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与思索 人文清华讲坛实录 4

《守望与思索：人文清华讲坛实录IV》为人文清华讲坛2019年六位嘉宾的深度访谈及演讲实录，这六位嘉宾均为清华人文学科及理工学科的代表人物，分别是艺术家常沙娜教授、管理学家陈国青教授、环境工程学家及中国工程院院士钱易教授、工艺美术史家尚刚教授、法学家张明楷教授、人类学家景军教授。本书也是人文清华讲坛内容的一种呈现方式，它的不可替代性在于，每篇文章均经过学者本人和编者的整理、审校、注释，内容全面、严谨。

"人文清华"讲坛是清华大学于2016年初开启的大型活动，遍邀当代人文大家，阐述经典学说、独立思考和重大发现，致力于构建一个人文思想持续发声的公共空间，推动人文日新、社会进步。本书汇集2019年"人文清华"讲坛演讲稿六篇，包括艺术家常沙娜教授、管理学家陈国青教授、环境工程学家及中国工程院院士钱易教授、工艺美术史家尚刚教授、法学家张明楷教授、人类学家景军教授等六位清华人文学者，及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知名主持人张小琴女士对以上人士的深度访谈。公共演讲呈现各位学者长期研究积累的人文成就和思想成果，深度访谈全面反映学者的成长经历和学术经历，使读者不仅知其学术之所然，亦知其所以然。他们作为亲历者的口述，同时呈现了特定时期中国社会、人与文化发展的鲜活历史。

张小琴，文学博士，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中国新闻教育史研究会副会长。曾任中央电视台、山东电视台主持人，曾获第五届“金话筒奖”“五个一”工程奖，多次获得中国新闻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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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沙娜 有名设计家、教育家、艺术家，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原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院长。 担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2019年12月获中国文联“终身成就美术家”荣誉称号。曾先后参加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徽、人民大会堂、民族文化宫、首都剧场、首都机场、燕京饭店、中国记者协会、中国大饭店等国家重点建筑工程的建筑装饰设计和壁画创作，主持并参加设计中央人民政府赠送香港特区的大型礼品雕塑《永远盛开的紫荆花》。著有《中国敦煌历代服饰图案》《中国敦煌历代装饰图案（上下册）》《花卉集》等。 大家好！ 我今天又到这儿来了，又见到我的老朋友，也看到好多年轻的学生，还有我们的校友。又在这里跟大家相聚，我特别地激动、感动。因为我年纪比较大了，好多事，记忆很多，但是说不清楚，但是大家还那么尊重我，还来看，还来听，我心里特别感谢。谢谢大家！ 一晃眼我今年89岁了，这个时代变得很快，时光也走得很匆忙，今天到这里来，很难得，是人文清华讲坛，让我讲一下我的故事。其实我的故事太多了，但是今天我想主要分三个部分。 结缘伊始：敦煌血脉连 第一部分，回忆一下当年我跟我老父亲常书鸿怎么去的敦煌，在敦煌的感受怎么样。 1931年，我出生在法国里昂市区罗纳河（Le Rhone）和索恩河（La Saone）的交汇处，因为我是女生，所以爸爸和我的干爹吕斯百、王临乙商量，用代表阴性的索恩河纪念我的出生。我的中文名字“沙娜”便是从“Saone”音译而来。也巧了，我爸爸后来一直在沙漠地带，人家就说常书鸿很有意思，他的女儿早就叫“沙娜”，是沙漠里的一朵婀娜多姿的花。 我爸爸跟我妈妈都很喜欢我，很宝贝我。当时在巴黎的留学生成家的很少，都在我们家里聚会，在我家成立了中国留法艺术家学会。 抗日战争爆发前，我爸爸在法国已经九年了，学西洋油画。他在巴黎街头看见了伯希和出的《敦煌石窟图录》，才知道在自己的祖国还有一千多年历史的敦煌，他就下定决心要去敦煌。 他先回中国的，后来我妈妈带着我也回来了。我的第一语言是法语，一开始不会讲中文。我回来以后才在昆明上了小学，才学会了讲中文。我的干妈王合内是法国人，是我妈妈在巴黎学雕塑的同班同学，她嫁给了我的干爹王临乙，也来了中国，后来人了中国籍。跟她在一起，我就成了她的翻译。所以中文、法语我都会。我的法语口音很准的。 在重庆，我爸爸就下决心一定要把我们全家都弄到敦煌去。他先走了，过了一阵他下决心把我妈和我、我弟弟都带过去。1943年秋天，我们就开始动身了。从重庆出发颠簸了一个多月，坐着一辆卡车到了兰州。到了兰州以后，歇了一会儿，我妈妈简直受不了了，天越来越冷。原来我妈妈都穿着旗袍，接近不适应了，穿上棉旗袍，我爸爸说：“不行！不够！你们要穿羊皮袄。”我就穿上羊皮袄、毡靴，冻得不得了。在兰州过了大概几天，又坐卡车出发，经过武威、张掖、酒泉，一路越走越冷。我那个时候才十来岁，不知道辛苦，一路上看到的变化很大，很开心，很适应。我妈妈很难受，我弟弟还很小。在这个过程中我爸爸很辛苦，但是还要呵护着我们，还要劝我们。 到了敦煌以后，太冷了，我那个时候已经受不了了，更别说我妈妈和我弟弟了。后来在敦煌就碰见了苏莹辉，后来台北故宫博物院的专家，一块又往莫高窟走，那个时候叫千佛洞。这一路上，25公里，坐着木轮的牛车，走了3个小时。到敦煌的一路太艰苦了，都是荒漠，沙子到处吹。后来我们总结了当时的感受，就是“出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前面是戈壁滩，后面是鬼门关”。大家的心情都很难受，但是我爸爸特别积极、特别乐观。 我现在都89岁了，但那天的印象太深了，这辈子都忘不了第一次到敦煌时吃的晚餐。吃什么？一碗醋、一碗盐，每个人有一小碗刚煮出来的面条。我妈妈很尴尬，苏莹辉也很尴尬，他们不好意思问。我就说：“爸爸，怎么没有菜啊？”我爸爸说：“对不起，这里没有菜了，只有这些。我来不及准备了，明天再给你们杀只羊，涮羊肉，来迎接你们，你们就高高兴兴安心地休息。”这个故事永远忘不了。那个时候没有蔬菜，我爸爸除了保护敦煌还要防沙，提出来一定要种树、种菜，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保护敦煌莫高窟的行动中，提出要让敦煌永远地保持下去，就要先改善环境。这就是我们当年的情况。 第二天天亮了以后，天特别蓝，我爸爸就拿蓝天来说服我妈妈，说：“你看看天多蓝，有了蓝天，我们的心情就能好转。我今天带着你们去参观千佛洞。”我们就去了。我当时第一次到了莫高窟的洞窟里。爸爸劝我妈妈：“你是留法的，学雕塑的。你看看历代的彩塑，多好啊！”我妈妈从专业的角度看了以后心情就好一些了，确实感觉到敦煌千佛洞很美。在那个时候，在荒芜的情况下，能看到十个朝代的塑像是不容易的。当然一天不能看那么多。从那以后，我爸爸就慢慢地劝我妈妈，也指导我，我就跟着大人一块看壁画。 这幅壁画是西魏的285窟，叫《五百强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