愣了下:“就前两天领导和我提的。” 哦,那也就是说,他这几天没有消息,除了忙也是因为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把什么都想清楚、计划好了,包括说服她的说辞。 萧瑜不想现在就说出拒绝的话,这无疑是往人头上泼冷水,于是说:“这样吧,你先让我想想,今天都早点休息,我明天还要早起。” “好吧,那你想想吧。”张乾的语气明显降温,又扯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萧瑜揭掉脸上的面膜,做完护肤步骤也钻进被窝。 意外的是,张乾发来的难题并没有令她失眠,她竟然半点焦虑、紧张都没有。 又或者是,张乾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天之内好像她身边所有男人都开始关心她的终身大事。 翌日上午,萧固参加一个视频会议,萧瑜在旁做记录。 会议结束,萧瑜将咖啡端给萧固,萧固又夸奖了一次她的手艺。 萧瑜知道这句夸奖是真诚的,自从喝了一次她冲泡的咖啡,助理小妹就失去一项竞争力。 萧固从不说破,萧瑜也不会主动提,可他们都知道她的手艺出处是哪里——萧固从未公开的前女友,一个主动和他提分手,来去无痕的女人,叫叶沐。 因为一次接触,萧瑜和叶沐成了朋友,叶沐也是萧瑜现在为数不多的私交之一。 萧固喝了几口咖啡,道出正题:“有个事。” 萧瑜抬眼,看向他。 萧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下一个项目是我们公司和周越那边一起投资的,这是一次锻炼机会,需要你的地方比覃非更多。但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恐怕会没有时间陪男朋友。对了,你今年没有结婚的安排吧?” “没有。”萧瑜老实地回答,同时品着萧固没有说出来的深意,回忆着前一晚周越的眼神。 一个项目,萧固与周越两个负责人。 她虽然是萧固的助理,但在合作中,两个人都是她的老板,事情做好了,或许可以拿双份奖励,哪怕就是老板私人补贴的红包都要收到手软。 钱,机会,一套暂作投资的小房子。 萧瑜脑子里快速掠过这些,然后又想到自己。 萧瑜笑了:“我会做到最好,谢谢萧总给我机会。” 萧瑜的工作范畴包括萧固的私生活,她知道一个女人给男人做私人助理很容易引起误会。 新项目合同签订,即将步入正轨,在这之前萧瑜先去了一趟萧固前女友叶沐的画廊。 其实画廊是叶沐的父亲开的,叶沐是小老板,现在已经接管大部分业务,手下也有一男一女两名助手,得力能干。 萧瑜没有闺密,工作繁忙,新朋友旧朋友来来往往,发展到私交的不多,和叶沐成为朋友也是误打误撞,气味相投。 萧固常年在画廊里选购艺术品,有时候会定制,他尤其欣赏叶沐手下那个叫陆晟的青年画家。而陆晟据说和叶沐也有过一段感情。 这就是萧瑜佩服叶沐的地方,若她和张乾分手,必不会做朋友。倒也不是要撕破脸交恶,而是大家不同行业,分开了怕是也没机会再遇见。再说在一起时都不常见面,不在一起了似乎也没有理由叙旧。 萧固和叶沐分手之后,他便很少亲自到画廊,不是萧瑜来就是覃非来。 和过去一样,萧瑜在VIP室里检查油画,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待确认后,叶沐让人小心翼翼地包好。 萧瑜不忙着走,叶沐亲手煮了咖啡给她。 萧瑜喝了口说:“萧总夸我手艺好,他知道我是跟你学的。” 叶沐玩笑着说:“这算是睹物思人吗?” 叶沐很喜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连自己都会调侃,也不会避而不谈自己与萧固的关系。于她而言,他们既谈了感情,她还在生意上赚了他不少钱,这是好事。 萧瑜也在笑,她和覃非都知道萧固对叶沐难以忘情,虽然不知道这个“情”字有多深,衡量标准是什么。但不管怎么说,那和萧固的利益是不能比的。 萧固现在的未婚妻与他门当户对,他们都需要这段联姻的加持,感情有没有无所谓。 叶沐问:“他最近怎么样?” 