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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Z)讽刺小说及其他/马识途文集第8卷

(ZZ)讽刺小说及其他/马识途文集第8卷

  • 字数: 380000
  • 装帧: 平装
  • 出版社: 四川文艺出版社
  • 作者: 马识途
  • 出版日期: 2018-05-01
  • 商品条码: 9787541145391
  • 版次: 1
  • 开本: 32开
  • 页数: 455
  • 出版年份: 2018
定价:¥110 销售价:登录后查看价格  ¥{{selectedSku?.salePr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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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
编辑推荐
马识途的创作,以生动的形象、跌宕的情节、通俗的语言,表现人民群众革命和建设的生活,行文简朴老辣而又生动鲜活,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犀利或幽默,是一个人民作家良知与个性的真实显现。
内容简介
《马识途文集第八卷》收录了马识途老先生讽刺小说二十九篇、报告文学两篇、影视剧本五篇。
作者简介
马识途,原名马千禾,中国当代著名作家。生于1915年,1935年参加“一二·九”运动,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5年毕业于西南联大国文学系。马识途自少年时代起即投身党领导的抗日救亡运动,后长期从事地下革命工作,出生入死,功绩卓著。新中国成立后,曾任四川省建设委员会主任、厅长及中国科学院西南分院党委书记、副院长,中共中央西南局宣传部副部长、科委副主任,四川省人大常委副主任,全国第六、七届人大代表,四川省文联主席、省作家协会主席,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中国郭沫若研究学会副会长,四川国际文化交流中心理事长,中国作家协会理事、顾问,中国国际笔会中心理事直至离休。在繁重的工作之余,坚持革命文艺创作,几十年来写下了700余万字的各类体裁的文学作品,在中国文学界享有极高的声誉。自1935年起至今,马识途已在全国报纸杂志共发表长短篇小说等文学作品19部,其中,长篇小说《清江壮歌》、短篇小说《老三姐》《找红军》等早在20世纪60年代即引起了文坛轰动,新时期以来,又重振精神,接连发表、出版了一系列长篇新著和散文杂文等作品,深受广大读者喜爱,深得文学界好评。
目录
讽刺小说最有办法的人最没有办法的人挑女婿两个第一学习会纪实张大嘴纪事五粮液奇遇记——大人的童话之一对策好事五猪能人钱迷的奇遇风声钟懒王的酸甜苦辣我错在哪里臭烈士典型迷挑战但愿明年不再见笑死人的故事在欢送会上不入党申请书专车轶闻红旗记者王五车书不如一本书一个老导演的告别发言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坏蛋就是我老白平反这没有什么报告文学杨柳河边看天府报告:我们打了一个大胜仗——四川抗洪救灾纪事附:关于《报告:我们打了一个大胜仗》的一封信影视剧本这样的人(电影文学剧本)报春花(故事梗概)十个回合(故事提纲)闻一多颂(参考素材)咫尺天涯(故事梗概)后记
摘要
