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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无人处爱你

我在无人处爱你

  • 字数: 443
  • 出版社: 江苏文艺
  • 作者: 鹿随
  • 商品条码: 9787559493880
  • 适读年龄: 12+
  • 版次: 1
  • 开本: 32开
  • 页数: 346
  • 出版年份: 2025
  • 印次: 1
定价:¥42.8 销售价:登录后查看价格  ¥{{selectedSku?.salePr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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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
内容简介
头纱遮面那一刻,沈净晗泪如雨下。 她没有父亲可以送她走这一段路,所以岳凛亲自来接她。 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过长长的花路,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沈净晗想起许多往事,他们的学生时代,他也总是这样坚定地向她走来,不论刮风下雨,不论前方的路有多荆棘难走。 从头到尾,他的终点只有她。 岳凛在她面前站定。 他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牵起她的手。 触碰到她指尖的那一刻,岳凛落下眼泪。 这条路,他们走得太艰难。 “沈净晗,我来接你了。” 从此以后,相濡以沫,携手余生。 不负祖国,不负你。
作者简介
鹿随 北方姑娘,爱音乐,爱美食,爱摄影。 期待每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沉迷于文字的魅力。 愿所有人都被这世界温柔以待。 已出版:《全世界我最贪恋你》《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小温暖》《如果有一天》
精彩导读
沈净晗走在薄雾朦胧的山路中。 身后响起一阵清脆短促的单车铃音。 她回头,一个少年骑着单车载着身后的少女从身旁呼啸而过。 少女飞扬的裙摆卷起三两落叶,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来不及了。”少女说。 两人的身影渐渐隐匿在视线尽头。 她看不清他们的脸。 一道阳光劈开薄雾,晃过眼睫。 沈净晗睁开眼睛。 斑驳的光影在雪白的天花板上摇晃,她缓了缓,用手背贴了贴额间细密的汗。 凌乱的发丝缠绕着白皙的脖颈,有些难受,她随手拂开,不小心打到挤在身旁酣睡的白色猫咪,猫咪被惊醒,细软地叫了一声,随后换了个方向,重新趴下。 经历了台风天的摧残,云江岛比每年这个时候要闷热许多。 时间刚过七点,她将长发随意挽了个团子,去浴室简单洗漱。 镜子里是一张素淡干净的脸,肤色近乎冷白,面庞清冷,眉眼有些困倦,似乎没太睡醒。 几只纯白色的布偶猫跟过来,在浴室门口安静地坐着。 沈净晗换了条冰台色的收腰连衣裙,拎起背包,“下楼。” 猫咪们似乎听懂了一样,一溜烟窜出门,扑扑腾腾,声势浩大地跳下楼梯。 青青正在前台看书,见着沈净晗朝她招手,“刚想上去叫你,不是说今天要出岛吗?” 沈净晗绕进前台坐到她对面,拆开一盒牛奶,“来得及。” 青青放下手里的《申论》,“对了,景区刚来人说明天上午这一区的商户负责人去开会。” “你去吧。” 青青丝毫不意外她这样的反应,答应一声:“行。” 世界上大概没有哪个老板像沈净晗这样佛系又特别。 她对生意不怎么上心,有人接待,没人就歇着,最赚钱的餐饮因为嫌麻烦没有弄,放了个冰激凌机器却只卖香草口味。 台风后岛上客流量骤减,旧时约民宿的房间空了大半,她也不着急,每天懒洋洋地抱着她的猫坐在楼顶晒太阳。 她是青青见过最美的女人,多半时间不爱笑不爱说话,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冷面仙子,浑身飘着股仙气儿,大把男人想扑她,但还没走到身边,几米外就被她那副断情绝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吓退。 禁欲系女人最让人难耐,她们高冷内敛,不说不动,只坐在那里就能让男人丢了魂。 沈净晗就是那类女人。 青青暗自叹气,她要是长这么一张脸,必定要好好利用,找个帅男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才不算暴殄天物。 有人退房,青青忙完后去厨房端了粥和小花卷出来,“别喝牛奶了,喝粥吧。” 两只碗盛满香喷喷的红枣小米粥,青青掰了半个花卷,“净晗姐,你听说了没,台风那几天的游客撤离疏散方案好像是周稳制定的。” 沈净晗对那个新接手这座旅游度假岛的周家少爷没什么兴趣,“是么。” “是啊。”青青叽叽喳喳,“没想到那个整天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还有点儿能耐。” 她仔细想了想,“他进岛也有三四个月了吧,我都没见过他,听说他十天半个月都不去一回办公室,天天跟几个二世祖混在一起,周老板气得不轻呢。” 周家两父子不和,全岛都知道。 据说周稳小时候父母感情破裂,吵得跟仇人似的,他妈一气之下把他带出国,从此以后销声匿迹,失了联系,周敬渊找了快二十年,直到三年前才逮着他。 已经成年的周稳并不买账,吊儿郎当,混账事没少干,处处跟他作对。 也许是血浓于水,直到去年他终于答应回国。周家产业不少,周敬渊把这座刚开发没几年的旅游度假岛交给他管,但他并不上心。 “他这个小岛主对这里唯一的贡献也就这回了吧。”青青忽然想起来,“哦对,还有一次,那个烟花也不错。” 去年周稳刚回国时周敬渊问他对度假岛有什么想法,他提了几条建议,其中一条是每月第一和第三个星期六晚上放烟花,最初周敬渊不怎么同意,但放了几次后效果意外地好,很多游客特意赶在这两天来岛上看烟花,周敬渊破天荒夸了他,说他不浑的时候还不错。 第一次放烟花那天正巧是沈净晗的生日,她看了整场,印象很深。 她盛了一颗红枣,“嗯。” 吃完早餐,沈净晗一个人乘船出岛,到青城转乘飞机,于两个小时后抵达沣南。 幼时她每个寒暑假都会来这里,外婆去世后,她已经很少过来。 正午时分的西雁街幽深静谧。 这条路并不宽敞,隐匿在繁华的城市里,沉稳低调。路两旁的住宅大多已有近百年历史,爬满藤蔓的砖墙和斑驳悠久的暗红色图腾铁门随处可见。 沈净晗在其中一个院子前停下。 大门旁的木质门牌是温柔的淡棕色,上面的墨绿色手写字年代久远,已有些褪色。 西雁街26号。 上次来这里还是一年前,那时大门两旁的藤蔓刚刚换了一茬,还没怎么长好,短短一年光景,这里已经开遍淡粉色的月季花。 水彩渲染过一般温柔的颜色让人挪不开眼,她看了一会儿,拍了几张照片,点开微信发送出去,随后推开半掩的门走进去。 堂屋里没有人,左侧的书房里隐隐有人在讲话,沈净晗没有去打扰,把带来的水果和补品放到沙发旁,没多久有人掀帘子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沈净晗,脸上露出笑容,“沈小姐来了,昨天老爷子还提起你。” 沈净晗:“周姨。” 周姨朝书房那边努嘴儿,“几个老部下来了,刚进去没一会儿。” 沈净晗说:“没关系,我等一会儿。” “行,坐那等。”周姨回厨房端了一盘水果送过来,沈净晗道谢。 她没有坐,握着一颗橙子走到中式沙发后的柜子前,看着墙上挂着的几张照片。 功勋卓著的老英雄威严挺立,气宇轩昂,双目炯炯有神,胸口挂满军功章,沉甸甸的分量,是他从军一生的荣耀。 这是老英雄与家人的合照,沈净晗的目光落在他身旁那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 阳光热烈的少年迎风而立,意气风发,眉眼十分英俊,骨子里的正气掩藏不住,小小年纪便已初露锋芒,一双漆黑的眼睛沉稳坚定。 沈净晗微微勾起嘴角。 他在爷爷面前一贯这样正经,不像跟她一起时,总是坏坏的。 沈净晗有一张同样背景和着装的照片,那时他刚跟爷爷拍完照,转头就跑去找她,怀里抱个篮球,脑袋歪向一边,笑得很痞,拽拽的模样有点欠揍。 他摸她头发,她嫌烦,正推他的手,被摄影师捕捉到那一刻的画面。 后来他把那张照片洗出来,溜达到她班里,随手把照片丢到桌上,“还挺上相。” 那是她认识岳凛的第十一年,她十六岁,他们还没有在一起。 书房的门开了,几个人走出来,“老首长,那我们先走了,您多保重身体。” 送走老部下,岳安怀冲她招手,嗓音低沉浑厚,谦和有力,“什么时候到的,等多久了?” 他拄拐杖,沈净晗过去扶住他,“刚到。慢点。” 两人走去沙发那边坐,岳安怀打量她,“一年没见,丫头瘦了。” 沈净晗笑出来,“是吗?我自己没感觉呢。” 她从包里取出两盒好茶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岳爷爷,前几天台风,我没办法出岛,错过了您的生日,这是岛上茶庄里最好的茶,您尝尝,喜欢喝我下次再给您带。” 岳安怀笑得很愉悦,“你年年给我茶,我的茶都被你承包了。” “我也没有别的东西能送了。” 岳安怀让阿姨泡了一壶她带来的茶,“岛上一切可好,店里生意怎么样?” 沈净晗点头,“都挺好的。” 岳安怀:“有什么困难要告诉我。” “知道。” “还一个人?” 沈净晗停顿一下,“嗯。” 岳安怀注视她片刻,虽不想提,但最终没有忍住:“你是重情义的好孩子,但阿凛已经走了七年,你始终还是要向前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沈净晗为他斟了一杯茶,“我知道,只是身边没有合适的。” 岳安怀思量一会儿,斟酌着说:“我有个老战友,他的孙子是现役军官,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你们年龄相仿,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们介绍。” 沈净晗垂着眼睛,好一会儿才说:“岳爷爷,过阵子是阿凛的忌日,我回岳城,如果有时间,我再转道过来看您。” 岳安怀没了声音。 每次提起这件事,沈净晗都是这样的态度,这让岳安怀很心疼。 他戎马一生,儿子是警察,在一次配合缉毒警追捕毒贩的过程中不幸殉职,孙子又因意外英年早逝。古稀之年,他身边回来了。” 沈净晗看了那边一眼,“哪里寄来的。” 青青弯腰看了眼寄件人的名字:“是简医生哎。” 看纸箱应该是食品类的东西,青青笑着说:“简医生又给你寄好吃的了。” 游客拖着行李箱离开,沈净晗走过来,翻到纸箱另一侧,看到食物的品牌,是之前简生买过的一种椰蓉酥,见她爱吃,后来就常常给她买。 青青一边拆自己的学习资料一边说:“简医生又帅又温柔,对你又好,你考虑下啊。” “别乱讲。”沈净晗抱起纸箱走回吧台里,把箱子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她给简生打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快递收到了?” 