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米国境线

一座连鸽子都待不下的高山哨所，常年驻守着几个守边人。哨长老零像苦行僧和压舱石，招兵买马、经营前哨，界碑做伴、星月为邻，在八千米国境线上打击形形色色的不法分子。为国戌边数十年，他荣誉满身，却错过了山下世界的繁华，也苦了为他全力支撑家庭堡垒的女人七娲。终于有一日，七娲抓住上级安置转移功臣的机会，召集家人“迫使”执坳的老零下山履新。老零刚刚尝到人间滋味，身后的战争堡垒却面临失守，在家与国、公与私、现实与信仰之间，他必须再次做出抉择……

侯珏，本名侯建军，1984年生，广西三江人。现供职于南宁文学院。民建广西文化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主要作品有诗集《在水上》、长诗《骆越纪》、人物传记《两粤宗师郑献甫》、纪实散文《广西湿地笔记》、中短篇小说《立地成佛》《斯诺克决战》《上海，一九八几》等。

楔子/1
第一章战争的涟漪/1
1春雷/1
2行军/6
3坏牙110
4幽灵/14
5故地120
6爱情124
第二章边境传说/33
7女人家/33
8浪漫之夜/39
9家园144
10蜜月148
11拦路虎/54
12心事/61
……

     第一章战争的涟漪 1春雷 一九七九年，春节的鞭炮声尚未消退，早起的鸟儿已在山雾间扯开嗓门。桂西南那孟公社邮电所的邮递员，牵着一匹矮马步行了数十里山路，终于在太阳下山前抵达紧挨国境线的弄盆大队。 大队支书正在“咕噜咕噜”地抽水烟，皱紧眉头查看生产队会计手册。邮递员在门外拴好马，进屋讨水喝，顺手把一沓报纸放在支书的办公桌边上。支书早想换个口味，就习惯性地抓起报纸撕下报头，准备卷一支烟来抽。一行大字随即映人眼帘：邓副总理访美促进中美友好合作关系的发展。 “啊哈！形势一片大好嘛！看来，美国佬的心也是肉做的！” 虽然那是一条严重滞后的新闻，但支书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半张报头接回原处，并兴致勃勃地对邮递员说：“想当年，我们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跨过鸭绿江去……” 然而，当他转头再嗍一口水烟，准备跟邮递员大谈鸭绿江的故事时，家门口的战事还是打响了。 一架米格一21战斗机从头顶呼啸而过，炮火如烟花一般落在西面的地平线上。附近山坳里的坟地被轰然炸开，古朽的棺材板连同碎石飞到了山沟沟里。 天池山脚下，弄盆大队的几个村庄鸡飞狗跳，牛羊乱窜。在地里忙活的生产队员纷纷扔下锄头箩筐，大呼小叫，陆续躲进树林和山洞中。 “狗娘养的，这来得也太快了！”缓过神来的支书将水烟筒一掷，立即吩咐大队干部去各生产队召集民兵，自己则拖着一条瘸腿跑到最近的弄汤， “当当当”地敲响铜锣，挨家挨户通知群众集合。 “打仗了！打仗了！”他大声呼叫，“炮弹不长眼睛啊！各家各户看好自家娃，一起跑去防空洞！” 这时，弄汤零家的独子零志勇，正和一群小伙伴在峡谷里的小溪中筑坝围塘，揉碎枫杨树的叶片来制作毒汁闹鱼。饥饿像一所学校，教会他们必须在二月二“龙抬头”之前，多抓一些鱼儿回去腊干，以便春耕之后补充营养。 谁知，一颗炮弹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溪流上游的水潭里，轰然炸起十几米高的白色水柱，野生蓝刀鱼顿时飞向天空，又如树叶般哗哗地掉在岸边的草地上。 零志勇和伙伴们个个目瞪口呆，来不及捡起被掀翻的渔具，就近顺手抓几条鱼，拔腿就往家里跑去。他们一路大声叫嚷：“打仗了！打仗了！”好像这场战争是由他们引发似的。 孩子们屁滚尿流地奔逃，刚好跟前来寻找他们的家长碰上，大家惊魂未定，抱头痛哭，个别胆大的孩子还想返回去拿鱼，被大人拦住。后来有家长清点人数，所幸孩子们都找齐了，且无人受伤。 次日凌晨，解放军部队就像春雷在大地上滚动，忽然集结到边境各处要塞；披着绿皮帆布的大卡车，一辆接着一辆，源源不断地开往大峡谷的南面。 “保家卫国”的标语很快贴满了各个村镇巷道。 几百号人口的弄汤顿时人去楼空。 生产队被迫停工，边境线上全面戒严，临近几个县十八岁以上的民兵都被召集起来，择优组成特种小分队，奔赴指定地点待命。其余民兵则护送老幼妇孺向后方紧急转移。没有运输车，就用牛车拉运基本家什。防空洞不够，就躲进原始森林的岩洞里。 支书奔走宣传，命令大家提高警惕，一切行动听指挥。他说：“大家放心！我们很快就会胜利！教训教训小屁孩嘛，无论是谁，都不能霸占我们老祖宗留下的田地，一寸都不能！” 军车像甲壳虫一样爬过山腰，临时修建的山路像一串羊肠，有的驾驶员因为不熟悉路况，造成车体侧翻，滚下山崖，车上一箱箱军用物资散落山沟。零志勇和伙伴们看到了，觉得可惜，就沿着打猎时走过的小路摸去，想搞点饼干来填填肚子。但那属于违法行为，孩子们还没闻到压缩饼干的味道，就被放哨的民兵亲戚拽了回来。支书拎着孩子们的耳朵，将他们一个个塞到大撤退的人群中。 人们沿着峡谷通道向北转移。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