    典型迷吴书记叫我去抓典型今天我一上班,县委吴书记就把我叫去,很殷勤地给我递烟倒茶。我马上就紧张起来。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大凡吴书记忽然叫我到他的办公室里去,而且热情地给我递烟倒茶,就一定是有重大的任务要我替他去完成了。 果然,吴书记笑眯眯地,然而是意味深长地对我说:“老白呀,恐怕你最近得出一趟差。你家里不会有什么困难吧?”我们这些政策研究室的秘书,本来就是书记们的“听用”,随时都是整装待发的。就像扭紧了的钟表发条,只等一声号令,立刻就嘀嘀嗒嗒走起来。哪能说个人有什么困难呢?何况我从小道消息得到确讯,承吴书记关照,已经内定提拔我当政策研究室主任呢。我当即满脸堆着笑,说:“没有。请吴书记分派任务。”吴书记历来是一个性情温和、做事深思熟虑的人。他慢腾腾地把他的茶杯掺了水,又点燃,满足地抽了两口,再把他办公桌上的“文山”推向一边,从“文山”的底层挖掘出一份文件来,看了一会儿,才交给我说:“这个文件你看到过吗?”哦,这是省委关于发展专业户的文件,发下来很久了。看上面画的大的、小的、圆的、扁的、封口的、未封口的圈圈之多,不知道在多少办公桌上旅行过来,或者在谁的抽屉里安然睡了多久的大觉,又在吴书记的“文山”深处埋藏起来,今天终于被他发掘出来了。那上面也有政策研究室画的圈圈,很可能就是我的手笔。我把文件退还给他,说:“我早看过了。”他剀切地说:“这发展专业户,是农村经济改革的重要内容,甚至是大方向,在这样的问题上,恐怕不能在文件上画上圈圈,束之高阁便完事吧?”不知道他是在批评我,还是在批评其他那些画圈圈的各部门领导人,我只有点头称是。“这个问题我们要认真来抓一抓,我的意思是——好好抓个典型,开个现场会,以便在全县推广。”果然吴书记拿出他的法宝来。从我的工作经历中,我深知抓典型和开现场会是吴书记做工作的两个法宝。而他每次要抓什么典型,都是我出头替他去抓,做得差不多了,他便来进行总结,然后由我写出有条有理的典型报告来。这种报告如果不是由县委当作文件转发下去,便是由吴书记主持开现场会加以宣读,号召在全县推广。有的送到上级,能让省或地委哪位领导或者政策研究室的哪位笔杆子发现了,加上批语,转发到全省或全地区去。光荣自然是属于吴书记的。可大家也称赞我是抓典型、写典型报告的能手。无怪乎我被内定提拔为政策研究室主任呢。既然吴书记这么信任我,我应该义不容辞地为他效力,在这个新事物上做出一点名堂来。我问:“到哪里去抓典型?”“这个,就要由你来考虑了。”“好,我考虑一下吧。”我决定去抓陈大爷的典型我从吴书记那里告辞出来,就把我过去抓过典型的地方想了一遍,觉得还是到陈家冲去抓陈大爷这个典型好。一则陈家冲隔县城不太远,不过五十几里路,而且通公共汽车,来去自如,吴书记来总结典型或开现场会也方便些。再则更其重要的是,陈大爷这个人比较随和,过去我在他头上抓过几次典型,我们合作得相当好;这对于出好典型是很重要的条件。我向吴书记汇报了,吴书记满口答应。我便立刻出发,很快到了老观场。我好几年没有到这地方来了,场上景象已经大变,满街是赶白日场的人,两边铺面是各种名目的商店,沿街还摆了两行小摊摊,上挂五颜六色时装,下摆日用百货。一溜挂满猪肉的架子摆在街头,许多人在挑肥拣瘦地割肉。看到这般火红样子,我不禁回想起过去那番冷冷清清的境况来。那时除开供销社几个门市部、食堂、土产收购站之类的门面外,遍街几乎都是关门闭户,街头只有几个无精打采的人在东张西望,连狗都嫌没趣,萎缩缩地跑野外去了。如今这种热闹,过去哪里想得到。我无心看热闹,去区委、乡党委打了个招呼,便走出场口,顺小溪边的大石板路,径直向陈家冲走去。这一路景象也大变了样。过去是路断人稀,人们都被赶到田里地里去站排排,鸭儿翻田坎式的集体劳动,庄稼却是长得蔫缩缩的。只有用竹笆编写的什么“万万岁”、“学大寨”、“丰产片”、“流大汗促大干”、“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之类的标语牌立得满路满田边,倒是很显眼的。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田里冷清清的没有几个人劳动,庄稼却长得青葱葱的,十分爱人。路上一串串行人,肩挑背背,都是去赶场的。就从他们那衣着,那脸色,都令人发出“换了人间”的惊叹。