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菊

"诗人散文"，是区别于其他散文作者所著散文的一个专有概念，因诗人独特的观照方式和特有的表达方式而成为一个独特的存在。世界上许多有名诗人，在散文创作中亦享有盛誉，展示了"诗人散文"的独特艺术魅力。
本套丛书作者皆为中国当代有名诗人，在诗歌创作领域取得了不凡的成就，他们的散文作品亦代表了中国"诗人散文"的优选水平，展示了中国"诗人散文"的艺术风采。

李琦，黑龙江哈尔滨人。著有散文集《从前的布拉吉》《云想衣裳》、诗集《芬芳的六月》《最初的天空》等多部。作品被译成多国文字发表。曾获东北文学奖、艾青诗歌奖、鲁迅文学奖等。

从一束白菊开始
——谈一首诗的诞生
两张脸
懵懂的神情
迷惑
发呆
礼物
一个电话
你会飞吗
祈祷
当时光飞逝
新年快乐
《嘎达梅林》与马头琴
让目光，像牧人那样
领袖之事
……

     从一束白菊开始 ——谈一首诗的诞生 信手敲出“一首诗的诞生”几个字后，脑子基本上是茫然的。我们的眼睛太容易看到那些主义或潮流之类的问题了。对于这样一个毫不夸张，甚至可以说是老实的、带着亲和气息的问题，几乎还没这样认真地回答过。一首诗到底是怎么诞生的呢？我居然也好奇起来，像问别人一样问自己。 想来想去，我想到了一个诗人写作的连贯动作。一首诗又一首诗，慢慢地，伸展成一条写作的道路。虽然并非每一首诗，都可以担当起“诞生”这样美好的词语，可有些时候，诗歌真的就是一种诞生。诗歌来临的感觉，有时，像是一只手，一下子拍到你的肩上。你并未在意，其实已在等待的情感和思索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那根火柴。 1996年的元月，踏着路上的积雪，我走到一家花店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卖花的人是个中年男子，夏天时，每天都在早市上卖花。像哈尔滨很多工人一样，他下岗了。这个人厚道、老实，手脚有点儿笨。递给你花的时候，好像总有一种抱歉的意思。这样的人做鲜花生意，让人觉得有点儿不和谐。可是，从他那买花，又有一种放心的感觉。 我走进花店，目光逐渐温柔起来。窗外大雪纷飞，窗内鲜花盛开，各种各样的花如粉黛裙钗，让人想起窈窕的身段和粉嫩的美肤。尤其是那些镶了各色花边的康乃馨，俏眉俏脸，像一群写娇滴滴散文的女作者，化过妆后正在开笔会。 店主早认识我。他知道我每次都是买玫瑰，就低下头去为我挑选。被叫作“红衣主教”的玫瑰，放在显要的位置。温润的花瓣，沉静的红，气度雍容。玫瑰就是玫瑰，它让人想起优选的绸缎，想到深红的幕帷，想到经典的爱情。它无须镶什么边儿，在不动声色里，独守尊贵。 可我那天不想要它。我走进这家店前甚至都没想买花。新年没给我带来任何崭新的感觉，我觉得仿佛是被谁推进了新年。静静地望了一眼玫瑰，它淡漠，我也淡漠。像稀饭小菜前摆一副刀叉，我们互相配不上。 忽然看到了尚未插进花桶中的一片素白——用纸裹着，像一堆雪。白菊花！我的心，动了一下。 这白菊，显然是寂寞。主人甚至忘记了它，就如所谓诗坛有时会忘记真正的诗人。可生性高洁的花，在一片五彩缤纷中，竟欲那样挺身而出，于无声处散发着一种洗尽铅华之美。它被冷落在房间的一角，还是忍不住要开放。平淡、无邪、不声张。纤秀的花瓣与其说是一瓣瓣，不如说是一条条。那种安静和从容，那种如白衣少女般的纯净，那种抒情的气质，真是好啊。 在此之前，我从未买过菊花，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菊花。菊花太常见了，它不名贵不稀有，容易被人忽视。我欣赏花的眼睛，原来已经沾上灰尘了。 我要了花店那天所有的白菊花，我领它们回家。店主帮我用好几层纸包好，外面北风呼啸，怕冻坏了花。抱着白菊回家时，我一下想起从前女儿小的时候。她要到外面去看雪。我也是这样，细心把她包好，而后抱着她，走进清冷而明朗的冬天。我记得，透过花毯，我闻到只有孩子才有的那种淡甜的奶香。被紧裹在毯中的孩子望着刚认识的冬天，她美丽的眼睛是蓝的。我真愿意一生都那样怀抱婴儿走下去。这样一想，鼻子有些酸。怀中的鲜花，真就像我小小的孩子了。 白菊就像懂我的心一样，开始在我每个房间绽放。我从莫斯科带回的水晶花瓶、古朴的木雕花瓶、粗陶罐，都捧起了一片美丽雪白的激情。花瓶与花，就像跳芭蕾的男子，正托举起不染尘埃的少女，一切相得益彰。新年忽然在这里找到了感觉，我感到了一种崭新的快乐。我的1996年，从这儿开始了。 诗歌就这样来了——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