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鼠之间

本书收入的《人鼠之间》和《珍珠》是斯坦贝克认可的两部杰作，被美国的众多中学列为推荐阅读书。《人鼠之间》名称源于苏格兰大诗人彭斯的诗作。凭借这部作品，斯坦贝克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另一部中篇《珍珠》就是一则探讨善恶的寓言，探讨了人性、贪婪、邪恶以及对社会规范的挑战。两部小说风格各异，又一脉相承，堪称“双璧”。

一起出乎意料的命案，一场没完没了的逃亡，两个小人物令人动容的友谊与很终破灭的梦想。农场工人乔治、伦尼和其他普通人的生存悲剧在这片土地永无休止地上演着。《人鼠之间》是一部极具象征意味的寓言，讲述了人类生而孤独的生存状况，无论如何卑微仍旧充满理想的精神，以及美好的理想终遭破灭的现实。

20 世纪美国文坛很重要的作家之一。1934 年以《谋害》获得欧？亨利奖，1940年以《愤怒的葡萄》荣获普利策奖，1962 年以《人鼠之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斯坦贝克以深切的同情描写贫苦农夫与流动农业工人的生活，描写他们面对不公正世界的斗争与反抗。代表作有《人鼠之间》《珍珠》《愤怒的葡萄》《罐头厂街》《伊甸之东》等。

人鼠之间
珍珠

    人鼠之间
     一
     在索莱达以南几英里的地方，萨利纳斯河流入由一面山坡形成的河岸，积成一个幽深碧绿的水潭。水还微温，因为在流进这狭长的水潭之前，河水曾闪着微光流过一片阳光直射的黄色沙地。河的一侧，金黄色的山坡蜿蜒曲折地渐渐上升成为险峻？？、怪石嶙峋的加比兰山脉，不过在山谷的那一侧，沿着水流却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柳树低矮处的枝权上虽还残留着严冬河水泛滥时留下来的残渣败叶，可是每到春天就会生机无限、绿意盎然。美国梧桐那斑斑点点的白色枝干旁逸斜出，在水潭上方形成一顶顶伞盖。树底下沙岸上积着一层厚厚的落叶，干枯易碎，一条蜥蜴从落叶中跑过，都会发出挺大的？？声。一只只野兔在傍晚时分从矮树丛里跑出来，在河岸上蹲着，潮湿的浅滩上遍布着夜间活动的浣熊的爪痕、附近农场里养的狗群的脚迹，以及天黑以后过来饮水的鹿群那有一道裂隙的楔形蹄印。
     有条小径穿过柳树和美国梧桐，这条小路是附近各个农场的男孩子们跑到深潭里来游泳，还有流浪汉们傍晚时分从公路上疲惫地来到水边露宿用脚给踩出来的。在一棵巨大的美国梧桐水平伸出的一根低矮的树干前面，有一个由无数次篝火累积而成的灰堆；这根枝干因为一直有人坐在上头，已经被磨得光溜溜的了。
     一个炎热的白天过后，傍晚时分才有一丝微风从树叶间拂过。阴影爬过一座座小山头，正朝山顶攀登。沙岸上蹲着一只只野兔，安静得就像一座座小小的灰色石雕。这时候，从州属公路的方向传来人踩在梧桐枯叶上的脚步声。兔子们无声地匆忙躲避起来。一只细脚伶仃的苍鹭费力地振翅跃起，朝河下游飞去。有一阵子，这地方死气沉沉的，然后，有两个人出现在了那条小径上，走进了绿色水潭边的那块空地。
     两人从小径上走来时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就算是来到了空地上，也仍旧是一前一后。两个人都是一身牛仔布衣裤，牛仔上衣上钉着黄铜纽扣。两个人都戴了一顶没形没状的黑色帽子，肩头上扛着一个打得很紧的行李卷。头前领路的是个小个子，动作敏捷，面色黝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五官的轮廓特质明显、线条分明。他浑身上下每个部分无不轮廓清晰：两只强壮的小手，两条细瘦的胳膊，一个又挺又窄的鼻子。跟在后面的那个人的形象正和他恰恰相反：大高个儿大块头，面容松松垮垮、没形没状，眼睛大而无神，肩背很宽却是溜肩膀；他走起路来脚步沉重，稍微有点拖地，就像是狗熊拖拉着脚掌一样。两条胳膊并不在身体两侧前后摆动，而是疲疲沓沓地耷拉着。
     领头的那个人突然在空地上站住脚步，跟在后面的大个儿差点把他给撞倒。他摘下帽子，食指沿着里面皮质的防汗带抹了一圈，把上面的汗珠子弹掉。他那个大块头的同伴把铺盖卷一扔，趴下身来就去喝那绿色水潭里的水；他咕咚咕咚地大口吞咽，就像匹马一样朝水里喷着鼻息。那小个子紧张不安地来到他身旁。 “伦尼！”他厉声道，“伦尼，看在上帝的分上别喝这么多。”伦尼继续朝水潭里喷气。那个小个儿俯下身来晃着他的肩膀。“伦尼，你又会像昨儿夜里那样不舒服的。”
     伦尼干脆把整个脑袋连帽子一起全都浸到了水里，然后一屁股在岸上坐下，帽子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蓝色外衣上，顺着后脖颈儿直往下淌。“水很好。”他说，“你也喝，乔治。你痛痛快快地多喝点儿。”他眉开眼笑。
     乔治把行李卷从肩头解下来，轻轻地放在岸上。“我可拿不准这水怎么样。”他说，“看着脏不拉叽的。”
     伦尼把他那大爪子伸进水里，手指伸开轻轻摆动，在水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一圈圈扩展开去，碰到对岸又折返回来。伦尼看着水面上的粼粼波光。“看呀，乔治。看看我弄出来的花样。”
     乔治在潭边跪下，用手快速地掬起一捧捧水来喝。“尝着还不错。”他承认道。“虽然不大像是活水。死水是绝对不该喝的，伦尼。”他万般无奈道。“可你要是渴了，就连阴沟里的水都敢喝。”他掬起一捧水来洒到脸上，然后用手把脸上、下巴底下和脖颈后面都揉搓了一遍。然后他重新把帽子戴上，从河边往后挪了挪，把膝盖弓起，用胳膊搂住膝头。伦尼一直都留心地瞧着，现在亦步亦趋地一一照做。他往后挪了挪，弓起膝盖，抱紧膝头，又瞧了瞧乔治，看自己是不是做对了。他把帽檐又稍稍拉低了一点，遮住眼睛，就跟乔治一模一样。
     P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