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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月

攀月

  • 字数: 321
  • 出版社: 江苏文艺
  • 作者: 肆妄
  • 商品条码: 9787559491831
  • 适读年龄: 12+
  • 版次: 1
  • 开本: 32开
  • 页数: 297
  • 出版年份: 2025
  • 印次: 1
定价:¥42.8 销售价:登录后查看价格  ¥{{selectedSku?.salePr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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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
内容简介
高考后最后一次班级聚餐,陶言在走廊尽头看到江屿绥。 时隔一年,曾经阴郁孤僻的少年已脱胎换骨。明亮的灯光下,他身姿颀长,清冷疏离。 陶言一时鬼迷心窍,拿出手机对着他的背影拍了张照片,尴尬的是——音效没关,被他察觉。 后来大学偶遇,陶言对他避之不及,却事与愿违,处处与他偶遇。 陶言不知道,江屿绥手机里存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正是她,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乌润的杏眼微弯,乖巧得让人心尖发甜。 她不知道,在无数个被妄念折磨的深夜里,他会听着偷录下的她广播的声音入眠。 她不知道,他打工一年,艰难的攒下所有的钱,只是为了给她买一条手链。 她是他高中时就“肖想”的天边高悬的月亮,也是他肆意横行的妄念。 他在人世间跌落尘埃,却因她,成为高不可攀的天边月。
作者简介
肆妄: 晋江文学城签约作者,热爱写作,脑洞很多,但填坑很慢,梦想是在专栏种下一片森林。
精彩导读
第一章 偷拍 盛夏,傍晚时分。 窗外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橘红色的夕阳透过深色窗帘缝隙洒进来,在木质地板上画出点点斑驳的光影。 室内空调温度适宜,床上薄被下,陶言蜷缩成一团,精致白皙的小脸埋在枕头里,隐约可见纤长卷翘的睫毛,静谧美好。 少顷,床头的手机发出嗡嗡嗡的震动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陶言卷翘的长睫轻颤,纤细白皙的手臂从薄被中伸出,摸到手机,将闹钟关上。 安静了半分钟,她从床上坐起,揉了揉脸,睁开微阖的双眼,碧绿的眼眸氤氲着迷蒙的水雾,杏眼水润,眼尾微微上挑。 翘鼻樱桃唇,肌肤白皙宛如剥壳的鸡蛋,睡着时颊侧压在枕头上,此时一侧腮边泛着浅浅的红,橘红色的夕阳映照下,精致乖巧得宛如橱窗里娇贵的洋娃娃。 手机还在不停震动,班级群里的消息已经99+,陶言往前翻了翻,大多在说今晚聚餐的事情,间或夹杂着些许八卦消息。视线扫过时,其中一句话让她怔了怔神。 [听说江神回来了,好像今晚也在食斋。] 今晚是三年五班的散伙饭,“食斋”离一中不远,是历来毕业生们聚餐的首选餐厅。 至于群里提到的“江神”,若是陶言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高他们一届的学长,去年的高考状元江屿绥。 不过她和江屿绥没什么交集,只是在校时听到过他的八卦,知道他是一中的风云人物。 消息很快划过,陶言起身下床,玉白的双脚踩在拖鞋上,睡裙下摆露出的小腿线条完美,白皙纤细。 走到窗边,她抬手拉开窗帘。 窗外知了声声,金黄的太阳给天边映上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夏日晚风浅浅拂过,橘色的余晖大片洒进屋内,阳光映照,她微微眯起双眸。 昨晚和张格格玩了半宿的游戏,早上又被迫早起,睡了一下午,这会儿才感觉活了过来。 她迈步进了洗手间,掬了捧冷水浇在脸上,稍微清醒了些,她简单洗漱一番,拿起皮筋将松散的长发抓了个丸子头,又换了条浅绿色的连衣裙,打开房门走出去。 厨房的灯亮着,空气中充盈着淡淡的饭菜香气。陶言走到客厅,杨姨正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出。见了她,她脚步停下,秀丽的脸上扬起抹柔婉的笑,温声开口:“准备出门了吗?” “嗯。”陶言一边往玄关走,一边道,“陶嘉今早说下午放学要和同学打会儿篮球,您别等他了,饭做好了就先吃吧。” 她弯腰换鞋,身后瓷制的盘子触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随即是杨姨一贯温和柔软的声音:“好,我知道的。你晚上如果玩到太晚就让你爸去接你,在外面注意安全。” 陶言笑着应下,又朝着杨姨道了声拜拜。 八月份的榕城,室外温度高达三十多度,即使这会儿太阳已经快要下山,空气中积攒了一天的热气依旧不容小觑,蒸腾得厉害。 陶言走到小区门口,叫的车正好停下。车内空调温度极低,扑面而来的冷气缓解了一路走来的燥热。 傍晚五点多,路上没几辆车,司机是位二十多岁的大哥,陶言刚一坐稳,车子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她出于惯性往后靠了靠,眼眸震惊地睁大了些许,细白的手指一下攥紧了系在胸前的安全带。 吁出一口气,她对司机道:“我不赶时间的,您可以不用开这么快。” 她说话一贯轻声细语,又带着南方姑娘特有的软糯,一句普通的陈述句说出来,也像是在祈求。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小姑娘略有些惊恐的表情,轻咳一声,道了句“不好意思”,车速这才慢慢降了下来。 陶言礼貌笑笑,转眼看向车窗外,再次就要不要考个驾照的问题纠结起来。 二十分钟的车程,陶言到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大学开学前的最后一次聚餐,除了有几人来不了之外,剩下的同学几乎都到了,即使这会儿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包间里也几乎坐满了人。 订的大包间,一共四桌。 陶言刚一进去,坐在靠窗一桌的林璐绮便眼尖地看见了她。 “陶言,这儿呢!”林璐绮朝她挥了挥手。 陶言抬眸看过去,见到同桌,眉眼一弯,灿若星辰。 在林璐绮身旁坐下,她看了眼四周,意外发现班主任也在。包间里同学们谈笑打闹,周遭声音嘈杂,陶言凑近林璐绮耳边:“宋老师怎么也来了?” 刚考完时班里也聚过,那次任课老师基本都来了,按理说这次聚餐,应该不会再有老师的。 林璐绮偏头回答:“老班可不是来参加我们聚会的,好像是以前教过的几个学生今晚也在这里小聚。” 她示意了下正和宋老师交谈的男生,“这不,班长刚在外面接人的时候碰见了,老班就顺道过来坐坐,估计马上就走了。” “这样啊。”陶言点头,拿起桌上的酸梅汁倒出半杯,喝了口解渴。 包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下,是发小张格格的消息。 [听说江屿绥回来了,你知道吗?] 与此同时,身旁的林璐绮碰了碰她的胳膊,轻咳了声,压低的嗓音里带着遮掩不住的八卦和兴奋:“我听他们说,老班今晚聚会的那几个学生,其中就有江屿绥!” 映入眼帘的消息与耳边的话重叠在一起,今晚这人出现的频率着实高了些,陶言指尖微顿,微微怔神。 少顷,她回神,转眸看向林璐绮,眼眸微睁,嗓音却清润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是吗?” 林璐绮忙不迭点头:“是呀。” 话落,门口传来一阵哄闹声,两人闻声望去,原本准备接着八卦的林璐绮在看清门口的某个人影时却瞬间失了神。 陶言收回视线,余光注意到她失神的模样,敛下心中情绪。 屏幕上又多出了几条信息,陶言抿唇忍笑:注意你是个有家室的人好吗。 张格格和陶言从小一起长大,直到高中分文理才没在一个班。高考刚结束,张格格的邻居兼青梅竹马唐琰禹向她表白。自此,她结束了长达十八年的单身生涯。 [你说咱俩明天去学校那边溜一圈,有没有可能偶遇男神?] 陶言冷漠回复:没可能,以及,没兴趣。 接近六点,包间里已经坐满了人,她抬眸看了眼靠近门口的方向,发现宋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有服务员推门进来,陆续上菜。 吃到一半,张格格的消息发来。 [你俩好歹有过一段前缘,没想到一朝分手,你却连个余光都懒得再给。] 沉默片刻,确认自己没看错,陶言疑惑:我和他,你是说,我和江屿绥,有过……前缘? 片刻后,她回复了一大段:[简单总结就是,高一开学第一天,你作为新生代表在国旗下讲话,他因为打架在国旗下检讨。他打架你报警,他受伤你递药。同为年级第一,光荣榜上,你俩照片一上一下。学校贴吧里,你俩拉郎配的cp热帖足足挂了一年多。很多同学都觉得,你俩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天作之合鸳俦凤侣。] 长长的一段话,陶言足足看了两分钟。 江屿绥比他们高一届,高中时陶言一心沉浸在学习中,除了因学校竞赛和其他一些活动认识了别的班级的人,就只熟悉本班的人。 连本年级的人都不太熟悉,更别说比自己还高一个年级的学长了。 只是偶尔在课间从同学们的口中听过他的八卦,也从张格格那里听到过一些关于他的似是而非的消息。再多的,就只是偶尔在学校碰面,点头打个招呼,仔细算来,他们连话都不曾说过几次。 而因为陶言对这些不感兴趣,张格格后来也很少说起。她本身也不是八卦的人,即使隐约知道江屿绥在一中是特别的存在,也很少好奇打探。 两人仅有的交集,大概也就如张格格说的那样,有次意外碰见他打架,出于从小接受的教育,再加上他受伤隐约有点受自己的影响,于是她报了警,还顺手给他买了点药。 只是没想到,一中同学们在省重点高中的学习重压之下,还能保持一个八卦娱乐的心。 想到这些,陶言指尖微顿,微微怔神,记忆一下被拉回到三年前。 一中作为省重点高中,新生入学都会提前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陶言记得那时已是八月末,军训过半,那天结束下午的训练,张格格从本校初中部升上来的同学口中听说校外有一家超好吃的过桥米线,便拉着陶言一块儿去了。 要去那家店,需要穿过校门口的小吃街,再拐过一条巷子。 下午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好似盈满了水汽,缓解了些许夏日的燥热。 两人。 他没想到她偷拍他的照片竟然是为了发给别人,到底气不过,他指尖发痒,终还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突来的动作令陶言缩了缩脖子,一双眼睛又泛起水光,疑惑地望向身侧,嘟囔控诉:“你干什么?” 江屿绥低哼了声:“收点肖像权使用费。” 路程已经过半,恰逢此时,林璐绮找来。 远远看到一个男人扶着陶言,她吓了一跳,赶忙走近喊:“陶言!” 听到熟悉的声音,陶言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认出林璐绮,她脸上顿时展露笑颜:“小绮。” 林璐绮走近,看清扶着陶言的人,还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磕磕巴巴开口:“江、江学长。” 江屿绥颔首,神情淡漠:“她醉得厉害,我扶她回去。” 话落,被他扶着的人却不给面子,踉踉跄跄地往前去了。 本就是虚虚扶着,陶言挣脱得毫不费力,不过瞬息,已经从他身旁离开,转而挂到了林璐绮胳膊上。 气氛无声凝滞。 江屿绥本就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周身气场更显冷冽。 