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商

樟叶编著的《钱商》描写了陕西畅方正家族经营的“兴盛号钱庄”，在1900年后，随着国门洞开的现代工业兴起，陕西商人虽然依然控制着兰州水烟、自贡井盐、边销砖茶等几个行销全国的传统商品，但机器生产带来的压力迫使兴盛号钱庄考虑变革自身发展的模式，既要不要坚持小额贷款？是否实行抵押贷款？如何向正在兴起的现代金融业学习？要不要将传统的贷款对象手工作坊转向大型企事业？以及扩展传统钱庄的信用服务等。小说将时空概念浓缩在1902年至1906年这个时间段里，着重描写了兴盛号钱庄坚持支持传统手工作坊的同时，摸索迈入现代金融业的历史故事。

正文

    此时正值农忙季节的正午时分，艳阳高照，河水静流，码头岸边站着一老一少两位男人，不时向远处渭河上下河道眺望，他们身后不远处有八九个围成一圈的青年女人，传来陕西和四川方言混杂在一起的喧闹声。当地明眼人一看便知，又是渭河北固市镇那几个财东家过事接客呢!
     “老爷说好大清早从张家堡子码头起身，从长安到咱这儿，也就是两个时辰，晌午也该到了，咋还看不到船影?”站在岸边用一只手遮在眉梢、不住向西边渭河上游眺望的年轻汉子问身旁的老者。这位年轻汉子叫畅以训．时年二十四岁，穿一身合体的黑色长袍外罩玄色立领坎肩，头顶黑锦缎秋便帽，红润的脸盘洋溢着男人的青春年华。畅以训是长安兴盛行号舵主畅方正的二公子，他所说的“老爷”正是其父畅方正，畅以训一年前奉父命留守故乡。
     畅以训话音刚落，上游河面传来了几声清脆的木梆子敲击声，站在河滩旷野上，不用心留意很难发觉木梆子传来的响声。
     “贤侄少东家，老爷的轿船再过一袋烟的工夫就靠岸咧，叫伙计们拾掇伺候!”回话的人是站在畅以训身边的叫汪玄立的长者，年纪五十有六，个头高出畅以训半头，长脸、吊耳、宽肩，面颊白净清瘦，眼神清澈灵动，浑身得体洁净的深蓝老布行头，一手拿着白银水烟锅，一手用燃烧着的文烟细火指点上游河面，一边回答畅以训的问话，显得沉稳老到，精于世故。汪玄立特别对数字游戏“情有独钟”，能从数字跳跃变幻的踪影里，判定钱庄运营各环节的顺畅险阻，准确切割、果断出手。汪玄立是长安“兴盛号钱庄”的股东，自己在长安木头东市开办了一家叫“通源大号”的客货商栈，同时还身兼长安兴盛号钱庄的总出纳。他前两天返回渭南，为畅方正返乡打前站。
     “这梆子声是怎么回事?听梆子响能知道老爷的船快到岸了吗?”畅以训疑惑不解地问。
     “贤侄呀!这都是你媳妇川妹子的主意!她私下吩咐我在老爷的轿船前面安排一只船，一方面有安全上的考虑，船上配了几个熟悉水性的小伙计，另一层是提前敲梆子报送老爷抵达的消息，让接船的人早做准备，一里外就能让老爷看到码头岸上齐整整的仪仗。人家四川人跟咱老陕就是不一样，咱的人啥时候人面前都是一张冷脸，人家四川姑娘知道咋样抬举夫君，川妹子在老爷面前给你长脸呢!”汪玄立笑着回答。
     畅以训回头向蓝布棚望去，妻子罗玉梅用出嫁时娘家陪嫁的行头把自己打扮一新，头发从中分开，后部卷曲压平，两侧像牛角一样用红丝线扎紧，头顶几只艳丽的绢花，耳下垂挂长长的吊穗，面颊少许胭脂白粉，所有的色彩对比把罗玉梅的凤眼高鼻樱桃小嘴勾勒得如天仙一般。至于媳妇今天的衣着打扮，无论是梅橘图案的圆领褂裥，还是茶色作底，绣有月白竹子的坎肩，畅以训都没有看到眼里，赏心悦目的宽袍锦衣遮掩了媳妇婀娜多姿的姣好身材。 罗玉梅没有注意到丈夫此刻近乎犯傻的呆滞目光，只是忙前忙后地招呼伙计们添壶烫酒取柴升火，差遣码头船工准备渡船的木板、引船的钩镰，指点轿车把式一手牵缰绳、一手持长鞭端立在辕马右侧……这会儿罗玉梅正在把七八位四川口音的大嫂子、小媳妇排列在一起，顿时在码头上筑起一堵喜庆温暖、多姿多彩的迎宾花墙。
     长安兴盛号钱庄是最初成立于清嘉庆年问(1808)，由渭北汪氏家族和岐山麻氏家族共同出资在四川彭县开设的贸易商行，经营陕西棉花土布、砖茶、香油以及甘肃水烟，运销川地特产回陕分销等商品贸易。正当生意风生水起日益兴隆的时候，毅然放弃商品运销贸易，转行专营钱庄生意，鼎盛时可谓陕川商界一枝独秀，但是两家在事业发展的很好分道扬镳，个中原委业界至今无人能说明白。也就是这个时候，以渭北商人为股东的兴盛号逐渐放弃实业经营，吸收t胃北大户资金组建银号钱庄，把金融业务的触角深入到陕甘川青宁以及江浙诸省，除了经营银钱兑换业务外，还专门组织资金对城乡中小商户开展小额信贷业务。到了十九世纪中后期，以渭南商人组成的陕商钱庄生意发展成为与晋商票号、滦冀帮钱业齐名的金融巨子。在商界资金和人文交流如同一条河上齐头并进的两叶轻舟，人心趋利，联姻成为商人们巩固生意合作伙伴的一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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