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导读
我站在湖里,湖水及膝,蓝而静谧。我闭上眼,张开
双臂,指尖触碰湖面。我身体拼命汲取阳光。我感到,倘
若能吸收足够阳光,便能挨过这个冬。我积蓄能量,把光
存进骨头。
这是格拉斯米尔谷底*后一片湖。一只安安静静的
蓝眼睛,郁郁葱葱岛中央一枝绿鸢尾。丘陵环绕,宛若一
座巨大石阵,一只做捧状的手。威廉·华兹华斯描述格
拉斯米尔是 “巨大凹陷”,叫它纳凉之处,庇护之所,隐
匿之地,世 外 之 境,寺 庙,港 湾,安 全 的 隐 居,一 处 圣
地。1 他写道,自己被白云缭绕的群山护佑,他请求它们拥
抱他,包围他。
那是十月中旬,第一个整天能见到太阳的日子,温和
但潮湿———特别是湖区也太潮湿了。众所周知,湖区多雨,
天气变幻莫测。在其境内,英格兰有人居住的*潮湿山谷
就在丘陵那边,离我格拉斯米尔的家不过十六公里。这个
夏季,英格兰人大多在干旱中煎熬,而我们则要被雨水溶
解了。风暴席卷峡谷,山谷一天天在雾里消失又重现。在
这里,连日阴雨令人感到不祥,就像干旱之于别处。这是
天气到了极限。
而今天,阳光灿烂———光照出乎意料的强烈———天空
湛蓝。
我要好好珍惜,竭尽所能寻求抚慰。我不想未来,不
想即将来到的冬季以及之后的一切。
直到双腿麻木,直到脸和胸脯吸满阳光,我才缓缓游
起来。我小心翼翼,不搅扰平静的湖面。我伸展双臂,如
两支箭,指向光亮处,吐气。我收回双臂,吸气。这是一
种冥想,是御寒的咒语,我游得飞快,数着划水次数,身
体适应了运动,适应了寒冷。
我沿着绿树成荫的湖畔游,尽可能延长光照时间。下
午四点,太 阳 已 经 落 到 西 边 的 迪 尔 博 特 树 林 (Deerbolts
Woods),几乎要碰到树梢。阴影笼罩树林,在远远的湖面
投下即将降临的黑暗,不祥的预兆。
隆冬时节,十一点钟太阳便隐入丘陵背后,只在中午
短暂现身,整座山谷仿佛宇宙时钟。我手臂划到第六 十 下,肌 肉 开 始 放 松,动 作 慢 下 来,
可以稍作休息了。
我张开双臂,转动双腿,身体旋转起来,村庄融进了
田地、树林、南边长长的石滩、细细的天线。树木模糊成
一条条琥珀色、铁锈色的线。我喜欢这样看着格拉斯米尔,
从水中看,是罗杰·迪金①所谓的 “青蛙视角”。这是一种
不同的观照。我看着一辆辆车绕着邓梅尔 (Dunmail)石堆
上上下下,这条宽阔的 U 形路是从北边出村的路。 “邓梅
尔”是古代一位战王,据说就葬在山口。一只秃鹰盘旋在
赫尔姆山崖 (HelmCrag),明亮的斜阳勾勒出丘陵凌厉的
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