沈净晗:“你怎么知道?” “刚刚看到签收状态变了。” “嗯。”沈净晗手指随意点着鼠标,“以后别再买了,买过很多次了。” “没关系,这边很方便。”简生说,“对了,昨天怎么忽然挂电话?” 他大概还不知道周稳这个人,沈净晗说:“忽然有点事。” “是景区让你们交房的事?” “你怎么知道?” “青青说的。他们没为难你吧?” 沈净晗忽然看到键盘旁边的项链,很惊喜,拎到手里摩挲,“青青。” 青青回头。 沈净晗抬手给她看,笑得很开心,“在这里。” 青青挠挠脑门儿,觉得奇怪,“那里昨天找了好几次呢。” 电话里传来简生的声音:“净晗?” 沈净晗回他:“嗯。” 声音比刚刚轻快许多。 简生:“怎么了?” 她摆弄那条项链,“没事,昨天丢的项链找到了。” 两人聊了几句,简生忽然说:“其实——” 他停了一会儿,又笑一声,“算了,你不想搬就不搬吧,他们再来找你就告诉我,我回去解决。” 沈净晗说:“没事,我已经跟他们老板说过了,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简生没再说别的,“那就好。” 周稳经过旧时约时没着急走,远远地倚着一根指路牌看了一会儿。 沈净晗正坐在吧台里,一边讲电话一边看指尖上缠绕的链子。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 周稳指尖摩挲着一枚银白色的打火机,盯着窗口里的影子看。 他不吸烟,打火机里没火油,只是喜欢拿在手上玩。 打火机在指尖翻转几圈,他收回目光,将火机揣进兜里,准备去找周潮。 不远处忽然过来一群人。 周稳重新将视线转向那边。 周潮带了七八个人,声势浩大地进了旧时约的门。 沈净晗刚刚挂掉电话,大厅忽然涌进一群年轻男人。 她一眼就看到其中两个就是昨天来谈收房的人。 青青有点紧张,赶紧跑到沈净晗身边,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们。 沈净晗扫了这几个人一圈,随后将目光落在昨天那个人身上,语气平静:“如果还是因为房子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的态度很明确,没到期之前我不会同意交房。” 寸头男跟周潮说:“她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周潮指尖拨了拨头发,刚要起范儿,忽然发现吧台里那个女人竟然是昨天没来得及要电话那个漂亮姑娘。 他愣了一下,非常惊喜,“是你啊?” 沈净晗完全不记得他。 周潮笑着走过去,指了指自己:“我,记得吗?我们昨天见过。” 沈净晗摇头。 周潮卖力比划着,“沙滩篮球场,你说认错人。” 沈净晗记起来了,和周稳打球那个人。 她点了下头。 周潮的胳膊搭着吧台,“这是你的店?” 这人昨天跟周稳在一起,今天又跟他们一起来,沈净晗已经猜到他一定也是景区的人,她瞥了眼周潮身后那几个凶巴巴的人,“你们想干什么。” 周潮偏头示意那些人后退,“我们……来吃饭。” 寸头男开口:“潮哥。” “闭嘴。” 其他人没搞懂怎么回事,一脸懵地互相看了看,都没吭声。 沈净晗说:“我这里不提供餐饮服务。” “啊,没有饭。”周潮回头看了一圈,发现门旁的冰激凌机,“那我买冰激凌,都有什么口味儿?” 青青说:“香草。” “就一个味儿?” “嗯。” “行,那给我们做——”他回头数了数,“七个。” 青青用眼神询问沈净晗,看她点了头才走到冰激凌机器那里,抽出几只蛋卷壳接冰激凌。 “哎,你叫什么名字?”周潮问。 他眼睛跟黏在沈晗身上似的挪不开,沈净晗低着头翻阅防火知识手册,没理他。 周潮一向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信,也很招女人喜欢,多少人捧着哄着,从来没碰到过沈净晗这种又漂亮又冷冰冰还不爱搭理他的女人,新鲜极了,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漠,自我介绍:“我是周潮,周家的,以后在岛上遇到什么麻烦就来找我,我给你摆平。” 说完他好像意识到自己现在就是那个“麻烦”,半点没犹豫,把好兄弟的事丢出八丈远,“房子的事你放心,我们再找别的地儿,你安心在这待着。” 沈净晗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淡声:“谢谢。” “不客气,都是小事。” 寸头男递过来一支冰激凌,奶白的颜色,奶香味儿很浓,周潮咬了一口,“这不是原味吗?怎么是香草。” 青青解释:“市面上大部分原味冰激凌其实都是香草味,只是默认写成原味,我们老板喜欢‘香草’这个叫法。” 周稳靠在门旁,一直在听里面的动静,周潮没惹事,他悬着的那颗心放下的同时,开始担心另一件事。 周潮已经连续吃了三支冰激凌,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他带来那帮人已经开始逗猫,满屋“喵喵喵”,没有一声是猫叫的。 周稳听得心烦,正了正帽檐,转身进门。 门口的人先看见周稳,开口叫“稳哥”。周潮有些意外,“哥,你怎么来了?” 周稳只略扫了一眼沈净晗便看向周潮,“你干什么呢。” 周潮倚着吧台笑得荡漾,一副纨绔样,“没干什么,聊聊天儿。” 有人把自己手上刚做的一支冰激凌递过来,“稳哥,来一个。” 周潮说:“我哥从来不吃冰激凌。” 沈净晗看了周稳一眼。 周稳偏头示意窗外,“走吧,有事跟你说。” 周潮还没聊够,不太想走,但还是站直身子,转头不忘撩拨一句,“改天再来找你。” 回景区办公楼的路上周稳没说话,周潮一直在琢磨沈净晗,也没想起问他有什么事要讲。 周潮对沈净晗算相当守规矩了,以前追姑娘,不,以前哪用得上他追,周家小少爷往那一坐,多少姑娘紧着往上扑,清纯的,性感的,什么样的没有,高兴了留在身边几天,不高兴了给笔钱走人,非常喜欢的给个女朋友头衔,但新鲜劲儿也只有两三个月。 沈净晗这种纯净清冷到冷漠,身上飘着仙气儿美得让人无法忽视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到了周稳的办公室,周潮站在文件柜前翻翻找找,“你那会儿要说什么?” 周稳扯开领口的扣子,接了一杯水,转头看他拿出一本文件夹,蓝色的边条标记,是景区所有商户的房屋合同。 周潮找到旧时约那套房子,嘴角挑着笑,“沈净晗,名儿挺好听。” 看了她的身份证出生年份,“26,跟我同岁。” 他拿出手机准备把沈净晗的电话号码存进去,文件夹忽然被周稳抽走,“别乱动公司东西。” 周潮伸手捞了一下,没捞到,“哎,再给我看一眼。” 周稳直接把文件夹塞回柜子里,“你上次不是说想让他们来岛上玩一天。” 周潮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是啊,没凑齐人。” “让他们来吧,这几天正好没事。” 周潮有一帮狐朋狗友,之前说想来岛上玩,拖拖拉拉一直没来。 周稳难得张罗这种事,周潮巴不得,立马联系了一圈儿,连同成旭一起叫来。 当天来了不少人,在岛上唯一一家酒吧“春风”包场。 周稳也叫来几个。 其中两个女孩腿长腰细,是周潮一贯喜欢的类型,他果然很高兴,一晚上都在喝酒聊天,走时还带走一个。 当晚周稳也带走一个。 是个长得清秀干净的女孩,在校大学生,看起来不常来这种场合。 周潮调侃他原来喜欢这种口味。 女孩叫余思,跟在周稳身边时小心翼翼,直到走了很远,只剩他们两个时,她才小声问:“稳哥,咱们去哪?” 传说中眼光很高的周少看中她,她有点紧张,又隐隐高兴。周稳这样的矜贵公子,脸长得又好,就算不能长久跟随,只短暂地拥有,她也是愿意的。 周稳步子很大,“明珠。” 明珠是岛上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同样是由周家投资建设。 余思本来也不敢奢望他能把她带回家,咬着唇说:“我还有点东西放民宿了。” “去取吧。” “嗯。” “哪家。” 余思指了指前面,“那个旧时约。” 周稳脚步微顿,没再往前。 余思转头看他。 周稳说:“你去取,我在这里等你。” 余思答应了,“我马上回来。” 余思回了旧时约,几分钟后拿着东西下楼,一边讲电话一边把房卡递给吧台里的沈净晗,“稳哥让我退了房跟他走。” 沈净晗抬头看了她一眼。 余思亮晶晶的指甲不太自在地摆弄着吧台上的名片盒,“我真是有点紧张。”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她脸一红:“你别开我玩笑了。” 沈净晗把押金退给她,“好了。” “谢谢。”余思拿了东西转身离开。 周稳把余思带到明珠酒店顶层的套间,一进门他就去了洗手间,余思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周稳出来她马上又站起来。 周稳洗过脸,整个人清爽不少,“你随意,别拘谨。” “嗯。”余思有些局促地说:“那……我先洗个澡吧。” “随意。” 余思进了里间的浴室,在忐忑中冲了个热水澡,细致涂抹了身体乳,还在手腕上涂了点香膏,整个一香喷喷的出浴美人。 她站在镜前深呼吸几次,轻轻推开浴室的门。 周稳没在床上。 他甚至不在卧室。 余思去了客厅,看到周稳连衣服都没换,坐在落地窗前的方桌旁,正在洗一副纸牌。 她往前走了两步,“稳哥。” 周稳示意对面,“坐。” “哦。”余思在方桌旁坐下,视线落在周稳身上。 男人坐姿懒散随意,手上一副捻开的纸牌,袖口挽起一点,露出一截线条流畅修长紧实的手臂,肩宽腿长,肤色冷白,不粗糙,不野蛮,一副完美皮囊。 那双眼漆黑深邃,瞳仁雾气朦胧,看不出任何情绪。 想象不出这样的男人上了床会是什么样子,是斯文败类,还是洪水猛兽? 只是想一想,余思就有点脸红。 他真的很吸引人。 “会打牌吗?”对面的男人忽然开口。 余思愣了一下,“啊?” 周稳扬了扬手中洗好的纸牌,“会吗。” 不是普通的扑克牌,是细长条状的硬塑纸牌,上面印着水浒人物和一些黑红搭配的图案花色。 余思摸不清他的意图,摇了摇头,“不会。” “会打麻将吗。” “……会。” “那就行了,这个规则跟麻将差不多,我教你。” “……” 余思一脸懵,又不敢多问,只能跟他一起打牌。 两人玩了大半宿,生生把美女熬出了黑眼圈,他还带输赢,把余思钱包里的现金一扫而空。 也不知是后半夜几点,余思困得直点头,周稳扫了一圈儿手里剩余的牌,打出一张“红花”,毫无预兆地开口:“你跟过冯时吧。” 冯时是周敬渊最强劲的商业对手,这些年两人你争我斗,业内皆知。 余思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凉意直冲天灵盖。 她霍地起身,膝盖撞到桌腿,手里的牌掉了一地,“稳、稳哥。” 周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紧张什么,坐。” 余思战战兢兢地坐下, 周稳捡起地上的纸牌,从中选了一张替她打出来,“上个月冯时在千里山庄宴请了几个人,你作陪。” 余思抿着唇不敢吭声。 周稳抬眼看她,眼神温淡,但压迫感极强,莫名让人喘不过气。 余思紧紧揪着衣服裙摆,“我……没跟过冯老板,只陪过他一次。” 周稳打出一张牌,“继续。” 余思停顿几秒,“那个宴会我去了,但我是中途去的,后面他们谈事,让我们都出去了,我什么都没听到。” “都有谁。” “我不都认识。” “认识谁说谁。” 余思说了几个名字,不认识的也根据别人的称呼将姓氏说了出来。 周稳收了牌,重新洗好,开始摆牌。 