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的间隙

叙述者“我”着迷于在不同时空里穿梭移动，在一次又一次“迁徙的间隙”中重构了小镇少年少女的成长记忆：消失在管道中的童年伙伴，无果而终的露天往事，难以抵达的乐高小镇，舍弃历史的涂涂人……阅读本书将是一场关于想象力的冒险，它打破地理的、视域的、逻辑的、时间的，大到“宇宙形成新解”，小到“对什么都很习惯的蚂蚁”，作者充沛精妙的想象力令人耳目一新：多音人之井、遗失学、工地食堂仪式指南、“少量收藏”、迭代之行……

董？，1996年10月出生于武汉，后随父母前往上海读书生活，念过两次幼儿园大班。现就读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本科，业余写作。

涂涂人的雨林………………………………………………………1
迁徙的间隙…………………………………………………………7
白色故事辑…………………………………………………………17
大型幼儿园…………………………………………………………35
迭代之行（一）……………………………………………………47
军舰停歇在岸………………………………………………………67
此故事由恒发士多讲述……………………………………………73
迭代之行（二）……………………………………………………81
露天往事……………………………………………………………101
乐高小镇……………………………………………………………113
铁圈少女……………………………………………………………123
工地食堂仪式指南…………………………………………………129
迭代之行（三）……………………………………………………145
南京大河纪…………………………………………………………169
地表之上……………………………………………………………175
遗失学………………………………………………………………197
迭代之行（四）……………………………………………………199
辞典：诗……………………………………………………………221
挖去一个角…………………………………………………………237
后记…………………………………………………………………241

    涂涂人的雨林
     当地的一个涂涂人告诉我，是一座雨林，而不是一片。
     这是他说过不多的几句话之一，涂涂人都不怎么爱讲话，还把沉默时的底噪也抹去了。他们总撑着一根木条，下巴抵在上面，说话时需借力张开嘴，那是他们专享维持住的东西，其他所有都在倏忽之间。我猜想，那根木条就像我外公戒烟时嘴里含着的糖――人总得把握点什么，即使是舍弃了历史的涂涂人，也无法活成一条没有岸的河，木条就成了替代。
     涂涂人不叙述历史，也不需要故事。他们厌恶这种呆滞的庞大，就像厌恶将雨林形容成一片，他们不喜欢这种概括的俯瞰行为，被笼罩才是恰当的。当你站在雨林与现实的咬合处，切实地让它扑面而来，边界才得以通过迈入时的那一步被感知，穿梭和流动也由此显现。
     一个涂涂人走在前面，在成吨的蛙声中破开一道口子，使我们的鼓膜恰好处于紧张的临界状态。有时他停下来，像是等待什么东西通过，临界状态就会被打破，蛙声迅速填补了缝隙，晕眩感随即攀升。
     但是不能催促他。涂涂人过于神秘，让你觉得他们永远是自洽的，不好被打破。我们只能站在他身后，偶尔通过摩擦脚底的腐叶来抗议。不时有蚂蚁从叶子底下爬出来，就难免陷入困惑：为什么目所能及之处看不到一只蛙，声音却无处不在？就如同在拥有确凿颜色的水面上捞取一手掌的样本，永远都只是透明的，似乎这种渺小的局部不配呈现出某些整体才拥有的特性。同样地，蛙声的降临也就找不到途径去溯源至任意一只青蛙上，它们是充斥成的一个整体感知，布满在雨林间。
     “别听住它。”涂涂人这样说。他回过头，把手里的木条挥舞起来，一看就是在驱赶着什么。我们没有东西可以用来挥动，只能甩甩脑袋，用双手比画。然而我们并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驱散蛙声，还是赶走使他停下来的那个阻碍。就这样盲目地模仿一段时间，因为总要做出一些反馈，直到涂涂人停下来，继续向前走。
     蛙声减弱的时候，人们会觉得已经步入了雨林的腹地，这是错觉。人期待坐实一些改变，会打上一些关键帧，把周而复始的东西捋成线性的，截取其中一段告诉你落幅确实偏移了。实际上，蛙声只是暂时收敛成一种更轻微的氛围，隐隐地让你获得某种阶段感。绝大多数人都在这时涌起了一种抵达的愿望，征服些什么。而在此之前，他们都只想穿过雨林而已。涂涂人连穿过的欲望都不存在，所以他们才能成为这片雨林的翻译员。
     雨林的解释权被涂涂人占有，涂涂人则把他们自己的解释权丢进了火堆里，这是从他们选择舍弃历史开始的。而雨林给予涂涂人的奖励则是，它保留了每个涂涂人的记忆。
     一个涂涂人用木条指了指地面上的蕨苔。“这些就是。”
     我们俯下身子，了解到这便是涂涂人与雨林的共生方式，更准确地说，是涂涂人与过去的共生方式。张小莉把手轻轻搭在蕨苔上。我关切地期待她做出某些反应，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想起了在汉口的时候，爷爷接我放学的路上，在基地大院的路边有只麻雀受了伤，我们将它捡起来带回了家。爷爷拿出一粒米饭喂给它，和我说，能不能活，就看今晚了。麻雀咽下了米饭，停滞在那儿，它既不好转也不恶化，这种没有迹象是最可怕的。“有些凉。”张小莉说。我说服自己松了一口气。
     看来还是需要一个涂涂人。涂涂人撑着木条来到我俩中间，他弯下腰在我面前伸手抓了一把，然后慢慢收回。他的手显然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抓到。但涂涂人将一团不存在的东西抓取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别在了腰间。算了，别去质疑涂涂人。涂涂人把木条用力插在了蕨苔的中间，蛙声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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