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为你如花美眷

本书是一部中篇小说合集，收录了作者文清丽近期新的职场女性中篇小说，包括《对影成三人》《黑处有什么》《采葑采菲》等7篇。作者凭着扎实的生活经验，将笔触探入女性内心幽微，从平凡日常的生活中发现与捕捉了女性情感的流向乃至旋涡，揭示其看似寻常却又隐秘本真的生活与心理脉络，勾画出属于女性所特有的波飞浪卷的人生景致与丰富意蕴，也因此让我们从其小说集再次认识其更加显著的文学特色与迷人风貌。

文清丽，1986年入伍，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北京大学艺术学院艺术系，就学鲁迅文学院第三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及鲁二十八深造班，曾在《十月》《中国作家》《青年文学》《北京文学》《小说界》《作家》等全国文学刊物发表作品五百余万字，多篇作品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华文学选刊》《中篇小说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转载，出版有散文集《瞳孔湾湖》《月子》《爱情总是背对着我》，小说集《纸梦》《回望青春》《我爱桃花》，长篇非虚构《渭北一家人》，获奖数次。现供职《解放军文艺》杂志。

自序
对镜成三人
黑处有什么
采葑采菲
你的世界随我一起消失
她骑着小桶飞走了
则为你如花美眷
黄金时代

     我冲进门，脱掉冬常服上衣扔到正坐在沙发上的妈身上，接着便趴在床上痛哭起来。妈细瞧着我的军衣后背说：“怎么，领导骂你了，嫌我针线活不齐整？”我只哭不言，三个月的儿子这时在床上哇哇大哭。妈边揭儿子的被子边说：“怎么了？拉尼匣了？好，姥姥给你换尿垫。我娃不哭，没拉，那就是肚肚饥了，妈妈快来给娃喂奶，你看娃肚子都饿扁了。”妈说着，抱起儿子，双手递给我。我不接，她无奈地看一眼儿子，看一下我，手足无措地说：“我给你惹祸了，对不？”我仍伏在床上，抹眼泪。妈又说：“是不是军装不能随便放？但不放后背接缝，你穿不进去嘛。坐了月子后，你发胖了。” “妈，我被人顶了！”妈要是识字，我就会跟她说起《人生》，讲我跟高加林一样，被人顶了的命运，可她一字不识，只爱看电视上的秦腔戏，边看边抹泪，还会跟你讲一番戏里的大道理。爱人在外地，帮不上忙，我只好又哭。天底下，似乎只有没有地位的农民子弟才受人欺负，教书优秀的高加林被人顶了，我能写会说，但也一样被人顶了。我恨不能把顶我者杀了。我想象着她走在校园的湖边，我趁她不备，一把把她推进水里。或者月黑风高，让人把她装进麻袋里，扔进不远处的护城河里。虽然我现在还不认识她，只知道她叫高红。对，从今以后，叫高红的人，就是我不共戴天的敌人。高红，你等着，你别欺负头顶草屑的孩子。此后，我对她怨怼不已。 “你当不成干部了？” “妈，你说什么呢？我今去上班，领导说把我调到别处去了。” “你没问领导为啥你干得好好的要调你工作？你没跟他说你不愿去？” “妈，你以为部队是生产队，想不上工就不去了？”事实是我一进政委办公室，还没来得及问政委寒假过得好不好，政委就开门让我见到可恶的山了，那山一下子压得我忘记了所有的言辞。本来我坐月子期间，关于学员队的政治工作，是想了很多点子的。毕竟我是新闻系毕业的，现在孩子这个大包袱终于去掉了，春天了，也到了新的学年，我有精力也有想法，想大干一场的。从山沟野战部队调到省城这个花园般的校园，整天跟大学生在一起，我一个农村孩子，已经知足了，当然就得好好干了，可是姚政委根本就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我锦囊里的妙计只好烂在肚内。 “调哪了？你走了我跟娃咋办？娃才三个月不到呀。” “没出院子。” “那有什么。”妈长长地嘘了口气，又跟小孩说起话来，“嗯，娃不哭，妈妈快起来，给娃喂奶。你看小样子哭得多可怜呀。” 儿子不停地哭，我不耐烦地抱过，朝着屁股就是一巴掌。“天爷呀，这么小的娃娃你怎么下得了狠手？”儿子哭得更厉害了，我掀起胸衣，给儿子喂起奶来，抹着眼泪说：“早知道就不急着放衣服了，干休所那个破单位，肯定都不穿军装。你看后背放宽一指，怎么也熨不展。” “你不急着要上班吗？人家生娃都休息半年多，就你急。院里服务社又没开门。对了，你到新单位给人家弄啥呢，能拿得起不？” “伺候老干部，你说我跟那些老家伙有什么说的？真是气死我了。”我话一出口，马上后悔了！妈也是老人呀。妈没有生气，说：“跟老年人在一起你能学到很多东西哩。老年人，经的事多。” 我说：“算了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想得美，让我下午就去报到，我不急，去那个破地方着啥急，八抬大轿请都没人去的地方。我这么年轻，去那不出一年，武功全废了。”我一说不上班了，妈杲呆地站在床边，手不停地揪着衣角，一脸的焦急。我说了也白说，干脆闭嘴了。 午休起来，妈也不像往常那样爱说话了，好像做错了事似的，看看睡着的儿子，又看看我，又蹲着给孩子洗起尿布来。一间偌大的屋子里充斥着一股尿臊味。我打开窗子，妈说：“你别开窗，小心把娃冻感冒了。” “哼，就冻冻他，要不是生他，我能坐月子？才三个月，我的位子就被人抢了。”从野战部队调来，我只上了两个月的班，就生孩子，多少宏伟的设想都没来得及实现呢。说实话，那时挺着七八个月的大肚子，我还是蛮认真的。报到时，因为天冷，穿得多，上到四楼，学员队姚政委看了看我，皱着眉头说，身体不好，上个楼就这么气喘？学员队的干事，跟队长差不多，每天都要跟班呢。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