刚走进陈家冲,一眼就望见了那竹林丛中的陈家院子,里里外外有许多红砖青瓦房子,这自然是陈家院子的农民开始富裕了的象征。我兴冲冲绕过水塘,走进粉墙中间的旧式大朝门,可里面的新房布局全变了样,我连方向都摸不准了。这时从里面出来一个陌生的后生,问我找谁。我说找陈大爷,他说早搬了家了,用手一指墙外,说:“看,墙西头竹林边的新房子就是。”我喜滋滋地朝那里奔去,果然看到竹林边一幢白粉墙三开间的平房,石围墙围着,走进围墙是一个相当大的土院。院里靠墙立着鸡笼,一层叠一层,一色白来亨母鸡。鸡笼上靠墙搭的偏厦上爬满了青藤,挂着黄花,大概是丝瓜南瓜一类蔬菜。另一边搭着竹架子,缠满了葡萄藤,整个院子显得十分清凉,也很寂静。连几只蜜蜂飞动的嗡嗡声都听得很清。我一眼就看见陈大爷那熟悉的背影和一头白发。他正在葡萄架下荫凉处,坐在小凳上做篾活儿。我知道他是一个有名的篾匠,他编织的席子、笼子、筐子,都像工艺品一般的精致。看到他那么专心致志地埋头苦干,连我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我不禁笑了。我喊一声:“陈大爷。”他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好像认识,却又想不起来。我向他问好:“陈大爷,你好。你还是这么仙健呀。”“你是……”他认出了我,站起身来,却一时叫不出我的名字。“陈大爷,怎么几年不见,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我是……”我正想报姓名,他赶紧摇手阻止,拍拍脑袋说:“你莫说,你莫说,让我想想。怎么这么熟的人,喊不出名字来了?……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是小白呀。”他为自己还不很坏的记忆力而高兴得哈哈大笑了。我都四十几了,他还叫我小白。“嗯,我是县委的白学才呀。”我说。“是的,是的,白秀才,白秀才。”他还是那么风趣,老用我的名字谐音来称呼我。他不管我的纠正,说:“白学才,白秀才,一个样,你是真秀才嘛。”我又一次向他问好,他高兴地说:“好,好。过去几十年,过得疙疙瘩瘩的,这几年才算通通泰泰,顺顺当当地过了些好日子。”我指一指他的新房子说:“看你盖了新房就明白了。你还在搞‘庭院经济’呀。”我用了一个时新的名词,他不懂,我指的是他在小庭院里,又搞养殖,又搞种植,立体利用空间。他说:“这都是我那才从部队下来的年轻人搞的名堂。”我知道他有个独生子,却坚持送去当解放军,大概在部队培养成两用人才,复员回来,施展出才干了。我看他在地上正编织的竹席,问他:“你老人家的好手艺又使出来了?”“现在不是正在提倡各显其能吗?”“你家搞成一个专业户了吗?”我问,这是我最关心的事了。他淡淡地回答:“人家是这么说呢。”“啊,专业户,正好,我正是为了这个来找你的。”我惊喜不虚此行,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呵。“来找我的?你是不是又来抓我的典型来了?这一回要抓我的什么典型呀?”他哈哈大笑起来,话里明显听出有几分挖苦的味道。说起抓典型,我就脸红我“唰”的一下红了脸。他即使是说者无心,我却是听者有意。我抓他典型的桩桩往事,就像走马灯似的在我的眼前展现出来。那些年代的农村工作,不知道怎么搞的,横抓竖抓,总抓不上去。抓过,公社化抓过,反右倾抓过,整党整社抓过,小四清、大四清抓过,批判“自发”抓过,总是不行;改土造田抓过,机电提灌抓过,放冬水田抓过,双季稻抓过,栽桑养蚕抓过,养猪积肥抓过,什么花样都搞了,还是不行;田地抓瘦了,庄稼抓垮了,人也抓得年年饿肚子,穷得叮当响。我们县委、区委、公社党委,各级都操够了心,领导干部亲自下去蹲点劳动,干部下放包队,派工作队,搞大批判,忆苦思甜,抓阶级斗争,通通无效。当然更重要的还抓了那本“”学习,据说那才是包医百病的万应灵药,一抓就灵,而且可以立竿见影。但是这个办法也试过,还是抓不上去。