余思见他不说话,心里打鼓,“稳哥,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 周稳没看她,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摞钱,连同她刚刚输的那些一起扔给她,“嘴严实点儿,以后还有赚钱的时候,我也不会把你说出去。” 余思小心接了,“是。” 周稳看她一眼,“行了,去睡吧,明早自己走,别人问起今晚,你知道怎么说。” 余思站起来,抱着钱小心翼翼地点头:“我知道的,稳哥。” 之后的时间,余思回卧室睡觉,周稳己摆牌到天亮,等余思早上出来时,周稳已经不在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周潮跟那晚带走的女人打得火热,不怎么来岛上,也没再去找沈净晗。周稳清净了几天,周末那天晚上,他跟周敬渊吃了顿饭,七点多回到别墅。 这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平时冷冷清清,他也基本不在这里开火,冰箱很空,只有酒水和饮料。 洗过澡后,他拿了一瓶冰水上楼,换了身浅色浴袍,走到窗前的天文望远镜旁,打开镜头盖,压低角度。 半山别墅地势高,视野开阔,没有建筑物遮挡,整个海滩一览无余。 这种专业的天文望远镜连天上的星星都看得清清楚楚,几公里外的房子简直小菜一碟。 周稳缓缓将高倍镜头对准旧时约二层西侧的第一个窗口。 那是沈净晗新布置的猫屋。 沈净晗正抱着猫窝在窗旁的单人沙发上睡觉。 她真的很喜欢睡觉,这点跟以前一样,上学时永远踩点儿,但很神奇地从来不迟到。 这个角度只看得到她的侧脸,表情看不清,画面也有些晃动,但周稳已经很满足。 又一只猫跳到她身上。 周稳弯了弯嘴角,眯起一只眼睛,瞄准似地盯着镜头,缓慢调整焦距。 外面的走廊里有声音,周稳动作利落,在来人进门前将镜头抬高,对准繁星闪烁的夜空。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潮进了门。 周稳用白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不敲门。” 周潮懒洋洋地说:“你屋里又没女人,敲什么门啊。” “什么时候来的。”周潮这几天都没在岛上。 周潮说:“末班船。” “有事?大晚上的。” “今晚没事,明天有事。”周潮走到望远镜旁,煞有介事地看了一会儿星星,“这玩意儿怎么调?” 周稳告诉他调哪里,“明天什么事。” “泡妞啊。” 周稳看他一眼,“谁。” 周潮似乎对望远镜里的画面很感兴趣,“还能谁,旧时约那个。” 周稳面色微顿,随意将白色毛巾扔到桌上,“怎么,你缺女人。” “女人还嫌多吗。”周潮舌尖抵着下唇,“再说别的女人也没她够味儿。” 周稳霎那间转头,目光冷冽,“你做什么了。” 周潮笑说:“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不过,”他脑海中似乎在勾勒什么画面,颇为期待,“你不觉得征服那么漂亮又冷冰冰的女人很带感吗?尤其在床上,看着原本高傲的女人一点点被驯服,眼泪汪汪地瞧着你,求你——” 话没有说完,周潮觉得周稳的脸色不太对劲儿,“你这什么表情?”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别告诉我你也看上她了。” 周稳没有说话,走到小沙发那坐了,拧开冰水喝了几口。 周潮跟过去,“说话啊,你也看上她了?”他倚着窗檐,“这我倒挺意外,咱俩眼光向来不一样,不过——”他啧了声,叹口气,“行吧,反正你是兄,你看上的女人我就不碰了,别因为这点儿小事伤了和气。” 他很快又说:“但你要是没看上,就别管我,我必须得给她——” “是啊。”周稳指尖捏着手里的瓶子,目光隐匿在昏暗的光线里,“我看上了,你别动她。” 这件事完全在周稳的计划外。 他本想找机会送沈净晗出岛,没想到半路周潮横插一脚,逼得他不得不出手。 周潮那个人他太了解,那是真真正正的花花公子,风月中的流氓无赖,看上的女人不管有没有主,人姑娘愿不愿意,一定要弄到手,玩几天腻了又扔掉。 周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任他对沈净晗下手。 此事无解,他必须出面。 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话已经放出去,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既要表现得对沈净晗感兴趣,又要看起来不那么在意她,起码出什么事用她来拿捏他没用,跟那些富家子弟对待身边不停更换的女伴一样。 好在近期周敬渊会把重心放在寻找新的制毒师上,没有太多精力关注他,他可以分出时间安排后面的事。 周潮对周稳的回答并不意外,也承诺不再纠缠沈净晗,还调侃他:“用我帮忙吗?那姑娘看起来不太好搞定。” 周稳没看他,“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周潮笑了声,“也是,你女人缘向来比我好,大概也费不了多少心思。不过既然你对她感兴趣,怎么之前给成旭选地方还选了她的店?小学生吗?喜欢谁就欺负谁。” “那时还不认识。” “也是打球那天第一次见?” “嗯。” “行吧。”周潮没再说什么,又开始摆弄望远镜。 最终成旭的游艇俱乐部选在了旧时约隔壁。 那栋房子没有沈净晗这边大,但面积够用,也是家民宿。赔付金额很足,老板很痛快就答应了,没两天就收拾东西把房子空了出来。 成旭动作利落,很快找了装修队施工,里面没大改,只重新粉刷了墙壁,换了些办公设备家具,外面牌匾倒是做得很大气,非常专业。 两家之间没有围墙遮挡,一帮成旭和周潮的哥们天天过来逗猫吃冰激凌,没几天就跟青青混得很熟。 那天傍晚沈净晗从楼上下来,青青不在,猫也不在。隔壁热热闹闹,她走到门口,看到那边新到了一批摩托艇,整整齐齐装在运输车上,估计一会儿要直接运到游艇码头那边卸货。 俱乐部门前也有一艘,停在特制的展架上,看样子不准备拖走,放在这里展示用。 青青和几只猫正围着那艘摩托艇看,红豆还在上面跳来跳去,很兴奋。 青青招手叫她过去看热闹。 沈净晗走过去,看到红豆正用小爪子抓摩托艇的外壳,她怕把人家的新设备刮出痕迹,踮脚把它抱下来,“别乱抓。” 青青看起来很高兴,“净晗姐,这是最新款的摩托艇,成旭刚才说等调试没问题带我出海玩!” 沈净晗对周潮那帮人印象不怎么好,连带成旭也算进去,不太想让青青跟他们有过多来往,“你跟他们很熟吗?” 青青点头,“熟啊,他们讲话可有意思了,懂得又多。” “你不看书了。” 青青听了开始打蔫儿,“看。” “回家吧。” “哦。” 沈净晗抱着红豆往回走。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声,是赵津津发来的信息:绝交。 沈净晗回了个问号,没有收到回复。 她把红豆放下,让它跟着青青和其他猫一块儿进屋,一边往海滩走一边给赵津津打电话。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来,那边一个很机械的女声:“您好,此机主已将您拉黑,请不要再打来。” 沈净晗声音轻快温柔,像哄小朋友,“津津,怎么了?” 赵津津非常不满,“还问我怎么了?你前几天是不是去外公家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不知道那几天我也在沣南吗?” 赵津津是岳凛姑姑的女儿,老将军的外孙女,从小认识沈净晗,拿她当亲嫂子看。现在在青城读大学,隔三差五来岛上采风画画,在她那住两天,不过最近也有阵子没来了。 沈净晗难得露出笑容,“我当天就回来了,时间不够。” “那我可以去外公家啊。” 沈净晗好像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辩解,只好讲别的:“那你现在回学校了吗?” “回了。” “什么时候来岛上?” 那边不知是在喝牛奶还是奶茶,吸溜吸溜的,“过几天吧,最近事多……我还没生完气呢,你打什么岔。” 沈净晗说:“那你来,我新酿的酒可以喝了,允许你多喝一杯。” “真的?”赵津津声音明显提高,她最喜欢沈净晗酿的清酒了。 小码头那边有人在玩海上飞人,岛上之前没有这个项目,沈净晗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男人穿着帽衫短裤,戴一顶鸭舌帽,随心自在地在空中移动,旋转,姿势非常娴熟专业。 翻转的瞬间,沈净晗看清了那张脸,竟然是周稳。 成旭和两个俱乐部小弟站在岸边,身旁一堆管子和两套悬浮飞行器,大概是新买的装备,在试用。 “津津。”沈净晗忽然说,“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沈净晗看着半空中那个人,“我最近见到一个人,跟你哥长得很像。” 赵津津愣了一下,“啊?” “不是很像,是特别像。”简直一模一样。 “他是谁啊,游客吗?” 沈净晗说:“不是,是景区的人。” 赵津津好奇死了,“有照片吗?发我看看。” 沈净晗已经走到小码头附近,石阶边有几个被吸引的游客用手机对着周稳拍照或录像,混在其中应该不会被发现。她往那几个人身边走,“你等我一下。” 她挂了电话,点开摄像头,对准半空中那人。 周稳将黑色帽檐压得很低,墨镜遮眼,皮质护腕蜿蜒绑至半个手掌,两条手臂随意舒展下垂,黑色速干衣不断被海水打湿,紧紧贴着他的皮肤,身上紧实硬挺的肌肉要显不显,动作潇洒利落,飞溅的水花在空中划出两道漂亮的弧线,在日照的折射下映出晶莹耀眼的光。 水雾打湿了他的脸颊,有洁白的海鸥在他指尖上方飞过。 沈净晗盯着屏幕里的人看了一会儿,没有留意他的身影越来越近。 直到周稳稳稳悬停在岸边,她才抬起头,发现之前身边的几个游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这里只剩她一个人。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冷酷表情消失不见,换上一副人畜无害勾魂摄魄的清爽笑容,像极了游荡在靡靡花丛中的浪荡公子哥,“在拍我?” 沈净晗收回手机,“没。” 周稳似乎很失望,但仍旧在笑,“是吗?还以为你在拍我。”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后旧时约的方向,“这会儿不忙吗?” “还行。” “那要玩一下吗?” 他在水面原地转了个身,黑色护腕上的银牌折射出一道晃眼的光,“我有证,可以带人。” 岳凛恐高又怕水,这项运动简直触到他所有雷点。 周稳跟他太不一样。 沈净晗眼睫微动,“不了,回去了。” 转身的瞬间,周稳忽然拉住她,“等等,我把装备换下来,有话跟你说。” 这一下有点突然,沈净晗没有心理准备,手机不慎滑出去,噗通掉进水里。 她慌忙捡出来,但已经晚了,手机已经进了水。 她不停地用裙摆擦拭机身,裙子脏了也不管,周稳换下装备,大步走过来,“我看看。” 沈净晗没有理他,尝试着按了好多次开机键都打不开。 周稳看着她一脸严肃的表情,“抱歉,我赔给你。” “不用。”沈净晗没看他,起身往码头的方向跑。 周稳边走边把护腕解下顺手扔给不远处看热闹的成旭,快步跟上去。 沈净晗赶上了最后一班出岛的船。 人不多,她坐在连排椅子上,扒掉手机壳,里面也未能幸免,连带中间夹着的一张一寸大小的证件照也湿了。 