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艺人访问记

本书是一部多姿的北平群英谱。记者兼名票王柱宇，遍访1930年代北平各行各艺之“第一人”，如金石画家齐白石、大鼓名家白云鹏、评书名家连阔如，以及梨园名家程砚秋、郝寿臣等。记人观察入微，叙事不避琐细，写一人知一行，绘声绘色，雅俗共赏，笔墨间一派旧京风貌跃然纸上。

王柱宇（1895—1961），湖北荆门人，早年在《舆论报》《亚东报》报章等任编辑，以“无赖子”为笔名闻名于北京报界。1930年代起，在《实报》《世界日报》开辟访谈专栏，因其取材之精，采访之深入，深受欢迎，连载数年而不衰。

相声家焦德海访问记
张敬扶谈魔术
掼跤家沈三访问记
拉大片的大金牙访问记
程砚秋访问记
太极拳名家李伯英访问记
艺菊家骆子琪访问记
名净郝寿臣访问记
琉璃窑赵访问记
金石画家齐白石访问记
评书协会常委连阔如访问记
大鼓名家白云鹏访问记
象棋国手那健庭访问记
梅兰芳琴师徐兰元访问记
戏迷相声专家华子元访问记

     相声家焦德海访问记 相声名家焦德海，驰名全国，凡数十年。而北平人士，上自达官贵人，下迄贩夫走卒，以至老妪孺子，无不知有焦德海其人者。本报记者，特于昨日赴前门外打磨厂新开路十五号焦之寓所，面加访问。兹将其谈话，分志如次： 一、“穷不怕”为相声之鼻祖；最初赏识相声者为罗王 相声缘起记者问：相声之缘起，始于何时?焦答：相声一技，在清道光以前，并未具备今日之形式。有之，逢人说笑话，获得大力度优惠度之钱财，聊以糊口，并无方法与规律之可言，大抵逞其口舌伶俐，做变相之乞丐而已。至咸同间，都人士习于宴安，笙歌征逐，音乐不足以满足一般王公大人之欲望，或拉人说笑话，供其解颐。需要既繁，供给斯生。于时，乃有以相声为业，而创造相声之规模者。 始创规模记者问：然则始创相声规模者为何人?焦答：始创相声者，为朱少文先生。先生幼聪颖，知书，词锋犀利，然半生潦倒，一事无成。家口嗷嗷，不得温饱。无已，乃绘面作奇装，左手持一木板，右手持花扇，蹀踱街头。群儿哗然追逐，行人以聚。先生乃停步伫立，辟一场，以扇敲木板，作诸诙谐，笑话与丑态并施，观者大乐。欢笑既竞，先生则持簸箩收钱。大喜之余，慷慨解囊者，皆所不吝。而先苦心孤诣，制造蓝本，轮流演之。先生之名，遂大噪于一时。 粉漏书字记者问：聚人辟场之法，非蹀踱街头不可乎?焦答：此其萌芽时代，以为舍此无由。朱先生之名，既轰传于都人士，见者莫不共知。先生乃变更方法，择广场伫立，俟人众稍聚。先生先以粉漏撒于地上，使成诸字形，语意滑稽无伦，而大书“穷不怕”三个字，以为先生之雅号。盖当时知先生者，仅知其为“穷不怕”，而不知先生之名为“朱少文”也。 初入王府记者问：尔时，亦人杂耍场，或应堂会否?焦答：否。盖当时人士，虽嗜之若渴，但恶其形式鄙俚，不登大雅，故无会堂之事。且杂耍系最近名词，为前此所无，亦无人召集也。问：朱先生殆以此终天乎?答：否。先生献技既久，贵胄巨室，亦渐耳其名。一日。罗王微服出游，大加赞赏，乃携人王府，不时相晤谈，以资笑乐。先生既入权门，每有堂会，辄蒙招致。先生乃变易服装，矫正姿式，作彬彬儒雅之态。今日之说相声者，即宗此法。 需用人数记者问：说相声种类，有一人者，有二人者，亦有三人者。朱先生始创相声时，一人乎?二人三人乎?焦答：朱先生始创，只先生一人。后因事实上之需要，增设一人，共为二人。相互问答，乃至逸趣环生。盖相声之道，以二人为归宿，无可增益者。一人说来，若功力精到，亦可胜任愉快。近来，有用三人说者，谓之“三人哏”。但嫌杂乱无章，座客之耳音目力，多感难于记忆，至于失去精彩。画蛇添足，不可以风。 所得甚微记者问：焦君名满中国，果师承何人?焦答：朱先生为余之业师，同学者虽多，但至今老朽犹存者，余一人而已。问：焦君学艺，始于何年?答：始于前清光绪十六年，今年五十八岁矣。虽足迹遍南北，谬承各界，爱护提携，为免冻馁，而一家数口，值此薪桂米珠之年，亦不过混吃等死。雕虫小技，不足以言贡献，甚感当初择业之误入歧途也。 罗王仁厚记者问：朱先生以何年逝世?焦答：在庚子以后，适为光绪二十七年。先生做客依人，囊无余资。所得，亦仅足赡养家小。盖官终是官，平民终是平民，以能力换饭吃者，大都身后萧条。先生殁后，承罗王特加优恤，发送以外，尚馈赠家属，以示仁厚。至今，余犹感念罗王之恩惠不置。 学艺办法记者问：拜师学艺，有何规矩?焦答：由人介绍后，书立字据。以三年零一节，为毕业期间。在学艺时，一切生活，由师负担。不过，鬻技所得，亦归师收入。毕业以后，即自行鬻技，与师无关。但一日之师，终身为父，为人不能忘本。异日成名，所至亦必称师承何人。缓急相通，亦生徒之义务。至于三节两寿，量力馈礼仪，重轻无，所谓礼轻人意重也。 二、艺术成功者往往不知学理；蓝本简单运用层出不穷 并非文学记者问：焦君于文学一道，当极有研究?焦笑答：鄙俚之人，何足以言文学。不过略辨之乎，写酒肉账，尚勉可敷衍，高深难言矣。问：焦君雅谑百出，餐于牙齿，往往老师宿儒，亦惊为天才。其故何耶?答：艺术与学问，各为一派。有长于学识，而短于言词者。有擅长谈吐，而一窍不通者。比比皆是，不胜枚举。相声词句表隋，皆得之师授。在做艺人，亦不知其所以然也。 不必识字记者问：不识字，亦可学相声乎?焦答：本行，以不识字者，居大多数。其稍稍识字者，或为中途改业。问：学艺手续如何?答：皆系心传口授，不抄词句。因为艺术一道，注重实行，不尚空谈。发一语，作一式，皆有妙谛存于其问。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故艺术成功者，往往不知学理为何物。若劳动笔札，抄而示之，此仅足以言读书，不可以语艺术。先生为文人，鲁莽之处，幸谅恕之! 三十六种记者问：相声蓝本，可得若干种?焦答：相声说来，千变万化，触类可以旁通，俯拾即是材料。穿插增减，层出不穷。但学艺时，其大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