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与哪吒城：北京建城的传说

这是一部解读北京建城历史的知识性普及作品。 北京作为一座绵延千年的古老城市，也是元、明、清三朝的都城，自诞生那一天起就流传着许多神奇瑰丽的传说。其中，建城是一亮点，一直有刘伯温以莫测的神机妙算，受天庭三太子哪吒的点化，建造了形如八臂哪吒的北京城之说。 历史学家陈学霖先生专注这个领域研究多年，在本书中以翔实的史料，一步步抽丝剥茧，厘清了这些传说的源起、发展、传播，对这一现象进行了深度的探讨，从高层次的角度揭开了刘伯温修建北京城的历史真相，是一部妙趣横生，见解独特的历史读本。

陈学霖（1938—2011），出生于香港。香港大学文学士、硕士，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博士，专攻宋金元明史。曾任新西兰奥克兰大学历史系高级讲师、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明代名人传”编纂研究员、澳大利亚国立大学远东史系研究员、美国华盛顿大学杰克逊国际研究学院和中国香港中文大学历史系、台湾大学历史系讲座教授。著有《宋史论集》《宋明史论丛》《金宋史论丛》和《明初的人物、史事与传说》等。

那咤故事在民间的展开 那咤的传说虽然脱胎于密宗经典，但从通俗文学资料来看，元末开始流传的大都“那咤城”故事，却与盛行中土神格化的托塔天王李靖，及其第三太子的传说有更密切的关系。后者的孕育和滋长，无疑得力于密宗之推动，但是它的演变和畅行，又借助于道教之流传和杂剧、演义、与说书的渲染增饰，由是故事散播民间，流传长盛不衰。因此，现代盛行北京的“八臂哪咤城”传说，虽然始源于附会神化了的历史人物刘秉忠和刘伯温，但是它的发展和传播，与那咤神在元明时代民间信仰的演化，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简而言之，作为毘沙门天王李靖第三子的那咤，在宋代以来的佛家典籍和民间传说，是一位“三头六臂”的孩童天神，与见诸唐代密教经传的有差别。那咤这相貌，大概出现于北宋后期，如圆悟克勤(1063～1135)《碧严录》第八十六则便曾记载“忽若忿怒那咤，现三头六臂。”灵隐普济(1179～1253)《五灯会元》卷二又记：“那咤太子割肉还母，剔骨还父，然后现本身，运大神力，为父母说法。”他所以现本身而成“三头六臂”，显然是从密乘所拟那咤“善变”的形象演化出来，可见宋元时代膜拜的那咤神都大同小异（那咤之现身为“三头八臂”，变化多端、神勇伏魔的托塔天王三太子，大概出自元明坊间的想象渲染，始见下揭的《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到嘉靖、万历间，经过陆西星《封神演义》和稍后吴承恩《西游记》等小说的修饰，便成为有口皆碑，闻名广远的释教善神）。从现存资料所见，那咤在元代是很受重视的神灵，据托名郑思肖撰的《心史》中记载，每年二月那咤太子诞日时，大都都会举行盛大的仪式庆祝。那咤在元杂剧小令亦极为盛行，如无名氏杂剧《叮叮当当盆儿鬼》第一折有“黑脸那咤”，第二折有“那咤法”；杂剧又有“那咤太子眼睛记”（今佚）与“二郎神醉射锁魔镜”等剧目，小令有“那咤令”调名，而那咤之名亦屡见戏曲，常称为“狠那咤”。因此，附会刘秉忠的大都“那咤城”传说故事，无疑是民间普遍膜拜那咤神的产物。 