至于后来要在全国清除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搞少有的“”,越发把天下搞得大乱,农民也越是背时遭殃,就更不用说了。可是,在那些年代,我们的吴书记认为,工作抓不上去是因为工作方法不对头。因此他从经典文件《工作方法六十条》里抓到了两个法宝,一个是抓典型,一个是开现场会。于是无论干什么事,都要祭起这两个法宝,而我便成为他抓典型和组织现场会的干将。我从五十年代起,就在陈家冲蹲点,住在陈大爷家里,人熟情况熟,抓起典型来,方便得多。就是一时还不够典型,我也可以驾轻就熟,把它培养成为看得过去的典型。就是培养不出来,还有笔杆子帮我忙呢。好的坏的情节和相适应的数目字,总可以找得出来。实在找不出来,总可以编得出来。在这中间,陈大爷便成为我抓典型最方便的对象。陈大爷和我既很熟,他又很能体谅我被上级催得火烧眉毛的苦况,就自愿来充当我抓的典型。每一次在我的打磨下,他总能光光堂堂地扮演一个典型角色,从来没有漏过相。比如学习毛主席著作吧。陈大爷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是长工,不识字,可是他凭解放初在扫盲班学的那点文化,竟能背诵“老三篇”不走样。后来提倡学“”,我给他选出“立竿见影”、“急用先学”的几十条语录,他也能一字不漏地背得烂熟。县里要开毛主席著作学习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了,这可是树立典型机不可失的好场合。我给他准备了一个大会发言稿,讲他是怎么“活学活用”的,他全背上了。他还提出创造性的建议,日夜赶编出十几块竹笆来,要我在竹笆上用红墨水写上切合时间和空间的语录牌,他扛到进城的路边和渡口插起来,一直插进大会场。这当然是活学活用、立竿见影的具体表现,他的优选事迹马上传开了,在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上真是出够了风头。他的发言作为典型,印发大会。他说那本给了他无穷力量,简直是走着想毛主席的话,坐着想毛主席的话,睡着想毛主席的话。不过我提醒他:“还是不要睡着想毛主席的话吧,你睡着了怎么想呢?”他想了想,认为我说的道理对,便把那一句去掉了。于是陈大爷成为我们县里的学习毛主席著作的标兵,而我当然就是标兵的树立者,吴书记就是标兵树立者的直接领导人。自然是一串光荣降临于我们的头上了。陈大爷既然是大名鼎鼎的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标兵,在县里的各项中心工作中自然都是应该走在排头的。这时正提倡养猪积肥。据说一头猪就是一个化肥厂,陈大爷决心要多开它几个化肥厂,便一下养了好几头肥猪。虽然我为了便于吴书记到陈家冲来开现场会,曾经请吴书记批给陈大爷几百斤饲料粮,让他把猪催得更圆滚些。随后我又从生产队里借了两头洋猪来关进他家猪圈,就使现场会更加光彩了。陈大爷在现场会上念了我给他准备好的经验介绍。大家发言都说很受启发,很受鼓舞,很受教育。当然,吴书记总结时特别强调了这是陈大爷坚持“活学活用”结出的硕果。大家马上又说是听了一堂深刻而生动的政治课。过不多久,县委多种经营办公室来人和我商量,说是要发展农村副业,问在陈大爷这里能不能树立一个新的典型。那时,我简直成为一个“典型迷”了,便一口答应下来。我胸有成竹,因为我知道陈大爷本是一个出色的篾匠。陈大爷也痛快,说:“好,你们要树就树吧。”于是“多办”给陈大爷贷款做本钱,他就在自己院子里干起来,打晒席,织竹席,编筐篓,还编精美的扇子。这些东西由于过去不让搞,市场上缺货,所以一拿到市面上就一销而光。于是吴书记又决定在陈家冲开现场会,展览产品,教授技术,十分热闹,当然最后总结上,还是说全靠陈大爷“活学活用”得好。陈大爷赚了一些钱,真叫许多农民红了眼。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大家便也跟着搞起家庭副业来。