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谷牧羊犬

《狼谷牧羊犬》收入了作家格日勒其木格·黑鹤新近创作的《甘珠尔猛犬》《狼谷牧羊犬》《狼血》《琴姆且》等中短篇小说，作者以冷峻的笔触塑造了行将消逝、叱咤风云的草原猛犬，谱写了一曲荡气回肠、感人肺腑的荒野离歌。作品从多层面呈现了人与草原牧羊犬并行共生的图景，雄浑大气，引人入胜，给人带来心灵的震撼和对生命野性的思考。

 

白色蒙古牧羊犬(代序)
甘珠尔猛犬
狼血
狼谷牧羊犬
琴姆且

    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天空中落着湿雪，已经开始降温了。他离开小镇时的温暖不过是种假象，当时草原正在酝酿这春日里的最后一场雪，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雪，需要释放出热量。此时，绵软的雪片正在飘落，而气温又没达到冰点，雪在迅速地融化。
     挣扎着起身，还好，马还在身边，并未跑远。他头痛欲裂，呻吟着扳住马鞍想要上马，但不知道是因为血液中太多的酒精让他的运动能力变得迟钝，还是因为身体被冻得僵硬，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爬上马背。
     他将怒气发泄在马的身上，咒骂着它，击打它的头颅。这称职的坐骑沉默隐忍，直到他拿起挂在腕上的马棒开始敲打它时，才嘶鸣着后退，跑开了。
     当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想要再寻找自己的马时，它已经消失在风雪之中了。
     但酒精削弱了他对现实环境的感受，他不太感到寒冷，甚至没有意识到在这种湿雪的天气，失去了自己的坐骑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赌气般地坐在地上，喘息着，然后，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因为他感觉到有什么温暖而湿润的东西在触碰着他的脸。
     当意识到那是狼的唇吻时，他一瞬间惊醒，滚到一边，去抽腰间的刀。但手还在厚重的皮手套里，他将手套褪下。但是，刀却似乎像是冻在了刀鞘之中，无论他怎样努力，也无法抽出。
     就在他狼狈不堪地折腾的时候，那狼发出了动静。
     那是狗特有的跟主人打招呼的类似呼噜般的低吠，借着从遥远天空中透下的一丝微光，他勉强辨认出都日波的轮廓。它浑身已经被湿雪覆盖，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灰白色，看起来更像一头换上了冬装的狼。
     放松下来，他呼唤着都日波。
     都日波走到他的身边，舔舐着他的脸。
     他的狗，都日波，在这风雪的夜里，出来寻找他了。
     当面对狼的恐惧消散之后，再次被浮上的困意所俘虏，又睡着了。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太多的寒冷了。他的身体正在进人麻痹的第一个阶段。他太困，只想继续睡下去。但他感觉到手上的刺痛，那是都日波，它正在咬他的手，用獠牙挤压着关节，那是最令人感到疼痛的部位。但它把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让他感到疼痛难忍，让他惊醒，又不会真的咬伤他的手。
     看到呻吟着醒来，都日波轻轻地跳开，走出几步，然后回头，摇动着粗壮的尾巴，冲着他轻吠一声。 明白都日波的意思。它这是要带他回家。
     但困得厉害，只要合上眼睛，就会立即睡去，而那正是他所希望的，舒舒服服地睡去。
     但理智在告诉他，如果就此睡去，恐怕也就不会再有机会醒过来了。落下的雪绵软而湿润，更像小雨，正在缓慢地将他身上的皮袍淋得半湿。过了午夜，草原上的气温还会降得更低，到那时，他会因为失温而被冻死。 ‘
     想象着自己像湿了羽毛的鸟儿一样被冻死的样子。在这样的春雪过后，营地上总能看到那些被冻得支棱八翘的鸟儿，硬挺挺地死去。
     他必须走回营地，否则最终就会像很多醉鬼一样，冻毙于这落下冻雨的夜晚。
     他挣扎着起身，跟随着都日波慢慢地向前移动。
     但求生的意志根本无法与可怕的寒冷对抗，身体中酒精带来的那种虚假的热量是暂时的，酒精让血液快速流动的结果不过是让他更快地失去热量。他不再感到寒冷，甚至没有太多的感觉，在此时，他只是想躺下，睡上一觉。在意识的最深处，他也明白，一旦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终于，他还是无法对抗那深沉的困意，倒在地上。想着，就这样睡去吧。
     但是，他刚刚闭上眼睛，走在前面的都日波就折了回来，啃咬着他裸露的手，舔舐着他的脸。被冻僵的手仍然可以感受到疼痛，而都日波的舌头舔过之后，已经有些麻木的脸上顿时生出一阵寒意，让他无法安眠。
     都日波在鼓励着他。他再次起身，继续向前走，不过，仍然没坚持多远，又倒在地上。
     这次，地妥协了，将双手缩进袖筒拢起，把头缩进因为浸了湿雪而冻得越来越硬的皮袍中，决定就此睡去。
     都日波撕扯着皮袍，拖拽着，甚至冲着他咆哮，他不再理会，一副听天由命的颓态。但这次都日波加大了撕咬的力度，被冻硬的皮袍被撕裂，寒风灌了进来，而后，它又开始撕咬的肩膀。它咬的力量确实很大，獠牙直接啃进了肌肉。P2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