林璐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刚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挂在胳膊上的人率先开口。 陶言完全没感受到周遭诡异的氛围,双温柔的杏眼雾蒙蒙地望向江屿绥,唇角扬笑,很乖巧地道谢:“谢谢你,我同学来接我了。” 斟字酌句,语速放慢。 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他下意识和缓了眉眼。心底无声叹息,到底是自己没立场。 林璐绮见了这变脸堪比翻书的场面,克制地清了清嗓子:“那……江学长,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陶言跟着道别,乖乖地挥手:“再见。” 江屿绥眼里闪过微不可查的笑意,旋即低声:“嗯,再见。” 翌日,上午十点半。 房间昏暗,深色的窗帘没留一点缝隙,只床头一盏小夜灯发出微弱的光亮。 陶言迷迷糊糊醒来,起床,洗漱,像无数平常的早晨。 直到手机解锁,十几条消息映入眼帘,昨晚零星的记忆后知后觉浮现在眼前,她顿时僵住。 红酒后劲足,昨晚待到陶父赶来,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被接回家后,更是直接睡到了现在。 她努力回忆,最后能想起来的,也不过是她委委屈屈地蹲在墙角,而江屿绥半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询问她的画面。 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有丝毫头绪。 但仅仅是这点记忆,也足够她社死到想要换个星球生活了。 一想到在一个根本不熟悉,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次的人面前,一点不见外的,撒娇一样,委屈抱怨走不动路,还被人耐心地哄,她就头皮发麻,恨不得世上能有失忆水,最好她自己喝一瓶,再给江屿绥也灌一瓶。 无声哀嚎一声,陶言忍不住攥拳锤了锤脑袋。 第三章 言归于好 消息有的是林璐绮发的,无外乎和江屿绥有关,除了感叹他变化之大,就是好奇她和他的关系。 然而陶言和江屿绥压根不熟悉,甚至昨晚之前,她从没和他靠得那么近过。 将消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回忆不出她到底有没有做更出格的事情,又不好多问林璐绮,于是只简单回复了两句。 她咸鱼一样瘫在床上,什么心情都没了,直到手机震动,是张格格发来的消息。 陶言丧到手指都懒得动弹,直接发语音,将昨晚醉酒后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两分钟后,听完所有语音的张格格发出无情的嘲笑。 嘲笑过后,她又开始分析:[据我所知,食斋三楼全是大包间,而江屿绥昨晚吃饭的地方应该是在二楼,所以不管是一开始来三楼洗手间外打电话,还是后面那么巧地就接住了在三楼差点摔倒的你,都显得很不正常欸!] 陶言:求别瞎分析。 [而且见你醉了,他还那么温柔耐心地哄你,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我敢保证,他绝对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陶言:昨天截图发老唐了。 两人鸡同鸭讲了一番,倒也和谐。 直到片刻后张格格一条消息结束这次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我靠陶言!你害我!] 陶言弯了弯眼,知道被男友抓走的某人不会再来骚扰自己,愉快又嘚瑟地哼唧了声,只是看着她的消息,唇角的笑意又渐渐敛下。 脑海里不期然闪过江屿绥深邃专注的眸,他半跪在自己面前时小心翼翼安抚的姿态。 手指微蜷,她抿了抿唇。 须臾,更多的记忆不由分说地涌了上来。 高中时,她偶尔听到周围同学提起江屿绥,都是又敬又怕的语气,除了帅这个字,说的最多的,便是冷、狠、独之类的字眼。 当时她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却也曾暗自奇怪。 毕竟在她和他短暂的几次偶遇中,除了第一次在小巷打架时他显得冷漠孤僻了些,后来在学校碰见,他虽然不爱说话,却也谈不上冷漠,甚至偶尔有几次,她从那双漆黑眼眸中察觉出了不甚明显的温和笑意。 安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将陶言从陈旧褪色的记忆里惊醒。 她回神,坐起身看向门口:“请进。” 房门推开,是杨姨。 她并未进屋,很有分寸地站在门外,语带笑意:“醒了,起来吃点早餐吧。” 陶言温声应:“好。” 房门很快又被关上,她拍了拍脸,不再胡思乱想,喃喃自语地提醒自己:“人生三大错觉:有人叫我,手机响了,他喜欢我。” “嗯。”她狠狠地地点头,“都是错觉,错觉!” 接下来的日子,许是夏日阳光太过炽热,又或者怕出门真那么巧的碰上不想碰见的人,陶言整日宅在家里,张格格用火锅也没能把人诱惑出门。 这晚,两人一起玩游戏,张格格吐槽:“古时候大家闺秀都没你这样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着,你是吸血鬼吗,害怕外头的太阳把你给晒化了?” 陶言跟她贫:“我怕外面毒辣的阳光灼伤我娇嫩的肌肤。” 张格格:“谢谢你帮我减肥,刚吃的晚饭已经全哕出来了。” 陶言:“不客气,好朋友就是要互帮互助。” “去你的。”张格格笑骂,转了话题问,“组野队?” 陶言问她:“你家老唐呢?” “被外面的小妖精勾去了呗。”张格格语气没有一丝哀怨,甚至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兴奋,丝毫不长教训地口嗨,“不管他,咱俩野排,正好物色新的小哥哥。” 两人玩的游戏叫“和平精英”,俗称“吃鸡”,可单人可双人可四人组队。游戏时数名玩家被投放到荒岛上,从荒岛的建筑里可以搜取到物资从而对抗其他玩家,在此期间安全区会不断缩小。玩家需要努力存活,直至成为这场角逐的最后生存者。 三人都是高考完才开始玩这个游戏,平时也一起组队,只是唐琰禹有时会缺席。 至于张格格口中的被妖精勾走了,其实是因为唐琰禹家里妹妹去上兴趣班,他需要负责接送。 两人组了几局野队玩,碰上的几乎都是不靠谱的队友,再加上自身技术感人,一个竞技游戏被玩得像跳伞游戏。 陶言叹了口气:“不然等老唐回来?咱俩这技术,除了造福其他玩家,让他们匹配的时间短一些,还有什么用?”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张格格义正辞严,“我们至少还让别的玩家得到了击杀值,甚至不计前嫌地给他们送了物资。” 陶言敬佩:“你是懂怎么发现自己的价值的。” 张格格认真:“所以,请拿出你攻克竞赛题时永不放弃的精神,认真地玩这个游戏好吗?” 她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母亲,苦口婆心地劝:“请打开你的麦,好吗?多少次,只要你开麦就能力挽狂澜,为什么要吝啬这么一句两句的话呢!” 陶言:“首先,这是个竞技游戏。其次,我靠技术。” 她的嗓音带着南方姑娘特有的软,声线轻柔而细腻,兼具少女的青涩和清甜。 “这么好的嗓子,不用来求饶简直浪费啊!”张格格为了活得久一点,也是豁出去了,“我要有这嗓子,我随身都带大喇叭,一开口就举起来。” 陶言冷酷:“电子竞技没有感情,菜是原罪,你不要搞这些歪门邪道。” “说不过你说不过你。”张格格换了个法子,“那咱们下局不开全部麦开队伍麦可以吧,不然总和队友脱节,支援不及时也白瞎。” 陶言玩游戏时如果有陌生人在便不喜欢开麦,只因为一开始玩这游戏时总因为好听的嗓音被骚扰,后来索性闭麦躲清静,这会儿和张格格玩也是一边开着语音在聊。 思索了两秒,为了游戏体验,她最终妥协:“好吧。” 于是两人挂了语音,再次匹配。 素质广场,离游戏开始还有四十秒,队伍中的四人纷纷进入游戏。 一号[别打你爹] 二号[格格万岁] 三号[桃子爱吃桃子] 四号[言归于好] 队伍默认跟随四号跳伞,而四号标记了G港。 这局航线正好经过G港,满是集装箱的大物资点,人当然也多。更致命的是,陶言不是很会搜集装箱,每次搜物资时,总是会跳着跳着就落地了。 正纠结要不要脱离,一号开口了,是个吊儿郎当的男声:“兄弟这么钢吗?” 四号:“可以脱离。” 简短利落的四个字,声线冷冽低沉,经过蓝牙耳机的处理传进耳朵里,音调带着冷硬的金属质感,仿佛凛冬腊月里呼啸刮过的寒风,不沾半点人气。 虽然出口的话无情,但声音无疑是好听的,甚至陶言隐隐觉得有点熟悉。 她调整了下耳机的位置,清楚自己的实力,于是开麦:“我很菜的,就不跳这里了。” 女孩嗓音温软,像是江南四月的雨,细细绵绵,润物无声。 话落,她顺手点了脱离。 张格格跟着脱离:“太菜了,钢不动G港。” 麦里安静了一瞬,随即一号兴奋开口:“卧槽两个小姐姐啊,小姐姐声音真好听,小姐姐想跳哪儿,我保护你们。” 陶言没搭这茬,只是问张格格:“格格,跳哪儿?” 这局虽然开麦了,但一号太聒噪,四号又太高冷,张格格希望破灭,也没了所谓:“老地方吧。” 所谓老地方,是埋葬了两人无数次的P城。同样作为大物资点,跳伞的人如同下饺子,好一点的是,房屋密集,方便躲藏。 两人技术菜,却也受不了穷,实属又菜又爱玩的类型了。 陶言刚要应好,四号突然开口。 “那跳P城。” 恰逢此时,飞机起飞。 巨大的轰鸣声下,四号的嗓音变得低沉和缓,隔着电流传来,褪去了之前的冷硬,像是深邃而悠远的大提琴音,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屏幕左侧弹出跳伞跟随申请,陶言指尖微顿,发现一号二号已经跟随,于是指腹微动,也点了接受。 落地后,陶言翻窗进屋,耳边已经传来激烈的枪声,她蹲在窗边小心转动视角往外看,恰好看到对面房子一晃而过的人影。 她标了点:“那边二楼——”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激烈的枪声,系统接着弹出击杀信息。 四号连打带补将对面的人淘汰,她只来得及从窗边看见一阵绿色的击杀烟效。 “没事了。”他的语气云淡风轻。 低沉的嗓音清晰传来,陶言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 外面枪声依旧激烈,系统不时弹出四号的击杀信息,显然,四号是个技术过硬的大佬。 陶言搜完这房子,正准备离开,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还来不及反应,随即轰的一声,一颗手榴弹落在脚边,她瞬间被炸到在地。 倒吸了口凉气,她懊恼道:“我没看见人在哪儿。” 她爬到墙角藏好,界面上蜷缩着的游戏角色显得格外弱小可怜,正犹豫着要开口时,系统再次弹出击杀信息。 是四号将人都淘汰了。 接着,耳机里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屏幕上,高大的男性角色走到蜷缩在墙角的女性角色旁,半跪下来。 陶言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原本不断变短的红色血条停止了倒退。 极短的时间内,四号将炸倒陶言的人淘汰掉,转瞬间,这边房区的人已经全部被清空。 “没事,安全了。”四号嗓音清冽,沉稳道。 说着,他从背包中拿出无数药品。 周围的空地瞬间被药铺满,落地不过两分钟,大部分时间还在对敌,陶言看着这些药品,怀疑他是不是把背包都掏空了。 她没捡,一边给自己加血,一边低声道:“谢谢,不用了,我有药的。” “拿着吧。”他没将那些药捡回去,反而又扔出一把配件齐全的枪外加一百多发子弹,一同摆在地上的,还有他原本戴在头上的三级头。 扔下这三个字,他站起身,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面前是摆了满地的物资,明白他不会再将这些东西拿回去,陶言为难地捏紧了手机,最终还是捡进了背包。 她小声道谢:“谢谢。”顿了顿,又添了两个字,“四号。” 原以为他不会回应,却不想一秒后,听到他简短的两个字:“跟上。” 