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异乡人

经历上像《平凡的世界》主人公孙少平，心路上像《平凡的世界》作者路遥先生；然而，本书更有种种胜过《平凡的世界》之处，其中最重要的可能是给经历种种内心煎熬的现代读者带来一个希望，那希望就是，“真相与和解”之方法，或许有助于个人心路调整，走出困惑。

本书作者宋远升教授，与《平凡的世界》主人公孙少平在经历上有相似之处，都下过煤矿、尝尽贫苦等；还与《平凡的世界》作者路遥先生在心路上有相通之处，也是将不满与失意转化为了奋发前行的动力。然而，该书更有胜过《平凡的世界》之处，这不仅体现为比孙少平更艰苦的乃至可以说是残酷的作者早年经历，也体现为家乡人和原生家庭给作者带来的种种困惑与痛楚，在这个意义上，该书书名不虚，作者真是一个异乡人。更重要的是，宋教授后来走的路更理智更长远更有启发意义；而具启发意义的是，他在书中“父与子”等部分克服了内心的种种不愿意，真实地写出了父子关系乃至整个原生家庭的万千纠缠，写出了令人难过的种种事实细节，然后与父亲、与原生家庭乃至与自己初步地达成了和解，让人略感欣慰，似乎看到了希望。那希望就是，“真相与和解”之方法不仅适用于解决政治难题（比如南菲），或许也有助于个人心路调整，走出困惑。

宋远升，华东政法大学法学硕士，比利时根特大学LL.M，复旦大学法学博士。现任华东政法大学教授，复旦大学司法与诉讼制度研究中心研究员，《青少年犯罪问题》杂志副主编，上海明伦律师事务所兼职律师。曾在全国各大学术期刊发表论文90余篇，出版专著15部。代表著作包括《刑事强制处分权的分配与制衡》、《法官论》、《检察官论》、《警察论》、《律师论》、《法学教授论》等。

从挖煤工人到法学教授（代序）
一、经过荒废的小学
二、那年的红薯
三、少年的月光
四、暗恋
五、夜行人
六、算命人
七、我的初中
八、拳师武广
九、西山以西
十、上学之路
十一、石头的记忆
十二、城东记之董震表叔
十三、两个半木匠
十四、大柏庄纪事
十五、活埋的人
十六、南方有青山
十七、大雪漫故地
十八、孤零零的房子
十九、细犬男子
二十、两年三寻僧不遇
二十一、我是一个异乡人
二十二、渊子是条河
二十三、秋日乡界漫行
二十四、卅年夜雨风吹灯
二十五、三地的樱花
二十六、祖坟
二十七、老家的院子
二十八、逃跑者
二十九、旧历的新年
三十、回归寂静的山地
三十一、堂姑
三十二、孤独的牧羊人
三十三、山地里的稻草人
三十四、清明
三十五、淹没在荒芜中的自行车
三十六、父与子

     壹 停泊在我面前的孟渊小学，就是一艘破旧的搁浅的船。我不知这艘船经历了什么样的时问风浪，能将它的外形毁坏如斯。这么大的一个院子，当年在我的印象中如同空间的巨人，现在只是萎缩地依偎在几棵巨大的杨树之下。当年的这几棵墙外的杨树不知为什么留了下来，在夏日里还在舒展着阔大的叶子，并没有老去。孟渊小学却地老了。 这座学校的大院子以前是前后两排教室，前排的房屋中间留了一个过道。那时不仅教室的房屋墙壁是新的，四周围墙的墙石是新的。即使人也都是新的，都是没有经历时间过多揉搓的模样。 只要不是放假，这座学校就总是处于一片喧嚣之海中。老师们匆匆地从办公室带着书本走向教室，学生们则抓紧在操场上最后一分钟的嬉戏时间，然后飞一般地奔向教室。那棵歪脖槐树上的铜钟总是不合时宜，总是在学生们不愿意上课时响起上课铃声，盼望下课之时却迟迟不响起。 然而，不知哪一年开始，这座孟渊小学的学生慢慢就少了。像是一个池塘中的水，不知漏到哪里去了。在计划生育政策的剃刀切割之下，水流泄露越来越大。在一天接一天鞭子似的时间的捶打下，这个曾经巨大的人的池塘就干涸了，只是露出地面上多年磨得光滑的一些石头，清冷地闪着光。 孟渊村在周围一带属于大的村庄，但是本村的学生也不足以填满这个学校。因为没有了充足的学生，这个村剩下的学生就必须合并到其他生源更多的村庄去。我想这里的老师搬迁之时也一定是惶恐的。他们好像是手持镰刀的农夫，每年都在固定的季节收割金黄的麦子，在秋末，在晚霜将红薯的绿色叶子打得蔫头打脑之时收割红薯。然而，当他们照常来收割庄稼之时，却发现面对的是一个空荡荡的学校院落，即使镰刀再快也无法收割到一点庄稼。 当年的老师们可能转到这个乡镇的其他学校教书，然而，在一个自己耕作了十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土地上，忽然发现没有了庄稼，如同农人在劳作时，却只能面对一大片虚空。我能理解当年老师的荒凉，这种荒凉的面积甚至要超过他们即将离开的这座很少再有人前来的大院子。 贰 人是世间最不耐折的植物之一。我所认识的，甚至包括我非常要好的人，其中就有在这个学校和我同学五年的茂银，比这座学校更早地衰败了。他可能还没有到人之花开得最茂盛的时候。 很多人往往在人间走了一遭后，还没有看完自己想看之景，还没有说完想说之话，就匆忙走向无法回头之路。上苍的回收速度太快，快到无法让离去之人充分准备上路的行囊，快到无法为自己的远行唱一首离别之歌，快到无法为自己的墓碑写一份碑文。 仅仅是人这样吗？孟渊小学不也是如此吗？当年这座山坡之上的学校浸透了多少读书的声音，听到了多少次上下课铃声敲响整个院落，送走了多少个孩子到了远方。然而，它现在不可避免地衰落了，甚至比在这里上过学的多数人衰败得更快。 我猜那些在学校院墙外高大杨树上筑巢的喜鹊也是惶恐的。那么多年它们已经习惯了脚下喧闹的操场，也习惯了调皮的学生对它们吹口哨，然而，忽然这么多人一天之间消失了，不知被谁一起打包带走了。我想在所有人离开最后那一夜，那几家喜鹊一定是在彻夜不眠思考这个问题。由于它们这么轻而易举地实现了那么多年渴望的安静，这些喜鹊们可能会怀疑是脚下这座院落的人们设下了圈套。 叁 这些年我整日在南方谋生之地蝼蚁一样地忙碌，每日早晨在天色还是一片昏黑之时，就开始拱那些土壤一样的文字，总是试图从文字中找寻出什么有营养的东西来。文字能让我更加清醒一些吗？文字能如同钟声一样警示我吗？文字能让我内心安定吗？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