英俊少年的眉眼和微薄的唇角被水渍染湿,色彩明显比别处暗了一层。 沈净晗非常心疼,不停地用衣角擦拭潮湿的照片。 周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坐在她身旁,“你要去哪?” 虽然知道他不是故意,但沈净晗心里还是不痛快,她往里挪了两个位置。 周稳也挪过去,“生气了?” 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没有。” “给你买新的。” “不用。” 周稳看到她掌心那张照片。 少年穿着白色衬衣,短发利落,乌眉微扬,带一丝痞气,他的目光不是正对镜头的方向,视线偏了几分,嘴角忍着笑,表情有点无奈。 他记得拍这张照片那天。 上午他跟隔壁班打球输了一场,一整天心情都不好,下午拍照时也皱着眉像个小老头,摄影师引导几次他都没能调整好表情。 没多久沈净晗来了,一个劲儿在镜头后逗他,做各种奇奇怪怪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小动作,他那点郁闷轻松被她的笑容打散,还要刻意控制自己不要在镜头面前笑出来。 摄影师拍下这张,觉得不够正规严肃,后面又补充拍了另外一版。 后来合格的照片贴到了岳凛的高考准考证上,这张不合格的也被洗出来,光荣地住进了沈净晗的钱包里。 那一年岳凛刚好十八岁。 海鸥从窗外呼啸而过。 周稳压下心内酸涩,抬高语气,显得声音轻快不少,“怎么偷偷藏我照片?” 他拿过照片仔细瞧,“哪弄的?我不记得我拍过这张。” 沈净晗把照片拽回来握在掌心,扭头看向窗外,“你想多了。” 周稳瞧着她耳后一缕碎发,“不是我?” 沈净晗不再跟他讲话。 下了船她直奔街口,周稳拉住她手腕,“我车就在停车场,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岛上有专门的轮渡可以载车进去,但周稳嫌麻烦,两边都备了车。 沈净晗说不用。 这个时间正赶上晚高峰,一辆空出租都没有。沈净晗在路上站了几分钟,一辆黑色跑车停在她身边,周稳将车窗滑下,“上来吧,现在不好打车。” 沈净晗没动,周稳说:“你再磨蹭,修手机的地方要关门了。” 他竟然知道她要做什么沈净晗看了车里一眼。 周稳探身推开副驾驶的门,“快点,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 路上又飞速驶过几辆载着乘客的出租车,沈净晗犹豫片刻,上了他的车。 周稳启车离开,“哪里有修手机的地方?” 沈净晗扣上安全带,“千阳街。” 周稳专注看路,“你之前不是在郊区那边,怎么千阳街那么远也熟。” 沈净晗警惕转头,“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在哪。” “商户档案里有写。” 周稳一路将车开去千阳街。 沈净晗对这里很熟悉,顺利找到一家维修手机的店铺。柜台里坐着个中年大叔,厚厚的眼镜片,胡子拉碴,看起来不修边幅,但工作台收拾得干净利落。 她把手机递过去,“我的手机进水了,现在没办法开机,麻烦帮我看一下。” 师傅接过手机看了眼品牌机型,又简单用仪器测试了一下,抬头说:“你这手机是七八年前的老款,配件不好找,换件儿也不便宜,不太值,不如换手机了。” 沈净晗只问能不能修。 师傅说能。 “那就修。”沈净晗说,“里面的照片和聊天记录没事吧?” “不影响。” 沈净晗放了心,“谢谢,什么时候能修好?” 师傅说今天不行,有个件儿需要去别处调,“明天上午吧,早上我就去拿。” 讲好价钱和取手机的时间,周稳帮她付了钱。 出来时沈净晗说:“算我借你的,等手机修好我转给你。” “不用,本来也是因为我才坏的。”周稳盯着她漂亮的眼睫瞧了几秒,“你有时间想这些,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没有船回岛上,你身上又没现金,今晚是想在这门口蹲一宿吗?” 沈净晗刚刚一直担心手机修不好,没想别的,听了他的话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现在身上确实没钱,兜里仅有的一点现金也买了船票,她想了想,“我去朋友那住。” “什么朋友?” 沈净晗给了他一个“你问太多”的眼神,走了两步又回来,“能不能借你手机用一下?” 周稳解锁手机,调出拨号界面递给她。 沈净晗给赵津津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多声才接起来,那边声音嘈杂,赵津津很大声:“喂!” “津津,是我。”沈净晗说。 赵津津听出她的声音,“啊,这是谁电话?” “朋友的。”沈净晗往远处走了两步,“你在学校吗?” “没有啊,我跟同学在长青山露营呢,怎么了?” 她那里去不成,沈净晗也没说太多,“没事,你玩吧。” 赵津津觉得不太对,“你在哪呢?” “在青城,本想去找你,你不在就下次吧。”沈净晗叮嘱她,“你露营不要半夜到处跑,跟同学在一起。” “知道了,你快比我妈啰嗦了。早知道你来我就不出去了,你怎么不早说?” “临时有事,行了,你去玩吧。” “哎,那会儿不是说给我拍照片,拍了吗?” “明天给你。” 挂了电话,沈净晗把手机还给周稳,周稳问:“怎么样?” 沈净晗抿了抿唇,“你能再借我几百吗?我可能要住酒店了。” 周稳点头,“行。”他指了下刚刚过来的方向,“那边有酒店。” 沈净晗见他并没掏钱的意思,跟着他走了几步,“钱借我,我自己去就行,不麻烦你了。” “我没现金。” 行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现在是旅游旺季,今晚又是周末,一连几家酒店都没空房间。沈净晗在前面走得很快,心里琢磨着要不真去店门口蹲一宿算了。 周稳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沈净晗催他,他仍悠悠闲闲,心情不错的样子,“不觉得偶尔像现在这样在街边散散步,挺舒服吗?” 沈净晗想说不觉得,但她现在有求于人,于是闭嘴。 周稳又在一家牛肉面馆前停下,“要不吃碗面吧,闻着挺香。” “不想吃。” “我想吃。” “再磨蹭前面也没有了。” 他一点都不急,“那我开车带你去别处。” 沈净晗径直往前走,街口忽然拐进来两个人。 是两个年轻男人,一个头发挑染粉毛,一个高高壮壮,两人有说有笑地迎面走过来。 沈净晗脸色微变,下意识后退两步。 左右没有岔路,回头也来不及,她转头看到已经推开面馆玻璃门等她的周稳,想也没想,直接弯腰从他臂弯里钻进面馆。 周稳偏头看了眼不远处那两个人,目光渐凉,压低帽檐,随后也跟进去。 他直接拉着想背对门口坐下的沈净晗进了里面的小隔间,那里也摆了几张小桌,桌角贴了张二维码,周稳用手机扫了一下,浏览菜品,“不是不想吃?” 沈净晗靠着椅背,随意看着墙壁上各种小菜的图片,“你想吃就麻烦快一点。” 他笑着点餐,“我要牛肉面,你呢?” 沈净晗转头看他。 周稳抬头,“喜欢吃什么?牛肉面还是清汤面。” 她的目光在那张和岳凛一模一样的脸上停留片刻,之后垂下眼睫,“不用了。” “我请你。” “我不太饿。” 周稳没再问,自作主张点了两碗牛肉面,一碟小菜,两瓶水。 牛肉面香味浓郁,周稳坐姿豪放,吃得很爽,但碗筷没有声音,很斯文。 “你再不吃凉了。”周稳没抬头,夹了一点小菜就着面吃掉。 沈净晗说:“你倒不娇气,大少爷也吃这种小面馆吗?” “大少爷也是人,再说我也不是自小在周家长大。”他很随意地说。 沈净晗盯着他,“你什么时候回到周家的?” 周稳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怎么,又想问我有没有失忆过?” 沈净晗靠回椅背,“随便问问。” 周稳示意她面前那碗面,“吃吧,点都点了,这家的酱牛肉片很好吃,你尝尝。” 从前岳凛还在的时候,两个人常常一块儿吃牛肉面。 岳凛不喜欢牛肉面里的牛肉,只喜欢吃面喝汤,沈净晗喜欢,所以每次她都能得到两份。 一碗香喷喷的面上铺满牛肉,只看着就很满足。 周稳吃掉最后一片肉,有些意犹未尽,叫来老板,“能单独加牛肉吗?” 老板很热情,“能,要加吗?” 周稳点头,“麻烦每碗里都给加一份。” “好嘞!”老板回厨房去准备,沈净晗说:“我不用。” “请你吃饭,我加肉不给你加,传出去我还混不混了。” 沈净晗没说话。 最终她还是把那碗面吃了。 吃完两人继续向西,终于找到一家酒店有空房,但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沈净晗出来得急,没带身份证,没办法办理入住。 周稳也没带。 两人从酒店出来,站在行人渐少的马路旁。 周稳说:“要不去我那。” 刚回国时周敬渊给周稳置办了几套房产,他常去的一套公寓离这里不算远。 沈净晗明显不愿意跟不熟悉的男人去陌生的地方,转身往手机维修店那边走。 周稳跟上她,“你真准备在人家店门口蹲一晚上?” 沈净晗说:“附近应该有24小时便利店或者小公园之类的地方,凑合一晚应该没问题。” 两人回到那家店铺门口,周稳看了眼停在一旁的车,“先回车上吧,外头怪热的。” 三伏天,晚间的空气混杂着残余的热浪,闷得人难受。 十分钟后,周稳带着两杯冰爽的酸梅汁坐进后座。 车里开了空调,因滞闷的天气和手机坏掉的烦躁心情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缓解,沈净晗低头喝了一口,头一回感觉酸梅汤的味道还不错。 后座很宽敞,两人之间隔了一点距离,周稳没有再提让她去他那住的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别的,沈净晗偶尔回几个字,多数时候不太讲话,只听他说。 时间已经很晚,温度又舒适,没多久沈净晗就有些昏昏沉沉,眯了一觉再睁开眼睛时发现周稳也睡着了。 已经接近凌晨,街上行车渐少,但依旧霓虹闪烁。 周稳腿长,窝在那里睡觉并不舒服,斑驳的光影虚虚实实地落在他脸上,他的眉毛眼睛都如此清晰。 沈净晗盯着他看了很久。 在这样的午夜时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她头脑有些不清醒,真的觉得好像看到了岳凛,他睡着时也是这样,眉眼舒展放松,很温顺,很乖,让人忍不住心底一阵柔软。 岳凛长得特别好。 腿很长,腰腹很瘦,身上有戳起来硬挺但不夸张的肌肉,线条很漂亮,皮肤很白,运动或做后会变成微微的粉红色,浑身上下充满少年健康蓬勃的气息,连接吻都是雨后清新水汽的味道,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想亲,甚至想咬。 曾经有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是个花痴,后来在游泳馆里看到别的男生,也有很帅的,但她没有任何感觉,才知道她不是广泛的花痴,她只馋他一个。 “看够了吗,我能睁眼了吗?”静谧的夜里,周稳忽然开口。 他唇边溢出一抹淡笑,“我眼皮有点痒。” 周稳睁开眼睛时,沈净晗已经在看窗外了。 他指尖勾了勾眼尾,伸了个懒腰,打开窗子将手伸到外面试了试温度,室外已经凉爽许多,他将空调关掉,窗子打开透气。 “偷看我这么久,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会认为你对我感兴趣。”他声音悠悠的。 沈净晗的目光停留在窗外一棵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大树下,那里停放着一辆单车。 