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椅反弹的声响

一个实验剧场，一座用以排练的20 世纪50 年代的国防工厂，一幢偶然发生坠楼事件的黯淡老公房演员被不动声色地观察，同时被要求不带表情地讲述故事，故事中套着故事，层层叠叠，像罗生门一样展开。 萦绕着香奈儿香气的凶杀案，地铁上的致命追缉，暴雨将至的西海岸飘忽不定的神秘车行一个又一个人的都市奇遇，以似有若无的关联，构成一次又一次对日常的绝对异常的回响。 这一回，摄影艺术家封岩放下了手中的相机，以虚构为名拉开了一扇故事的大门，用文字佐证他对当代生活的思考。在两种迥然不同的城市记录中，我们借机得以重新窥看、审视我们生存于此，但有时会熟视无睹的世界。

《座椅反弹的声响》收录了摄影艺术家封岩跨时多年的文学创作，在这前后两部风格相似又迥异的中篇和短篇小说集中，世界以准确的影像展开，却又在时间上呈现出接近相反的两种态势，前者缓慢，后者迅疾。 《座椅反弹的声响》是在北京这座老城回望、虚构古城西安，而短篇集《零度空间》则是封岩以异乡人的身份旁观纽约，亦像是以故事来书写不同风格的城记。 封岩行文简素，用笔克制，一如珍惜胶卷的摄影家，而他的文字也呈现出摄影艺术的客观。读者追随他冷静的文字，重新审视我们习以为常的每日生活，有时候又跌落在一则紧致的、内向的意识流小说里，有时候则在一个快节奏的侦探故事里喘不过气……每一则都难能可贵地映照了一个令人尚未来得及去回味的时代。

封岩，出生于西安，旅居纽约多年，常居北京、台北。1989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曾参与知名电影及电视作品制作，此后以其带有强烈观念性的摄影作品，异军突起于中国当代艺术界。作为一名卓有建树的当代摄影艺术家，他多次于国内外各大城市举办个展，作品被重要艺术机构收藏。 其文字作品曾发表于《大家》杂志。先后著有《终南山》《大雁塔》《座椅反弹的声响》等中长篇小说。

《座椅反弹的声响》无目录

     剧院正门两侧墙壁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爬墙虎，将巴洛克风格外观的建筑遮挡得严严实实，只在顶部露出四个浮雕的金色字：人民剧院。 剧院内，吊在屋顶的是一双对称的吊灯，灯光是暖色调的，将四面墙壁上的纹理、四方连续形的装饰图案以及浮雕照得清清楚楚。大厅的正门，也就是进入剧院的门有两扇，一扇在左面，一扇在右面，门的两边都有厚厚的暗红色绒布帷幔。门上方亮着的灯箱上面写着“入口”二字。在大厅的左右两边还有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是用米色大理石铺就的，每级台阶的边沿都用黄铜包裹着，随着日久摩擦而闪闪发亮。进入正厅的门，是左手边那扇，走进去可以看见一排排整齐排列在剧院一层的座椅，每张座椅的椅背上都标有几排几号，框在一个圆圈里。剧院地面有一个坡度，由正门人口处逐渐倾斜，到底是一个用栏杆围成月牙形的乐池。站在铜质栏杆旁边可以清楚地看见乐池里的乐谱架、长号、小号、小提琴、大提琴、中提琴、单簧管、双簧管、黑管、被垫高的一块指挥台、翻开的乐谱、电镀折叠座椅、鼓……在距离乐池左右两边不到5米处，是男女厕所，被一副长方形的乳白色小灯箱标示。在剧院的正中间、两侧，红色的绒布把墙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楚后面门的形状，只有红色绒布上方写着“太平出口”四个字。 剧院的上方十几盏分布均匀的吊灯，再加上三十九盏扁圆形的乳白色吸顶灯，将整个剧院照射得通明。剧院的舞台，暂时看不出是什么结构、形状，布景也无法知道，一切都得等7米高的帷幕拉开后才能得知。现在，剧院里，人声嘈杂，听不清楚说的什么话，只有嗡嗡嗡的声音响成一片。 不一会儿，头顶上的吸顶灯、吊灯由亮渐暗，直至接近熄灭。剧场里顿时暗了下来，观众的面孔变成模糊一团，只能凭借残留在脑海里的印象，分辨出人头、肩膀、耳朵、后脑勺、鼻子、嘴巴、手臂。慢慢地有一盏白色射灯自上而下，射在了舞台正前方的红色法兰绒帷幕上，将舞台正前方的木质地板照亮得几乎看不出木质纹理。台下的声音随着射灯的出现渐渐削弱，直至没有了刚才的喧哗声，只能听到零星的咳嗽声，以及调整椅子的起落声。黑暗的剧院里，可以看见观众眼里的光在闪动，伴随着的是焦灼、期待、不确定。 孤零零的白色射灯照射下的红色法兰绒帷幕和木质地板成为所有观众注意力的焦点，时间1秒、2秒、3秒、4秒地过去了，没有人出现，没有人们期待中的男报幕员、女报幕员出现，舞台上仍旧是垂吊着的红色法兰绒帷幕、白色射灯、木质地板。听不见帷幕后面有任何声音，动作声、咳嗽声…… 帷幕皱褶间距相等，看不出，或者说分辨不出哪里有缝隙可以进出报幕人员，只能隐约看见皱褶一条一条垂直的“沟壑”之间因为凸凹不平所形成的明暗面。一个人，从相互挨得很近的红色法兰绒帷幕皱褶中一闪而出，站在了射灯下。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