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奏鸣曲

古斯塔夫在瑞士的一个小镇长大，从小开始，他便与一个与他同龄的犹太男孩安东开始了一段深厚的友谊。那个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似乎只是一个遥远的回声。母亲的反对，朋友的背叛，战争的恐怖……随着命运交织在一起，很终，转化成两个人一生的友谊。

罗斯？特里梅因（ROSE TREMAIN），美国当代作家、自由撰稿人。他写过许多关于飞钓的韦，曾在《田园和小溪》杂志（Field&Stream）、《格雷体育》杂志（Gray's Sporting Joumal）和《飞钓竿与飞钓轮》（Fly Rod & Reel）杂志上发表过作品。同时，他也为每月的《红石观察报》撰写专栏文章。曾在1 994年获得美国飞钓者联合会（US Federation of Fly Fishers）颁发的罗德里克？黑格？布朗奖（Roderick Haig？Brown Award）。目前定居美国科罗拉多州拉里默尔县。

第一部分
妈咪
安东
核桃蛋糕
椴树
冰
椰子
达沃斯美景
路德维希
独奏
药房
魔山
第二部分
摔跤比赛
弗里堡街
下午茶舞会
利伯曼
偷
珍珠
愚蠢
两个周日
心跳
开始与终结
第三部分
珀尔旅馆
安东
消遣
齐默利时刻
埃德曼夫人
汉斯？希尔施
三个乐章
永不确定
不在
插曲
父与子
两个女人
错位
活泼的快板
致谢

    妈咪
     瑞士，马茨林根，1947年
     5岁时的古斯塔夫？珀尔，只对一件事坚信不疑：他爱他的母亲。
     她的名字是埃米莉，但大家都称她珀尔夫人（战后的瑞士，人人拘谨慎重，当时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近邻的名字）。古斯塔夫管埃米莉？珀尔叫“妈咪”，这辈子她都会是他的“妈咪”，即便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称呼会越发显得孩子气。他的妈咪，他一个人的妈咪。她身材瘦削，声音尖细，头发凌乱，在狭小的公寓里移步时总是神情犹豫，仿佛是在害怕一些物体，甚至是人会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出现。
     马茨林根小镇地处瑞士中部高原地区，介于侏罗山脉和阿尔卑斯山脉之间。连接楼层的石梯对于它所在的建筑来说显得过于大气，位于三楼的公寓俯瞰着流经小镇的埃梅河。古斯塔夫狭小的房间里挂着一张中部高原地图，显示该地区山势崎岖，绿树成荫，牲畜成群，水车遍地，到处都建有以木瓦为顶的小型教堂。有时，埃米莉会拉起古斯塔夫的手指向马茨林根所在的河北岸。马茨林根的标志是一块不完整的圆形奶酪，古斯塔夫记得他曾问过埃米莉是谁吃了那一小块被切掉的奶酪，埃米莉则告诉他不要用愚蠢的问题来浪费她的时间。
     客厅里的橡木餐具柜上立着一张照片，上面的人是古斯塔夫的父亲埃里克？珀尔，他在古斯塔夫尚未记事的时候便去世了。
     每年的8月1日，也就是瑞士的国庆日，艾米莉都会在照片旁摆放龙胆花，并让古斯塔夫在照片前跪下，为他父亲的灵魂祈祷。古斯塔夫不懂什么是灵魂，他只看到埃里克相貌英俊，面带自信满满的笑容，身穿警服，扣子闪闪发光。于是，古斯塔夫决定为那些扣子祈祷，祈祷它们永远闪耀着光芒，祈祷父亲得意的笑容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
     “他是个英雄，”埃米莉每年都会提醒儿子，“起初我不理解，但他的确是一位英雄。他是堕落世界里的正人君子，如果你听到了相反的言论，要记得那都是胡说。”
     有时，她会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口中咕哝着关于埃里克的其他记忆。有，她说：“这不公平，他没有得到，而且永远不会得到公正的对待。”
     每天清晨，埃米莉把古斯塔夫送到当地幼儿园。他穿着罩衫，短发梳理得整洁利落，纹丝不动地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埃米莉沿着小路渐行渐远。他从来不哭，虽然经常感觉哭声就要从心里爆发出来，但他总是将其强压下去。因为他要学会“控制自己”，这是埃米莉教给他的行事准则。她说，世上充满不公，他要向父亲学习，即使被冤枉也要做一位君子，他的父亲知道怎样“控制自己”。这样的教导是为了让古斯塔夫做好准备面对未来的种种不确定，因为即使是在未被战争侵害的瑞士，也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
     “所以，”她说，“你要像瑞士一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要坚强勇敢，自成一体。只有这样，你才能过上正确的生活。”
     古斯塔夫并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生活”。他仅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同埃米莉住在三楼的公寓里，中部高原地图挂在卧室的墙壁上，埃米莉的袜子晾在铁浴盆上方的绳子上。他希望那些袜子一直挂在那里，希望晚饭时吃的马铃薯丸子始终保持现在的味道和口感。甚至是埃米莉头发上他不太喜欢的奶酪味儿，他知道这味道会一直留在那里，因为他们只能依靠埃米莉在马茨林根奶酪联营企业的工作维持生计。
     马茨林根奶酪联营企业的特色产品是埃曼塔奶酪，所用牛奶产自埃梅山谷。埃米莉用导游的口吻对古斯塔夫说：“瑞士有许多精良的发明，埃曼塔奶酪就是其中之一。”尽管制作精良，埃曼塔奶酪的销售量不管是在瑞士本土还是在忙于战后重建的周边国家都十分不可靠。如果销量下降，奶酪工人在圣诞节和国庆节领到的奖金就会令他们失望。
     等待奖金的日子让埃米莉？珀尔寝食难安。她会坐在厨架旁（不是桌子，只是一块装了合页的搁板，她和古斯塔夫会坐在那里吃饭），在《马茨林根日报》的灰色边缘上算账。油墨经常使她的字迹变得模糊，因为她的手指总是滑到有关瑞士摔跤比赛或狼群在附近森林里出没的新闻报道上。有时，这些潦草的数字还会再一次被埃米莉的眼泪模糊掉。她曾叮嘱古斯塔夫永远不要哭，这条规则似乎并不适用于她。古斯塔夫有时会在深夜溜出房间，然后发现埃米莉正对着《马茨林根日报》暗自流泪。
     这种时刻，她的口中往往飘出茴香的气味，手里紧握着一只污浊的装了黄色液体的杯子。古斯塔夫害怕这些东西――茴香味、脏兮兮的杯子，以及母亲的眼泪。他会爬到她身旁的凳子上，睁着灰色眼睛，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她。埃米莉马上就会擤擤鼻子，抱住他，向他道歉，古斯塔夫的回应是亲吻母亲湿润、滚热的面颊，接着，埃米莉就颤颤巍巍地把他抱回他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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