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炮的人

"本书在阿尔巴尼亚有非常高的文学地位，小说以崭新的角度反映战争，展现阿尔巴尼亚人前后两代人与武器相异的 关系，其中夹杂着对血仇、战争和民族大义的理解。1977年阿尔巴尼亚为小说拍摄了同名电影。是""一带一路""走出 去，丝路书香工程的必译经典著作。"

郑恩波，满族，笔名红山鹰。一九三九年出生于辽宁省盖州市九寨镇五美房村。
中国艺术研究院原当代文艺研究室主任，研究员，曾任院高级职称评委会副主任，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中国作家协会、中国译协会员，阿尔巴尼亚作家与艺术家协会专享的外籍荣誉会员。中国社会主义文艺学理事，中国红色文化研究会顾问，刘绍棠乡土文学研究会会长。
1964年7月在北京大学俄语系毕业后，受国家公派，先后留学阿尔巴尼亚、南斯拉夫5年。第一次留阿归国后，经周恩来总理提议和批准调人民日报国际部任翻译、记者10年，期间以”红山鹰”笔名发表的一大批“阿尔巴尼亚通讯”在中、阿两国颇有影响。后长期从事中外文学研究工作，有各类作品700余万字。
主要学术代表作有《阿尔巴尼亚文学史》、《南斯拉夫戏剧史》、《中国文学》（与女儿郑秋蕾合著）、《刘绍棠全传》、《新时期文艺主潮论》（主编并参加撰写，荣获文化部第二届文化艺术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主要文学翻译作品有《亡军的将领》、《居辽同志兴衰记》等12部；主要文学创作有《来自南斯拉夫的报告》、《我与阿尔巴尼亚的情缘》等。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一章
     当山洞的洞口不再传来隆隆的炮声和嗒嗒的枪声的时候，马托？格鲁达觉得，意大利军人可能从山头撤走了。他站起来，走出山洞。在一棵高大的橡树下，有一堆被砍下来的树枝，他的骡子正用力地蹬腿尥蹄，一看见它的主人，便开始摇头晃脑，用前腿刨起地来。骡子安然无恙，他放心了。虽然成千上万颗子弹从树丛中飞过，但任何一颗也没打着它。如果骡子出了事，他就要痛苦一辈子。那一天，在意大利军人的战壕旁边，纷飞的战火简直要烧毁整个树林。
     刚刚砍完木头，游击队员就从山上冲了下来，于是战斗便开始了。幸好有一个山洞，因为不是这样的话，他就可能牺牲在树丛当中了。
     战争期间，这个山洞是村民的第二个家，人们进到洞里，不仅要把弹药而且还要把几吨重的炮弹放在洞的顶部。“我们离不了这个山洞啊。”马托？格鲁达思忖着。
     他慢步走到骡子跟前，骡子明亮的眼睛望向主人，一动也不动，直愣愣地瞅了他一会儿。
     “你害怕了，好动的调皮蛋？啊，你以为我走了，把你孤零零地扔在这里了吗？马托怎么能扔下你啊，我说小可怜儿！没有你，马托可怎么办呢？”
     骡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身体好！”马托？格鲁达说道。
     他坐下来，把骡子放开，朝那堆木头瞥了一眼，想把东西放到受惊的骡子身上。但是，他有两种想法：要不当天就把木头取走；要不放在那儿，明天再来取走。他心里想着此事时，眼睛望着山坡上的战壕。三个意大利人推着一门炮，时不时地跌倒在被九月里提前降下的雨水泡得湿漉漉的土地上。那门炮被艰难地挪动着。“这些用在山地的炮都很小，可是依然难推，这些该受到诅咒的家伙。”马托？格鲁达手里牵着骡子的缰绳思量着。
     这时候，传来一连串嗒嗒嗒的枪声，意大利人把这门炮丢在一边不管了。于是，马托将手指放进嘴里吹起口哨来。然后，他大声喊叫，仿佛要吓唬一条恶狼似的，意大利兵撒腿逃跑了。大炮往山下滑去，撞在一棵被砍倒的橡树上。“哈哈，他们不会回来了，跑掉了。”马托自言自语地说。