她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很直白地说:“那倒没有。” 周稳笑了一声。 “只是因为,”沈净晗停顿一下,说了出来:“你跟我男朋友长得很像。” 她讲这话时表情很淡,没什么起伏,像是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周稳盯着她的眼睛:“照片上那个?” “嗯。” “那还真是很像。”他把玩着那只银白色的打火机,“没听说你有男朋友。” 她柔软的唇轻轻动了动,几秒后开口:“他已经不在了。” 周稳沉默片刻,“抱歉。” “没关系。” 两个人没有再讲话。 沈净晗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周稳不在车里,那家店铺也还没有开门。 她腿上盖了一件男人的黑色薄外套,不是他昨天穿的那件,大概之前就在车里。 繁华的市区里看不到纯粹的日出,但依旧能看到东方一片橙红的温柔日光。 有人轻叩后窗。 沈净晗打开车窗,周稳带回了漱口水,湿纸巾和热乎乎的早餐。 “谢谢。”沈净晗接过几个大大小小的袋子,暂时挂在副驾驶后面的挂钩上。 周稳手里还有一袋东西,他直接丢进后备箱。 “没睡好吧。”周稳没上车,懒散地靠在车旁,日光落在他挺直高大的身体上,整个人的气息刚烈又温柔。 “还好。”沈净晗说。 周稳偏头瞧车里的人,“出来走走吗?空气挺好的。” “不,热。”早上温度已经开始上升。 “真不浪漫。” 周稳从兜里掏出两根豆浆吸管,拆开其中一根的包装纸递进去,“收拾完先吃早餐吧,豆浆和粥都有,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我吃什么都可以,谢谢。” “谢几次了,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手机是我弄坏的?” “流程还是要走的。” 周稳彻底笑出来,“行吧。” 老板早上来开门时看到俩人这么早就在门口,非常意外:“这么急啊?那我马上去拿,等我半小时,帮我看会儿店。” 老板回来后很顺利地修好手机,连同有点磕痕的屏幕一并换了,套个新壳子,跟新的一样。 沈净晗道谢,开机检查。毕竟是多年前的手机,系统很慢,但她并不在乎这个,只检查聊天记录和相册。 确定没有问题后,她又看了看刚开机那会儿涌进来的一堆信息,有公众号的推送,月初手机套餐的扣费信息,还有青青发来的几条,问她去哪了,怎么还没回去。 昨晚她已经借了周稳的电话告诉青青,这应该是青青在那之前发的。 沈净晗给自己的号码里充了话费,顺手给岳凛的号码里也充了一些钱。 这些年,她一直坚持给那个号缴费,避免号码停机后被收回,另卖他人。 在沈净晗手机收到缴存话费成功的信息通知后,周稳的手机也响了一声。 沈净晗抬眼看他。 周稳面不改色地看一眼手机,“服务不怎么样,催费倒是很积极。” 沈净晗又看他几秒,没有说什么。 两人上了车,沈净晗扣安全带,“现在应该能赶上十点那班船。” 周稳没有讲话,但很快沈净晗发现他的车正开往另一个方向,“不去码头吗?” “先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就知道。” 十几分钟后,沈净晗发现街道越来越宽阔,绿植越来越多,路两边的建筑也越来越熟悉。他的车经过一座桥,已经到了青城郊外。 她去云江岛之前的民宿就开在这附近。 沈净晗转头:“来这儿干吗?” “熟悉吗?” 她没有时间,也不愿意跟他闲逛,“你如果有事要忙麻烦放我下车,我自己打车去码头。” “你有钱吗?” “我手机修好了。” 周稳眉眼间全是笑意,好像逗她很有趣:“有钱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将车驶入一条偏僻的小路,“这附近有不少工厂,长年累月地将污水排进河里,导致河水污染严重,后来有个摄影师给那条河拍了一组照片,在网络上引起广泛关注,相关部门着手整顿,才有了现在这样清澈的河水。” 沈净晗之前住这里,知道这件事,“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其中有家玩具厂就是周家的,不过我回国前已经关掉了,我来看看。” 车在小路的尽头处停下。 这是个废弃的院子,玩具厂的牌匾随便立在墙跟儿旁,已经被半人高的荒草遮住大半。 院子荒芜已久,早已破败不堪,杂草丛生,一些落满灰尘的办公桌椅堆在门口。 周稳挪开桌椅杂物,撬开生满铁锈的锁头,推开厂房大门。 一股霉味儿扑鼻而来,周稳挥了挥手,划开一些细软的蜘蛛网,“小心。” 他在厂房里转了两圈,对着陈旧报废的设备机器敲敲打打,又在办公区各个房间里穿梭,不像毫无目的的闲逛,倒像在找什么东西。 厨房里杂乱异常,还多了不少本不该在这里的储物柜,转椅,周稳拆开遮布,用力将柜子推开,椅子挪走,屈膝半跪在地上敲打地板。 这里有些阴森,沈净晗站在旁边,“你到底在做什么?” “嘘。”周稳说。 他继续敲打地板,仔细辨别声音,忽然勾起嘴角。 沈净晗刚想问他怎么了,周稳突然指尖一动,不知触到什么开关,就听“咔哒”一声,原本平整的地板忽然翘起一块,他双手扳开,露出底下漆黑的洞口。 沈净晗有点惊讶,“是地窖吗?” 大厂的厨房里有个地窖,用来存储一些蔬菜,也是常事。 周稳开了手机的闪光灯向里照了照,留下一句“在这等我”,竟然直接撑着洞口边缘跳了下去。 沈净晗赶紧趴在洞口往里看:“哎!你小心里面没有氧气。” 周稳已经进入到她看不见的区域,声音里透着空旷,“知道,你别走远。” 大概过了十分钟,里面才再次有动静。 周稳撑着身体轻松跃上来,沈净晗说:“你再不上来我就报警了。” 他笑着站远一些,清理身上的灰尘,“那你怎么不下去救我?” “我怕黑。”沈净晗看着他把洞口恢复原样,“下面是什么地方?” 周稳把柜子和椅子也挪回原位,“普通地窖。” “那你还在里面那么久。” “找找有没有好玩的东西。” “找到了?” “嗯。”周稳从兜里掏出两个巴掌大的小玩意儿,一个毛茸茸的胡萝卜玩偶,一个粉红色的大眼仔挂件,外面的塑料包装一点灰尘都没有,大概被他擦掉了。 他随手把那两个小东西扔给沈净晗,“走吧。” 这应该是之前玩具厂遗留下的东西,刚刚沈净晗也看到过不少类似的玩偶挂饰,大大小小零散地掉在各处。 她当然知道周稳不会为了这么个小玩意儿大老远跑到这里,但也没什么兴趣细问,这毕竟是他的事。 沈净晗不爱管闲事。 因为跑了这么一趟,十点的船没赶上,连下班船都没票了,周稳买了两张下午两点的票,距离开船还有三个小时。 中午还有些时间,他连拖带拽,拉着沈净晗吃了顿午饭,掺了碎冰的冷面,里面放了半颗煮鸡蛋,西红柿,酱牛肉,鸡肉肠,辣白菜,零零碎碎一堆配菜,看着非常有食欲。 天太热,沈净晗本来没什么胃口,看着那碗面也忍不住吃了大半碗。 沈净晗拒绝了周稳饭后“随便逛一逛”的提议,在候船室找了个靠近窗口又避光的地儿一坐,靠着软包木头窗框,开始补觉。 昨晚在车里睡得实在不舒服,睡半宿醒半宿,又折腾一上午,吃完午饭就困得不行了。 她说热,周稳便隔了个位置坐下,不到一刻钟,沈净晗胳膊一松,微微垂下,睡着了。 周稳肆无忌惮地瞧她。 以前俩人一块儿睡觉,她也是入眠极快,睡眠质量特别好,没睡够还要闹脾气。早上他要起早回学校,起床时吵醒她,她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弄出很大声响表达不满,他亲了很久才哄好她。 她一向很娇气。生气时生机勃勃,鲜活得很。 不像现在。 日光移过来,落在沈净晗脸上,她微微蹙眉,但没睁眼。 周稳起身将帘子拉上,刚坐稳便察觉有人亲人甚少,早已将这个姑娘当作亲孙女看待,正因如此,他才不愿看她再这样耽误下去。 年少时的爱恋纯真热烈,他们在最相爱时戛然而止,让人念念不忘,难以释怀。 但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如果岳凛知道,只会比他更心疼。 他很清楚,他的孙子有多喜欢这个女孩。 沈净晗在这里吃了午饭,没有多留,“岳爷爷,我明天还有事,今晚得回岛上,您多保重身体,下次我再来看您。” 岳安怀说:“以后不忙的时候来,在家多住几天,不要这样折腾。” “好。” 从西雁街出来,沈净晗走到下面那条街,在一家老字号的蛋糕店里买了一块半熟芝士蛋糕,随后打车直奔机场。 到了机场值机过安检,沈净晗挑人少的队伍排在队尾。 盒子里的蛋糕飘着浓郁的芝士奶香味儿,她没忍住,打开尝了一小块,味道甜而不腻,芝士放得很足,跟从前一模一样。 那家店已经经营了十几年,开业那天,他们恰好经过。 橱窗里的招牌蛋糕半熟芝士做得非常漂亮诱人,沈净晗多看了几眼。 那时他们还在小学,身上没什么钱,岳凛兜里只有三十五,全给她买蛋糕了。 “小姑娘,能不能帮个忙。”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沈净晗回头,看到一个面容憨厚,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站在她后面。 男人看着有四五十岁的样子,手里拎着个藏青色行李箱:“我刚刚办登机手续时就在你后面,知道你也去青城。” 他有些为难,像是不太好意思,声音很小:“我给女儿带了几瓶化妆品,我也不太懂,刚刚才知道超量了,你看方不方便放你那一瓶,帮我过一下安检?” 沈净晗审视他几秒。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点警惕性还有,从前岳凛在时也总是跟她说警校老师讲的那些案子。 在机场绝对不能替人带东西。 虽然眼前这个大叔看起来实在不像坏人,但沈净晗还是拒绝了他。 大叔离开不久,两名机场巡警带着几个便装男人匆匆赶来,快速穿梭在人群中,不时低声询问旅客,似乎在搜寻什么人。 一名警察行至身边,问沈净晗有没有看到一个提着藏青色行李箱的中年男人。 她下意识看向大叔离开的方向。 同一时间,那个男人也回头,两人目光相撞。 看到她身边警察的那一秒,男人拔腿就跑。 警察一声召唤,先前那几个人包括隐匿在人群中的其他便衣一拥而上,机场大厅顷刻间一片混乱,有人尖叫,有人躲避,有人拍摄,也有看清形势的热心旅客冲上去帮忙围堵。 沈净晗不知道最终警察有没有抓到那个男人,因为短暂的混乱后,大厅已经逐渐恢复秩序,只剩几处闲散的议论声。 飞机抵达青城机场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上岛最后一班船是晚上七点,时间虽紧,却也来得及,沈净晗跟着人群往登船口走,与几个刚从岛上出来的年轻人擦身而过。 “去哪家?” “给你接风,你定。” “我几年没回来了,我哪知道哪是哪。” “你小子怎么好像矬了?” “滚蛋,你才矬。” “说起来,这些年变化最大的数稳哥了吧,去年他刚回来那会儿,要不是看他胳膊上那道疤,我都没认出来。” “废话,他走那会儿才几岁,都从小萝卜头长到一米八几了,我要二十年不见你我也不认识。” 空气中浮过一丝淡淡的清香,说不清是什么味道,有点像山涧的泉水,清新冷冽。 沈净晗回头看了一眼,意外对上一双眼睛。 那个男人回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被簇拥着他的人群遮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如同夜幕般漆黑深沉的眼。 