陶言:“啊?” “这里已经搜完了。”他开口解释,“我们换个地方。” “噢,好。”陶言应声,下意识跟了上去。 四号技术极好,四人畅通无阻地进了决赛圈。  还剩三支队伍,决赛圈在一个小房区,四人一路摸过去,半路遇见躲在麦田里的另一队。 激战一番后,一号被淘汰,张格格和陶言被击倒,另一队也被四号淘汰了两人, 陶言爬到石头后躲好,远处房区隔岸观火的那一队抓准时机,将倒地的张格格淘汰。 四号侧身躲到陶言这边的石头后,绑上绷带,喝了两瓶药后,闪身开镜,瞬间击倒了远处房区守在窗口的一人。 三支队伍无声僵持。 四号返身到陶言身旁,半跪下身扶起她。 几秒后,陶言被扶起,正加血时,脚边多了件崭新的三级甲,她的三级甲恰好在刚才被打坏了。 “不、不用。”陶言有点慌,只觉得烫手。穿了这三级甲,这局要是拿不到第一,那自己便是千古罪人。 “穿上。”四号出口的话不容置疑,却不忘安抚,“相信我。”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干净简短的三个字却仿佛带着魔力,让人没由来地信服。 陶言呼吸微顿,心中莫名一动。 两人说话间,毒圈慢慢缩小,房区那边成了新的安全区。 “凉凉。”已经变成盒子的一号幽幽开口。 其余两队默契十足地锁住了离安全圈最远的他们,离缩毒还剩半分钟,一颗手雷落到两人脚下,两人闪身到石头左侧,这里是房区那队的视线盲区,却也完全暴露在了麦田一队的视角下。 陶言耳边充斥着激烈的枪声,不过转瞬间,四号已将人击杀。而她靠着刚换上的崭新三级甲,丝血活了下来。 两人回到石头后,给自己加血。 离缩毒还剩最后十秒,四号从石头右侧探头,将房区窗口的人击倒,自己同样身中一枪,却也趁机锁定了开枪那人的位置,下一秒,再次击倒一人。 他返身回到石头后,给自己打药,一边操作一边道:“封烟——” 陶言操作着拿出烟雾弹:“我封烟——”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 半秒后,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陶言脸上莫名热了热,她轻声道:“趁他们扶人,咱们先进圈。” “嗯。” 两人沿着烟雾散开的地方往圈里跑。 房区那队已经将四号击倒的两人扶了起来,子弹不要钱一样使劲往烟里打,好在一枪没中,两人顺利地跑进了安全区,一同躲在树后。 四号眼疾手快地往房子里扔了一颗手榴弹,趁那人躲避露头时将人击倒。陶言抓准时机配合默契,往那人身旁扔了个燃烧瓶,直接将人击杀。 下一秒,两人脚边也落下一颗手榴弹,爆炸声响起,闪身躲开时,陶言被剩下的两人击倒,房区其中一人同样也被四号击倒。 只余下最后一人,四号已经残血,他加满子弹,观察片刻后,直接冲进房子。 两秒后,耳机里边响起激烈的枪声。 前后不过几秒时间,最后一人也被四号击杀。 一连串的极限操作秀到三人大气都不敢喘,只屏息呆呆地看着屏幕。 直到胜利的BGM响起,界面亮起胜利的标志: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一号毫不吝啬地赞扬:“流批流批!” 张格格心情激荡:“666!” 陶言也没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厉害!” 一局游戏结束,结算界面,陶言看到四号的击杀数,击杀15人,伤害值2890。 她眼睛亮了亮,动了动手指,给人点了个赞。 退回游戏大厅,耳边立马传来张格格兴奋的声音:“这是碰到大神了啊!” 陶言也跟着激动:“真的好厉害!” 张格格继续夸:“最后那波,简直力挽狂澜!” 陶言点头附和:“嗯嗯,技术简直吹爆!” 张格格接着吹彩虹屁,“大神声音也好听!”而后话题一转,“不管是对我们的冷酷,还是对你的温柔。两种态度两种语调都好听,毫不夸张地说,我耳朵都要怀孕了。” 这话陶言没能接下去,谨慎地保持沉默。 “桃啊桃,真是没想到,你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钓到的就是条大鱼啊。”张格格满是戏谑,“你是不知道,我死以后观战他的视角才发现——” 她顿了顿,怀好意地接着道:“好家伙,那眼神跟长你身上了一样,除了开镜对敌,就只用来看你了。” 陶言眉心微蹙:“什么意思?” “决赛圈还给你扔三级甲。”张格格自顾自地啧啧两声,接着打趣,“真爱啊。” 陶言:“你刚才说——” 话未说完,突兀地停住。 只因为上局的队友,两人刚刚还讨论着的四号——言归于好申请入队,而张格格眼疾手快,已经点了接受。 气氛凝滞,麦里安安静静,只余下游戏背景音效小声响起,仿佛刚才的喧嚣只是错觉。 一局结束,江屿绥返回游戏大厅。 屏幕右侧弹出组队申请,甫一入队,便听好友吐槽:“好家伙,说好等我上线,结果你自己先开了一局?” “点错了。”江屿绥淡声解释,话里却没多少歉意。 “这也能点错?”好友控诉,“就算点错了,你不能马上退出来吗,居然让我等这么久。” 指尖微顿,江屿绥想到之前误触匹配后,原打算退出,却因为看到熟悉的ID微微恍神,索性打算玩完那局,再后来,便听到了女孩那熟悉的的声音。 好友控诉完,看到他的ID,疑惑:“你怎么把ID全都换了?言归于好——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江屿绥眼里闪过笑意,他勾了勾唇角,言简意赅,仿佛意有所指:“寓意好。” 麦里安静了两秒,随即响起好友的大嗓门:“卧槽,你被夺舍了?语气要不要这么荡漾?” 江屿绥嗓音一秒冷冽:“呵。” 好友没再贫:“正好,我微信禁赛时间已经过了,还是转微信区玩儿?” 两人本来约着在微信区玩,江屿绥还没来时,好友独自匹配了一局,谁知误扔了颗手榴弹把匹配到的陌生队友炸死了,被举报后禁赛了十分钟,这才转到了企鹅区。 江屿绥先一步登录,换了ID后想切换地图,结果误点了匹配。 想到刚结束的那局游戏,他眼眸微动,随即扯了扯唇:“不了,我还有事,你自己玩吧。” 话落,不等好友回应,他毫不留情地退出队伍。而后从最近好友的列表中找到熟悉的ID,见还在队伍中尚未开局,他眼眸微动,唇角扬起一抹微不可查地弧度,指腹微动,申请入队。 气氛凝滞,麦里异常安静。 两秒后,张格格打破寂静:“哈喽大神,是还想和我们两个菜鸡玩吗?” “不菜。”男人嗓音低沉,语调温和妥帖,“上局燃烧瓶扔的时机刚刚好,很厉害。” 张格格没忍住溢出两声笑,轻咳了声,她揶揄:“大神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明明说的‘我们两个菜鸡’你这怎么还只挑一个人夸呢。” 两人的对话令陶言眉心微蹙,她抿了抿唇,嗓音带了些克制的提醒:“格格。” “我没别的意思。”像是从这短短的两个字里敏感地察觉到了她情绪不对,还不待张格格开口,他很快调整了语气,“只是觉得和你们一起玩体验很好,正好朋友有事先下了。” 他顿了顿,姿态放的很低,接着询问:“介意一起玩吗?”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张格格生怕这条粗壮的大腿跑了,怕陶言不答应,又不动声色地提醒,“大神话少技术好,还是移动的后备库,和你一起玩游戏连急救包都不用自己捡了。” 说完,还不忘问陶言的意见:“桃桃你说呢?” 陶言无言,她还能说什么,想到上局装进背包里的那些药,以及两次倒地被扶,还有那崭新的三级头三级甲,她这时才深刻地意识到什么叫拿人手软。 她敛眸,无声叹息,最后只低低应:“嗯。” 游戏很快开始,这次匹配到的队友并未开麦,而陶言也比上一局沉默了许多,她不说话,四号也很少主动开口,于是只有张格格努力活跃气氛。 “大神玩这个游戏多久了啊?” “去年上大学开始玩的。”男人回答简洁利落,“不用叫我大神。” “那怎么称呼?”张格格余光扫到他的ID,想到一些有趣的往事,忍不住笑,又问,“言归于好——这个ID有点意思呀,你怎么会想到取这个名字呢?” 他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寓意好。” “啊?”张格格愣了下,没懂什么意思,不过也没再追着问,接着之前的话题闲聊,“你是大学生呀,那咱们还挺有缘。” “你们也是?” “刚高考完呢。”张格格答完,飞机轰鸣声响起,她转了话题,没继续深聊现实生活中的事,“这局跳哪儿啊大神?” 他没再纠正称呼,而是问:“你们想跳哪里?” 张格格随意道,“随便。”也不忘点一下陶言,“桃桃你呢?” 沉默许久的人终于开口,声线清浅,低声回:“都行。” 察觉到陶言略微抵触的情绪,江屿绥指尖微蜷,抿了抿唇,他点开地图标了个较为偏远的点,“这里。”说完,目光放到那个熟悉的ID上,又低声问,“可以吗?” 张格格积极回答:“可以可以。” 陶言想着之前张格格还有他刚入队时说的那些话,以及上局游戏中的一些蛛丝马迹,莫名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继续保持沉默,谨慎地没开口。 麦里安静了下来,男人也没再开口。 接下来这局游戏进行得异常安静,除了张格格偶尔开口说话,基本没人再开口。 跳伞的地点虽然偏远,但物资还算丰富,也没什么人,陶言搜完周围的房子,基本不缺什么了。 走出房子,耳边听到脚步声,她下意识开口:“我这里有人。” “别怕,是人机。”话音刚落,耳机里面响起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 陶言怔了下,转动视角一看,果然是个人机。 她击杀人机之后跑过去捡盒子,耳边再次响起脚步声,她指尖微顿,转动视角一看,是四号跑了过来。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树荫下绿色的草地上,高大的男性角色站在女性角色旁,两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 “可以给我两瓶药吗?”不待陶言表露疑惑,他便率先开口。 陶言低低嗯了声,拿出两瓶止疼药外加两瓶饮料放在地上。 “不用这么多。”他嗓音清冽,只俯身捡了两瓶饮料。 将药装进背包,他转身离开,耳机里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随后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谢谢。” 短短两个字隔着电流从耳机里传来,清冽的嗓音如清风般拨动耳弦,陶言耳尖莫名一热。她眼睫轻颤,声音无端软了两分:“不客气。” 这局游戏结束,三人退回游戏大厅。 男人率先开口:“我还有事,先下了。” 陶言微怔,听到张格格问:“这就不玩了吗?” “有点事。”他淡声解释,“下次再约。” “好吧。”张格格不再挽留,点了个挥手的表情,“加你好友了,记得通过一下啊,下次再一起玩。” 他低声应,“嗯。”顿了顿,又添了两个字,“回见。” “回见回见。”张格格忙不迭应声。 两秒后,男人还没退出队伍,仿佛是在等着什么,陶言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开口:“回见。” 话落,耳机里响起男人清冷低沉的声音:“嗯。” 他退出队伍,屏幕里只剩下陶言和张格格两人。 “他通过我好友申请了。”张格格看到系统消息,转而问陶言,“你怎么回事呀,刚才那局,怎么那么冷淡。” 陶言如实说:“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觉得有点尴尬。” “尴尬?尴尬什么?” 陶言为难:“之前那局,不是你说,他有点奇怪吗?” “奇怪?”张格格怪笑两声,“嘿嘿,是挺奇怪的,怪关注你的。” 陶言无奈:“……我说真的,你别贫。” 张格格收了笑,想了想安慰:“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就一陌生人,技术好玩两局游戏而已。再说了,你这声音,谁听了不想多给你几分关注呀。” 她知道陶言的性格,别人一主动就想缩回自己的壳子里,只想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于拓展社交交朋友一点兴趣都没有。对不在意的人,更是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于是又道:“而且刚才那局也还好吧,你反感得那么明显,他也没再追着给你扔物资了,你倒了也是我来扶的。” 