大家手头有了些活钱,真是欢天喜地,认为陈大爷这个排头兵站得好,当然对吴书记的英明领导和我的办事有方也是有口皆碑了。但是过不多久,大祸临头了。从上面传来指示,说是要割资本主义尾巴。搞副业挣现钱,贻误农活,自然属于资本主义尾巴的范围。而陈大爷是全县闻名的搞副业的标兵,自然就算是一条资本主义的大尾巴。我自然也担心脱不倒手。我很着急,把这个风透给陈大爷,叫他要有思想准备。他却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是笑呵呵的:“你别急,他们要割,就让他们来割吧。最多把我割成一个光屁股。赚的钱是早已经用了吃了,吐不出来。”果然,这一回县委响应割资本主义尾巴运动,还是由吴书记挂帅。吴书记把我找回去,要我再在陈大爷身上树立起一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典型来。吩咐我去好好安抚一下陈大爷,告诉他不要紧张,等这股风吹过去了,也就没事了。我便建议在陈家冲开个现场批判会和展览会,由陈大爷进行深刻的检讨,发言稿子我已经从报上抄了不少很有质量的语言,只要套上陈大爷的事就行了。吴书记说:“大批判的战场要摆到县城里,这是县委的决定。要我去好好动员陈大爷不要怕场合大,也不要为大批判的激烈言辞生气,反正不过那么一回事。说不定他检讨得好还可以再表扬他毛主席著作学习得好呢。”我立刻说:“我保证让他成为一个检讨的标兵,树成一个新典型。”于是,我又到陈家冲,把割尾巴的大批判战场要摆进城里去的事,对陈大爷说了。陈大爷听了笑一笑说:“在城里,住的吃的恐怕还要安逸一些吧?”我真吃惊,陈大爷竟然这样地来想问题。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大批判会在城里举行。陈大爷带头在会上做了检讨。接着是大家批判。有的批判发言的确火气很大,上纲上线。我真害怕陈大爷听了受不了。可是他却满不在乎地坐在我的旁边,呆呆地,甚至有几分欣赏地望着批判者,观察批判者的表演水平。久了,我发现他闭眼闭眼地要打瞌睡的样子,便挤一挤他,扯一扯他的衣服,不让他被大批判催眠过去,把好好一场戏演砸锅了。大会后,我特地搜集了反应。有的说,陈大爷真不愧是学毛著的标兵。有的还说,检讨得好深刻呵,还按倒他批判干什么。我听了真高兴,立即向吴书记做了汇报,吴书记也很高兴,说:“他真是一个典型呀。”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去抓陈大爷的典型了,因为吴书记叫我回机关工作,而少有的十年开始了。吴书记成为“抓典型”的典型陈大爷现在以揶揄的口气,问我是不是又要抓他的什么典型,我的脸发烧,心里跳,很不是滋味。因此一时不好开口。当晚,我在陈大爷家里做客,摆谈中我从他这几年发家的具体事实和数字看,虽然不那么理想,但是只要给他“打扮”一下,接近可以把他列为一个劳动致富的专业户的典型。我把这些打扮过的事实和数字都暗暗地记了下来,以便回去写成材料。第二天陈大爷的儿子回来了,他在部队是一个两用人才的标兵。他的谈吐显然雄心勃勃,不仅有信心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诚实劳动,把自家变得更富,而且提出许多设想,要使陈家大院子以至陈家冲的农户,都逐步富裕起来。虽然这些都还没有成为事实,但是这也可以改装一下,把理想变成事实,给我要写的典型材料增加新的光彩。又过了一天,我到底还是转弯抹角地把抓专业户典型的事,透露给陈大爷,试探一下他还愿意不愿意和我合作,再当一回典型,并且告诉他,这是县委的决定。“我这才开始起步,恐怕还够不上你的典型吧?”陈大爷笑着说。“这个我有办法。”我冲口而出说。他又笑了,他知道我这个秀才的笔杆子一转,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他又问:“吴书记还很精神吧?”看来他对吴书记的印象是很深刻的。我连忙点头。他想了一会儿,笑道,“好嘛,我再来给他当一回典型吧。”