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故事

《黄裳集》整理了黄裳先生毕生著作，展示黄裳毕生辛勤笔耕的多方面实绩，《黄裳集》分创作卷、古籍研究卷、译文卷和书信卷四大部分，将作者生前已出版各书，大致按出版时间先后分门别类编入各卷，是目前黄裳先生最全面的作品集。本卷为黄裳先生的译文《平凡的故事》。这是作者冈察洛夫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黄裳译。作品通过对一个地主的儿子去彼得堡的一些经历，使读者看到了一个人在社会面前的变化。作者用他娴熟的艺术之笔，记述了主人公怎样从一个淳朴与热情的青年变成一个地道的“绅士”的过程，以无情的严厉与真实呈现出十九世纪俄罗斯的典型时代风貌。

黄裳，原名容鼎昌，1919年出生，山东人，曾在南开中学和交通大学就读。1943年至1949年间，黄裳先后就读校园、出任美军翻译，奔波于成都、昆明、印度等地。后定居上海至今，就任《文汇报》记者、编辑、编委等职。黄裳在散文、戏剧、新闻、藏书等领域均有建树，与梅兰芳、巴金、郑振铎等文化名人相交甚笃。著有《锦帆集》《妆台杂记》《过去的足迹》《珠还记幸》《金陵五记》《银鱼集》《榆下说书》等。

第一部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二部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尾声

     第一章 一个夏日，在格拉契村一个中产地主安娜·巴甫洛芙娜的田庄里，全家上下，从女主人到家犬巴波斯，在破晓时就都已经起身了。 可是安娜·巴甫洛芙娜的独子，亚历山大·斐德里枢却依然沉酣于一个二十岁的青年的美梦里；家里其余的人都匆忙地跑来跑去。可是他们全都用脚尖走路轻声说话，这样才免得吵醒了小主人。假使有人弄出一点声响，或是说话的声音高了，安娜·巴甫洛芙娜就会像一匹被激怒了的母狮子似的马上跑出来，用了严厉的叱责或是恶毒的词句斥骂责罚这不当心的人，甚或当她的怒气和冲动都凑到一块的时候，就会更加上一拳。 在厨房里三个仆人忙着准备够十个人食用的午餐，虽然整个的家庭也不过只是安娜·巴甫洛芙娜和他的儿子亚历山大·斐德里枢两个人。车房里的人在洗刷车子和加着油。大家全都在忙着，用了全力工作得满脸是汗。巴波斯是专享的一个无事可做的，可是即使如此它也都用了它自己的动作方式在这总动员中参加了一份。当一个男仆或车夫走近了它或是一个下女从它身边跑过时，它就摇着尾巴焦急地嗅着走过的人们，这时它的眼睛就好像是在发问：“他们会不会告诉我为什么今天大家都这么忙？” 忙乱的原因是为了安娜·巴甫洛芙娜要送她的儿子到彼得堡去服务。或是，如她自己所解释，去见见世面，同时也表现一下他自己。在她这真是一个要命的日子！也就是为了这个她才显得如此哀毁而不快。在悲戚之中，她不时开口支使一下仆人，却总是说到一句话中间某一个字的地方就打住了，她的声音变了，要是来得及就转过身去，拭去她的眼泪，不然就让眼泪落入她亲手收拾的放进麻布衣袜去的萨申卡①的箱子里。 眼泪老早就壅在她的心里，又涌到了她的喉管，使她哽咽，准备着一下子爆发出来；可是她却总是保留着这些眼泪，等到分手的时候再用，不肯一滴滴的浪费掉。 不仅安娜·巴甫洛芙娜一个人是为将近的别离而伤心。萨申卡的仆人，叶夫赛，也异常伤心。他要随他的主人到彼得堡去的，不得不离开公馆里最温暖的角落，阿格拉芬娜房间中炉边的角落，她是安娜·巴甫洛芙娜的“管家大臣”，同时，在叶夫赛看来也是最重要的人，她掌管着仓库的钥匙。 炉子后面的屋子只能容下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茶，咖啡和吃的。叶夫赛在炉子后面与阿格拉芬娜的心中是久已占得了一席地的了。另外一张椅子，她是留下来给自己坐的。 叶夫赛与阿格拉芬娜的关系在公馆里是早已成为陈旧的故事的了。他们，像世界上每一个人一样，成了偶语与毁谤的话题，也像所有其余的人一样随即给忘掉了。即使是他们的女主人看见他们在一起也逐渐觉得习惯了，他们在一起过了整整十年快乐的日子。有多少人能在一生中计数出十年快乐日子的呢？可是现在分离即在目前了。再会了温暖的角落，再会了阿格拉芬娜·伊凡诺芙娜，再也不能玩牌了，再也没有咖啡、伏特加和白酒了——一切全都得再会了！ 叶夫赛沉默地坐着，深深地叹着气。 阿格拉芬娜，脸上罩着一层霜，忙着她自己的职务。她用她自己的方式来表示她的忧愁。今天她倒茶时都生着大气，平日斟给女主人的第一碗浓茶今天给她倒掉了，任何人要享用它她好像都不能忍受似的。对于任何斥责她都木然，毫无所感。 她烧咖啡太久了，奶油也给烧焦了，杯子从她的手里滑了出来，她把托盘放在桌子上面的时候非碰一下不可，食橱和房门也非要砰的一声关上不可，她不曾流泪，可是转而对任何东西任何人都生着气。这个，可以算是她的脾气中的显著的特点。她平常很少有称心如意的时候，样样总不十分合她的胃口；对于每一件事她总是抱怨着的。可是在现在，对她有着重大的意义的一刹那，她的脾气算是发挥尽致了。她对待叶夫赛显着特别的不高兴。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