说完这话,她啊了一声,恍然大悟:“说不定他就是因为你这态度,才不跟我们一起玩了。” 她谴责:“你说咱俩难得遇见个大神,你不抱大腿就算了,怎么还避如蛇蝎,把人给往外推呢?” 陶言沉默片刻,不确定开口:“我也没有……这么明显吧?” 张格格呵呵两声,无情戳破:“不主动开口跟人说一句话,人家问什么也不回答,除非叫到你。见人朝你走过来,就好像生怕别人给你送物资一样赶紧跑开。简直把‘别来沾边’刻在脑门上了。” “好像……”陶言迟疑着,“是有点不太礼貌。” 张格格继续:“你觉得呢?亏得人家第一局的时候还给你送药送物资,你两次倒地都来扶了。” 后知后觉,陶言内心受到谴责:“好吧,听起来我做得是有点过分。” 她只是因为对方第一局的表现觉得尴尬,再加上以前游戏中的经历,怕又被缠上,才表现得那么冷淡。但现在看来,对方察觉到她的态度后,就顺势拉开距离,显然不是她想的那样。 “既然你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张格格清了清嗓子,“那就先去把大神好友加上吧。” “我怎么觉得……”陶言顿了顿,眼眸微眯,“你这是卖友求荣呢?” 张格格义正辞严,“我是这种人吗?!”接着苦口婆心,“只是加个游戏好友一起玩玩游戏而已,人家技术这么厉害,言辞行为也没有什么过火的地方,还绅士懂礼貌,声音也好听,我们完全不亏的好吗。” “再说了。”张格格哄劝的同时不忘给条后路,“大不了后面相处不舒服删好友就是了,隔着网线,谁管的了谁呢。” 虽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想到自己上局的态度,陶言就莫名尴尬,于是她婉拒:“反正我每次玩游戏都是和你一起玩的,你加上了就行了。” 第四章 再遇 八月末,赶在陶言报道前,一家人回了趟老家。 陶爷爷退休后,就和陶奶奶一同回了老家。老家坐落于南省东南边的一个小县城,虽占地面积不大,但环境清幽,生活节奏也慢,近几年旅游业发展起来,交通建设基础设施也渐渐完善。 从榕城回去,有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车上,陶言和陶嘉坐在后座。 陶嘉今年十一岁,正是人嫌狗憎的中二年纪,从上车到现在,一张嘴就没停过。姐弟俩虽然感情好,但陶言也有些受不了他的聒噪。 敷衍了几句后,陶默默拿出耳机,一边戴上一边说:“有点困,我睡一觉。” 副驾驶位坐着的杨姨没忍住笑,扭头看了陶嘉一眼:“你安静会儿,别吵到姐姐。” 陶嘉抬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果真没再说话。只是车内冷气足,担心姐姐着凉,在陶言闭眼前,他将放在一边的毯子递给了她。 陶言接过,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得到陶嘉一记抗议的瞪视后,她弯了弯唇:“谢谢弟弟。” 而后不等陶嘉开口,她马上将毯子盖好,转头面向车窗,阖上了眼。 车内安静下来,陶言听着耳机里轻缓的歌声,慢慢酝酿睡意。结果在一首歌播放完的间隙中,突然听到耳侧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她微怔,面向车窗的脸转了回去,看到陶嘉毫无形象地靠在椅背上,闭眼睡得正香。 她眉眼露出点点笑意,将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轻轻搭在了他身上。 前方陶父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无奈笑道:“果然,每次最先睡着的就是这小子。” 路程还未过半,陶父又问起陶言报道的事:“订票了吗?准备哪天走?” A大在北方燕城,一南一北,距榕城有近两千公里的距离。 陶言从小没离家这么远过,再加上幼时发生的事,陶父总是不放心她。 其实最初他并不赞成陶言去那么远的地方,但A大一直是陶言的梦想,再加上陶言母亲温楠的劝说,陶父最终还是妥协了。 “哥哥说帮我订三十号的机票。”陶言摘了耳机,温声回答。 她口中的哥哥是舅舅的儿子——温瑾。 温家是陶言母亲那边的亲人,定居海城,只是温瑾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燕城创业。 陶父能答应陶言去燕城上学,也是因为燕城有温瑾在。好歹不是她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城市待四年。 虽然陶父和温楠在陶言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但两边家人对她的爱却没有减少分毫。 甚至因为陶言跟着父亲生活,温家那边对她更是疼惜溺爱。小时候,几乎每次寒暑假,她都是在温家度过的。 因此即使温瑾上大学后,陶言很少再见到他,但对于这个常带自己玩又宠爱自己的哥哥,也并不生疏。况且温瑾平常工作忙,陶言又住在学校,其实也并不会时常见面。 “三十号,那没两天了。”报道前后那段时间,陶父要去邻市参加一个研讨会,抽不开身,没法送她。 杨姨闻言开口:“那等回去了咱们去趟商场,有些东西还没备好呢。” 陶父:“也不用那么麻烦,缺什么到那边直接买也行。” 杨姨笑骂:“哪有你说的这么轻松,桃桃又没出过远门,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陶父:“那是我思虑不周了。” 因着后座的陶嘉在睡觉,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压低了的交谈更显亲昵和谐。 陶言敛眸笑了笑,没再开口,她重新戴上耳机,阖目靠在椅背上。 前方两人许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不一会儿,那点微弱的交谈声也渐渐没了。 车内安静下来,陶父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陶言在轻缓的音乐声中,终于慢慢睡着。 路上有些堵车,等到目的地时,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桌上早已摆好了饭菜,陶奶奶满脸笑容地招呼四人坐下。这次回来主要是因为陶言马上要去报道了,因此整个吃饭过程中,话题都围绕着陶言展开。 陶家二老从小宠着陶言,很是不舍她去那么远的地方,陶爷爷严肃惯了,面上倒是没怎么表露,陶奶奶却很舍不得,期间不断给她夹菜。 “也不知道燕城的饭菜合不合桃桃胃口。”陶奶奶叹道。 陶嘉一边暴风吸入,一边道:“奶奶,人家大学食堂菜色很多的,各个地方的特色菜都有。” “食堂的大锅菜和自家做的饭菜能比吗?”陶奶奶嗔了陶嘉一眼,又心疼地看向陶言,“要是实在吃不惯就跟奶奶说,反正我现在退休了没事做,干脆去燕城照顾你。” 陶奶奶作为一名退休大学教授,几乎将自力更生、吃苦耐劳八个字刻入骨髓,却每次在陶言身上例外,只恨不得将一切珍贵地东西捧到孙女面前供她挑选,见不得她受丁点儿委屈。 “还有那宿舍,虽说是四人间,但宿舍床铺也太窄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碰上生活习性不同的室友,要不干脆在外面住算了,也不是非要住校嘛。” “人家大学都是要住校的。”陶嘉小大人似的叹气,“奶奶,您就别操心了,我姐是去读大学,又不是去参加变形计。” 陶言也笑:“奶奶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吃晚饭,在院子里消了会儿食,陶爷爷叫上陶言一起下棋。 陶言的围棋是陶爷爷手把手教会的,小学时,因为父母离婚,陶父工作又忙,经常是陶爷爷陶奶奶带着陶言。 陶爷爷性格内敛,即使对着亲人,也很少表露情感,虽然担忧着即将远行的孙女,所做的,也只是叫上她,一同下一局棋。 待一局棋下完,陶爷爷一边将棋子捡回棋奁,一边温声道:“去了大学,有什么事要及时和家里人联系,不管是你父亲这边的,还是你母亲那边的。” 陶言乖巧点头:“好。” 陶爷爷又叮嘱:“不管什么时候,家人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二十九号晚,陶言久违地登上游戏。 依旧是和张格格组队,两人闲聊了几句,张格格吐槽,“唐琰禹干什么呢?这么久还没上线。”话落,她突然激动开口,“大神居然在线!” 张格格问她:“我拉一下试试?” 陶言微怔,随即想起来她说的是上次遇到的那位队友,她迟疑了两秒:“不好吧,万一别人有队友一起呢?” 张格格:“大不了被拒绝嘛。” “可是……”陶言提醒,“唐琰禹马上就来了诶?” “呵呵。”张格格冷笑两声,“你倒是提醒我了,他居然现在还没上线,既然是他先迟到的,就别怪我无情。” 说罢,张格格不再犹豫地按下邀请。 陶言来不及阻止,下一瞬,游戏组队界面就多了一位男性角色。 “哈喽,大神。”张格格率先问好。 “嗯。”男人声线清冷,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虽然尴尬,但陶言也礼貌启唇:“嗨。” 安静了两秒,不知是不是陶言的错觉,她总觉得男人再次响起的声音有些低沉:“嗨。” 人毕竟是自己拉进来的,张格格怕冷场,主动开启话题:“你一个人在玩吗?” “嗯。”男人语调平淡,“被朋友鸽了。” 莫名共情的张格格义愤填膺,不吝发出邀请:“那正好,和我们一起玩!” 嘴快说完,张格格略带心虚地问陶言:“桃桃,行吗?” 陶言:“嗯……” 话都说出口了,再来问她的意见,是不是有些多余? 她无声叹口气,正准备开口,界面又弹出一条入队申请——迟到的某人终于来了。 又一名男性角色加入,ID[张家驸马] “这位是?”甫一入队,看见界面上另一位陌生的队友,唐琰禹疑惑开口。 麦里诡异的安静了两秒,于此同时,陶言手机顶端疯狂弹出消息,皆来自一人。背着人疯狂口嗨的某人此时正对着她疯狂求饶。 [救救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咱俩的友谊能不能存续就看今晚了!] 陶言震惊于张格格的手速,见她这怂样,又忍不住好笑。 最终,还是两人十多年的友情占了“上风”,为了损友的家庭和谐,陶言勉强替她抗下了这口锅:“上次一起玩过的队友,技术超好的。” 她避重就轻地回答,却不知,隔着网线的某人猝不及防听到她突然出声的回答,心跳瞬间失衡。 言多必失,张格格怕暴露,抢先一步控诉:“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才来!” 唐琰禹甚至还来不及和新队友打声招呼,就赶紧回答张格格的问题:“接了个电话,我妈打来的。” 两人说着话,一时没再关注另一位“陌生”的队友。 游戏开局,唐琰禹标好跳伞地点,礼貌询问:“兄弟,跳这里行不?” “都行。”四号随意开口,语调不急不缓。 因着家属在,张格格并没有像之前一般活跃陶言与四号之间的气氛。于是这局游戏中,四号显得格外沉默,从不主动开口说话。 陶言又因上次的事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也跟着沉默。 而她担心的他像之前一样给她扔物资的事也没有发生,隐约明白是自己自作多情错怪了别人,以至于游戏进行到后面,陶言心中渐生愧疚。 有些过意不去,她下意识看了眼四号,谁知决赛圈里面,一个身位不对,就被对手发现了踪迹。 一声枪响后,陶言中枪倒地。 她蜷缩在石头后,看了眼左上角剩余玩家人数和安全区缩小的时间,刚准备开口让队友别救,耳机里便又传来一声枪响。 四号将打中她的人击倒。 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响,随后是烟雾散开的声音,脚步声渐近,游戏界面中,男性角色急速跑到蜷缩在石头后的女性角色身旁,半跪下身。 耳边充斥着枪声,几秒后,鲜红的血条停止了倒退。 四号将陶言救起,却未发一言,转身便撤回到另一处,专注地对战。 待到陶言将状态打满,对面那队人已经全部淘汰。 唐琰禹忍不住赞叹:“兄弟厉害啊!” 张格格也称赞了一句,又问陶言:“还缺什么不?快来舔盒子,还有新的三级头。” 