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春天：托芙·扬松短篇自选集

托芙·扬松因“姆明”系列 誉满全球，而在短篇小说领 域，她同样创作出无数经典 佳作。1998年，已近暮年 的扬松亲自整理编选自己过 往的短篇作品，集结成《关 于春天》。这是扬松生前出 版的最后一本书，也是她写 给读者最后的“情书”。 本书包含了扬松自己最 偏爱的一些短篇小说，比如 《黑与白》《来自克拉拉的 信》；此外，她还为此书专 门创作了八篇新作，如《狼 》《漫画家》《娃娃屋》， 其中多篇已成经典。这部自 选集不但展现了托芙·扬松 在漫画、绘画之外的文学创 作功力，亦可勾勒出在创作 与爱中，一位世界级艺术家 度过一生的自画像。

我亲爱的舅舅 对牧师弗雷德里克·哈马 斯滕家的孩子——四个男孩 和两个女孩——而言，无论 有时多么厌倦彼此，他们之 间都维系着紧密的联系。女 孩很快远嫁他乡，由于距离 遥远，大家在想到她们的时 候无须烦忧，也不会产生任 何愠怒的情绪。不过托尔斯 滕、埃纳尔、奥洛夫和哈拉 尔德依然住在斯德哥尔摩。 外公就在市中心的圣雅各堂 布道。或许因为彼此太过亲 密，定期碰面反而显得尴尬 多余，不过，他们仍然忍不 住打探对方的消息，多多少 少还掺杂着毫无头绪的看法 。 姐姐艾尔莎嫁给了牧师 ，搬去了德国。妈妈和一名 雕塑家结了婚，移居到芬兰 。她画作中的签名都是哈姆 ，可埃纳尔舅舅坚持说是西 格纳。 我知道，在他们年轻的 时候，埃纳尔舅舅最为埋头 苦读的那段时间，是哈姆督 促他的学习，确保他不浪费 一点一滴的精力，不挫败一 丝一毫的信心。在此过程中 ，她始终雄心勃勃，孜孜不 倦。 后来她就走了。当得知 埃纳尔舅舅成为卡罗林斯卡 医学院教授时，她简直就像 大获全胜一般！当时我们家 还没有电话机，所以他一定 是写信告知的。 妈妈绝口不提想家的事 ，可她总是尽可能地帮我向 学校请假，将我送回斯德哥 尔摩见她的兄弟，了解他们 的生活近况，分享我们自己 的境遇。当然最重要的是见 到埃纳尔舅舅，设法对他科 研工作的最新进展一探究竟 。 “应该没问题，谁这么说 的，你可以告诉西格纳，我 个人认为研究方向是对的， 但进展非常慢就是了。” “怎么说？”我追问了一 句，拿起纸和笔等待着答案 。 埃纳尔舅舅看了我一会 儿，非常和蔼地解释说，不 妨把癌症想象成一条珍珠项 链，要想将珍珠颗颗分离， 却又不损坏整条项链，基本 不可能做到。 我对他的回答十分失望 ，而他或许只觉得我天真幼 稚。不过第二天，埃尔纳舅 舅还是把全部内容用图示绘 制了出来。 十五岁的时候，我的生 活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妈 妈终于同意我中断学业，搬 去斯德哥尔摩，同埃纳尔舅 舅和安娜·丽莎舅妈一起生 活，同时为未来的职业生涯 铺路。我和奥伊霍纳一起， 开始向一段新的人生过渡。 渐渐地，我开始感受到紧凑 而密集的思乡之情，可这并 不妨碍我无忧无虑的快乐， 那感觉就好像是一只挣脱了 绳索的气球。 埃纳尔舅舅自带一种上 帝视角的光辉气场。他整个 人会发散出喜欢或厌恶的光 芒，尽管一言不发，也可以 将对方整个照亮，或是投下 无尽的阴影。对他而言，只 有一件事不可撼动，那就是 拼尽所能完成本职工作，将 全部的精力、时间和注意力 倾注其中，当然还有属于自 己的兴趣和激情。有些时候 ，从卡罗林斯卡医学院下班 回家后，埃纳尔舅舅会大失 所望：某些同事品行不端， 流露出野心勃勃的迹象，无 论在哪个领域都想要不劳而 获地博得关注，而且——最 糟糕的是——受到酬劳的诱 惑而撰写学术论文。年轻不 该成为借口，尤其是，这群 可怜虫还对埃纳尔舅舅崇拜 有加！他们也不想想，埃纳 尔舅舅是如何勇于对诺贝尔 奖嗤之以鼻——尽管他本人 也出席了颁奖仪式。 我继续努力，每次凑出 来一点东西，我就会跑去找 埃纳尔舅舅，骄傲地向他展 示。 “很好。”他说，“再接再 厉。这个过程你应该很清楚 ：只有任劳任怨，勤勤恳恳 地不懈努力，才能回家帮到 西格纳。” 于是我埋头苦干，干得 越来越多，似乎永远没个完 。 埃纳尔舅舅和安娜·丽莎 舅妈住在国王岛上的北梅拉 滩路，那是一条非常漂亮的 街道。家里的每个房间里都 只陈列了寥寥几件家具。美 好的新生活让一种仓促的优 越感在我身上油然而生，但 我总在提醒自己，一个人纵 使再才华横溢，别人也不会 因为这过人的天赋而原谅他 的无所作为。这样我才能沉 下心来，保持脚踏实地。 有时，我坐火车去韦灵 比探望托尔斯滕舅舅一大家 子。进门后，我要在堆满滑 雪板和靴子的门厅里跺两下 脚，甩掉外套上的积雪。屋 里总是暖暖和和，收音机的 音量总是调到最大，托尔斯 滕舅舅也总会扯开嗓门儿招 呼说：“我亲爱的外甥女， 高纬度的生活还好吗？快进 来，过过普通人的日子。对 了，你妈妈怎么样？” P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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