只一秒,男人便收回目光,很快跟同伴们一同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沈净晗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转身上船。 旧时约里有人在办理入住,青青将房卡递给客人:“一楼往里走右手边。” 沈净晗一进门,沙发上的红豆就窜过去往她身上扑,她弯腰抱起,“今天忙吗?” 青青说:“还行,比昨天强,线上预约的人也多了。你吃饭了吗?” “吃了飞机餐。” “那不顶饿,我给你煮碗面?” 沈净晗抱着猫走到吧台里,“待会儿饿了再说,你休息吧,我在这靠近。 码头这边的负责人看到周稳,过来打招呼:“周少,您怎么在这,您要回岛上吗?” 周稳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那人看到睡在一旁的沈净晗,心里有数,没有多问,只小声说:“您是要回岛上吗?” “嗯。” “下趟得两点,我安排船送您回去吧。” “不用。” “周少——” 周稳抬眼看他,压低声音,重复一遍:“我说不用。” 那人又飞速地看了一眼沈净晗,“那……有什么吩咐您知会我,我就在那边办公室。” “嗯。” 这一觉沈净晗睡得很香,迷迷糊糊一直没醒,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戳她脸蛋。 第一下她以为在做梦,后来又被戳了两下。 她睁开眼睛。 周稳缩回手,笑着瞧她。 这个从下往上的刁钻角度,大概也只有岳凛这样的脸能驾驭得了。 脑袋底下也软乎乎,很舒服。 她又闻到了那种像山涧清泉一样好闻的味道。 沈净晗反应了几秒,突然清醒。 她现在是枕着周稳的腿。 她猛地坐起来。 动作太快,把周稳都吓了一跳,抬手扶她肩背,“慢点。” 沈净晗整理头发和裙子,“抱歉。” “没关系。”他站起来动了动已经麻了的腿,“走吧,时间到了。” 检票口已经开始检票,队伍排得很长,两个人进了通道,渐渐被拥挤的人群冲散。 周稳被挤到前面,不时回头看她跟上没有。 沈净晗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和侧脸,忽然想到上午那声铃音。 她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总是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 如果岳凛还活着,怎么可能不回来找她。 如果他回来了,看到她现在过成这个样子,还装不认识她,那她大概会直接给那个混蛋几巴掌,从此绝交。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 拨通了岳凛的号码。” 青青收起桌子上的几本书,“行,那我回屋了,洗个澡躺会儿,腰疼。” 她最近准备考公,所有空闲时间都在背书刷题,天天嚷嚷这痛那痛。 沈净晗把没动过的那一半芝士蛋糕切给她,“沣南那边的,比咱们这的好吃,尝尝。” 青青见到吃的眼睛都亮了,立马把腰痛忘到脑后,“谢谢老板!” 凌晨,最后几个夜游的游客回到民宿,一阵喧杂的脚步声后,一楼重新恢复宁静。 沈净晗熄了顶灯,开了几盏昏黄的氛围灯。 空调温度有些低,她懒得调,裹着毯子侧躺在吧台后的小床上。 几只猫挤着她睡,原本窄小的空间连翻身都难。 她有些困倦,又不太想睡,坚持翻了一会儿手机。 微信置顶聊天里有白天她发过去的几张粉龙月季的照片,再往上是昨天的几条。 --不小心吃了一块过期的月饼 --好硬 --明天去看爷爷 稀薄的云层慢吞吞地散开。 月光散落。 沈净晗点开输入框,打了几个字。 发送。 --今天看到一个人,眼睛跟你很像 凌晨,沿海街的夜店里依旧人声鼎沸,劲歌热舞,纸醉金迷。 坐在沙发角落的男人手中的电话震了一下。 男人俊朗的侧脸陷在昏暗朦胧壁灯的阴影里,指尖摩挲着侧边的音量键,垂眸点开手机,视线在屏幕上停留片刻,随后将手机翻转,屏幕扣在掌心。 一群年轻人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桌子上一片狼藉,摆满空酒瓶和吃了大半的零食水果,中间夹杂着散落的纸牌和骰子。 周潮怀里搂个姑娘,“待会散了别回家,我安排你。” 成旭摆手:“算了,刚回国我可不想惹我爸,他正看我不顺眼。” 周潮笑说:“你好歹还在外面逍遥几年,我可是打小被我妈拴裤腰带上,哪都不让去,有事没事骂一顿,谁有我惨。” 成旭说:“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我爸见不得我闲着,一回来就让我进公司,我求了好几天,我奶都出面了,好说歹说他才答应让我搞游艇俱乐部。” “地址定哪了?” “还没定呢,不过今儿我看你们那小岛就挺好,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天高皇帝远的。” 周潮:“主要是天高皇帝远吧。” “还是你了解我。”成旭拿水果签扎了一块西瓜,“主要我没稳哥的魄力,我不敢跟我爸顶——这西瓜不甜啊。” 周潮看着舞池里群魔乱舞的男男女女,“你跟我哥能一样吗,这些年他和我舅妈在外头吃了多少苦,我舅明着不说,底下变着花样补偿他,我哥给个笑脸我舅能乐一天。” 沙发角落那头有动静,一个姑娘娇嗔地小声说了句:“周少……” 她身旁的男人坐姿懒散,英俊的眉眼此刻满是掩饰不住的烦躁,抬手推开女人喂到嘴边的菠萝块,阴着面孔看起来及其不耐烦,“说了不吃,听不懂?” 旁边这么多人,女人有些尴尬,手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男人也没看她,拿着手机起身离开。 那姑娘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张小脸儿嫩得能掐出水儿,在人群中也算一等一的美人,到哪都有男人追,今儿还是头一回吃瘪,脸红一阵白一阵,有些下不来台。 周潮笑着看那她:“行了,我哥就那脾气,你也别往心里去。他眼光高,挑剔得很,你没入他眼,再骚也没用。” 那姑娘没受过这种气,又不敢惹周家少爷,丢脸也只能忍着。 其他人赶紧打圆场,把她叫去跳舞,她脸色才稍微缓和些。 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周稳站在洗手台前,随手往脸上扑了几把水,手掌撑着台面,抬眼看着镜子里那张脸。 镜子里的男人脸庞湿漉漉,利落的短发,锋利的眉,瞳仁漆黑,细薄的眼尾隐着锋芒,下颌坚毅利落,冷漠又轻狂。 一颗晶莹的水珠沿着喉结的弧线滚落,消失在微敞的领口里。 今晚他有些躁郁。 脑子里不受控地闪过码头人群中那张熟悉的脸。 他当时只克制地看了一秒,但记得很清楚,她今天穿了冰台色的连衣裙,扎了头发,皮筋儿是黑色的,耳后落下一点碎发,没戴耳饰,背着杏色的双肩包。 她看起来很疲惫,应该是刚下飞机。 她今天坐了往返四个小时的飞机。 晚上早点睡吧。 场子里躁动轰隆的音响声因隔了两道墙显得发闷。 他关掉水龙头,从墙壁侧边的盒子里抽出纸巾擦手,随意瞥了眼空荡荡的门口。 手指探进洗手台底部,摸索几秒,从缝隙中抽出一张纸条,打开快速浏览一遍,随后将纸条撕碎,冲进下水道。 回到卡座时成旭正跟周潮说:“有空帮我看看岛上有没有合适的地儿。” “我知道一个地方,很合适。”周稳坐回沙发,打开一罐啤酒。 周潮问什么地方,周稳捏着易拉罐,“就在沿海沙滩那一带,双层海景房,面积够大,房前场地也很大,旁边就有餐馆和超市,很方便。” 周潮回想那一片,“我记得那边都是宾馆民宿,没空房子,你说的是哪家?” “旧时约。” 名字特别,周潮有印象,“没见那家挂牌转让啊。” “你能搞定的。” 成旭转头看周潮:“能行吗?” 周潮翘着腿琢磨:“那边都是景区的房子,租房合同没到期,我要是硬给人弄走,人家找到我妈那,我不又得挨骂。” 周稳懒洋洋地靠着沙发,指尖摆弄那只银白色的打火机,“你脑子里就只有用强这一招?多赔点儿钱,中国那么大,哪里不能做生意。” 倒也是,周潮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怀里女伴诱人的身体,“行,明儿我去瞧瞧。” “礼貌点,别跟流氓一样,别惹事。”周稳叮嘱。 “知道了。”周潮喝光杯中酒,搂着女伴起身,“今儿散了吧,我撤了。” 成旭站起来,“我也走了。”他看向周稳,“谢了稳哥,改天找你。” 周稳点头。 隔天上午九点,青青替沈净晗去景区办公室开会,沈净晗在旧时约等安装师傅。 她住二楼,西侧走廊尽头南北两间客房被她改了门的朝向,打通成一个大房间,南边自己住,北边是猫房。 她有六只布偶猫,个个雪白漂亮,之前的猫爬架有点小,她在网上定制了一套新的,构造复杂,占地面积也大,跟个小城堡似的,足够它们几个撒欢儿。 九点半安装师傅到了,一个人带着两个大箱子,还有些板材需要现场切割,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才装完,最后扣上几个透明的大太空碗,效果非常不错。 师傅走后,沈净晗从南边卧室里一件件往这边倒腾东西。 她很懒,动手的事能省则省,自动饮水机,自动猫砂盆,猫砂盆旁边放着的自动香氛机,能自动的东西基本都有。 猫爬架对面靠墙一排整整齐齐摆了六个云朵形状的猫窝,两个猫抓板,陶瓷猫碗也是整套的,粉粉嫩嫩的颜色像彩虹棉花糖。 角落的柜子里有储存的猫粮,猫罐头,还有些乱七八糟买了也不怎么用的小东西。 沈净晗刚收拾完,那几只小祖宗就已经兴奋起来,跳到猫爬架上钻来钻去,新板材有点味道,她想散几天味儿再让它们住进来,费了半天劲儿才把最上头透明太空碗里的红豆拎出来,“下楼。” 几只猫摇着尾巴先后溜达下去。 沈净晗的猫都是“豆”字辈儿,红豆,黑豆,芸豆,具体怎么区分只有她自己知道,青青来了这么久也就只能认出红豆,因为它通体雪白,只有脑门儿上有一小撮儿淡淡的豆沙红色,其他几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只红豆最像它们的猫妈妈,沈净晗最宠它。 青青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一个人坐在前台看手机。 沈净晗抱着红豆下楼,“开完会了,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还是强调游客安全和防火那些。”青青神秘兮兮地招手,“你快来看,我刚才出来时碰到周稳了,没忍住拍了几张。之前怎么没人跟我说他那么帅?真的巨帅,比我本命还帅。” 这简直是青青对一个人最高的褒奖,毕竟她爱了那个本命十几年,谁说一句不好都要冲上去理论两个小时的程度。 沈净晗怀里的红豆拽她脖子上的项链,她捏着肉乎乎的爪子让它松开,“那么夸张。” “一点都不夸张。” 吧台里的座机响了,青青接起来听了两句,把话筒递给沈净晗:“简医生。” 沈净晗接过来:“喂。” 简生:“怎么没接电话?” 沈净晗摸了下衣服口袋,“手机在楼上,怎么了?” 简生那边有嘈杂的脚步声,他似乎正往什么地方走,“没什么,刚才给科里打电话,听主任台风那两天看到你在医院,是病了吗,还是伤哪了?” 前台桌子上有个小薄册子,是森林防火的一些相关知识,应该是青青带回来的,沈净晗随手翻了几页,“没事,就是有点发烧,第二天就好了。” 简生放了心,“有事跟我说,我回不去,也能让同事去看看。” “嗯。” 简生是岳凛的高中同学,最好的兄弟。 当年岳凛在警校读大三,接到任务去外地参加集训,临走前托他帮忙照顾沈净晗。 