萧瑜说:“老样子,只是比以前更忙了。” 叶沐:“还是要劳逸结合,又不是二十几岁。” 萧瑜:“前阵子萧总还提起你,问我去没去过你家。” 叶沐没有和父母一起住,住的是单身公寓,和萧瑜同一个小区。 叶沐父母早已离异,父亲没有再婚。母亲是名噪一时的画家,如今与萧固的小叔叔订婚了。 是的,没有错,就是萧固的小叔叔。 叶沐安静了一秒,倏地笑出声:“他很介意吗?” 萧固曾经提过要去叶沐家里看看,但被叶沐拒绝了。 萧瑜说:“我记得刚开始看中这个小区的时候,我还问过萧总的意思。萧总说咱们都是一个人住,又谈得来,相互能有个照应,挺好。” 说到这里,萧瑜看了眼时间,起身道:“我该走了。” 叶沐一路送萧瑜走出VIP室,助理已经先一步送画上车。 但两人还没有走到门口,萧瑜就在外面的展览厅瞄到了一个人影。 萧瑜有一瞬间的停顿,却没有驻足,视线在那人身上停留了几秒,便若无其事地滑开。 那位男客人正在听叶沐的助手介绍眼前的油画,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当萧瑜与他距离拉到最近时,她刚好看到他一点侧脸,平视的目光,挺拔的鼻梁上有一块并不明显的起伏。 还有略带鼻音的一声“嗯”。 离开画廊坐上车,萧瑜缓慢呼出一口气,一手扶着同样放在后座上的油画,透过前面椅座的间隙看着路况。 萧瑜嘱咐了司机两句,先去萧固的别墅,再回公司。 油画今天就要送过去。 后面的路程,萧瑜一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道路虽堵,却好像与她无关。 她记得大一的那个秋天,秋老虎来势凶猛,不比夏天凉快多少。她捂了一夏天的皮肤,几天时间就黑了。 晒伤的地方先是发红,然后有点疼,涂了防晒霜都扛不住那发了疯一样的紫外线。 开学不到半个月,系花系草就选了出来。 那个叫陆荆的男生,小麦色的皮肤,体型偏瘦但结实,笑起来一口白牙,头发颜色偏浅,经常在操场上打球,意气风发。 当时系里大部分女生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她也从同学口中认识了这个陆荆。 陆荆,她大学时唯一一个异性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意难平。 关系好是好,但是太好了些,令她总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伤人伤己的想法。毕业后断了联系,她反思过自己的问题,她真不该投入那么多心力,也不必花心思去试探陆荆的想法。 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但他只想和她做朋友。 现在想想,那样没有自我,只一心要得到他的她,真是难看死了。 一段车程,萧瑜收敛了心思,拿着备用钥匙进门,洗了手将油画拆出来,挂到萧固指定的位置上。 萧瑜给萧固发了信息,并拍了照片发过去。 没一会儿,萧固打来电话问道:“她怎么样?” 萧瑜:“一切如旧,很好。” 萧固没有接这茬儿,片刻后说:“回头带周总过去,介绍的工作交给你。” 既然新项目是密切合作,两家公司关系会更近,两位老板的来往也要更上一层楼。 萧瑜:“明白。” 连续几天忙碌,张乾给萧瑜打了几次电话,她不是在会议中,就是在见客户。 萧瑜回电话的时候又赶上张乾不方便,大多是晚上,他在应酬。 这样连着错过,磨光了张乾的耐心,待终于联系上,张乾提起海外培训的事,还说已经定下来是他,问萧瑜的意思。 跟他去?不跟他去? “跟”,这个字眼就像是定义了附属与牺牲,还是感情深厚的标尺。萧瑜自问,他们的交往程度绝不到将张乾和她的工作放在一个天平上衡量的地步,不是张乾不配,只是时间还不够。 如果再多交往几年,她或许会纠结。 视频里,萧瑜非常平静且冷静地告诉张乾:“我去不了,我的事业也在上升期,未来几年对我很重要。错过了这次,我以后或许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和张乾上次一样的说辞,张乾却感觉受到冒犯,他又一次口若悬河地给萧瑜讲道理,指出男人与女人的不同,事业上升的高度也是有区别的。