陶言应了声,操纵着游戏人物跑到泛着绿光的盒子,路过四号身边时,她脚步微顿:“谢谢。” 四号嗓音平淡:“没事。” 屏幕上,高大的男性角色半蹲在一块石头后侧,陶言意外发现,四号头上还是二级头。 她指尖微顿,迟疑开口:“还有个新的三级头,你去捡吧。” 一秒后,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从耳机传来,语调淡漠,难辨情绪:“我用不上,你去捡吧。” 一时不知他是在内涵自己菜,还是在谦让,陶言抿了抿唇,最后只低低嗯了声,而后不再停留,径直往盒子处去。 几人捡完装备,又赶往安全区。唐琰禹想到什么,突然问陶言:“桃桃,你是明天几点的机票来着?” 陶言:“上午九点半。” 唐琰禹叹:“这么早啊。” “怎么了?”陶言疑惑。 张格格吐槽:“还不是听我要去送你,他非要一起,现在又嫌早了。” 唐琰禹叫屈:“我什么时候嫌早了,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 张格格敷衍:“是是是,你没嫌。” 两人又斗起嘴来,陶言忍不住笑:“你们俩都不用来,杨姨他们会送我的。” 张格格下意识道:“那不行,我俩什么关系,怎么可能不送你。” 一局游戏结束,四人顺利吃鸡,返回组队界面,众人照例夸了夸四号。 四号客气回应,又道:“还有点事,先退了。” 陶言指尖微顿,还来不及反应,又听到他低沉出声:“拜拜。” 话落,他毫不犹豫地退出队伍 而手机另一端,刚退出游戏的人此时正面色沉静地点开了手机里的某蓝色软件,一分钟后,他放下手机,唇边扬起一抹微不可查地弧度。 离开那天,大家将陶言送到机场。 取票,托运行李,等到过安检时,一路上嘴都没停过的张格格脸上露出不舍,感性道:“咱们还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远。” 陶言抱了抱她:“我会想你的。” 陶嘉一如既往地煞风景:“就是去读个大学而已,弄的好像几年不回来一样。” “臭小子。”杨姨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转而看向陶言,“落地了报个平安,平时多和家里联系。” 陶言乖乖点头:“我知道的。” 她看了眼时间,不舍地松开张格格,挥了挥手:“我走了,落地了发消息。” 安检、登机,找到位置坐下后,陶言拿出手机,给几人发了消息。 她眼睑半垂,认真地看着手机屏幕,直至余光发现身侧站了一个人,疑惑抬头,下一瞬,眼眸倏地睁大。 十几天前才见过的男人此时就站在她身侧,霎时,被刻意遗忘的社死记忆又浮现出来。 陶言白皙的脸颊瞬间涨红一片,因为紧张和尴尬,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了些磕巴:“学、学长。” 江屿绥温声应:“好巧。” 陶言尴尬笑:“是啊,真、真巧。”她手指攥紧,一边祈祷他能忘掉上次的事,一边头脑风暴思考着怎么把人打发走。 好在很快,空姐拯救了她。 飞机即将起飞,提醒乘客坐好的广播响起,空姐也在舱内温声提醒。 陶言眼眸亮了亮,随即又克制地敛下唇角。谁知,下一秒,面前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 他站在陶言身侧,肩宽腰窄,身形挺拔。 陶言微微仰头,自下而上的视线看到他握着手机的那只骨节分明透着青筋的手,他眼睫半垂,指腹在屏幕轻点了几下,随即,亮着屏幕的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屏幕正中,是一张二维码。 从上方传来的嗓音低沉和缓:“加个好友?” 虽是问句,但在行动上却没给人留出拒绝的余地。 或许是陶言的错觉,她似乎在这句简短利落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刻意的镇定,又带着莫名的紧张。 她诧异抬眸,猝不及防对上男人的目光,他瞳仁漆黑,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带着令人难以读懂的深邃,她微愣。 舱内回荡着空姐提醒乘客的声音,男人语调不急不缓:“以后也是一个学校的校友,要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不懂的事,可以问我。” 话说到这份上,陶言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因此,在他近乎专注的目光下,她终于还是拿出手机,扫了面前的二维码。 直至余光看到他离开,陶言像是才找到呼吸的节奏,她缓缓舒出一口气,往后扭头,目光随着他离开的方向看去。待到他回到位置坐好,她才恍然收回视线。 手机屏幕上,聊天界面顶端多了一位陌生好友。 陶言的目光下意识被头像吸引,小小的方格里,是一颗简笔画的桃子,粉粉嫩嫩可可爱爱,和账号背后的真人形象一点也不搭。她点进头像修改备注,认真地敲下“江学长”三个字,礼貌却疏离。 片刻后,手机轻声响了下。 刚出现在好友列表的人发来消息。 [准备1号去报道,还是2号?] 陶言下意识回头,隔着几排距离,只能隐隐看到他微垂着头,几缕黑色碎发散落在额间。 她斟酌着输入:还不确定。 她措辞小心地回着消息,并不知道,相隔不远的男人,此时亦专注地看着手机,紧张到手心渗汗,连呼吸都忘了。 落在脊背的目光轻飘飘令人难以察觉,却让江屿绥浑身僵硬,刻意维持着姿态回到位置后,他垂眸看向屏幕。 空白的界面只有系统自带的验证消息。 [我是陶言。] 他目光专注地看着那不知在背后偷偷临摹了多少次名字,薄唇微启,他无声地,近乎缱绻地在唇齿间呢喃着那两个字,带着不敢宣之于口的渴望和妄想将月独占的私欲。 他指腹悬在屏幕上,却迟迟未能落下。漆黑的眼眸晦暗不明,良久,他终于落下手指,斟字酌句地输入。 消息成功发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屏幕,目光不舍移开分毫。 等待从小吃街出来,刚进巷子,就隐约听到巷子深处传来异样的声响。一中管理严格,校风清正,这巷子又在学校外面,从没听过有谁在这里遇见过危险。 于是两人没在意这点声音,直到走到拐角处,声音愈发清晰,陶言脸色微变。下一秒,率先转过拐角的张格格刷地退了回来,一把拉住她往后退了几步。 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张格格脸上后怕,凑近陶言耳边:“里面居然有人在打架。” 陶言才初中时,家里人就了解过一中的情况,她知道学校里几乎从没发生过恶劣事件,因此这会儿遇见这种事,后怕之余也感到十分震惊。 两边人的距离不到十米,巷中传出的声音愈加清晰。 陶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睫轻颤,她攥了攥手,小心翼翼地从拐角探出头。 巷中的情形清晰地映入眼帘——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五个男生,将另外一个男生围在中间。 被围着的黑发少年孤立无援,却丝毫不显狼狈,动作干净利落,背对着她的身形似乎都透着从容不迫。 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两个女生又缩回墙角,张格格慌张地攥紧了陶言的手臂,压低声音道:“看起来像是外校的人,一中是不允许染头发的。” 陶言点头,眉心蹙起,想到被围在中间的黑发少年,手指不安地搅动。 张格格扯了扯她的胳膊:“咱们还是绕路吧。” 刚迈开半步,陶言抿了抿唇,拉住张格格,又探头往巷中看了眼。恰好此时,少年转身一脚将背后偷袭的人踹到在地。 他动作利落,抬眸的瞬间,两人视线恰好对上。 陶言这才清晰地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细碎的短发散落在额前,眉骨锋利,眼眸深邃,高挺的鼻梁下,一双薄唇紧抿着,在冷白的皮肤映衬下,颊侧和嘴角的淤青显得愈发吓人,却即使带着伤,也遮掩不住那张近乎带着攻击力的格外出挑的脸。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眼睛,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充斥着狠戾,像是一匹陷入绝境却丝毫不肯退让的狼,靠着满腔孤勇和恨意支撑着。 视线对上,陶言悚然一惊,绿宝石般的眼眸倏地睁大,心跳仿佛都停滞,整个人僵在原地。 两人无声对视了两秒,直到看见他身后有人拿了根棍子落下来,陶言才恍然惊醒,无声地惊呼了一声。 她看到他踉跄了下,随即敛眸转身,毫不留情地反击。 陶言缩回墙角,紧了紧手,一秒后,她毫不了犹豫地拨了110。 一中附近不远处有个派出所,报警电话拨出后不过几分钟,警察就赶了过来。 一群人被带回派出所教育,作为报警人,陶言也跟着去了。也是在这时,陶言知道了少年的名字——江屿绥。 少年是受害者,警察只是简单教育了几句,便放人离开。 派出所门口,陶言手上提着刚从药店买的药,踌躇片刻,她开口叫住正要离开的少年:“等等——” 少年停步,侧眸回头。 他穿着洗得褪色的旧体恤和运动裤,身形瘦削却如青松般挺拔,深邃的眼眸望过来时,眼里在小巷打架时的狠意已消失不见,只透出淡淡的询问。 只是少年瞳仁漆黑,骨相也冷,就那么简单地站着,周身也充斥着生人勿进的冷漠。 他面上还带着伤,额角也不知被什么划破,溢出点点血迹,却不见丝毫狼狈,只是神情淡漠,仿佛根本没将这点伤放在心上,又像是早已习惯。 陶言走到他面前,少年身量极高,她只堪堪到他下颌处,将手中的药递到他面前,她微微仰头,轻声道:“你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吧。要是太严重,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江屿绥垂眸,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温柔又带着丝丝关切的眼眸中,碧绿的瞳仁仿佛能摄人心魄,他微怔了一瞬,喉结轻滚,移开视线。 面前的女孩小小一团,手指细嫩纤细,却因为提着药,关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指腹充血。 仰头看他时,细白的颈子绷直,纤细脆弱到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娇娇软软的,让人一看便知是被家里人精心娇贵着养大的。 身侧的手微蜷,江屿绥抿了抿唇,却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淡声拒绝:“不用。” 女孩柳叶般好看的细眉微微蹙起,让人忍不住短短几秒内,他手指紧攥,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终于,屏幕顶端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他下意识坐直了些,一颗心像是被人攥进了手心,呼吸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只待对方宣判。 空白界面很快弹出消息。 [还不确定。] 被攥着的心松开了些许,却仍旧未能得到自由。 斟酌着回了消息,陶言眉心蹙起,绞尽脑汁地思考江屿绥发这条消息的用意。 她对他的了解太少,仅有听闻的那些传言,和他们几次碰巧见面时她所见到的也全然不同。 按理说,他不是个热心的人,可不管是刚刚因为两人是校友他就主动加微信,还是上次……在她醉酒后耐心照顾。 想到这里,陶言又开始尴尬得脚趾抓地。 紧了紧手,她干脆心一横,狠心问:上次在食斋,我喝醉了,听同学说是学长送我回去的,我……没发酒疯给你添麻烦吧? 深呼吸了好几下,她一颗心煎熬地忽上忽下,直到掌心传来轻微的震动,她缓慢将视线移到了屏幕上。 [没有,只是……] 陶言眼眸缓缓睁大。 只是什么? 对方话说了一半,便没了后文。陶言快要急死了,抓心挠肺地等着消息,手机却足足安静了两分钟都没动静。 