现存文学资料所记那咤的神迹异行，数量类别虽然不少，但出自元代的大都是些残存的片断，完整的作品都出自明代。这些玄怪故事主要出自杂剧小说，前者如佚名撰的《猛烈那咤三变化》，后者如《封神演义》和《西游记》，大多光怪离奇，眩人耳目，荡人心弦。元明杂剧中的那咤（明代通称哪咤或哪叱），如前揭篇目所见，是个化身的善胜童子，护持佛法，“有千变万化之机，三头六臂之胜”，仗天圣世尊的神力，讽诵咒文，能慑伏妖魔，匡扶正气。较《封神演义》成书略早的小说，如朱鼎臣编辑的《全相唐三藏西游释厄传》十卷和刘致和的《西游记（传）》、余象斗的《华光天王南游志传》各四卷（后二者并收入明末清初书贾刊刻的《四游记（全传）》）俱已出现哪咤太子的神魔故事。例如《西游记传》讲了哪咤被玉皇大帝封为三坛海会大神，与猴王悟空大战三十回合的情节，与《南游记》描述三太子领衔为定远征寇大元帅，与华光天王鏖战的扮相、所用的武器与法宝，都为《封神演义》和吴承恩的《西游记》采用。《封神演义》为描写周武王伐纣的神怪小说，书中塑造的哪咤更为神奇灵怪，变化多端。全书第十二至十四回记述了哪咤一连串的神迹异行，如诞生为一肉团，大闹水晶殿，与东海龙王三太子搏斗，抽去其龙筋，剔骨割肉还父母，现形为莲花化身及父子交恶等故事并未见于为《封神演义》前身的元代至治本《全相武王伐纣平话》，应是后世的各个编纂者刺取释道史传、《四游记（全传）》所收诸小说及民间传说，匠心独运，剪裁镕铸而成。这里所见的哪咤太子，身长六尺，摇身一变能长到一丈六尺，长出三头八臂，头戴金轮，身披八宝盔甲，手握火尖枪，脚踏风火轮，法力无边，成为后来的小说、杂剧、戏曲和说书沿袭的例子。吴承恩《西游记》所述哪咤三太子的故事，基本上取材于《四游记》的《西游记》和同类的小说话本，因此便有哪咤被玉皇大帝封为天神，与猴王孙悟空在花果山鏖战，到得唐三藏往天竺取经，途中又与悟空及诸妖搏斗等情节。但在倒叙他的身世、形象、法力、所持兵器及与其父托塔天王交恶等事情上，显然是撮取《封神演义》而加以改编，可见后者对其的影响。 哪咤的故事在《封神演义》中之所以变化多端，皆因作者想象力丰富，镕裁各种材料，妙手创新所致。这些资料，除了《四游记（全传）》和其他释传平话，最重要的是万历年间佚名编纂的《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其中掺入了道教故事《那叱太子传》。此传见卷七，以道教传说的托塔天王李靖父子事迹为背景，原文如下： 帅本是玉皇驾下大罗仙，身长六丈，首带金轮，三头九眼八臂。口吐青云，足踏磐石，手持法器，大喝一声，云降雨从，乾坤烁动。因世间多魔王，玉帝命他降凡，是以托胎于托塔天王李靖。母素知夫人生下长子金叱、次木叱，帅为三胎那叱。生五日，化身浴于东海，脚踏水晶殿，翻身直上宝塔宫。龙王以踏殿故，怒而索战，帅时七日，即能杀死九龙，老龙无奈何而哀帝。帅知之，截战于天门之下，而龙死焉。不意时上帝坛手塔如来弓箭，射死石记娘娘之子，而石记兴兵，帅取父坛魔，杵西战而戮之。父以石记为诸魔之领袖，怒其杀之以惹诸魔之兵也。帅遂割肉刻骨还父，而抱真灵求全于世尊之侧。世尊亦以其能降魔，故遂折荷菱为骨，藕为肉，系为胫，叶为衣而生之，授以法轮密旨，亲受“木长子”三字，遂能大能小，透河入海，移星转斗，吓一声天颓地塌，呵一气金光罩世，鍗一响龙顺虎从，鎗一拨干旋坤转，绣球丢起山崩海裂。