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记忆

《丢失的记忆》是科威特新锐青年作家、诗人阿卜杜拉·巴希斯于2014年发表的处女作。距小说出版已有六年，但该书在评论界和读者群体中依旧热度不减。该部作品以“无国籍者”作为切入点，囊括友情、爱情、犯罪、战争、宗教乃至哲学等各色主题。其语言风格清新明快，没有为吸引眼球而刻意加进的过激描写；然而语言背后却是无比直白的现实揭露、无比深刻的自我剖析和无比独到的思考洞见，因而在出版之后引起广泛争议。事实上，正如薛庆国教授所指出的，“争议反而在更广大的阿拉伯市场为小说打了广告。”一部佳作，往往在旷日持久的讨论中，方能显其经久不衰的魅力。小说主线聚焦于苏莱曼探长和无国籍者哈米德波澜起伏的人生际遇。故事伊始，苏莱曼探长正和一位女郎在私人寓所饮酒作乐，醉意上脑、情难自持之时，手下打来电话，说大盗“锯子”已经落网，正在候审。“锯子”没有国籍，身份神秘，五年来，他凭高超的盗技把整个内政部搅得天翻地覆。得知此信，苏莱曼第一时间通知上校，并率先赶往警局查看情况。出乎始料的是，“锯子”的容貌竟与他的童年挚友完美吻合。霎时间，往昔的回忆在苏莱曼的脑海翻腾，故事也从现实转入苏莱曼纷繁的回忆。

阿卜杜拉·巴希斯，科威特青年作家、诗人，因参加阿布扎比电视台《百万诗人》节目而名声雀起，已出版短篇小说集《文集》《城墙》，长篇小说《狼的味道》《迷失的回忆》(入选中国科威特经典互译项目)。

译序/01
序章/001
丢失的记忆/013
崩塌/017
建构/049
分裂/139
风暴/183

     死亡，不是在尸体上堆起黄土。那不过是死亡的形式，却并不是死亡的实质。死亡的实质，是孤独，是用死亡本身，面对死亡的现实。 ——@alm3theb 到今天为止，我罹患残疾已有两年了。两年的梦魇，两年的压抑，两年的时光。我反刍似地回顾着两年的记忆，孤单着，试探着，想要从这具身体中脱离，想要像旁观者似地在外关照，若它的内里不再是“我”，将会变得怎样？它作为“我”捱过了这久多时日，我要向它表示感激。 那件事之后，我不再是我了。我变了，昔日的自己，我已认不出了；曾经知晓的事，我也不清楚了。我变了，躯体变成流亡地，流亡者正是我自己。过去我的苦脸和笑脸，都不属于如今的这张脸庞；以前的尖锐和骄矜，都同我现在的心性毫无关联。我的目光充满探求，声带下方饱含悲哀，胸口的喘息难掩失落，一切的一切都汇集于我，把我变成另一个人，一个了无生趣、死气沉沉的人。 我顺着自己房间的窗户向外看，看到天上有什么在飞，看到地上有什么在走；看到一些东西，从它们中又将会诞生新的东西；看到一阵永不止息的浪潮，那是生命无始无终的律动。它们发狂般地朝着过去的方向行驶，成为记忆的一部分。我向窗外望去的这个瞬间，也将顺着此刻的我流入过去，溃败地、服帖地、随波逐流地、宛如预先设计好似地落入深渊。跌落的时候，每个逝去的瞬间，都比先前的瞬间落得更深，更深。 我想，时间会带去一切，又渗透在一切过去的事物当中，留下残损的遗骸。这样想着，我倒想把面前所有事物的意义悉数抹消。不想再关心什么了，生命的一切都无足轻重。事物不存在了，时间便也不存在了……先点一个点，在它之后是未来，在它之前是过去，在它之上是现在；再把它擦去，之前和之后便无甚差别。当下是所有时刻中最重要的，错过了当下，时间就再不能改换事物的面貌，再不能为任何事物赋予形式和意义了。它变得如鱼线一样，卷放自如，简易随心。我和时间之间打响了白热的竞赛，各方实力却并不对等，我的对手是滴答不停的钟表声……妙乐是瞬时的，痛楚是永续的；泪水流滴不绝，欢笑却一闪而逝。 有时候，我问自己：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真实的么？为什么所有东西都有自相矛盾的成分，为什么所有东西都暗含背反的另一面？此刻的我无比明晰地感知到这点。我正倚着回忆中的壁垒摸索而行呢，我正切实地探触着人类在脑海中建筑高墙的能力限度呢。就像烈日遮蔽人的视线那样，建筑高墙，是为了遮蔽思考；遮蔽思考，人便不再信任理性，理性随即不再信任感官，感官进而开始怀疑现实。我们所谓的现实，不过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现实，不过是我们愿意感受的现实，所以才有了所谓各自不同的世界，乃至各自不同的世间万物。 我推了推轮椅，转身去打开窗户；天空还是几千年前的那片天空，土地还是亚当犯下原罪的那片土地，还是吉南区的地界，那里有我生于斯长于斯的老房子。后来，我去往新的地方，那个证我以清白，缚我以罪愆的地方。 动笔写我的故事之前，我问自己：“我要从哪里写起？……从头开始吗……倒不是不行，可是从头开始，哪里是头呢？”毫无疑问，结局总在开头便已注定，生命的本质就是连在一起的圆，每一个点都可以是起点。但是，总归会有这样一个点，它是起点的起点，是终点的终点，它或许无足轻重，抑或是关键所在。 两年前，在那寒凉又迷醉的冬夜，我寻得了这一点。 P1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