比如男人能爬到的台阶,女人爬不到;男人能融入的圈子,女人很难进去。这不是他歧视女性,而是这个社会的性别就是“男”。 萧瑜明白张乾的意思,她不想与他争论,这毫无意义。 其实就某个角度来说,张乾说的话都对。现实与公平不公平、是否心服口服无关。现实就是现实,安静地待在那里,不会为任何人的脾气、性格、思想改变。 “你说的有道理,但这是我的选择。”萧瑜如此说道。 张乾一时无力,又试图说服她:“你想清楚了萧瑜,你不能和你的工作过一辈子。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你们之间总要做个取舍,不可能两个人都闲着,或都忙着。你太要强了,如果我想当个闲人,我肯定很高兴,但是那样你也不会看上我对吗?” 萧瑜没有吭声。 这大概是她的矛盾之一,一个没有能力的男人她看不上,一个因有能力而忙碌的男人,他们之间要有人牺牲。但反过来,张乾恐怕也是一样的。 张乾又道:“我不是大男子主义,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这个社会有分工。生孩子的功能男人没有,所以就注定了女人要完成这部分分工。就算你强悍到可以大着肚子完成高强度工作,也总得把孩子生下来吧,生完之后还要坐月子,要带小孩……到时候就算你不想,你的事业也会暂停。爬那么高做什么呢?到时候会有人取代你,你的老板会有新的助理……” 萧瑜就和过去一样,耐心听完张乾所有苦口婆心的劝说,情绪一直没有什么起伏,有时候还会走神。 直到张乾歇下来喝水,萧瑜忽然发问:“你喜欢我什么呢?张乾。” 张乾说:“你有很多优点,而且性格好。” 萧瑜却在想,不,她在很长一段时间性格非常糟糕,患得患失、喜怒无常,只是现在的社会关系里没有人见过。那些过去已经被她“封印”了。 萧瑜:“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喜欢你什么?” 张乾:“我记得你说过,我有上进心,没有不良嗜好,也不花心。” 萧瑜:“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是个爽快的人,从不与人斤斤计较。” 沉默了许久,视频里,张乾放下水杯,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说:“我明白了。我只是不想就这样结束,我舍不得。” 萧瑜笑道:“又不是以后都不联系了。” 张乾点了下头。他的确有遗憾,但他忍住了,没有让自己因无法掌控的发展而做出任何失态的举动,更没有说出难听的话。就这一点来说,萧瑜对这次分手是满意的。 男人嘛,有的是。 中国的男人比女人多几千万。 但性格相投、两情相悦、感情相契的人,太少,太稀缺,凤毛麟角。 如果是解决需求,露水姻缘就够了。 如果要交心,需要大把的时间和心力,宁缺毋滥是更经济务实的选择。 结束视频通话之后,张乾发来一段话,最后还有一句祝福。 萧瑜回道:也祝你得到你想要的,早日成功。 萧瑜走进社会的初衷并不是做助理,其实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结识萧固是因为都姓萧,就在校友会上多说了两句。随后,她帮了萧固一个小忙,萧固对她初印象不错。 后来她应聘几次碰壁,萧固便建议她到他投资的一个小公司试试。 那家公司规模是真的小,员工还不到五个人,初建立什么都没有,要从头拾掇。萧瑜忙前忙后,只为那超出预期的工资。 说是超出,也没有超出太多,应该说是她对自己预期不高,自知专业能力一般,又是初入职场,这家公司连试用期都没有,直接给她开正式员工的工资,她高兴还来不及。 半年之后,公司步入正轨,萧固又将她提拔到主投的公司,说她会办事,有眼力见儿,同事和客户对她评价都不错,她很适合做秘书。 萧瑜没有坚守本专业,萧固也比较含蓄,说大多数人毕业后都没有从事自己所学专业,有些东西要上手了才知道适不适合,专业报考不能随意更改,毕业后重新学也不晚。 