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想过多渲染兴王府的宏大、辉煌与豪华,我以为,刘岩等三代国主,是必也吸收了海外诸如阿拉伯、南亚的建筑风格,使之更美仑美奂。
然而,正是后主刘晟为了娱乐,居然“益得志、遣巨舰指挥使暨彦赞以兵和掠商人金帛,作离宫游猎”,不知先祖正是靠海上贸易发达起来的,自毁国纲,加上苛政酷刑,人心丧尽。于是,宋兵南下,人心思变,广州的百姓,把每家推荐用以盛水的防火桶称为“宋一统”,表示民心向宋,这一来,南汉国的王气也就收尽了。
南汉国,在诸多史学家的笔下,似乎不值一谈。一部通史,每每都几笔带过,甚至编年目前,有时都找不到,“五代十国”,只见五代,而不见十国。可见南汉国处于一个何等微不足道的位置。
也许它的命太短了,才短短50年,凭此,就够给史学家诟病的了,这么短命,如同秦、隋,只有贬的份,哪还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呢?就算是教训,也都不足挂齿。没有谁会对一个短命的王朝产生多大的兴趣——史学家们历来也躲不过“趋炎附势”的习性。
但这只是表层的原因。那么,深层又是什么?
无论南越国还是南汉国,都远离中国的政治中心,也左右不了中国的历史命运,它们对一个泱泱大国的影响,再大也是有限的,无非梁启超所言,鸡肋一根罢了,嚼之无味,弃之可惜。史家的视线,远远到不了这南蛮之地,无论你再自以为是也没用。地缘政治,也就决定了它们在一部中国史中卑微的地位。这是无可否认的。再者,南汉国以商立国,本身就背离了中央帝国的立国之本。的确,虽说唐代儒释道均为国教,但贯穿2000多年的治国思想,还是道德至上,仁义至上,这是农耕文明所产生亦所依赖的文化传统,几千年定位不移。一个偏安一隅的蕞尔小国另搞一套,本身已大逆不道了。公正严明的史笔,岂可为它多著一字?
长期以来,我一直呼吁对南北朝时期的广东,对五代十国时期的广东,多加力气予以研究,是痛感这两段时期里,对南方历史的发掘实在是少之又少。南越国因有一个南越王墓被发现,到底还出了不少有真知灼见的文章,有相当分量的著作,可南汉国呢?迄今尚未见有什么研究专著出现,甚至连几篇像样的论文也找不着。很多,是对当年的兴王府建筑有点兴趣。可兴王府早已灰飞烟灭了。
时至今日,我仍不时在当年兴王府即整个广州的地面上寻找它的遗迹,可除药洲残址外,当说一无所获。当初偌大一个富贵王朝,留给后人的莫非只有一个幻影么?人们只能从片言只语的记载中,去重构这样的幻影么?
然而,有谁会认为,正是这个短命的王朝,给后来的大宋帝国以很好巨大的影响,甚至影响了其经济政策及立国思想,宋神宗这位有名的皇帝,都迫不及待地要总结南汉国的经济建筑的经验,颇为惊人地归结为“笼海商得法”、“内足自富,外足抗中国”,令臣子们好好反省。
宋代的大规模经济活动,包括大兴水利、大开海道,无疑都是得益于南汉国的启示,从而让整个中国人口抢先发售突破一亿,整个国家的生产总值超过盛唐的几倍,使这么一个军事上颇为懦弱的王朝,无论怎么赔款也照旧富得流油……
而中国文化重心的南移,也应是从此开始。
一个近代的中国,似乎已在孕育之中,而毋需以明代屯门之役,由冷武器转换为热武器交锋为界限。很遗憾,时至今日,尚无人好好去研究——南汉国如何“笼海商得法”,从里“内足自富”的呢?进而言之,从哪里切入,去研究南汉国的富国之路?而这富国之路,得益于怎样的经济政策?海洋政策?……
这是一个国家的悲剧,但其意义当超出国家。“以商立国”,这是不少发达国家的国策,连前美国总统柯立芝也宣称过:“American
Business
is
Business.”(美国的国务就是商务)我们今天也认为:无商不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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