我真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痛快地答应了。我便告诉他,发言稿还是由我写好,到时候交给他。他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好吧。”我劝他的儿子也去参加会议。他的儿子很愿意去,他说会上一定有一些两用人才复员军人,他正想找他们交流经验呢。我回到县委向吴书记汇报了。我说,陈大爷的材料虽然还不那么典型,可是陈大爷肯合作,这就好办。他很高兴,以至随口说出:“想不到现在还能找到这样的老搭档来串演一台抓典型的新戏。”我们心照不宣地笑了。各区乡抓专业户工作的干部和一部分专业户都到县城里来了。陈大爷和他的儿子也来了。我为陈大爷准备的典型发言也已经写好,交给了陈大爷,并且对他做了必要的导演提示,什么地方要念得慢一些,什么地方声音要提高一点。陈大爷接过去,连看也不看一眼,嗯嗯应了几声。现场会开幕了。吴书记和县里的高、中、低各档领导人都已上台,代表们也已进会场。我却突然发现唱主角的陈大爷不见了。这是怎么搞的?我问他的儿子,他说也不知道。这可怎么好?吴书记讲话后的第一个典型发言便是他。吴书记早已招呼过,这个会“只能开好,不能开坏”。莫要戏没开台,就砸了锅呵!吴书记叫赶快找,说要是找不到,就叫他的儿子代他上台发言。但是我问陈大爷的儿子,他说发言稿在他爹身上。“这不是故意拆台吗?”吴书记冲我发了气,急忙叫我找个理由,宣布会议推迟举行。接着要我立刻到陈家大院子去找一找,多说好话,一定要把陈大爷请出来。我急匆匆赶到陈家大院子,一眼便看到陈大爷在院里埋头编席子,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我问他为什么不说一声便回家了,难道不知道今天上午开大会,要他发言吗?我特别提醒他:“县委吴书记他们都上台了,你却不见了。”我本想说的“这可是严重问题呀”这句话,在嘴边咽了下去。陈大爷听罢,幸灾乐祸地说:“叫他一个人去唱吧,他不是回回都唱得很得意吗?我的活儿忙得很,不想陪他去唱戏,吃油大了。看到他在台上那么得意的样子,心里鬼火冒!”我觉得他这样搞太不像话,批评他说:“这抓典型,开现场会,是县委的决定,可不是吴书记一个人上台唱戏呀。”“我看就是唱戏,他在唱戏,大家都在唱戏,你也是在唱戏。我不想当猴子替人家再跳‘加官’了,我这典型当够了,不想再当了。”陈大爷说罢,气冲冲地摸出我写的发言稿塞进我手里,说,“这是你写的戏文,你找别人去唱吧。”起身便走。陈大爷径直走了。他的话像在我正得意得发昏的头上泼了一桶凉水,倒使我清醒了。回想那些年跟着吴书记抓他的典型的事,难怪他要动肝火。他说我也是在唱戏,我确实是老跟着吴书记跑龙套呵!说到底,吴书记那些年何尝又不是在不知是谁的导演下,在那里扮演闹剧和悲剧呢?他正是在扮演“抓典型”的典型人物。而他这“典型迷”的老毛病不改,到了现在又想出了抓专业户的典型新招。我呢,也旧性不改,还是跟着他的指挥棒,卖力地奔走,结果吃了陈大爷的当头一棒。我只得赶快回去向吴书记汇报。吴书记听了我的汇报,对陈大爷有意拆他的台大为发火。他对我也很不满意,说我办事这么不得力,竟然给陈大爷麻倒了。我这算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吴书记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地对我说:“典型还要抓,现场会照样开,陈大爷扯拐,难不倒我,你不可以另找一个专业户打磨一下送上台去?”我接近理解,他说的“打磨”一下是什么意思,只要张冠李戴,把陈大爷的典型材料改一下,另外找一个专业户上台去念就行了。看起来吴书记这个“典型迷”是至死不改的,而我这个跑龙套的也还得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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