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的自由

1. 主人公菲利普•皮内尔医生是生活在法国近现代之交的精神病医生，被誉为“现代精神医学之父”，作者从菲利普•皮内尔医生的日记出发，演绎出一部精彩纷呈的“医治疯人的故事”。 2. 菲利普•皮内尔医生的工作不仅仅是治疗“疯人院”里的“疯子”，更是对麻木甚至残忍的“普通人”的治疗。他为“疯子”争取尊重与自由的坚持和努力让我们看到人类文明的希望。 3.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疯病。”即使在今天，我们仍要警惕，对待“疯子”的态度是人性、爱与文明的试金石。

18世纪末的法国巴黎，大革命的暴风雨即将到来，社会激流涌荡，人人似癫如狂。在这个举世皆疯狂的岁月里，那些被送进疯人院的“疯子”，因为一位医生——菲利普？皮内尔（PhilippePinel）的到来，逐渐改变了卑微如草芥的命运，重获尊严与自由。在与野蛮和贪婪战斗的同时，菲利普医生是如何解除铐在人们心灵上的枷锁的；为捍卫精神病患者被尊重的权利，他又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弗朗索瓦·勒洛尔（François Lelord） 法国精神科医生，多本畅销书的作者，著有《与艾克托寻找幸福之旅》等，与他人合著有《恰如其分的自尊》《无处不在的人格》。

1/他的表情安详而坚定，有点儿像淡泊名利的神父，正要去照料一个焦虑不安的灵魂。
2/我们似乎正处在启蒙时期，可每一天我都发现，启蒙的亮光并没有照进疯人院。
3/“我们正见证时代的巨变……”
4/“没错，可能最不幸的就是不能为自己辩护。”
5/他睁开眼，喝我瓶子里的水，看着我，一言不发。这眼神，不是野兽的眼神，明明是人的眼神！
6/“……伏尔泰如果还在世，看到他的思想赢得胜利，将会多么幸福。自由，权利平等。启蒙思想终于在关乎人类切身福祉的领域发光了！”
7/要解释发疯的原因，她被践踏的爱只是千头万绪复杂原因中的一个……
8/释放了激情，像今天这样，理性无处可容。整个国家就像一个被解开锁链的疯子，她的歇斯底里却没有就此平息。
9/“比塞特？那个疯人院！巴黎低能者收容所！”
10/一把真正的监狱钥匙：结实、无光泽、满是锈迹……
11/我脑子里装着启蒙运动的思想，但来到这里，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宣教士去到食人族部落！
12/他叫普森（Pussin），响亮而迷人的名字，与他粗犷的外表不太相称……
13/难怪，温柔不是他们看中的美德！
14/“……缺少被褥，就会需要更多的裹尸布。”
15/“如果有人建议我释放被复仇蒙蔽了双眼的精神病患，我会接受这建议吗？”
16/在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经历的苦难或幸福里，我们追寻着我们自己的命运。可说到底，都不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们的选择都戴着枷锁。
17/“……可只要有一点小差错，您听好了，如果有人受伤，我将在共和国优选权力机构面前起诉您！”
18/我明白了他那短暂的担忧：担心他最得意的治疗方法没有起到作用。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疯狂里。
19/她看着菲利普。他再次觉得好奇，这双眼睛到底看到怎样的自己。能释放她叔叔的主任医生？或是为她着迷的男人？
20/柜子里的衣架上挂了件非常奇怪的衣服：大帆布，上面有束带、皮扣、挂钩。
21/“我还不是接近满意这个方式。因为这不会治好您叔叔的疯病，但至少可以调正他的行为模式，也给他多一点的自由……”
22/是他们消极的想法让他们情绪低落？还是忧郁的情绪导致他们想法悲观呢？搞清楚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23/所以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温柔而谨慎地引导他发现自己想法的荒谬。自认为是永动机的发明者，正是这想法导致了他一系列的精神错乱。
24/如果他们真正直面死亡的刑具，在震耳欲聋的人群喧嚷声中，亲眼看见他们的长辈或同伴被处死；这些人，在断头台上弯腰之前，都是他们曾经爱过的，而现在他们竟双手沾满自己所爱的人的鲜血，我想那时，他们的轻率才会改变。
25/“我的眼睛差点儿被挖掉了！这些好先生们释放了疯子，可看看，在我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26/只需要找到原生家庭父亲的形象，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27/我称这种疗法为心理疗法，只为了区别于物理疗法——淋浴、放血等在主宫医院大肆使用的治疗方式，这些疗法治疗效果甚微，副作用却往往是灾难性的。
28/“夫人，这个男人的精神病慢慢被平复下来，另一个前不久却新得了疯病。”
29/我想就是这篇一年前的文章，对许多人来说，就是逮捕我朋友的原因。仇恨就是一种巨大的热忱。
30/这位高贵的夫人立刻就明白了我是在给一个“嫌疑犯”找庇护所。她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只问了一个问题：“他是个正直的人吗？”
31/尽管他现在被那些疯狂的人追捕，逼至角落，他仍然相信人类精神在进步，他是多么宽容多么顽强啊！
32/“人在任人摆布的时候往往以为自己在引导自己；脑子里想着奔向一个目标时，他的心灵则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带到另一个地方。”
33/“您要单独和他待着，在他没有铁链的情况下？”
34/“士兵，你好。”
35/在我的感情层面，也有了微妙的变化。我感觉得到，她对我们关系的定义，已经超越了医生和病患家属，更多是朋友间的关系。
36/在最狂热观众的呼喊声中，绳子被抛到路灯上面，绕了一圈吊下来。
37/“死亡，”孔多塞说，“我接受。但人群、尖叫、羞辱，为了让人害怕而设立的断头台，让人露出颈项、把人推到铡刀下的手，这些，我拒绝，我知道我承受不起。那么，我的朋友，好医生，请帮帮我。”
38/“……我不想你们把他当作一头付出劳力的牲畜。”
39/爱，被爱，已经足够了。此外，还期待什么呢？
40/“看到那么杰出的人就这么去世了，而我自己却还活着，想想真是非常难过。你不觉得吗？”
41/自由的写照