她欲哭无泪,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颤颤巍巍地问:……只是? 等待消息的间隙,陶言再次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转过头。 隔着重重人影,男人微垂着头,眉眼被额前细碎的黑发遮挡,隐约能看到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抿。 人群中,他冷峻的面容格外吸引人的目光,陶言微怔,目光落在他脸上一时忘了移开。 飞机终于起飞,轰鸣声中,男人猝不及防抬眸,直直望向陶言所在的方向。 那一瞬间,陶言慌不择路地扭头,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心猛地一跳,又急又重,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般。 片刻后,手机轻震了下,陶言紧张垂眸。 [只是,说想吃火锅。] 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下,陶言轻舒一口气,发了一个猫猫挠头的表情包,企图结束这次尴尬的对话。 然而下一秒,她的神情蓦地僵住。 因着“火锅”这一关键词,她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碎片,那些记忆不由分说地占据她的思绪,将她拉回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她突兀地回忆起了她诚恳向江屿绥道歉的画面,傻乎乎地坦白偷拍,在他的追问下,坦言自己是因为被火锅诱惑。 而后…… 脸颊不受控制地爬上绯色,陶言咬了咬唇,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来。 从来没有哪一刻,社死到这种地步,甚至恨不得地球就此毁灭。 她手指颤抖着,在触上手机屏幕前一刻,指尖微顿,又转而换了方向,直接关了手机。漆黑的屏幕上倒映出她尴尬又懊恼的表情,陶言闭了闭眼,逃避一般地捂住脸。 足足三分钟,手机一直安安静静。 陶言坐立难安,每次忍不住想要望向后方时,脑海里又闪过她心虚坦白偷拍的画面,咬咬牙,她点开微信,纠结又迟疑地输入:真的很抱歉…… 甫一敲出这几个字,陶言便一下攥紧了手,顿了顿,她又将这几个字删掉。 她自欺欺人地想,江屿绥自己都将这件事揭过去了,她又何必再提起,让大家(主要是自己)再社死一遍。 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虽然接下来的三年两人都在同一所学校,但是……A大那么大,他们以后应该也不会有再碰面的机会。 陶言蜷了蜷手,坚定地想,肯定不会再碰见!以后有他的地方,她肯定远远避开。 相隔不远处的位置上,男人目光专注地看着对话框。 看着屏幕上憨态可掬的猫猫表情包,江屿绥敛眸失笑。 在女孩小心翼翼询问的消息发过来时,他便猜到她已经完全忘了醉酒后发生的事,思索良久,本想借着“偷拍”的事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可在看到她慌择路扭头时,他还是舍不得让她有一丝不自在,于是,斟酌片刻后,只避重就轻地说了她想吃火锅的事。 只是江屿绥不知道,他随口提的一句火锅,已经让她回忆起了大部分当时发生的事,以至于避他如蛇蝎,下定决心以后再不和他有牵扯。 两人短短几句对话,还不够占满手机屏幕,却足够让江屿绥回味良久。想要将之抚平,不愿她再为任何事烦忧。 江屿绥克制地紧了紧手,移开视线。 不是看不出他抗拒的姿态,只是一想到刚才在巷子里,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不会因分神而被打那一棍子。再加上他之前淡漠的表情,陶言莫名觉得,若是没人管,他一定会放任这些伤不处理,就怎么也做不到就这么离开。 轻咬了下唇,她攥了攥手,心一横,直接上前一步,伸手拉过少年的手,将手中的药塞进了他手里。 少年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指腹关节却覆着一层薄茧,显然,这是一双做惯了活的手。 细嫩的肌肤触上他掌心的薄茧,轻微的刺痒传来,陶言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她将药放到他掌心,需要她双手捧着的药到了他手上,仅一只手便能完全拿住。 冰凉的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像是凛冬寒风中洒下的一抹温暖阳光,即便转瞬即逝,却让人忍不住想要牢牢抓在手中。 江屿绥手指微蜷,掌中的塑料袋发出簌簌声响,他恍然回神,眼眸轻动。 女孩已经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眼睫半垂着,叫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江屿绥垂眸,只看到她蝶翼般轻颤的长睫,往下是小巧的鼻尖。 唇动了动,她嗓音软糯:“受了伤如果不处理,拖着只会越来越严重,你……”她顿了顿,抬眸盈盈地看着他,满是认真地叮嘱,“你不要不当回事,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一字一句,尽管努力严肃,却因为嗓音过于柔软,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以期达到自己的目的。 江屿绥喉结轻滚,最终还是接下了这袋药,微微颔首:“谢谢。” 她这才吁出一口气,嘴角扬起,颊侧漾出两个甜甜的酒窝:“不客气。” 她不笑时就已经很美,此时笑颜绽放,眸中盛满星光,仿若春日清风拂过,轻易便能拨动人的心弦。 回去的路上,陶言才从张格格口中得知,少年是一中的风云人物。 虽然中考时以年级第一的成绩入校,可入学后却逃课打架样样精通,出了名的孤僻狠戾,即使一张脸足够魅惑众生,却也人人避之不及,不敢接近。 后来两人再有交集,便是在军训完后正式开学第一天,陶言作为新生代表在国旗下讲话,而在她演讲完后,江屿绥因为打架一事从她手中接过话筒,站在她之前的位置做检讨。 从记忆中抽离,陶言垂眸,看向屏幕。 [可惜高考后就没怎么听过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认回亲生父母后到底过的怎么样。] [不过再怎么说至少也比那对辣鸡父母好。] [话说,我才想起来,你大学是和他在一个学校吧!我记得他也在A大。] 江屿绥作为去年高考的状元,学校横幅一直拉到他们开学也舍不得撤下来,几乎全市家中有高中在读生的都知道,省重点高中榕城一中的高考状元江屿绥被A大录取了。 而陶言作为今年的高考状元,同样也被A大录取,一中横幅到现在也还拉着。 [亲爱的桃,以后要是偶遇了,别忘了给姐妹拍张照让我舔舔颜,我俩的爱有多深就看照片有多高清了!] 陶言庆幸自己现在没喝水,否则怕是会忍不住呛岔气:偷拍不好。以及,A大那么大,我和他既不同级也不是同专业同院系,碰见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食堂操场图书馆,绝佳偶遇的三大地点,整整三年,怎么可能一次都遇不到。你不要找借口,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陶言:再次提醒,你是个有家室的人。 [一张照片一杯奶茶。] 陶言不为所动,并且对她这种行为表示谴责:我是这种人吗? [一张照片一杯奶茶一支冰淇淋。] 她轻咳一声:偷拍是不道德的,贿赂别人偷拍更是毫无底线的。 [一张照片一杯奶茶一支冰淇淋一次火锅!不能再多了我告诉你!] 陶言是早产儿,幼时又是坎坷长大,高二时还出过一次车祸,因此本就不算好的身体愈发需要精心养着,因为脾胃弱,家里人严格控制着她的饮食,重口的东西基本不准碰,零食也不怎么让她吃。火锅奶茶之类的刺激性食物,上一次吃好像还是一年前了。 虽说也不是不能偷偷去吃,但身体是自己的,知道家人是为自己好,陶言也不愿去犯这个禁。 当然,若是别人请客,例如这种情况,家里人还是会酌情同意。 陶言舔了舔唇,没能抗住诱惑:成交! 光顾着聊天,菜没吃多少,酸梅汁倒是没少喝,陶言收了手机去洗手间。包间里喧嚣嘈杂,关上门后,声音被隔绝在里面。陶言沿着走廊,一路往尽头的洗手间走。 正值饭点,这层全是大包间,走廊上除了偶尔路过的服务员,基本没有其他人,耳边隐约有包间里隔着门传出的声音,低响沉闷。 走廊两侧的灯光亮如白昼,地上铺着层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几乎不会发出声音。 直至走到尽头拐角处,陶言脚步蓦地顿住。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遇与重逢往往带着戏剧般的巧合。 也许是因为前不久才回忆了一番的缘故,陶言发现,即使他们曾经并不熟悉,即使他们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再见过,可前方熟悉又陌生的侧颜依旧让她从深埋的记忆里翻出了那些已经褪色的画面。 巷子里少年瘦削的背影,他侧身回眸时的冷厉面容,学校里无数次擦肩而过的身影,都和面前这个挺拔颀长的身姿重合在一起。 只是曾经孤僻阴郁的少年如今已脱胎换骨。 他穿着件白色衬衫,身姿挺拔,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干净利落,腕骨凸出,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手机,正贴着耳朵说话,明亮灯光下,甚至能隐约看到手背凸起的青筋。 侧脸线条凌厉,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几分喑哑,低沉惑人。 和记忆中那个狠戾冷漠的少年判若两人,如今的他清冷矜贵,却也锋芒毕露,可莫名的,陶言就是认出了他。 脚步突兀地停下,短短两秒时间,她脑子里莫名闪过之前和张格格的对话。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前方的人聚焦,而后落下指腹。 寂静的走廊里突兀地响起一声清脆的“咔嚓”,空气仿佛都凝滞了,陶言白皙的脸倏地变得滚烫。 手机屏幕里,原本侧对着她的身影缓缓转身。 下一秒,那人的正脸在屏幕中展露出来,后置镜头的千万像素在这一刻发挥了它的作用,高清到连男人眼睛上的睫毛都能清晰看见。 时间仿佛定格在此刻,记忆中那些早已淡去的画面被重新染了色,变得绚丽而清晰。 他额前有几缕碎发,遮住了微凸的眉骨,五官褪去当年的青涩,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下颌线条凌厉,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眸,依旧深邃冷漠。 他挺立地站在那儿,姿态疏离矜贵,直直看过来时,两人的目光仿佛隔着手机屏幕直接对上。 鬼迷心窍地,陶言指尖轻动。 于是又是咔嚓一声,一张清晰无比的正脸高清照存入了手机相册。 陶言面上不露端倪,脚趾却快要将地毯都抠破了。短短一秒内,她脑袋高速运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机镜头转换为前置模式,扛着对面那道仿佛能将人灼穿的视线,唇边缓缓扬起笑,轻轻歪头。 屏幕里,女孩清澈的杏眼微微弯起,颊侧露出两个酒窝,笑得异常甜美。 寂静走廊里再次响起快门按下的声音。 相册中瞬间又多出一张照片,女孩甜美的自拍覆盖了原本左下角男人的照片。 然后,陶言又刷刷几下,换了姿势一连自拍的好几张,安静的走廊欲盖弥彰地响起无数次拍照声,而后,她慢慢放下了手机。 唯一的遮挡被放下,两人的目光隔着走廊缓缓对上。 陶言故作镇定,轻声咦了下,面露疑惑。寂静之中,女孩轻软的嗓音异常明显。 少顷,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有事,先挂了。” 