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用公款的人们

故事的背景放在革命后新建立的苏联时期。莫斯科政府机关的公务员，也是模范市民菲立泼·斯蒂芬诺佛奇与会计员“年轻的伊凡”盗取了单位的公款出逃，一路挥霍，一路冒险。小说在叙述他们奇特遭遇的同时，也描绘了革命后社会的全景图。可以说，小说有着果戈里的名著《死魂灵》的浓厚的气息，作者以含泪微笑的文笔，以庄谐杂出的风格，写出了革命后小市民们的生活和精神的困境。

序言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一 正当莫斯科电报局的屋顶上的圆钟的分针指着上午十点钟少十分的时候，一个中年的市民从“A”房子里出来了。他穿着一双厚底鞋，一件有羔羊皮领的沉重的外套，一顶平顶的羔羊皮帽，帽上有耳扑伸在前面。张开了悬着珍珠般的缨穗的雨伞，他艰难地踏着软泥横过了嘈杂的街道，在一个纸烟商的铺子前面停住脚步。这纸烟商是在电报局的楼梯上安置了他的铺子。这商人是一个老头子，他戴着一顶蓝帽（在帽上，饰有一个银镌的字“Kioske”），而且在他的苏格兰呢服的顶上，耸着一簇灰白色的头发，当他看到这市民的时候，将他的手伸到湿漉漉的篷帐下，递给他一包“Era”纸烟。 “这些纸烟不是湿的吧？”市民间，用他那颇长的鼻子闻着这不干净的空气，混着都市的雨的香味和街灯的煤气的气息。 “不要怕，这是从底下拿出来的。天气真不成！” 接受了他的这个解释之后，市民递过去二十二个戈比，叹息了一声，然后将纸烟的红包放进他的裤袋里去，说： “天气真不成！” 接着他拿外套围裹住自己，继续地走过了邮政局，走到“肉市”，上他办事的地方去。 真的，这已经不再叫“肉市”，而叫作“五月的第一街”了。但是——在这十一月十五左右的时节，在这阴郁的早晨的钟头里，当霏霏的莫斯科的雨单调地又不停止地落到行人的身上的时候；当非常长的树干装在一部手车里辘辘地辗着过去，你不知道这是运到哪里去的，而每逢街道转角的树枝的锐利的末梢就想来抓住你的面孔的时候；当你垂着头跑着，突然地撞到一根直立在铺路中间的电杆木的时候；当摇摆着的马具撞在你的肩上，而奔驰过的车辆向你送过一阵污泥来，溅满了你的已经污秽的外套的尾端的时候；当同伴们的闪亮的名牌的怕人的金字晃得你眼花的时候；当磨石、锯子和割草机好像什么时候都预备冲破那将它们放在后面陈列着的窗玻璃板，而将你切成碎片的时候；当那从破烟筒里跑出来的煤气四散地喷散着的时候；当青色的灯终天燃点在办公的工人们的台子上的时候——谁能够用这一类的新名目来称呼这街道呢？ 不，这条街是，而且也将依旧叫作“肉市”的。在有这条街的时候，最初就这样叫着的，所以不管怎样说明，没有别的名目可以依附在它身上的。 这市民转向一条边街里去，而且走进了角落里的第一家房子的门里。他在这里摇摇而且收拢了他的雨伞，一面在金属的光亮的席上顿着他的厚底鞋，一面怀着憎恶的心情念着俱乐部的去年的通告，用蓝的颜色涂在一条长长的墙纸上面。接着他闲情地走上了污秽的大理石的楼梯，走到三层楼上，踱进了左边的一扇开着的房门，沿着一条颇昏暗的回廊走着，一直走到了办公室。他先向右转，然后再向左转，他一面走着，一面偷窥着一间卧室，有一个女工和一个信差在那里喝他们的茶，而且谈论着世界的潮流，最后他走到了他的事务室，一间大房间的门口，那镶着玻璃板的窗门从天花板伸到地板上面，那一口木头的柜橱由这一端长达到那一端，而且有一对对的桌子布置在这室内。 这市民打开了事务室的摆动的房门，他一面走着，一面瞥视那管货单的事务员，一个穿着皱缩的蓝短衫，打扮得有如一个骠骑兵似的姑娘，她这时候正忙着查找支票。他的胡髭擦过了拿在一个美发的青年的手里的一束订货信，他将痰吐在痰盂里，然后走到那位在角落里的卧室里去。玻璃将这卧室隔开，在门上贴着一个打字机打的条子： 机要会计： P.S.泼洛霍洛夫 接着，他一只手靠在墙上，显然他是用力缓缓地脱去他的厚底鞋，解开了他的毛织的搭膊带。同时信差走进室内，将一杯茶放在那覆在机要会计的写字台上的红桌布上。 信差显着很想说话的神气。 “你喜欢看一看新闻纸吗？”他说，一面将机要会计的外套挂在一个钉上。 “新闻纸？” 菲立泼．斯蒂芬诺佛奇用一只猪肝色的眼睛很有意思地闪映着。他在桌旁坐下来，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纸烟，用他的手绢拭拭他那长而青色的胡髭——这是生在他的精光的下颌，有如披在马背上似的，有一个缨穗挂到他的下唇。他的这动作，是表明他并不是不愿意谈谈。 “新闻纸里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尼克泰？”他说。 尼克泰拿雨伞去放在一个角落里，倚在门边上说： “非常有趣的，菲立泼·斯蒂芬诺佛奇，你不要着急。” 机要会计从包里取出一支长纸烟，他拿烟嘴子在桌上敲击了几回，燃上了纸烟，换到他的木圈椅去坐下，于是又闪映着他的另一只猪肝色的眼睛。 “打个譬喻看？” “譬喻说，菲立泼·斯蒂芬诺佛奇，它是包含关于Soviet的权威者们的行动的某种非常有趣的批评。” “唉，尼克泰，”机要会计说，他显然起了优越和怜悯的感情，“我真不懂，从前他们教你读和写做什么的。假使你不能够领会你所读的，那么你是一种怎样的新闻纸的读者呢？” “不，菲立泼·斯蒂芬诺佛奇，我能够接近懂得，假使一个人不能够领会，那么他还要读什么呢？有时，能够在新闻纸上发现非常有趣的批评。”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