就这样,萧瑜去了秘书室,工资高了,花销也上去了,眼界开了,却有一种井底之蛙终于扒到井口的兴奋和胆怯。 不到一年时间,萧瑜的工作和生活三级跳,秘书室组长对她格外照顾,耐心教导。萧瑜对组长很感恩,对方是她第一个社会上的老师。尽管萧瑜知道,秘书室的人都以为她和萧固是远亲,不敢怠慢“皇亲国戚”。 萧瑜从没有主动点破这件事。一来是没机会,没有人当面问她,她也只是听说,不好突然宣布自己只是刚好也姓萧;二来她认为这也是一层社会资源,一种关系,现在是关系社会、人情社会,没有一点关系、人情的人将会寸步难行。 后来萧瑜想,萧固必然是将这些事都看在眼里,他夸她聪明,会利用资源,这是好事,他身边的人要忠诚,但不能太实诚。 萧瑜不懂萧固对“忠诚”的定义,同一个词在不同人看来总会有不同的解释。她当时的“忠诚”是因为那些超出预期的工资,还有秘书室的额外奖励、分红。她迫切地要守住这份工作,积极做好每一件事,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再后来,萧瑜对“忠诚”有了全新的认知,因为她看到背叛萧固的那个助理的下场。她想,果然啊,忠诚就和他人交付的信任、惩罚一样,没有无缘无故的。 萧瑜听说自己在同学圈里出了名,她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名气”,只是从一个在校期间关系还不错的学姐口中得知,私下里很多人在聊她,说想不到她在学校平平无奇,毕了业居然开挂了,不仅得到萧固的赏识,还有机会接触他那个阶层的项目。听说有的校友在萧家企业的营销部奋斗了五年,才刚够到大项目的边。 萧瑜解释说,她并不做项目,只是个小助理,连边都沾不上,那是项目经理的主舞台。 学姐却说,听闻她是萧固身边的红人,哪个项目经理不巴结她。 看,同一件事不同人的理解会不同,萧瑜自觉什么都不是,他人眼中她却已颇有地位。 这样的传闻越发多起来,越传越夸张,令她有时候不免生出惶恐,总觉得自己的能力匹配不上这样的“成就”,要更小心谨慎才行,千万不要掉下来摔死了。 叶沐曾好奇地问,她这样谨慎的性格是不是从小养成的,很少能在这个年纪看到这样稳重的同龄女性,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萧瑜说:“因为摔过,实在太疼了。不想再体验一次。” 两年后的某一天,萧瑜又听到另一个关于自己的消息,那位学姐告诉她,陆荆在找她。 萧瑜不知道这种“找”背后是怎样的过程,她说:“很多同学都有我的新号码,旧的也还在用,他应该有。再说我现在的工作也不是秘密,怎么好像是在大海捞针一样。” 萧瑜并没有给陆荆打电话。 为什么不联系呢?她想过。哦,大概是那些难堪的、尴尬的事,回想起来会无地自容,恨不得钻地缝,自己无法面对吧。 那个陌生的她,她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是中邪了。那些行为若放在别人身上,她若只是个网络上的旁观者,大概会评价说是“绿茶”“白莲”,并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几句。人都是这样的,只会说别人,不会说自己,以“自认完美”的形象去衡量他人。事实上,他人眼中的自己,就和自己眼中的他人一样,半斤八两。 新项目开始了,萧瑜将此视作又一个新起点,无论是存款上还是工作经验上。 萧固没有多余的叮嘱,但萧瑜和覃非都意识到这个项目的重要性,两人私下商量过好几次怎么打配合——外人眼中本该是竞争对手的两人从未给对方使过绊子,这不是人性的光辉,而是这种事逃不过萧固的眼睛,那样做他们只会被一起打包踢出局。 项目的另一个负责人是周越,他是个大忙人,萧瑜一直知道,但具体有多忙,怎么个忙法,忙什么,她没有机会了解。这次周越与萧固合作,她倒是可以了解了解。 萧固说让她介绍周越去画廊参观,她好不容易通过周越的助理和他约定了时间。 周越才出差回来,但精神尚佳,见到她还问,怎么不直接找他,还让助理传话。 萧瑜说:“我也是助理啊,哪能越级找您。” 