挂断电话,他微微抬眸。 他目光深邃,漆黑的眼眸晦暗不明,仿若能看穿人的所有伪装。 陶言有点绷不住了,眼里恰到好处地露出些许疑惑,而后故作惊讶,嗓音里带了些许抱歉:“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到你在这里打电话,我自拍的声音是不是吵到你了?” 一句话,包含两个信息:没看到你。以及,我是在自拍。 神态之自然,语气之抱歉,让人都不忍怀疑她是在偷拍。 这波,陶言给自己的演技打101分,多一分让她来骄傲。 可惜她并不知道,欲盖弥彰,愈发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在前方的人心绪亦不平静,因此并未发现她话里的漏洞和她略显心虚的表情。 陶言看到他眉心似乎轻拧了下,面色有一瞬的冷硬。随即,他微微摇头,淡声启唇:“没有。” 她这才收回视线,唇边不由露出一个笑:“那就好。” 她迈开脚步,强撑着有点发软的腿镇定自若地往尽头的洗手间走。 走廊灯光明亮,随着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陶言的心也越来越虚,紧攥着手机的手心忍不住渗出薄汗。 “等等——” 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陶言脚步被迫停住。 “怎、怎么了?”她有点控制不住的磕巴。 被迫停在了男人身旁,陶言偷偷抬眸,自下而上的目光能清晰看清他凸起的喉结,再往上是棱角分明的下颌,一双唇生得很薄。 他好像又长高了些,她记得高一那会儿,在警局门口,在国旗下,她还能到他下颌的位置,现在,视线平视时只能看到他的胸口,好像只堪堪到他肩膀处。 她紧了紧手,声音还算稳得住,又重复问:“怎么了?” 沉默两秒,她听见他低声开口,试探般询问:“陶言?” “啊?”陶言怔了下,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审问嫌疑犯之前的确是要先确定一下姓名的。 眼睫颤了下,她鼓起勇气仰头,对上他的目光,她咽了咽口水,竭力保持声线平稳:“你认识我?” 他的语气不急不缓:“我是江屿绥。” “我知道呀。”陶言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这一句,话落,周遭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她脸上又不受控制地升高了温度,于是慌忙找补,“我是说,我、我还记得你,不是,是我刚刚认出你了。” 说出口的话愈多,她脸上的温度愈烫,险些咬了舌头,最后索性闭了闭眼,用两个字结尾:“学长。” 他眼里似有笑意闪过,嗓音莫名温和:“嗯。” 陶言尴尬到头皮发麻,只想赶紧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场景,委婉道:“那,回见?” “好。”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声音变得温柔了些,“回见。” 第二章 醉酒 陶言如释重负,逃也似的进了洗手间。 腿软地蹲下,她点进相册。亮起的屏幕上,男人眉目深邃,仿佛女娲捏人时将所有的心都偏到了他的身上。即使只是一张照片,那双眼睛也好似能看进人的心里。 心跳莫名漏了两拍,想到刚才的场面,才降温的脸又开始发烫。 定了定神,她点开微信,将这两张照片发给了张格格,又三言两语将刚才的尴尬场面描述了一遍,然后得到了发小的无情嘲笑。 她气得鼓了鼓腮帮子,手指发狠地戳着屏幕谴责:你根本不懂我的悲伤,只有看乐子的快乐! [亲爱的桃,你真的太惨了,请允许我表达对你深深的怜爱,顺便帮你扣出了一座城堡。PS:下次偷拍记得关声音。] [不过话说回来,还好没被发现,据说高中那会儿有人偷拍他,他直接冷着脸从人女生手里拿过手机把照片删了,把人都吓哭了,还以为他要动手呢。] 想到刚才男人冷硬的脸色以及拧起的眉心,陶言抿了抿唇:他刚以为我偷拍的时候确实皱眉了,脸一下就冷了下来。 想了想,她又回:照片还是删了吧,偷拍不对,以后再不干这种事了。] 知道陶言的性格,之前闹着让偷拍也是口嗨更多。现在见她这么说了,张格格便也把照片删了。 两人又胡扯了几句,陶言蹲得腿麻,看了眼时间,离自己进来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分钟。 这么久了,江屿绥应该没在外面了。不然在洗手间门口待这么久,那不成变态了吗。 这么想着,她出了隔间,压低脚步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看。 明亮的走廊空无一人,她舒出一口气,重新直起身,姿态从容地走了出去。 江屿绥到时,桌上的人已经喝了一轮。 他拉开凳子坐下,淡声启口表示歉意:“抱歉,来晚了。” 桌上有人打趣:“来得这么晚,可得先自罚三杯啊。” 他神情淡淡,骨节分明的手拿起茶杯,语调从容不迫:“开车来的,以茶代酒。” 本就是戏谑,也没人真要灌酒,大家说说笑笑几句,迟到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期间江屿绥问起宋老师,有人答:“坐了会儿,家里来电话,有事就先走了走前还问起你这个得意门生呢。” 江屿绥高中时混得厉害,若不是宋老师苦心规劝,再加上后面心里有了念想,曾一度差点退学。 他两条修长的腿随意地支着,想到自己迟到的原因,唇角噙着笑意,和往常的模样大相径庭,很好脾气地开口:“怪我,改天登门拜访,向老师告罪。” “哟,你这是碰着什么好事儿了?看这笑得。”正对着他坐着的一同学见他唇边挂着的笑,起哄八卦。 江屿绥在高三之前,狠戾冷僻是出了名的,学校基本没什么人敢靠近,直到临近高三那年,他不知因为什么,突然改过自新。 平时考试倒数,打架和吃饭一样平常的人,认真学了三个月,突然回到了年级第一的宝座。 人都慕强的,以前他气场冷厉,身上还时不时带伤,自然没什么人敢靠近。后来洗心革还得了年级第一,在出现第一个人和他说话后,大家渐渐发现,他虽然性子还是冷,但也有基本的礼貌,不是传言中那种一言不合就打人的校霸大佬。 于是在他次次考试霸榜第一后,“校霸”的外号渐渐转变为了“江神”,也渐渐有了几个合得来的同学。 比如今天一起吃饭的,都是曾经玩得好的兄弟,所以打趣八卦起来自然也没什么顾忌。 大家都知道他的性子,高中那会儿时常冷着脸,又时不时带点伤,全校的女生见了都打怵。即便长了张个格外出挑的脸,又得女生青睐,也没女生真敢靠近,更别说追求。 今日这笑难得,堪比铁树开花。 江屿绥唇边笑意敛下,不置可否,随即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三楼包间也是一中的学生?” 有人接话:“昂,刚毕业的学弟学妹们今儿吃散伙饭呢。” 也有觉得不对的人:“咱们包间在二楼,你怎么还跑到三楼去了?” 江屿绥指尖微顿,随口应:“二楼洗手间人太多了,去了下三楼,碰到了一中的学生。” 话题转了回来,桌上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还记得咱学校的校花妹妹吗,就那个——”说着,那人看了江屿绥一眼,不怀好意地笑,“和咱们江神cp帖子有十几页的女主角。” 这事儿在一中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他们这届和陶言那届,更是磕cp的主力军。 一中对早恋管得很严,再加上江屿绥虽然长得帅,但平时整个人又冷又狠,即便暗恋他的人很多,敢追他的女生也几乎没有。而有的女生,比起和他谈恋爱,则是更好奇他的感情史。尤其是当不止一个人看到,他周身的冷冽气场在遇见某一个特定的人的时候就会自动消失。 于是即便一个是循规蹈矩的学神乖乖女,一个是大众意义上混不吝的坏学生,但俊男美女的组合,也很容易就自动衍生了大批cp粉。 娱乐方式寡淡又精力旺盛的高中生们,就这么点乐趣,也没人舞到正主面前,都是私下偷偷扣糖吃。 现在都毕业了,这点事儿也没什么见不得光,所以大家也只拿来当调侃的笑料。 只是这话一出,江屿绥拿着茶杯的手却一滞,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cp?” 有人见他面上一言难尽,揶揄:“那还不是怪咱们江神见着漂亮妹妹就挪不动脚,周身的气场就跟那调成制暖模式的空调似的。” 说着,那人憋不住笑,问大家:“你们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要不是知道咱们江神杀伐果断与桃花绝缘,还真以为你当初看上人小学妹了呢。” 有人玩笑:“话又说回来,宋老师不是他们班主任吗,听说校花妹妹也被A大录取了,这下好了,又成了咱们江神的学妹,指不定大学还真发生点什么呢。” 众人笑归笑,知道江屿绥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因此调笑过后都转了话题,又说起高中的其他趣事。 只留江屿绥一人,不知还想着什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神色莫名。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拿出手机,指腹在屏幕上不断划动。之后全程垂眸看着,神情严肃,仿佛是在研究什么严峻的学术问题。 陶言回到包厢时,林璐绮不知什么时候喝了酒,脸上已经染上了一抹绯红。 察觉到身旁的动静,她转过头看了眼,神情带着微醺的迟钝:“你回来了啊。” 低声应了句,陶言问:“怎么喝酒了?” 林璐绮并未回答这问题,只是视线忍不住转向另一边,看得出神,眼底带着并不明显的落寞。 陶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正和朋友喝酒的严晟,少年阳光帅气,唇边的笑都带着遮掩不住的意气风发,心中顿时明了。 两年的同桌,即使再两耳不闻窗外事,她也隐约知道身旁人的少女情思。 许是喝了酒,催发了心中那抹不甘,林璐绮没忍住,哑着声音问她:“你说我要是现在去告白,有可能吗?” 陶言沉默,给不了朋友答案。 她单调贫瘠的短暂人生中还从没为感情的事烦扰过,大概是受父母的影响,对于感情,她一直觉得合适比喜欢更重要,也想象不出至死不渝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模样。 林璐绮并不需要陶言给出答案,她只是憋的难受,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为自己拼死奋斗一年却还是没能有结果。 “一南一北,一千八百九十四公里的距离。”林璐绮垂下眼眸,“算了,还是不说了,平白给人添堵。” 陶言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安慰:“没事,大学里帅哥多的是,到时候谁还记得他。” 她安慰的话都透着孩子气似的娇憨,林璐绮没忍住笑了笑,拭了拭眼角的泪,抬头振作道:“你说得对!” 见她从难过的情绪里出来,陶言也松了口气,怕她再喝多了,又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拿开了些,拉着她聊起别的事情。 饭局接近尾声,包间里的人成群离开,陶言和林璐绮也准备离场。 起身前,陶言习惯性地拿起手边剩下的半杯酸梅汁,想要喝完。 甫一入口,酸甜混合着略带辛涩的口感,让她没忍住呛咳出声。已经咽下去了一大口,她苦着脸,被这味道刺激到眼眶泛红。 林璐绮吓了一跳:“你喝到我杯子里的红酒了,怎么样,没事吧?” 陶言刚才拿开林璐绮的酒杯时,顺手放在了自己这边,和酸梅汁一起。再加上酸梅汁和红酒的颜色在深色的杯子里显得差不多,没仔细看便拿错了。 生平第一次喝酒,没想到是这种乌龙。 “没事。”陶言摇摇头,只觉得说话都是一股酒气,她没喝过酒,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食道到胃里都烫得厉害。 她揉了揉脸,又道:“没事的,只咽下去了一小口。” 林璐绮还是一脸担忧:“真没事?可是你的脸好红。” 周遭还没走的同学也纷纷开口,表示担忧。 