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生长的糖

“天天向上·彭学军成长书系”展现了少年儿童在不同时代和不同背景、不同条件下的生存状态和成长中遇到的不同问题，既表现了作者把握时代脉搏、关注容易被忽视的少年儿童生存状态的敏锐思考，又体现了作者捕捉文学镜头的特殊才华，展现出一个成熟儿童文学作家的独特视野。《向上生长的糖》以“成长”为主题，包含《向上生长的糖》《纸窑》等八部中短篇小说。在作品中，作家跳脱出少年成长小说的窠臼，以更广阔的视野，将笔墨和思维延展到当下社会的多个方面。在《向上生长的糖》《树下有个买桃子的男孩》中，她用散文诗一般舒缓沉静的文字，叙写乡村留守儿童不断追求梦想的积极生活，展现生命向上生长的力量。在《纸窑》中，她将目光投向广袤的乡土中国，关注传统文化和民族记忆，赋予古老文明以现代的、富有生命内涵的阐释。同时，作家还精彩地运用了儿童文学中少见的现代主义手法，跨越幻想与现实的界限，赋予故事无限的想象空间，在天马行空处，清晰映照出当代儿童在成长蜕变过程中的矛盾与憧憬，也对当下成人与儿童之间的复杂关系进行了深入的剖析，展现出一位成熟作家的社会担当与独特视野。

彭学军，生于湖南吉首，出版有《你是我的妹》《腰门》《森林里的小火车》等多部小说和散文集。她善于用浸润着浓郁生活汁液的情节和细节，真实地呈现出普通孩子的特殊生活遭际和成长历程，给人以深刻而丰富的情愫感染、审美享受和思想启迪。曾获宋庆龄儿童文学奖小说大奖、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中国好书”奖，中宣部“五个一工程”优秀图书奖、冰心儿童文学奖、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等多种奖项。

1 向上生长的糖
2 纸窑
3 树下有个卖桃子的男孩
4 宝贝
5 我想养一只狗
6 冰蜡烛
7 天晴了 下雨了
8 我的书包丢了

    一
    看上去，那株植物才齐小树的胸口，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嘴里立马有了一丝丝的甜味，好久没尝过这么诱人的味道了。
    小树也知道，现在它还不甜，它太小了，可它会慢慢长大，等差不多有两个小树那么高、有大人的拇指那么粗时，它就甜了。当然，它不可能像甘蔗一样甜，虽然它们长得有点儿像。
    看见它，小树立马就记起了外婆，记起了外婆也就记起了它的名字――甜粟秆。外婆是这样叫的。
    放学回家的路上，小树被一只野鸡吓了一跳。他正走着，突然什么东西扑棱一下掠过头顶落到前面的草丛中，小树看清楚了，那是一只羽毛艳丽的野鸡。野鸡飞得不流畅，起起落落的，小树料定它受伤了，就去追。坎下坡上追了好一阵，野鸡还是飞得没影儿了，小树往回走的时候就看见了那株甜粟秆。
    它长在坡脚的阴影里，三面土坎围着它，让人感觉它生长得很隐蔽，不想被人发现，只想躲在这里悄无声息地长大。可小树发现了它，这个发现给了他比发现野鸡更大的惊喜。甜粟秆，甜粟秆！小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叨着。
    很久以前，小树见过甜粟秆。那时的甜粟秆不是一株，而是很多，数不清。当然，数不清是因为小树还不识数。它们栽在外婆的菜园子里。过年去外婆家拜年时，那是小树很馋的零食。除此以外，还有花生、核桃、烫皮、炸薯包……它们是香的、脆的，炸薯包还有一点点辣，唯独不是甜的。在吃了那些香的、脆的还有一点点辣的东西后，如果没有足够的甜味搅和一下、调剂一下甚至是庆贺一下，那些香的、脆的和一点点辣的吃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吃得没意思，对孩子来说，过年的意义也就不大了。那种包着漂亮糖纸的奶糖也不是吃不到，可一大捆甜粟秆可以让他们咔嚓咔嚓地从太阳偏西啃到月亮升起来。
    他们这群孩子，有的管小树的外婆也叫外婆，有的叫奶奶，给她拜年的孙子和外孙们，加上小树，有八九个呢。孩子们围着烧得旺旺的火塘啃甜粟秆，咝咝地吸干了甜津津的汁水后，噗！把粟秆渣吐在火塘里。一小团粟秆渣一开始只是冒着浓烟，一会儿就噗地燃了起来，转眼间便化得不见了。吃得高兴了，喜欢挑事的孩子会举起甜粟秆在某个孩子头上敲一下，那孩子不干了，跳起来还击，然后两人就地取材用甜粟秆当兵器，嗨嗨地打斗起来，时不时还啃一口手里的“兵器”，直到“兵器”都下了肚，打斗也就结束了，不分胜负。
    所以，比起真正的糖来，外婆家的孩子们更喜欢甜粟秆。
    那是他们的糖。
    小树六岁那年，外婆去世了。舅舅把甜粟秆都砍了，种上了烟叶。舅舅本来就一直反对外婆种甜粟秆――也太宠孩子了，村子里还有谁会种这没用的东西？占地又费工。也是，这东西除了哄哄孩子的嘴，不能卖钱，不能抵饱，没人会种，也不知外婆很初是从哪儿弄来的。
    现在，这坡脚的阴影里居然会挺着一株甜粟秆。
    小树咽了一口唾沫，决定要好好看护这株甜粟秆，等它长大，长成可以吃的样子。
    回到家，妈妈已经做好了饭。妈妈今天回来得早一些，她说吃了饭要赶紧去店里。她托别人去城里进了货，一会儿就送到――妈妈在小镇的西头开了家杂货铺。
    平时，家里就只有小树和妈妈，姐姐大小树好几岁，初中毕业后就进城打工了，要过年过节才会回来。爸爸……小树不太能想到爸爸，他离开家的时候小树才五岁，之后，小树就没再见过他。偶尔，爸爸会给家里寄回一些钱。妈妈说，爸爸在北边打工，很远很远……可也有一些闲言碎语传到小树耳朵里，说他爸爸不会再回来了，他已经不要这个家了。小树装着没听见――就算听见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小树本来想和妈妈说说甜粟秆，说说他记忆中的外婆的甜粟秆，还有他在回家的路上想起来的关于甜粟秆的另一种吃法。可妈妈一副着急的样子，胡乱地扒拉着饭，鼓着满满一嘴的饭菜交代小树要好好写作业，把门闩好。
    很终，小树什么也没说，并决定，对谁也不说，一个人守着甜粟秆，看着它慢慢地生长，长高，变粗，成为甜甜的糖。
    P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