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孤恩怨

每个战争遗孤都有一段令人扼腕、催人泪下的故事。作为养父母，这些普通的中国人，在自己生活十分困顿的情况下，出于怜悯，收养了敌国的孩子，这是一种最质朴的人道精神。收养行为虽然是个体行为，但折射出中华民族宽厚大量、扶危济困的精神。晚年时，他们含辛茹苦抚养大的孩子却又回到日本，使他们的晚景布上凄凉。战争遗孤是中国和日本之间半个多世纪不幸历史的缩影。

？子是中国作家中专注于中日关系纪实文学的佼佼者，代表作有《旅日侨领林同春传》《共和国不会忘记》《尊严》《百年风云钓鱼岛》等，其中《尊严》荣获“中国报告文学第二届正泰杯大奖”，日文版在日本出版发行，并收藏于日本国会图书馆。

序
引子
第一章 心的隔膜
第二章 挥之不去的梦魇
第三章 被遗弃的日子
第四章 战争弃儿
第五章 证明自己
第六章 状告祖国
第七章 首相决断
第八章 故国他乡
第九章 中国爹娘
第十章 涌泉相报
补白：中国人的日本式鞠躬
后记
参考书目

    第一章 心的隔膜
     写日本战争遗孤的故事于我是偶然。纪实文学“百年恩怨”系列的最后一卷我原计划是写恩怨，但原定写中国放弃日本战争赔款的始末。一着手，发现难度很大，涉及国共双方高层决策的许多档案尚未解密，我曾经向一位中日恢复邦交时的亲历者提出采访事宜，被回绝了。
     那一段日子十分苦闷。“百年恩怨”系列是中国作家协会2007年的重点扶持作品，签了约的，若半途而废，据说作协不会追究，但自己难以心安。
     2010年5月的一天，一个研究中日关系的学者在电话里偶然提及日本战争遗孤给汶川地震捐建小学的事。电话这端的我，突然感觉一缕阳光穿透茂密的森林，照亮我的眼前。我问清楚承办单位是四川省眉山市外事侨务办公室，立刻打电话联系采访事宜。对方告诉我，活动是由东方航空公司上海国际旅行社具体承办，来85人，70多名是遗孤。对方还说，合适的采访时间是5月17日至19日，让我带上采访介绍信，这一天是5月10目。
     我与“中国归国者？日中友好会”理事长池田澄江取得了联系，她是这次访问团的团长，她说欢迎我采访。
     出发去四川之前，我到中国作家协会开具采访介绍信。从作协出来，行走在北二环路的人行道上。5月的艳阳挂在蓝天白云上，路边的垂柳婀娜，银杏树挺拔婆娑，绿得像燃烧的火焰。地上的花朵黄红蓝白紫，竞相争艳，美丽得令人感动。春天的开朗包裹着我，心里突然冒出曾经在书里看过的一句话：
     “――上帝啊，只要你抛下一根丝线，我就能爬上月球去！”
     汶川大地震的那个夜晚对池田澄江而言很漫长。
     之前，她一直沉浸在快乐之中。因为2008年5月8日，她作为日本遗孤代表向访日的中国主席敬献了鲜花。熟悉的日本朋友都对她说，你真幸福呀！她微笑着说，是的。说完，按照日本礼节，深深鞠了一躬。
     池田说，我正为给中国主席献花高兴呢！胡主席是10日离开日本的，12日就发生了汶川大地震。
     池田从12日下午就守候在电视机旁。刚开始报的死亡人数是117人，到晚上，死亡人数就上千上万了。池田说：“13目的电视画面就看不下去了，房子塌了，孩子也没了，我坐不住了，说不行，一定要募捐！那一夜我失眠了。日本的规矩，一般晚上10点之后不能往别人家里打电话，我就熬着，熬得彻夜未眠。”
     14日清晨6时，她先给千叶县的一个老头儿打电话，她想，老头儿年纪大起得早。老头儿在电话里开口就问，你为什么这么早打电话？池田说，你看电视了没有？是中国养育了我们，我们要用实际行动来感恩，不能尽耍嘴皮子，赶快发动大家捐钱！
     池田接着给？玉县的遗孤们打电话。她整整一天都没离开电话机，说得口千舌燥，还心急如焚。5天，孤儿们就捐款500万日元。
     池田说，那时候孤儿们还没钱呢！虽然新支援政策下来了，但尚未就位。每月还是就6万日元生活保护费。大家1万1万往外捐，等于捐了一个月的饭钱。东京的孤儿联络会募捐到2000多万日元，横滨募集了100多万，北海道募集了200多万，他们直接交给了当地领事馆，还有的孤儿是个人直接捐到大使馆的，都不包括在他们统计的2000多万日元内。
     孤儿联络会想用这笔钱给地震灾区建所小学校，但不知应该与谁联系。有人找到了一家北京某教育基金会的电话号码，池田立刻打电话过去。
     池田说：“我们想为地震灾区捐建一所学校。”
     接电话的男士问，捐多少钱？
     池田说：“我们把钱交给中国驻日大使馆了。”
     男士说：“让我们联系建学校的事，必须把钱打给我们。”
     孤儿联络会按照那位男士的要求，汇了一笔钱，但对方始终没有与四川方面联系建学校的事。
     2009年3月，一位领导人到访日本，安排了一个小型座谈会，池田被邀请参加。
     采访时池田对我说，座谈会事先并没有安排她发言，但她想这是一个机会，就做了准备。会上，前面两个人发言完后，她抢过话筒说：“首长，我可以说两句吗？”得到允许后，她就把事先写好的信拿出来，说：“我们归国孤儿对养育了我们的中国充满感恩之情，这次汶川大地震，我们希望能为四川援建一所小学，但我们联系不上，哪儿哪儿都推。我想问首长，能否帮我们联系在四川建一所小学？”这位领导人听完后，督促相关部门处理，事情就落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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