故诸魔若牛魔王、狮子魔王、大象魔王、马头魔王、吞世界魔王、鬼子母魔王、九头魔王、多利魔王、番天魔王、五百夜叉，七十二火鸦尽为所降，以至于击赤猴，降孽龙，盖魔有尽而帅之，灵通广大，变化无穷，故灵山会上以为通天太师，威灵显赫大将军，玉帝即封为三十六员第一总领使，天帅之领袖，永镇天门也。 这里所述的情节，说那吒原是玉皇大帝驾下大罗仙，其后投身释迦世尊，获授法轮密旨，神通广大，勇伏群魔，遂被玉帝封为天帅领袖，与先前密教经传记叙迥异。此可见在民间道教信仰中，那咤亦受到重视，被罗致转化成玉皇大帝的首席神将。这里的故事，叙述虽然极度光怪离奇，体裁仍是简略朴实，比较起来，似应出于《封神演义》之前，而为其作者资取。《三教源流搜神大全》一书，虽然刻于《封神演义》之后，但据叶德辉重刊明刻本序引藏书家缪荃荪言，盖系元版《画像搜神广记》之异名，若这个说法属实，这个故事元代已有，不是明朝的产物。因此，这里所载掺杂道教传奇的神迹，极可能发轫于元代，成为唐宋释典、宋元平话，至明代演义小说所见哪咤故事发展的过渡桥梁。

修订二版说明 / 1 柳　序 / 2 缘起——自序 / 8 补　记 / 29 前 言 / 001 北京建都和都城传说 / 001 “刘伯温建北京城”传说 / 005 “哪吒城”故事的传播 / 010 第一章 北京建置的沿革 / 015 一、从蓟城到幽州城 / 015 远古至燕国的蓟城 / 015 目 录II 刘伯温与哪吒城：北京建城的传说 秦汉的蓟城 / 017 隋唐的幽州城 / 020 二、辽金的燕京城 / 021 辽代的南京城 / 021 金代的中都城 / 026 三、元代的大都城 / 032 蒙古崛兴与建都燕京 / 032 刘秉忠营建大都城的贡献 / 036大都城的规划与建置 / 039 大都城水利的发展 / 042 四、明代的北京城 / 045 明太祖营建南京、中都城 / 045永乐帝迁都建造北京城 / 049 北京城的设计与建置 / 053 北京城的规划与特色 / 058 北京城的水源问题 / 060目 录 III五、清代的北京城 / 063 紫禁城的扩建和制置 / 064 京城的规划及管理 / 068 西郊园林的营建 / 070 郊区水利的发展 / 073 京城多元化的特色 / 075 清朝后期的变化 / 080 第二章 元代大都城建造的传说 / 083 一、刘秉忠建大都城的传说 / 083 二、“那吒城”传说溯源 / 086 那吒的出身与蜕变 / 089 那吒降龙治水的传说 / 093 刘秉忠建上都城的传说 / 095 哪吒故事在民间的展开 / 098 三、哪吒传说对北京城的影响 / 106IV 刘伯温与哪吒城：北京建城的传说 第三章 明代北京城建造的传说 / 109 一、“哪吒城”传说的源流 / 109 外国人所传刘伯温建城故事 / 111 金受申所传“哪吒城”故事 / 114 英国人所传“哪吒城”故事 / 116 又一刘伯温建城故事 / 119 刘伯温、姚广孝建城故事 / 124 二、刘伯温的勋业与传说 / 126 刘伯温的生平与勋业 / 126 刘伯温的传说溯源 / 129 二、“哪吒城”传说的剖析 / 150 传说产生的历史基础 / 150 传说何故嫁名于刘伯温？ / 154 第四章 余 论 / 171 传说诠释的理论架构 / 171 传说所见大小传统的交融 / 175 传说研究的现代意义 / 180目 录 V第五章 资 料 / 183 甲　　篇 / 184 乙　　篇 / 207 引用资料及参考书目 / 2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