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华良 1 嗜瞳

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滩流传着神探华良的传说，他是十里洋场最神勇的警探，是整个上海警务系统的脊梁……法租界“嗜眼狂魔”连环凶案频发，死亡的都是上海滩的头脸人物，每一位死者的眼球都被整齐摘除。中央巡捕房警务总监格雷焦头烂额，偏偏此时华良莫名消失……和平饭店大厨徐三慢在一个雨夜的凶案现场被逮了个正着，他却说自己不是凶手，而是追踪摘取眼球的凶手而来。神探莫名消失，大厨私自探案……一系列惊魂杀案正式开演。一代神探华良的传奇，就此开始。

嗜瞳
仙女煞
死档

    徐三慢来到窗前。外面大雨旁沱，雷滚电掣，从中吹来的冷风带着隐秘潮湿的不祥。“又下雨了。”他小声嘀咕，“那么今夜是不是要再加一具尸体?”
     深夜的暴雨里总要发生些什么，徐三慢从小就有这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徐三慢脑海里催生过很多画面。小时候多半是《山海经》里的拿兹。兹人头鸟身，脚踩赤蛇，在雨里爬行，无限地靠近他。这阵子，则是湿漉漉的尸体。雨水把尸体脸上的泥和血渐渐冲去，一对深凹的眼窝显现在电光中。失去了眼球，尸体用硕大的眼眶盯着他。
     服务员又跑进后厨催菜了，徐三慢只得回到砧板前。
     和平饭店的生意总是很好，时至午夜，前厅后厨都还不得闲。徐三慢拿起刀，继续雕那只胡萝卜飞龙。平日里他享受雕刻。他有一双精巧稳定的手，还有一把细长锋利的刀，每条细微的纹路都把握得住，龙凤神仙全雕得栩栩如生。现在这只飞龙只差点睛一笔，徐三慢手里的刀却开始罕见地颤抖。
     只有手足够灵巧，才能保证眼球摘除时完整无缺。徐三慢做得到，但他搞不清为何要这么做。他忽然想吃意治饼于。这是他的习惯，只有葱油饼温暖的气息能让他静下心来思考。但就算翻遍和平饭店的垃圾桶，也找不到这样低廉的食物。他的心绪开始烦乱。一刀下去，血漫过龙时处的断口，涸上来。
     现在就走。
     手指流出的鲜血让徐三慢迫不及待。他把血甩掉，用嘴吮净。摘下帽子和围裙。刀一直在手中，用围裙擦亮，伸入袖口。
     “客人又催了！徐三慢，龙头怎么掉了?还不赶紧重雕一个！徐三慢，徐三慢！你去哪！”
     “尿终归要撒的！”徐三慢头也不回地喊。
     雷电交加，徐三慢穿上黑色雨衣，走进密集的雨阵。大雨很快将他吞没，他的耳朵里灌满了单调重复的雨声。腾腾雨雾之中，他的身体变得潮湿。形单影只的徐三慢孤独而渺小，那么深的夜晚，他要去城郊寻找一辆汽车。
     格雷反背着双手站在法租界公董局的办公室里，从窗户一角俯视薛华立路。外面天气晴好，人们脸上却都笼罩着一层照不透的荫翳，就像法国桐树下那一团团风吹不走的黑影。他意识不到，自己脸上也覆盖着同样的一重阴影。
     他的视线随报童的脚步和“噬眼狂魔的近期新消息”在街上急促流动。所到之处，人们都像恐慌的鸡一样聚拢成堆，继而怒怨地望向公董局大楼。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就设在这里面。格雷听得清那些冲自己喊出的指责和脏话。作为法租界公董局的警务处处长和巡捕房警务总监，他不得不承受这些。短短半个月里，他管辖的区域已经有两人在夜雨后暴尸街头。
     动荡乱世，倘若死的是平头百姓倒无妨，车祸雷击也说得过去，但死者偏偏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是法官埃尔，一个是顺兴商行老板钱鼎天，死状还都凄惨诡异。两名受害者死前都曾受到严重的虐打，以至于他们的尸体被发现时，都像是一阶阶滚下石山的苹果，遍布伤痕，面目全非。
     更叫人膛目的是，两名死者的眼睛全被剂走了。四只凹陷的眼眶霸占着报纸的头版，犹如四个血淋淋的漩涡，随时准备把人吸搅进冰冷幽暗的深渊。
     通过调查，格雷发现两名受害者都是在风月场所欢宴后暴尸街头的。乍一看仿佛存在着突破口，然而两人分别去过的大世界舞厅和怡红楼相距甚远。两人之间就更没有线索可查，不仅生前毫无交集，连共同的朋友都没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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