察觉到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陶言抬手用泛着凉意的手背贴了贴,果然一片滚烫:“应该只是上脸。” “我去找服务员拿杯蜂蜜水。”林璐绮还是不放心。 脑袋确实有点发晕,陶言点头,又重新坐下。 两分钟后,林璐绮还没回来,陶言咬了咬唇,有点想去洗手间。这会儿包间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同桌的一个女生没走,守着陶言等林璐绮回来。 熬夜以后胃口不好,今晚喝的饮料尤其多,陶言忍了忍,还是站起身。 一旁的女生见状:“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陶言摇摇头:“我想去洗手间。” “我陪你一起吧。”女生起身,怕她一个人出事。 两人一同走出包间,刚一打开门,就看到门口堵着一个男生。 陪同陶言出来的女生见人一愣:“你不是早就走了吗?” 陶言也在一旁,男生脸上浮上一抹不甚明显的红意,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我、我在等你。” 直白的一句话,让女生一下红了脸:“等、等我?你等我做什么?” 男生又看了眼陶言,然后目光专注地看向女生,坚定道:“我有话和你说。” “你……”女生迟疑着,脸上的红愈发明显。 陶言见状,忍不住抿唇笑了下:“那你俩说吧,我先去下洗手间。” 女生有些不放心:“陶言你……” “没事的,就几步路的距离,而且我现在也不怎么晕,真的。”说完,她对女生笑笑,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走廊灯光明亮,走出几步后,陶言回头,见男生已经带着女生往楼道的方向去了。 她收回视线,忍不住想,爱情,到底有什么好的呢? 会让人脸红心跳,也会让人酸涩难过。可以让人变得更好,也能让人变得更坏。充满了不确定性,让人变得不再理智,变得不像自。 想到幼时的事情,陶言抿了抿唇,垂下眼眸,脚步略显匆忙地往前走。 从洗手间出来,陶言脸上的温度愈发滚烫,她靠在墙上,腿脚发软地往下蹲,觉得好像低估了那口酒的威力,忍不住锤了锤发晕的脑袋。 手机恰好在这时响起,是父亲陶知行的电话。 “爸爸。”她接通,开口的语调带着醉酒后的温吞。 陶父听出她语气不对:“怎么了,不舒服吗?” 暗自吸了口气,陶言如实回答:“没事,就是不小心错喝了口酒。” “醉了吗?”陶父倒不是一口酒都不准女儿喝,只是陶言本就身体弱,女孩子在外面喝醉也难免不安全,何况自家闺女那般如珠似玉,自然也就更小心了些。 陶言下意识摇头,反应过来是在打电话,又慢吞吞开口:“不知道……可能有点吧。” 陶父耐心问:“周围有同学吗?现在还在餐厅吗?” “有,还在。”陶言问什么答什么,也不逞强,甚至主动开口,“您是下班了吗?方便来接我吗?” “下班了,过来大概二十分钟。” “嗯,好,谢谢爸爸。”陶言这下放了心。 陶父又叮嘱:“你不要自己一个人跑去街上,就待在包间里,注意安全,我到了直接上楼来接你。” 陶言乖乖应:“好。” 挂断电话,不知是低血糖,还是酒劲儿上来了,陶言起身的时候猛地一个踉跄,脑袋发晕眼前一黑就往旁边倒。 她心里一吓,脸都白了些许,双手在身前乱抓了下,企图挽救。 却在下一瞬,跌进一个灼热的怀抱。 周遭气息冷冽,陶言跌进男人怀中,耳边仿佛能听到咚咚的心跳声,许是酒意上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小心。”他语调清冽。 陶言仰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 她眨了眨眼,被酒精影响的脑袋在此时开始变得迟钝,两秒后,才认出了人,缓缓开口:“江、屿、绥。” 一字一顿,语调软糯,又带着被酒意浸染的沙哑。 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地喊出他的名字,一字一顿,咬字清晰。 江屿绥眸色渐深,紧了紧手,难耐地克制。 他将人扶稳站好,女孩站直了,也娇娇小小的一团,只堪堪到他肩膀处。脸颊绯红,睁得圆溜溜的杏眼上蒙了一层水雾,碧绿的瞳仁像是浸在水里的玻璃珠,清亮透彻。 他微微俯身,放柔了嗓音低问:“醉了?” 陶言脑袋已经晕成浆糊,那口红酒的后劲儿好像在这时候全都上来了。 从未喝过酒的人,第一次沾酒,即便只是误喝了一口红酒,也不容小觑。 她低低唔了声,醉了倒也乖巧,不吵不闹,虽然和眼前人不熟,但也知道是他扶了她一下,才避免摔倒,于是礼貌开口:“谢谢。” 道完谢,又想到之前答应陶父的话,于是接着道:“我要回去了。” 说话时语速放得很慢,像是怕自己吐字不清,所以咬字格外注意,带着一种娇憨的软。 江屿绥眼里闪过笑意,伸出手虚虚扶在她身侧,怕因为醉酒而站不稳的女孩摔倒。 他低声应:“好。” 而后又问:“包间里还有同学在吗?” 陶言想了想,很乖地回答:“有的,小绮拿蜂蜜水去了。” “嗯。”江屿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专注不舍移开分毫,“还记得包间号吗?我送你回去。” 陶言先是点头,又摇头,还记得和面前的人并不熟悉,因此礼貌拒绝:“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回。”最后一个字停顿了下,咬字有些重。 即使被拒绝,江屿绥也眉眼带笑,又耐心地哄劝:“那好,你自己回,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陶言很认真的嗯了声,然后努力站直身子往回走。 只是她这会儿酒意上头,已经醉得厉害,走路都发飘,一米的距离都要歪歪扭扭地走好多步。 江屿绥一直小心地跟在她身后,怕她摔倒受伤。 走出大概四五米,陶言腿软地往下蹲,靠在走廊的墙边,把头埋进臂弯里。 听到面前响起脚步声,她抬头,一双眸子水润润的,眼眶里盈满了水雾,像是下一秒便要落下泪来。 江屿绥心一揪,半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即使到了这地步,陶言也克制着没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示弱,因此只抿了抿唇,默默摇头。 她整个人小小的一团,缩在墙边,下巴放在膝盖上,眼睫半垂的看着光滑的地砖,姿态透着莫名的委屈。 得不到回应,江屿绥心中愈发慌乱。 他缓缓抬手,似乎是想抚一抚女孩的脑袋,指尖轻颤了下,又无声放下,规矩地放在膝上,声音更加轻柔:“是哪里不舒服吗?” 光滑的地砖上映出两人的影子,男人姿态虔诚地半跪在女孩身前,仿佛谦卑忠诚地守卫着公主的骑士。 陶言眨了眨眼,混沌的脑子莫名觉得这场面有些不对劲,却也思考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只是明白他是好心,于是也不再强撑。她抬眸看他,语气很是委屈,仿佛下一秒便要落下泪来:“江屿绥,我走不回去了。” 她试过了,只能很小很小的迈步,不然头晕眼花很容易摔倒,她怕疼。可是那么长的距离,只走出了这么点,她就已经腿软的没有力气了。 “没事的。”江屿绥轻声安慰。 女孩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模样乖巧得令人心尖发软,他伸手,想揉揉女孩的脑袋,手伸到一半,大抵觉得不太好,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于是又放下。 指尖轻蜷,他柔声提议:“不着急,我送你回去。” 话落,怕她不愿,又绅士的加了三个字,低声询问:“好不好?” 陶言敛眸想了很久。 安静的间隙里,她并不知道,面前半跪着的人紧张到手心渗汗,遮掩在平静的表面下的心湖早已暗潮汹涌。 良久,她慢吞吞地点头:“好。” 不上不下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地,江屿绥扶起她,只很小心地扶住她一点胳膊,接触的面积很少,不敢唐突,也怕引人反感。 走出一小段距离后,陶言不知想到什么,小声道:“江屿绥,你是好人。” 她语气认真,好似下一秒就要给身侧的人发一面锦旗。 还没做什么就得了一张好人卡的人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最后只无奈地叹了声,挑不出错地回了两个字:“谢谢。” 他不知道陶言现在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前不久才做了件对不起他的事,可现在,在她需要帮助时,他却这样不计前嫌地照顾自己。 醉酒后的女孩思维直白,往日里又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因此只一点点坏事,便能在心里记很久。 所以片刻后,心里过意不去的人借着酒劲儿认错道歉:“对不起。” 江屿绥愣了下:“什么?” 陶言鼓起勇气看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头,呢喃细语,像是心虚怕被人听到:“我之前,偷拍你了。” “……什么?”江屿绥错愕出声,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说,他以为这是自己生出的幻想。 女孩觑他一眼,鼓了鼓腮帮子,还是很诚恳地坦白:“之前在走廊,我没经过你的允许,拍了你的照片。” 她语速很慢,却吐字清晰,声调虽然很小,但却足够让身侧的人听清。 然而还不待江屿绥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进而因她偷拍的事感到窃喜,便又听她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删了。”她轻声慢语地保证,“以后,也不会再偷拍了。” “没关系,其实……”江屿绥忍不住开口。 他想说,不介意她偷拍,甚至因为她偷拍他的举动而感到高兴,因为这张脸能吸引到她让她偷拍而感到庆幸。 然而迎上女孩认真的双眸,他到底还是清醒过来。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江屿绥轻声开口,只是又重复:“没关系。” 听到这话,女孩一瞬笑弯了眼,颊侧漾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很轻松地舒了口气。 江屿绥到底没忍住,问她:“为什么偷拍?” 陶言看他一眼,努了努嘴,没说。又垂眸,装作没听到,很认真地往前走。 江屿绥不死心:“不能说吗?” 他使了点小心机,趁着女孩醉酒,没了底线,低声哄骗:“你不是说我是好人吗?” 陶言又沉默片刻,在他以为她不会开口时,悄声回答:“因为火锅。” “火锅?”江屿绥微怔。 “格格说——”她舔了舔唇,“一张照片请我吃一次火锅。” 终于得知原因,江屿绥却忍不住咬牙,险些气笑了。 他垂眸,看着女孩纤长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仿佛扫进了人的心里,让人止不住地心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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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偷拍 第二章 醉酒 第三章 言归于好 第四章 再遇 第五章 逃避 第六章 毫无干系 第七章 望妻石 第八章 我喜欢她 第九章 不太熟 第十章 缘分 第十一章 心乱 第十二章 手链 第十三章 欺骗 第十四章 拉黑 第十五章 我喜欢你 第十六章 和好 第十七章 纸条 第十八章 语音 第十九章 我愿意的 第二十章 你要牵起我的手吗 江屿绥番外:彼时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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