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戏团

★一个男孩、一位老人和一只猴子的人世漂流，在饥饿、苦寒、战乱、贫穷中闪闪发光的真情与厚义。★闯关东，不仅是中国近代目前的人口大迁徙，更是大大小小千万足迹汇成的生命之河。★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博士、鲁迅文学院助理研究员李蔚超荐读

在闯关东的人流中，男孩黑雀像一只孤飞的鸟，不知父母，无有亲人，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更不知道未来在何方。机缘巧合之下，他遇到了耍猴戏的高师父和艺猴老妖。从此，一老、一小、一猴的“高家猴戏团”生死与共，相依为命，在关东大地上四处漂泊。他们经历战乱，挨过苦寒，无数次在饥饿的边缘挣扎，见识到大宅院里的人情冷暖，体会过苇刀客的豪直义气，翻过一座座山，蹚过一条条河，与一个又一个在苦境中艰难求生的人相识又别离。黑雀用脚步丈量着时间，在行走中感受着生命的悲喜与情义的分量，逐渐从一个懵懂无知、随波逐流的孩子，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主见的少年。那些他和猴戏团一起走过的地方，那些他一路上认识的人物、遭遇的坎坷，都成为黑雀的童年地图上一处处永不湮灭的印记，将陪伴着他，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和更遥远的未来。

张忠诚，1982年生于辽宁葫芦岛。辽宁文学院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第十届全委会委员，鲁迅文学院第30期高研班学员。出版、发表小说作品近百万字。中短篇小说集《翠衣》入选“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部分中短篇小说被《小说月报》等杂志转载。作品曾获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辽宁文学奖等。

第一章扁担沟
第二章香炉山
第三章白马石
第四章猪嘴滩
第五章二角城
第六章乌金塘
第七章白狼河
第八章青堆子
评论黑土地上的猴行者

     一 黑雀在草窝里醒来时，发现逃荒的人都走光了。只有他一个人站在打谷场上，孤零零地看着十几个大草垛，每个草垛都像一座黄色的山丘，它们一起在风里响。一个人都没了，人们走时竟没有喊他一声。或许他小，就把他忘在了草垛里。 肚子空着，破布袋子也不见了。布袋原来在裤腰上拴着，装着半个窝头和一只黑瓷碗，黑雀嫌硌腰，解下来放在了一边。一个草窝里睡的还有个六指儿，黑雀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的两只手都是六根手指，大家就叫他六指儿。六指儿声称会看手相，常抓着别人的手说三道四，为的是分一口吃的。大家明知他在胡说八道，但当他凑过来说，我来给你看看运气吧，还是会有人把手伸给他。六指儿不见了，布袋子也不见了。黑雀想，一定是六指儿拿走了。急急出了打谷场，他得追上六指儿，要回布袋子。 走了一上午，也没追上六指儿，连那几个同行的逃荒人也没有追上，黑雀慌了。布袋子还不是紧要的，在这关东大地上，山野茫茫，没有个伴儿，一个孩子咋走下去呢？天黑下来以前，要找到新的逃荒人才行，起码得有个伴儿。这是他出山海关后，头一回耍单帮儿。 一直到傍晚快要来临，黑雀也没再见到一个逃荒客。 黑雀沮丧地坐在镇外的石桥上，桥下的河水还没结满冰，夕阳沉在水里。河岸枯草连天，有飞鸟时起时落。鸟还有个草窝栖身，这只黑雀还不知寒夜如何过。 走进镇子，十字街口聚拢的人正在散去，一个耍猴老人在弯腰收拾摊子，手上牵着一只猴子。黑夜即将到来，要是错过了耍猴人，再难找到伴儿了，这是他最后的稻草。 老人背上一个黑漆木箱子，牵上猴子往镇外走去。黑雀袖着手，不远不近地跟着。老人找到一口旧石窑。黑雀也来到窑口，靠着墙蹲着。 耍猴人没跟黑雀说话，在窑外面架起锅子煮饭。黑雀不盯着耍猴人，只盯冒热气的锅。稀饭煮出来，耍猴人先给猴儿盛了一碗，猴儿学着人吹凉了才吃。 黑雀咕咚咕咚咽口水，胸脯起起伏伏，肩头跟着向上耸。耍猴人心善，看着黑孩子的饿相，把带子扎紧些，将饭锅底儿刮进碗里，端给了黑雀。黑雀接过碗，夸张地耸了下肩，脸埋进碗里扒。 窑里住过人，地上有烂草，耍猴人躺下就睡了。 黑雀挪进窑窝，靠着窑壁也睡了。 天亮了，耍猴人背上箱子走，黑雀虫子一样黏着。 耍猴人说：“我没有多余的饭给你吃，你没看见我跟猴儿还吃不饱吗？” 黑雀还是跟着。 来到一处镇子，石牌楼上写着望花镇。牌楼高，也阔气，镇子却冷清。撂地儿耍猴儿，没收几个钱。傍黑儿收了摊子往镇外走，耍猴人得找过夜的地儿。 往山问走半里，有个房壳子。原是两间，只剩半间房有块草棚顶。耍猴人埋锅造饭，找柴生火，一抬头黑雀抱着干柴等着呢。耍猴人笑了，这黑小子话少，鬼机灵着呢。 “你烧你的柴火，我这口锅烧我的柴。小子，我真没米给你吃了，要再分一碗饭给你，我跟猴儿都得饿肚子过夜。” 耍猴人去房后拾柴火。 正拾着柴，屁股后飘过柴烟来。 回房壳子一看，黑雀正弯腰撅腚吹火，脑门黢黑，头发也燎焦了。耍猴人没法说别的，把柴火丢在地上，蹲在门口看着黑雀生火。 饭煮好了，黑雀出去找柴火。林子间有枯树，撅些来压在草火上。黑雀在烧炭火，留着夜里取暖的。压好了火，耍猴人说：“吃吧。” 黑雀刮净了锅子，捧着碗才吃起来。 夜里耍猴人睡里间屋，黑雀睡外屋，他也不说话，守在火边续柴火。夜冷下来，黑雀夹着烧半透的木火，堆到里间屋墙角来。后半夜黑雀在火边睡着了。醒来见耍猴人坐在火边续火。黑雀要抢着续柴火，耍猴人推开了，说：“兴你给我生火，不兴我给你生火？在外走江湖，吃百家饭，没这个规矩。” 天又亮了，耍猴人支锅煮饭，当着黑雀的面，把米都倒进了锅，米袋子翻过来，米糠抖进锅里。他说：“小子你看清了，所有的米都在锅里了，今儿个吃顿饱饭，吃完了你该去哪儿去哪儿，不是我不收留你，是留不下你，咱仨一路走都得饿死。分开走兴许都有条活路。” P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