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亦有道

《盗亦有道》是一部生动而未加虚饰的纪实作品。主角亨利？希尔出身纽约布鲁林区工人阶级家庭，自十二岁起，便在歹徒作恶的浪潮中随波逐流。他相信，成为黑帮‘精明仔’（Wise guy），等于拥有了整个世界。他的生活自此改变，一方面充斥着抢劫、行贿、仇杀、贩毒、诈骗、赌球……另一方面则是金钱滚滚而来，娶妻生子家庭美满。直到涉入1978年的肯尼迪机场汉莎航空公司大劫案，他的命运再次改变。终于，他选择了与联邦政府合作，将自己知道的内幕和盘托出……

    1980年5月22日，一个名叫亨利？希尔的男人决定自此销声匿迹，从人间蒸发。他断定这是惟一的明智之举。他当时关押在拿骚县看守所，因涉嫌大规模贩毒，面临的判决是终生监禁。联邦检察官要审问他，调查他在一桩600万美元抢劫案中扮演的角色，那笔巨额现金是从德国汉莎航空公司抢劫的，也是美国历目前数额优选的现金抢劫得逞案件。在联邦政府人员调查之后，纽约市警方要接手审问他，逼他说出继汉莎航空公司抢劫案后发生的十桩谋杀案内幕。司法部想从他口中套出他与一桩谋杀案的关系，后来被定罪的意大利金融家米歇尔？辛多纳也卷入了那桩谋杀案。打击有组织犯罪行动队想要了解他阴谋操纵比赛，贿赂波士顿大学篮球队球员的内幕。财政部的特工要寻找他从康涅狄格州兵工厂偷走的自动武器和莱莫定向散镖地雷。布鲁林地区检察官办公室要向他了解一具尸体的相关信息，那具尸体是在一辆冷冻车中发现的，尸体冻成了冰砣，需要两天时间慢慢解冻，才能做医学解剖。
    亨利？希尔是整整三周前被捕的，媒体并未对此过多关注。报纸没有在头版头条报道此事，晚间新闻也没有播出他被捕的消息。警方每年都会突击抓捕到几十个案值数百万美元的大毒枭，并以此寻求媒体的颂扬，亨利？希尔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然而，捕获亨利？希尔的价值却不可估量。这个人是在匪窝里长大的，虽然不过是个小喽啰，却对黑帮内幕了若指掌。他清楚那个犯罪组织是如何运作的，知道是什么人给那部犯罪机器加注润滑油。具体地说，他知道犯罪受害者的尸体埋在什么地方。警方明白，假如亨利？希尔开口，就能为几十宗案子提起诉讼并很终结案。亨利？希尔心里清楚，就算他不开口，自己的同伙也要除掉他。凡是卷入汉莎航空公司抢劫案的同伙，几乎全部遭到同伙暗杀。在监狱里，亨利得知，他的保护人保利？瓦里奥已经抛弃他。瓦里奥是个年逾七旬的黑帮首领，亨利自幼是在他家长大成人的。亨利还听说，人称“绅士吉米”的詹姆斯？伯正在策划杀死他，可詹姆斯是亨利很要好的兄弟，两人是心腹好友、合作伙伴，自亨利十三岁以来，两人就一道策划阴谋，行动中同生死、共患难。
    面临如此绝境，亨利做出决定:接受司法部联邦证人保护方案的保护。他的妻子凯伦、十五岁的女儿朱迪和十二岁的女儿露丝也与他一道受保护，自此销声匿迹。全家都更名改姓，得到了新的身份。应该说，要让亨利？希尔销声匿迹，比一般公民容易办到，因为能证明他存在的真凭实据特别少。他的房产所有人是他的岳母;他的汽车是用妻子的名字登记购买的;他拥有好几份社会保险卡和驾驶证，每一份都是伪造的，所有者的名字皆属虚构。他从来没参加过选举投票，从未纳过税，也从来没有用自己的真实姓名购买过机票。要说能证明他存在的真凭实据，除了他的出生证外，就只有他十多岁开始在黑帮中学艺时不断遭警方逮捕的犯案记录。
    亨利？希尔这次被捕一年后，他的律师找到我，称希尔要找人为他写传记。在我的记者生涯中，我主要以集团犯罪人物作为作品的主角，对那些披着“教父”外衣实施的特别自私暴行，我已经感到厌倦。此外，我从没听说过这个亨利？希尔。我的办公室有四盒索引卡片，上面有我从报刊和法院的案件摘要中记录下的大大小小集团犯罪人物，既有他们的名字，也有各种犯罪情节。我查找索引卡片，发现只有一张卡片记载的是希尔，年代是1970年，当时错把他当成约瑟夫？波南诺犯罪家族的成员了。可我得知，联邦人员逮捕他一年后，逐渐堆积起他如山一般的犯罪证据;再加上对他出庭作证的特别重视程度，我便认为，看来与这个亨利？希尔会面，起码还是值得的。
    由于他受到联邦证人保护方案的保护，会见安排在能保证他安全的地点。我接到指示，要我去纽约拉瓜地亚机场，在布拉尼夫航空公司的柜台前与两名保护证人的联邦特工接头。我抵达后，那两位特工手里拿着替我办好的机票。他们问我是否需要去洗手间。联邦特工提出这么个问题，让我觉得奇怪，可他们解释说，一旦把机票给我，登机前我就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他们不敢冒险让我看到机票上的抵达地点，免得我将旅行目的地告诉别人。结果，我们搭乘的根本就不是布拉尼夫航空公司的航班，我们降落的靠前处也不是与亨利？希尔见面的地方。那天我们转乘了好几趟班机，很后才到达一个城镇。后来我得知，希尔和保护他的联邦特工仅仅两小时前才抵达那里。
    希尔的模样出乎我的意料，跟我遇到过的大多数街头帮派混混大相径庭。他的讲述条理清晰，语汇也相当准确达意，其间还不时面露微笑。他对自己成长其中的世界了如指掌，但他讲述时带着一种奇怪的超然口吻，对个中详情具有旁观者的洞察眼光。多年来，我为写书采访过很多匪徒，大多数人无法以客观的角度看待自己昔日的漫长经历。他们往往以匪徒的思路讲述，难得注意自己思路以外的情景。但亨利？希尔却有多方面的眼光。他沉迷在自己成长其中的世界里，个中林林总总，很少有他记不起的细节。
    亨利？希尔是个匪徒，是个骗子，他策划阴谋，密谋行动，大打出手。他懂得如何行贿，深谙欺诈伎俩。他是个专职敲诈者，属于犯罪团伙中臭名昭著的暴徒，这种罕见的人物不仅让警察兴致盎然，也让社会人类学家感兴趣。他和他的同伙在街头以“精明仔”相互指称。
    我认为，这本书以他的生平为题材，也许能让大众透过内幕人士的目光看到一个扭曲的世界;对这个世界，人们通常只是从外部泛泛获悉，或者听黑手党的党魁透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