     一七九三年九月二十五日 昏暗的囚室、铁链、脏乱、永远吃不饱，这些不幸的人像动物一样吼叫，他们已然处于非正常状态，毫无疑问，这是一幅地狱的景象。确实，被带到这里的病人，已经失去了痊愈的希望，尽管其中有些在巴黎主宫医院被治疗过。显然是物理性的治疗方式：放血、淋浴、惊吓水疗、催泻，都是些旧的治疗方式，结果可想而知。 我脑子里装着启蒙运动的思想，但来到这里，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宣教士去到食人族部落！ 我这么说那些在收容所的工作人员不太公平，其实他们对精神病患一点儿都不残忍，只是单纯的惯性使然罢了。另外也害怕病患行为不受控制带来的混乱，还得留意他们发疯时不出什么意外。我看到一些躁狂症患者发疯时厉害的样子，自己都会去确认铁链是不是够结实，必须承认，这样做时我自己有多么震惊！再说，二十来个人照顾全院两百多个病号，其中四十个都有暴力倾向，怎么可能那么细心呢？能够喂饱他们，看住他们，就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在收容所外，法国大革命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我希望尽我所能，在这围墙内悄无声息地带来一场温和的革命。公平和温柔，他们也需要。 “接下来我们要看到的是本院最可怕的患者。” 主管停在一扇关着的门前。一眼就可以看出，门被铁条加固了。 “您确定今天一定要看他吗？不会给您带来任何好处的……” “这是个下士，却把自己当作将军。”马兰古带着嘲讽的口气打断他。 “……他叫舍万热，曾是阿图瓦军团的下士。几年前，他差点儿杀了自己的将军。” “差点儿杀了将军？我想看看他。” “如果您一定想看的话。”勒图尔诺叹口气。 布瓦利韦尔打开门。 惯常的阴暗，惯常的臭味儿。能模糊地看见一个男人的轮廓，被铁链铐在隔板墙上。他体形非常高大，胡子拉碴朝向天花板，似乎睡着了。在靠近隔板墙的地上，有一个装着剩饭的木碗，他没有用铁链锁住的那只手刚好可以够到。访客们靠近这个沉睡的“巨人”。突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木碗，朝他们丢过去。菲利普的前额被击中，碗里的食物泼洒在了衣服上。他因震惊而全身颤抖。 主管气愤极了。 “舍万热，你这个恶棍！” “巨人”在铁链里挣来挣去，吹胡子瞪眼：“出去！出去！滚出去！”他咆哮着。 一条铁链被摔断了，像鞭子一样被甩出去。 在门外，已经有人大喊求救了。 主管搀着菲利普走出囚室。 靠着墙壁，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他慢慢缓过神来。 “您流血了，给，拿着这个。” 勒图尔诺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菲利普接过来捂住额头，额头上的伤口有点流血。在他们身旁，菲利普注意到傻子正看着他，发出哀怨的呜咽声，好像在为他难过。 “您看到了吧，真的就是野兽。”主管说。 “他应该是看到我时给吓着了，可能不习惯一下子见这么多人。” 布瓦利韦尔虽然也很气愤，但对他来说，这也不算太大不了的事情，还能容忍。 “没有比这个男人更坏的了，”他唾沫星子四溅，“逮着机会就做坏事。” 几个杂役从院子那边飞奔过来，从他们面前跑过，一路冲进舍万热的囚室。 “这些杂役们非常值得信赖，他们知道怎么做，让舍万热以后不敢再那样无理取闹。” 菲利普几乎没听到这些话。他只听到鞭打声，舍万热的喊叫声和杂役的大骂声。傻子害怕地尖叫着，跑开了。 “他们在打他？” “教他有规矩！” 菲利普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跑进囚室，只看到杂役们舞动着鞭子，用力地抽打“巨人”。 “住手！住手！” 可在一片混乱中，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在他身后，主管也在大喊： “先生，先生！安静一下！” “怎么了？” “您这样做将威严扫地。让这些人履行他们的职责吧。” “职责？您把这称为他们的职责？！” 菲利普冲到杂役中间，把他们推开。 “先生们，先生们，停下！” 挥鞭子的人有些吃惊，停下来望着他。马兰古代表其他人开口说道： “先生，他把您打伤了，所以必须要惩治他。” “要教他有礼貌。”另外一个说。 一个个粗糙的脸庞，现在全都转向了菲利普，复杂的表情里有不信任，也有对上级的尊重；这个年轻人要教他们怎么处置寄宿者，可只有他们才会每天到臭气熏天的囚室，忍受这些已经和兽类一样野蛮的疯子的拳打脚踢！菲利普从他们的表情里读懂了这些没有被说出来的话。 “你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他说，“可这不是一个好的方式……” 他们惊讶地看着他。马兰古接近无法忍受菲利普所说的，打断道： “是吗？那么我们该怎么做？温柔地抚摸他们吗？” 杂役们爆笑。这次，轮到主管受不了这么随便的方式了。 “安静！请安静！”他下命令，生气地斥责道。 他们闭上了嘴，但仍然傲慢地看着这两位先生，为的是让他们知道，现在已经是共和国了，不再有等级之分。 “够了！全部都出去。” 这群人低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