周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画廊里,叶沐闻讯出来迎接,在一阵寒暄过后,叶沐来了电话,她看了看周越,又看了看萧瑜,说画家的背景、能力萧瑜门清,两人可随便看。 VIP室里摆放着数幅油画,还有一些刚拆外封,来不及做目录,有的摆在桌上,有的靠墙放着。 通常这时候画廊的工作人员一定会在,不可能放任客人自己随便看随便摸,叶沐之所以这样放心,萧瑜知道是因为一旦有损毁,萧固会照单赔偿。 萧瑜一幅幅看过去,并没有急于介绍,艺术品还得看买家个人的审美,别人都说好的也不一定就合心意。 然而,周越看了许久目录,也没有一句提问。他似乎不关心画家是谁,也没有让她估计价格,他就只是看。 在这样漫长的沉默中,萧瑜等了许久,顺手拿走他的杯子,续了半杯咖啡。 待她折回,周越终于开口:“你经常来这里帮萧固取画?” 萧瑜嗯了声,琢磨着这句话的潜台词。 周越笑意温和:“我下次未必有时间过来,你也帮我取。” 萧瑜说:“取画的时候要检查的,万一……” 周越:“你检查就好了,我放心。” 萧瑜:“好的周总,那我送去您的办公室。” 周越:“送去我家,有套房子刚装修好。” 萧瑜也只是笑,没接话。 周越喃喃自语着“门卡”“钥匙”,随手便拨了通电话,交代两句。 这之后又只是看画,关于画的问题一概不问。 萧瑜觉得,其实也不需要她陪同。来当哑巴吗? 她的视线随着周越的动作移动,他不时翻看着目录,有的页面会多看几眼,再去找目录上对应的油画,有的没有录入的,他就边走边看,很随缘。 周越最终选定三幅画,萧瑜将号码记下来,轻声说:“我要先去问问叶老板有没有下定。” 周越:“下定也不要紧,我可以加价。除非你们萧总要,我会考虑让。” 没多久,周越的助理来了,还拿来了一些门卡和钥匙,它们整整齐齐地装在一个包里。助理取出一张卡和一把钥匙递给萧瑜,并将地址发到萧瑜的手机上。 周越笑道:“就是这套公寓。” 萧瑜接过:“我会办妥的,周总放心。” 周越又道:“房子有些空,还差点什么,你也帮我看看。” 萧瑜:“好。” 萧瑜是有些室内设计才能的,不是专业的那种,纯属本能审美。萧固意外发现这件事,有时候送客户艺术品就交给她去做。 萧固在应酬时和周越提起过,周越当时还玩笑说,等房子装修完也让萧瑜看看。没想到他说真的。 萧瑜收好卡和钥匙,问:“房子是周总自己住,还是家人住?几口人住?周总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周越说:“我一个人住。风格不定,房子里现在太素了,想多添几种颜色。” 房子、房子。 人对房子的追求是一种刻写在基因里的本能。见多了装修精美的大房子,以及各种奢侈软装,萧瑜难免也会“做梦”,梦想自己的房子会是什么样,要怎么折腾、怎么布置,花费多少,等等。 当这种“梦”和现实结合,用计算器敲出数字之后,热情又会瞬间冷却。 想想就好了,命运不同,还是要脚踏实地点好,只要吃饱喝足,有屋顶遮挡风雨就够了。 周越下定后便离开,萧瑜折返画廊,在微信里和萧固汇报工作。 萧固在外面见客户,覃非陪着,许久才回消息:务必照顾好周总。 不需要额外的说明,萧瑜明白了。 覃非会处理其他客户,她只需要对接周越。 萧瑜没有急着回公司,就在画廊里溜达半圈,边走边看。 叶沐忙完一圈过来找她,说这次带来的老板可真阔绰,看着也不像是暴发户,竟一口气买了三幅定价最高的。 画廊定价是有策略的,周越选的几幅画叶沐很喜欢,但它们需要特定小众人群才会欣赏,对于大众难以推销,倒不如将定价拉上去,遇到特别喜欢的人会更加激发凡勃伦效应。周越没有事先问价,只负责选,可见他并不在乎价格。 叶沐又问萧瑜是不是故意的,特意来关照她的生意。 萧瑜说:“他是萧总看中的大客户,画是他自己选的,我都没机会介绍。” 叶沐惊讶:“那他算是胸有丘壑了。不仅眼光毒,还有钱,难怪萧固会让你跟过来。” 叶沐又说,站在她的角度,那些大众喜欢,谁都能看得懂且品评几句的东西,在圈内只属于下乘,却也是最容易混饭吃的“商品”,画廊需要这样的艺术品来维持日常生计。这就是为什么有人会说越合群的人越平庸,因缺乏性格,少了棱角,人人都觉得他好相处。 其实周越给萧瑜的感觉也是随和的,却又不是好相处的那种。 她对周越反而更加谨慎,虽然他总是带着笑。 