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那边

本文以一位年轻的农村初中语文老师蒋书轮为主线，讲述了他在教学过程中，他的班级里几名学生的故事以及他自己的爱情经历，展现了21世纪初的农村教育的图景。李浩是班里最聪明的学生，学习成绩优异，但父亲因车祸高位截瘫，家庭发生了重大变故。李浩为帮助母亲减轻负担，最终选择了来工地上打工，他在与命运的抗争中展现出了人的高贵与勇气；周新杰从小被贴上杀人犯儿子这个标签，他反抗着别人对自己的成见，他虽然犯了许多错误，但在蒋书轮的管教和同桌王亭亭的帮助下勇于改正错误，后来和同桌王亭亭产生了朦胧的少年特有的感情，却因误解最终放弃了学业；年轻女老师妍珊因患有视网膜色素变性而双目失明，但她仍坚守教育，帮助学生解答心理上的困惑，在与蒋书轮的相处中确立了恋爱关系，共同扎根农村，但最终因车祸失去生命，蒋书轮继承了妍珊的精神，坚守着农村教育。还有想不通为什么要学习而选择离家出走的黄明豪，代表了当代中学生们普遍的厌学情绪；出生在重男轻女家庭的梦瑶，因父亲的死亡而不得不中断学业。书中的人物们都在默默承受着命运加给他们的苦难，也在促使我们思考，我们需要给孩子们什么样的教育……

李万科，1990年出生，河南省新乡人。热爱读书与写作，渴望用小说来艺术地反映现实。

第一章李浩
第二章黄明豪
第三章李梦瑶
第四章蒋书轮与妍珊（一）
第五章周新杰、崔一航、李梦坤
第六章王亭亭与周新杰
第七章蒋书轮与妍珊（二）

     第一章李浩 站在制高点看这个小镇，小镇犹如一个躺在土地之上、穿着打补丁的粗布大衣的巨人，一切都是那么朴素、那么陈旧。巨人手的位置是小镇的工业区，低矮的厂房里整天传出隆隆的机器轰鸣声，有时会从里面走出来几个黝黑的、浑身流汗的男人，他们拿起缸里的水舀，在太阳底下咕咚咕咚地喝水。从巨人的手经过胳膊，来到巨人的胸脯，这是小镇的商业区，是小镇最繁华的地方。道路的两旁各是一趟的三层高的门面房，招牌横七竖八地挂着。卖凉皮的店挨着卖手机的店，卖手机的店的右边是卖衣服的店，总之，只要你沿着路边往前走，总能找到你想买的东西。小镇的繁华不像城市那般灿烂夺目，也不像县城那般端庄优雅，她是小家碧玉型的，甚至连这也算不上，她就像是一个穿了件好看衣服的村姑，虽然遮不住她的土气，但依然让人赏心悦目。小镇就是二十一世纪初的中国的底色。我们从巨人的胸脯往上走，经过脖子就到了它的头部。巨人的头部在最西边，被无边的庄稼包围着。它是一所学校，是镇上的初中，这个镇上以及周边村庄的小学毕业的孩子，都会来这里上学。你听，巨人的嘴在说话呢！那是学生们琅琅的读书声。你看，巨人的眼睛亮了！那是太阳照在教室的窗户上反射过来的光线。你瞧，巨人的头发多茂密！那是学校里高大的梧桐树叶在风中摇曳。 这是学校开学的第一天，蒋书轮就站在制高点上看着小镇。这是一个白皙的青年，刚刚大学毕业，二十二三岁。这个制高点是一座天桥，天桥下是铁路，偶尔会有鸣着汽笛的火车在天桥下穿过。此时的中国，就如同这呼啸的列车，刚刚穿过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十年。蒋书轮在天桥之上望了望巨人的头部，学校快到了，他的脸上忽然现出忧伤的神色。他从口袋里掏了一支笛子出来，笛子是用深色的布套裹着的。蒋书轮取下布套，一支杏红色的、光滑的、苦竹做成的笛子展现在眼前。蒋书轮手持笛子，两臂抬起，手指依次按住笛孔，气流轻轻地从他的嘴唇之间经过，进入吹孔，吹响了笛子。笛子在太阳下熠熠生辉，仿佛吸收了日月的精华，通了人性一般，发出清脆的声音。笛声在这天桥之上悠悠扬扬地向小镇的工业区、商业区和学校飘去，犹如满天的星火，向周围四散开来，最终消失在空气里。 农村的学校，一切都是简陋的。教学楼默默地矗立在土地之上，白色的瓷砖早被风雨侵蚀，变得黯淡无光。楼里大概有十多间教室，几乎每问教室的窗户都是残缺不全的，窗户扇也在风中吱呀呀地响。这所教学楼就像一个已人暮年的老人，皮肤松弛了，牙齿脱落了，脸上刻满了皱纹。教学楼后面是学生宿舍，宿舍的墙皮也一层一层地剥落了，但在斑驳之中，依然能看到“迎着朝霞去，踏着夕阳来”这两行大字。蒋书轮静静地在校园里走了一圈，他发现脚上新买的黑色皮鞋蒙上了一层尘土。他掏出纸巾，蹲下来擦了擦皮鞋。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个学校，一会儿还要去见校长，因此形象还是要注意的。蒋书轮擦着擦着，心中莫名的悲伤忽然涌向大脑，冲人眼睛，他差点流出泪来。蒋书轮刚刚大学毕业，他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去社会上“闯荡”一番。可惜，他的父母执意让他在老家附近工作，书轮学的是文学，当老师是很好的选择了。书轮不想拂了父母的意，他通过了考试，被分到了这个离家十公里远的小镇上当老师。书轮曾经也是个有理想的青年，他热爱文学，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托尔斯泰那样伟大的作家。他在大学里读了很多书，贪婪地吸吮着大师们的思想；他写了十几万字的小说，只可惜一篇也没有发表。他终于认识到，理想固然高远，但路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他擦好了皮鞋，又叹了口气，便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校长看起来还算年轻，不到四十岁的样子。他坐在会旋转的皮质椅子上，两根手指夹着烟，他不时地将塞进嘴里，猛吸一口，然后吐出一小团烟雾来。他的头发乌黑发亮，就如他皮鞋的颜色。他眯着眼睛，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对蒋书轮摆了摆手，长长地吐完了一串烟雾，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坐！” 蒋书轮坐在了旁边的皮质沙发上，他感到松软而舒适。可他又马上集中注意力，让全身恢复紧张状态。校长正眯着小眼，在上下左右打量着他。蒋书轮觉得校长的眼睛虽小，却如鹰眼般犀利，他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然而初生牛犊是不怕虎的，蒋书轮竞将脸转向校长，和他对视起来。校长眯着的小眼霎时便睁大了，他狠狠地吸了最后一口烟，便将烟屁股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欢迎来到我们学校，不，咱们学校！”校长挪了挪屁股，找了个更加舒适的位置。他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虽然肚子里装了很多知识，但不一定能当得好老师。要抓紧时间转变角色。” 蒋书轮点了点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校长，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校长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忠实听众，就继续讲下去：“当老师，要管理一百多个学生，就要让这一百多个学生刻苦用功，考出高分！你要知道，学生都是未成年人，他们调皮、淘气，不会自主学习，而你，一个老师，就要用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