后来岳凛返程的轮船遭遇恶劣天气,不幸翻沉,再没回来。 简生信守承诺,一照顾就是七年。 简生说,岳凛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能一辈子开心,天天笑。 “他在天上看着你,别让他担心。” 简生这样劝她。 最终沈净晗还是熬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虽然现在也没有很好,但生活平淡,也过得下去。 简生学医,如今已经成了年轻优秀的外科医生,沈净晗进岛不久后他也调过来,在岛上唯一一家医院工作,现在在外省出差,学习进修。 电话里,简生叮嘱她按时吃饭,注意身体,“我差不多下个月初就能回来,到时——” 沈净晗没有听到后面的话。 她的视线被青青手机里的一张照片吸引,隔着些距离,其实看得并不清晰,但那熟悉的身型轮廓几乎瞬间激得她心跳都停了一拍,她夺过手机看清那张脸,唇瓣动了动,第一声竟然哽住了没有发出声音,缓了几秒才颤抖着手指着照片最中间那个人:“他是谁?” 青青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到,虽然有点懵,但还是说:“周稳,我刚说的那个。” 周稳。 沈净晗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 她很久都没有说话,神思也有些恍惚,青青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净晗姐,你怎么了?” 沈净晗的思绪被打断,像是突然清醒一般,猛地转身跑出去,座机听筒被刮落,连接那根打着螺旋的电话线,贴着吧台侧壁摇摇欲坠。 周稳并没在办公楼,看来他跟传闻中一样,就算来也只是走个过场,晃一会儿就走。 沈净晗在游乐区找了很久,终于在沙滩篮球场里看到那个人。 他已经不是刚刚照片里那套衣服,换了清爽的运动短衫短裤,肩宽腿长,身体线条流畅优越,看起来比当年的岳凛更结实精壮,肤色也比岳凛偏冷白一些。 篮球落到他手里,他边跑边用指尖熟练地转球,将沙子甩落,随后找准方位,跳跃投篮。 他力道很足,但不野蛮,角度刁钻,对方防得艰难,几回合下来输掉不少分。 沈净晗听到他们在聊天,玩笑,听到别人叫他“稳哥”。 她渐渐冷静下来,忽然觉得有些泄气。 想什么呢沈净晗。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岳凛早在七年前就死了,不过是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激动成这个样子。 她看了片刻,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松开裙摆。 转身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 他是真的很像啊。 世界上真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吗? “美女,怎么老看我哥,认识吗?”周潮忽然颠了颠手里的篮球,饶有兴致地问她。 声音引起了场上其他人的注意,周稳回头,瞬间对上那双温柔清亮的眼睛。 他隐隐蹙眉,但只一瞬便恢复表情。 沈净晗的目光落在周稳的左手臂上。 他左手臂内侧有道一指长的疤,颜色很浅,看着像陈年旧伤,尽头隐在表带里。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岳凛左手臂内侧有一颗痣。 其实并不是痣,是他们初中时有天一块儿学习,岳凛不老实,总是闹她,沈净晗一挥手,不小心用圆珠笔在他手臂上戳了一下,当时他并没在意,后来伤口好了,那里留下一个蓝色的痕迹,像一颗蓝色的痣,怎么都洗不掉。 后来岳凛说,就这样吧,这是她给他的痣,挺好。 沈净晗掩掉失落神色,“抱歉,我看错了。” 她没再停留,转身离开。 周稳的目光落在她纤瘦的背影上,觉得她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大概台风那几天生的病还没有完全恢复。 “怎么样?”周潮忽然说。 周稳收回目光,“什么怎么样。” “那姑娘。”周潮下巴一挑,示意沈净晗离开的方向,“岛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漂亮妞?之前没见过,可能是来旅游的。” 他把篮球丢给周稳,抬脚就走:“我去要个电话。” 周稳眼眸微动,还没开口,周潮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那边说了几句,周潮听了声儿都变了:“什么时候的事?” 周稳瞥他一眼。 几秒后周潮开骂:“昨天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我妈呢?” 挂了电话,周潮附耳跟周稳私语两句,周稳将球扔给其他人,“走。” 周潮步履匆匆,周稳两步后却停下。 脚下的沙滩半掩着一条银白的项链,链子上坠着一块小小的做旧银牌,上面刻了个肉乎乎的猫爪图案。 他弯腰捞起链子,揣进兜里。 周稳他们去了半山腰的茶庄,绕过曲径通幽的庄园小路,在里侧最僻静的茶室里看到了周敬渊和周敬君。 周潮火急火燎地进门:“妈,出这么大事怎么没跟我说?” 周稳在他后面进来,去茶台旁洗了手,盘腿坐在姑姑身边。 周敬君示意他自己倒茶,抬眼看周潮:“你嚷嚷什么?跟你说有什么用,你整天除了吃喝嫖赌还能干什么。” 周潮劈头挨了句骂,颇有不满地在周稳对面坐下,“这话说的,我不是周家人啊。” 周敬君是周敬渊的亲妹妹,虽已人到中年,但精致干练,是风韵犹存的漂亮女人。 她在周氏集团担任重要职务,同时也是长兄的得力帮手,一向厉害,唯独头疼这个儿子。 她早年离婚,儿子跟她,姓也随她,只是脾气秉性差太多,在外头嚣张高调,惹事生非,没有一处让人省心。 周潮看了眼旁边慢条斯理烹茶的周敬渊,“不是,出这么大事儿,你们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 “着急有用吗。”周敬渊抿了口茶,缓缓开口。 周潮:“陈叔这遭是出不来了,他不会把咱们供出来吧。” 周敬君说他不敢,“就算他不念这些年跟你舅的情分,也要顾及他老婆孩子,他知道轻重。昨晚我已经连夜清了他和云江岛所有的关联,警方查不到我们。这几个月所有动作都要停,避过这阵风头再说,他正在研发的TP6号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茶汤醇和,周敬渊似乎很满意,连续喝了两口,“付北呢。” “他递来消息,要在外面躲一阵子。”周敬君说,“付北的意思,老陈原本有机会逃脱,但机场有人给警察指了方向。” 周敬渊没讲话,周潮却忍不住,“我去查查。” 周敬渊抬手,“先不管,你安静些,这段时间不要惹事。” 周潮纳闷:“邪门儿了,陈叔这次的行程这么保密,连我和我哥都不知道,那些警察是怎么知道的?我看应该把场子里的人都查一遍。” 他在桌下碰了碰周稳的腿,“你倒是说句话啊。” 周稳没喝茶,一直在用小茶壶浇那只金禅茶宠,“没什么好说的。” 周敬渊看他一眼。 周稳用养壶笔沾了茶汤在金蟾身上涂抹,语气淡淡:“早知道你们干的是这种营生,我才不回国,哪天你们让警察抓了,别带上我。” 周敬君:“阿稳,别说气话。” 周敬渊看他那副懒洋洋又浑不在意的模样就生气。 从去年回国到现在,周稳跑马赛车吃喝玩乐,混账事没少做,他都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胡闹。唯独在这件事上每回都忍不住冒火。 这儿子丝毫没有事业心。 尤其对他地下那条线相当排斥,左一句“见不得人的勾当”,右一句“早晚让人抄了”。 跟他那个妈一模一样。 周敬渊摔了茶杯盖子,起身出去了。 周敬君轻拍他胳膊一下,“你们两父子什么时候能好好说句话。” 周稳没吭声。 周敬君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你母亲的死还耿耿于怀,但这些年你爸一直在找你们母子,如果他早知道你母亲的病,当年一定不会放她走。” 她在周稳面前的碟子里放了一块中式茶点,上面雕刻了一朵五瓣花的图案,精致漂亮,清香软甜,“你父亲近些年身体不太好,周家的产业迟早要交给你,你要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周潮看了她一眼。 有人给周潮打电话,他去外面接,对方开口喊“周少”,他冷冷的,“哪个周少。” 对方顿了一下,“潮哥,那个旧时约的老板不同意交房。” “加钱呢。” “我已经加到违约金的三倍了,还是不同意。” 周潮早把周稳的叮嘱抛到后,“给脸不要脸,明天多找几个人去喝茶,还用我教吗?” “明白。”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挂了电话,转头看了眼旧时约里的沈净晗。 他走进去,“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沈净晗低头擦拭玻璃杯,“抱歉,房租合约到期之前,我有权利拒绝。” 寸头男说:“你可想清楚,我们给你的补偿足够你在青城最好的地段开店,这是别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的机会。” 沈净晗抬眼看他:“如果景区确有需要,让我挪到沿海其他房子里,或许我可以考虑,但现在岛上没有闲置的商铺,你要我搬出岛,我不同意。就算你们老板来了,我也不同意。” 她态度坚决,男人只能暂时作罢,给同行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道走了。 一楼安静下来,沈净晗擦拭杯子的手停下。 晶莹透亮的玻璃杯上映着她那张冷漠的脸。 她转头看向窗外那片平静的大海。 青青有点担心:“他们不会轻易妥协吧,万一他们哪天再来,强制让咱们走怎么办。” 旧时约除了两个保洁阿姨,就只有她们两个女孩,如果那些人来硬的,再凶一点,她们怎么可能是对手。 沈净晗收回目光,“随便吧,不行就报警。” 猫咪跳上吧台,尾巴不小心扫落了一支签字笔,青青捡起来,顺手把沈净晗擦过的杯子放回架子上,“真是的,岛上这么多房子,怎么就偏偏选中咱们家了……”她话说半截儿,忽然盯着沈净晗的脖子,“净晗姐,你项链呢?” 沈净晗皮肤白皙,脸庞素淡干净,日常不太化妆,也不怎么戴首饰,唯一不离身的就是那条项链。 沈净晗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她立刻低头翻找身上,青青也挪开椅子看吧台底下,“是不是掉哪了,那会儿好像还看见了。” “什么时候?” “简医生打来电话那会儿,之后你就出去了,是不是丢外面了?” 沈净晗转身跑出去。 那条项链是岳凛送的。 并不值什么钱,只是普通的银链子,但那是他们在一起后他送她的第一个礼物。 甜甜蜜蜜的小情侣,才刚刚在一起没两天,约会时碰到射击气球的摊位,岳凛一手插兜,一手握枪,一个接一个差点把那面墙打秃了,老板补气球都跟不上趟。 他相当享受沈净晗崇拜的眼神,也没管老板那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玩到气球都没了才停手。 最后老板把他赢的一堆东西送过来,嘴里念念叨叨,说好几天都白干了。 