周越的画取回来以后,萧瑜直接去了他说的房子。 视野开阔,空空旷旷,除了装修时做好的橱柜、衣柜,倒是添置了那么几件家具,但可以忽略不计,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几幅画摆进去确实增色不少。 萧瑜将画挂好,拍了全景照,想了想还是发信息给周越本人:周总,画已取,请查收。 当晚,萧固有个局叫上萧瑜和覃非。 覃非负责给萧固挡酒,萧瑜处理细节,时不时给萧固提醒,某某在哪里见过、某某是谁的朋友。 酒局过半,萧固和几位老板进了雪茄房,覃非也跟去了。 萧瑜留在外面稍稍垫了垫肚子,就见周越被一行人簇拥着进来,他夹在中间笑着应对,一个助理根本挡不开。 萧瑜就站在角落里没有上前,转眼又见到周越也被请去雪茄房。 萧瑜看了眼时间,正准备进去替换覃非,覃非先来了微信:萧总累了。 萧瑜意会,拿着手机走向雪茄房,敲门进去,一眼看过去,一屋子男人和半屋子女人。 萧固身边只有覃非,周越旁边有个美女,却没有肢体接触。 萧瑜走到跟前,几个男人的目光都投过来,身着职业装的美女也是一种风情,这里的女人就她穿得最多,看着一本正经,借着酒劲儿看更有滋味儿。 萧瑜权当没有看到,低身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萧总,顾小姐刚来过电话,提醒您吃药。” 萧固一顿,瞥了萧瑜一眼。 周越也看过来:“什么药?” 萧瑜说:“治疗头疼的。” 有人接腔:“难怪今儿个萧总没怎么喝。” 萧固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与主办方老板礼貌地寒暄几句,表示要先走一步,谁也不好拦着。 萧瑜和覃非跟在萧固身后,正要走出雪茄房,周越开口了:“小瑜,我的画取了吗?” 萧瑜停下,她听得很清楚,是“小瑜”,不是“萧瑜”。 “取了,周总。”萧瑜笑着回身,翻出手机找到那几张照片,没有提已经发过信息的事,只递给他看。 周越坐着,萧瑜微微倾身,边用手划拉屏幕边说:“现在房子太空,以后等整体布局定了再调整。” 周越:“嗯。” 萧瑜的指甲没有做彩绘,只是基本护理搭配透明甲油,手指修长却不露骨,指尖偏粉,手背皮肤细腻。 因受到母亲的观念灌输,她很注重手部皮肤保养。母亲就有一双粗糙皮肤发皱的手,是长期做家务的结果,涂抹再多护手霜都没用,手指骨节也因此突出,母亲自己形容说像老母鸡鸡爪,叫她一定要爱惜自己。看一个女人过得累不累、辛不辛苦,不是看脸,是看手。 每次萧瑜回老家,母亲抓着她的手都会说,小手真嫩,没吃苦就好。 母亲还说,女人因为爱和母性会愿意照顾男人,但如果男人真爱女人,不会舍得让女人操劳成这样,还一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态度。 母亲的话处处指向父亲,容忍了半辈子,嘴里总是唠唠叨叨,父亲大多不还嘴,但有些毛病也不会改。 萧瑜展示完照片,低声说:“钥匙今天没带,改天我交给郭力。” 郭力就是周越的助理。 周越抬眼看她:“不是叫你看家具吗?” 萧瑜:“房子太空,不知道怎么着手,也不了解您的喜好。” 周越:“你就看着选,不要紧。结账叫郭力过去。” 郭力十分懂事,递出一张家居店的名片,显然这家是可以记账的。 萧瑜接过只扫了一眼就放进手包,这家店的名字她听过,她上大学时它刚开业,三层小楼开在商业区,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落地灯都要将近五位数,每一件都像是艺术品。 她和陆
目录
空窗游戏 余姗姗 著 目录 第一章 周越 第二章 礼物 第三章 女朋友 第四章 拉扯与试探 第五章 来日方长 第六章 你喜欢我吗 第七章 假戏真做 第八章 陆荆 第九章 出差 第十章 危机 第十一章 理智与情感 第十二章 抉择 第十三章 当我真正开始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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