     从马托？格鲁达待的山洞处往远看，大炮很难显现出自身的面貌。如果没看见意大利军人往前推炮的情况，他就不会想到大炮会跟高大的橡树树干撞在一起。“我得过去看看它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样？”他琢磨着。
     在山洞洞口，还看得到两座双胞胎一样的山崖，它们矗立在离大道挺远的山坡上。在相互傍立的山崖中间，有一块小小的草地。他是在那里第一次碰见扎拉的。“他们把大炮撂在草地上嘛，这些傻瓜蛋！草地是一个战壕，在那里，连大道你都能尽收眼底，同样，科卡勒山的山脚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这些意大利兵真不聪明。”马托？格鲁达思量着。
     他重新把骡子拴到橡树上，在那堆木头上坐下来。这会儿，他的心思都集中在大炮上了，忘记了骡子，也忘记了木头，一个巨大的愿望攫取了他的心。由于这一愿望的萌发，他感觉脸色都变红了。“不可想象，在这种混乱中，人们还想去寻找被撞的大炮。只有我知道它在哪里，而且还要拿到它……”
     骡子喘着粗气，用蹄子刨着地。马托？格鲁达继续坐在木头堆上。从这里可以看到他家的烟囱冒着袅袅的炊烟；稍远一点的地方，在小河的出口处，在橡树的树干中间，菲泽家的房舍亮出白光。只有这两户人家数十年前定居在山丘的这一侧，每家都过着各自独立的生活。这两户人家彼此没有任何联系，因为是世仇，老死不相往来。这一血仇开始不断加深，波及到老翁和年轻的小伙子。
     在树丛里，天色开始慢慢地变暗，已经有些时候，听不见任何枪声特别是机关枪的声音了。马托？格鲁达又把骡子松开，牵着骡子顺坡朝下边的柞树丛走去。骡子跟着他，蹄子在湿漉漉的石路上奋力前行。
     走到河边，他听到了洋槐树周围的喧闹声，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会不会留下了一个意大利人？他牵着骡子，躲到一棵橡树后面。可是片刻过后，一个灰色的东西跑到了他的跟前。
     “是你，真见鬼，吓了我一跳！”马托？格鲁达喊道。
     他的爱犬巴洛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看得出来，它感觉到了主人的晚归，跑出来到树丛里寻找他。这只狗，是他在一天夜里从那块小小的田地里归来时，在一个壕沟里捡到的。它小得很，当时就像一只老鼠那么大，在沟底下颤抖着，发出一种有气无力、令人揪心的叫声。是农民把它跟另外三四只狗一起扔到沟里的。其他那几只都太小，全死掉了。马托？格鲁达捡起它，用上衣的一角包着，带回到家里。这只狗很幸运，那些日子正好母牛生了牛犊，它是靠喝牛奶长大的。也许，这就是巴洛爱上母牛和公牛的原因，它甚至都不让一只寒鸦靠近它们跟前。但是，它更加热爱的还是马托？格鲁达。
     马托？格鲁达牵着骡子，领着狗，下了坡，走到河边，就开始向丘坡上登去。黄昏的余晖还没有给树木和洋槐披上淡淡的薄纱，因此可以自由地在树丛中活动，狗走在马托？格鲁达的前面。
     “巴洛，是这样的，”马托？格鲁达对狗说，“当你看到我们找到了什么东西时，你也会感到奇怪的。巴洛，你说呢，它不是一支小小的那干枪，那种小手枪只有一块火石那么大，枪筒就像一个手指头那么粗……这个东西的筒子，你整个身子都可以钻进去，里面接近装得下你。可你只有一个拳头大的脑子，这些事你不懂……”
     狗站住了，好像要弄明白主人说的话似的。
     也许它是习惯了主人说话的音调，路上每当马托说话时，巴洛就感觉到这些话是跟自己说的，因此它就养成了站住并洗耳恭听的习惯。
     柞树变得稀少起来，大炮就挺立在马托？格鲁达前面六七步远的地方。一个轮子高高地扬了起来，靠在橡树的树干上，而炮口杵到了地上，似乎想要在树丛的草地上吃草呢。 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