岳凛在里面翻了翻,只拿了这条链子。 精致的项链,链子上坠了个小小的做旧银牌,上面刻了个猫爪图案。 沈净晗特别喜欢猫。 沈净晗沿着刚刚回来的路线一路找到沙滩篮球场,又转道去了景区办公楼那边,都没有。 项链那么细,颜色也浅,海边到处都是细密的沙子,如果真掉外面了,就算没有被捡走,风一吹也被埋了,找到的机会不大。 她心里烦,不知不觉走到游乐场东边的一处空地,那里往东是大片未开发的区域,往北不远就是海洋馆,平时没什么人经过。 这里她刚刚没有来过,正准备原路折返,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从未开发的无人区那边走出来,手里攥着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 她的视线被其中最鲜艳的那朵吸引。 大红色的花瓣娇艳欲滴,花瓣底部颜色更深一些,显得整朵花异常妖艳诱惑。 沈净晗走过去,掌心撑着膝盖,俯身问她:“小妹妹,这些花是在哪里摘的?” 小女孩往身后指了指,那里是一片连正经路都没有的野花丛。 沈净晗看了片刻,收回目光,指着那朵鲜红的花说:“这朵可以送我吗?” 小女孩很大方,将花摘出来递给她。 沈净晗道谢,小女孩笑得很灿烂,“不客气!” 沈净晗怔了证。 这样纯真灿烂的笑容,有多久没有出现在她的脸上了? 记不得。 她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小女孩笑着跑开。 沈净晗拿着花往里走,没多久就看到一片花海。 漫山遍野不知名的野花小草,没有规律地铺在这片土地上,再往里是看不到尽头的丛林。 她在这片花草中又看到几株和手上这株相同品种的花。 她怀疑这是罂粟花。 其实并不确定,她没见过真正的罂粟花,但以前岳凛给她看过罂粟花的照片,她觉得很像。为保稳妥,她打开手机搜索“罂粟花”,出来的图片跟这枝花也很像。 虽然不敢百分百确定,但沈净晗还是决定报警。 “这是虞美人。”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沈净晗回头的瞬间,手中的花已经被男人抽走。 是周稳。 虽然知道不是岳凛,但猛然看到那张脸,沈净晗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周稳指尖捻着那枝花,盯着白色的花蕊,嗓音温淡:“虞美人的外形跟罂粟花很像,很多人分辨不清。” 连声音都很像。 沈净晗心里那个念头又有点死灰复燃,毕竟岳凛当年在海里出事,没有打捞到遗体。 她叫他的名字:“周稳。” 周稳指尖停下。 空气安静了片刻,他忽而笑了:“你还真认识我。” 他带着探究的目光看沈净晗,“我们以前见过吗?” 沈净晗望着他的眼睛:“我想问一下,你……有失忆过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先告诉我。” 周稳有心逗她:“如果有呢?” 沈净晗像是燃起一丝希望,讲话音量都高了:“真的吗?什么时候?你之前在哪里住,住过多久?” 周稳看着她有点激动又十分认真的脸,唇角微扬,颇为认真地说:“这是什么新的搭讪方式吗?” 臭屁的模样倒是跟岳凛很像。 沈净晗看他两秒,反应过来:“没有吗?” 周稳将那枝花扔进草丛里,“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失忆的人。” 沈净晗没有再说什么。 她转身想走,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回头看向周稳:“你们景区要收回沿海的一套房子,你知道吗?” “你不但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的身份。” 沈净晗说:“听我店员提过你。” 周稳点头,“听说了,怎么?” 沈净晗:“你们要收的是我的店。” “所以呢?” “你们没有同等条件的置换方案,房租合约到期之前,我不会同意交房,麻烦你跟你的手下说一声,不要再来找我了。” 周稳看着她,“据我所知,他们开出的补偿方案很划算,足够你在岛外任何一座城市开一家很好的店,这样不好吗?” “这是我的事。”沈净晗不想再多说什么。 她离开后,周稳把草丛里的花捡出来,又在附近搜寻一圈,将所有一样的花全部拔掉,拍了照片留证,随后原地销毁。 他冷厉的目光盯着丛林深处看了片刻,转身离开。 半山腰的度假山庄里有几栋独栋别墅,都是周家的产业,周稳住一套,卖了一套,其余暂时空置,偶尔短租给来岛上度假的游客或招待合作伙伴。 傍晚周稳从岛上的原住民老工匠那里借了一台点焊机抱回家,又从地下室里拎出一个工具箱,直接上了二楼卧室,把门反锁,坐在桌前,从兜里掏出白天在沙滩篮球场捡到的项链。 项链断掉了,好在是接口处的小圆环,修复比较简单。 周稳将断掉的圆环从项链上彻底摘离下来,把有点变形的地方捏回去,重新将项链两头挂好,随后利落地将针座接好,钨针穿到小孔里,调整角度。 之后接电源,调试点焊机,测试电流。 桌旁的手机“叮”一声。 他点开屏幕,看到一条信息。 --项链丢了 又来一条。 是个眼泪汪汪的哭哭表情。 周稳盯着那两行字看了一会儿,嘴角弯了弯,指尖戳了戳她的头像,“等着。” 清晨,沈净晗还没下楼,青青在厨房弄早餐, 一楼大厅里有游客在逗猫,等待与同伴汇合后一起出门。 周稳斜斜靠在侧墙边,拆了一片口香糖扔进嘴里,眯着眼睛等。 几分钟后二楼下来两个女孩,跟大厅里的人讲了几句话,三人一起出去了。 周稳压低帽檐,悄声进门,走到吧台前,把修好的项链放到电脑旁,想了想,又把纸巾盒压上去一点。 身侧忽然一声猫叫,吓了他一跳。 周稳转头,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布偶猫不知什么时候跳上吧台,眼睛瞪得大大的,匍匐着软乎乎的身体,爪子张开,十分警惕地盯着他。 周稳压低声音凶它:“叫什么叫,我是你爹,老实点。” 猫咪不知是真被他吓到还是怎么,真的不再叫了。 周稳抬手揉了一把它的脑袋,很快闪身出门。 早上来海边溜达的游客不多,周稳一边往码头的方向走一边琢磨,是不是应该叫“外公”?毕竟他是它猫妈妈的“爹”。 当年他送了沈净晗一只猫,她天天抱着它喊“闺女”,他就很不要脸地自称“爹”。 后来这小母猫生了一窝崽儿,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沈净晗给他发过一窝小猫的照片,告诉他这只叫什么,那只叫什么,怎么分辨。不过下次她再发照片的时候,他还是分不清哪只是哪只。 码头的早班货船到了一批货,搬运工人正一箱箱卸货。 周稳手臂搭着卸货区旁边的沿海栏杆,半眯着眼睛吹海风。 一个工人正将刚卸下来的货码齐。 周稳将防晒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端,望着漫无边际的大海,“云江岛有地下制毒工厂,大致方位在海洋馆东北方向两公里外的待开发区域,那里地势凶险,都是原始丛林,连原住岛民都不会去,入口隐蔽,不易发现。” 搬运工个子不高,戴一顶晒得褪了色的工装帽,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不大的眼睛,“陈保全昨夜死了。” 周稳轻点栏杆的指尖顿住。 搬运工将货物一箱箱往上搬,“刀片,搜身时并没有,还在查来源。” 周稳压下心内燥火,“近期周敬渊不会有动作,原定下星期的交易也取消了。” “稳住,这段时间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不能保证彻底拔除这颗毒瘤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好。” 七年前,宋雷找到阴差阳错错过那艘遇难游轮的岳凛时,问了他一句话:“你玩过贪食蛇吗?” 岳凛不明白他的意思。 宋雷说:“有那么一类人,游戏一开始便弃掉小鱼小虾,悄悄跟在最大的那条巨蛇身旁,伺机而动,大蛇被人攻击死亡后,距离最近的它迅速吃掉蛇身,极速壮大自己,短时间内变成了场上新一代的‘巨蛇’。” 周敬渊就是那类人。 他精明狡猾,最擅蛰伏,且狡兔三窟,几次三番避开警方的追踪。 因此警方在掌握了他失踪妻儿的资料后,决定派出一名卧底顶替他近二十年未见的儿子。 这十分冒险,也需要提前做很多准备,花费大量时间,甚至最后是否启用都未知,可一旦启用,这就是警方最硬的一张底牌。 “为什么是我。”岳凛问。 宋雷说:“第一,你年龄相当,脸生,且你是最优秀的警校学员;第二,你的父亲因配合缉毒警追捕毒贩而死,相信你心里一定比谁都希望将毒贩绳之以法。这也是你选择当警察的原因之一。” “看来你已经把我的背景调查得很清楚。” “第三,”宋雷说,“这次的沉船事故,是你悄无声息并合理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绝佳机会。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的长相跟周敬渊失散多年的儿子确实有几分相似,我是指你们小时候。” “只是,”他停顿一下,“老将军已经失去儿子,如果你再出事,我担心老人家身体扛不住。” 这是他唯一犹豫的点。 但毒品不绝,禁毒不止,牺牲的何止他一个。 最终岳凛还是答应了。 宋雷说得没错,涉及到禁毒,每一名人民警察都责无旁贷,虽然他那时还不算一名正式的警察。 “我要见我女朋友。”岳凛只提了这一个要求,但被宋雷拒绝了。 “不知情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后来宋雷终究心软,同意岳凛悄悄见沈净晗一面,但不能让沈净晗看到他。 最后他没有去。 岳凛说,我怕看到她,会后悔,不想走了。 海风迷了周稳的眼,他压了压帽檐,听到宋雷说:“见到她了?” 周稳抿唇,“嗯。” “云江岛不太平。” “我正想办法让她走。” “需要帮忙吗?” “有需要会跟你讲。” 宋雷又搬上去一箱,“一切小心。” 周稳瞥了眼宋雷揉着腰的手,“宋队,下次别扮装卸工了,您这老腰还行吗。” 宋雷戴着针织手套拍了拍木箱子,“再来一百箱都没问题。” 青青从旧时约那边过来,溜达着往码头快递点走。 周稳从兜里摸出墨镜戴上,转身离开,“走了。” 青青抱着两箱快递回来的时候,沈净晗正给两个游客办退房,纸箱有点沉,她费力地搁在休息区的小茶几上,“净晗姐,还有你一个,我顺道给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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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第一章 他是谁 第二章 要你 第三章 别开灯 第四章 我会牵着你 第五章 微妙的感觉 第六章 好久不见 第七章 疯狂有什么不好 第八章 她要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第九章 回头 第十章 警号重启 番外恋爱篇 思念是一种病 番外新婚篇 不负祖国不负你 番外平行篇 我的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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