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伞

    林彦的《夏天的伞》由写作风格大致相近的数篇小说组成，包括《夏天的伞》《天堂里有没有车来车往》《扣子的颜色是天空的颜色》《断弦》《校园三钱》《点点的一棵树》《蝶梦》《雨蝶》《梨树的左边是槐树》《四弟的伊甸园》10篇作品。这些作品或追忆童年生活，或抒写少男少女的成长经历，或体味青春年华的流逝，文笔流畅自然，风格清新隽永，具有很强的文学性。

    林彦，曾获得全国很好儿童丈学奖、宋庆龄儿童文学奖、冰心儿童文学大奖、老舍散文奖、“五个一工程”奖、台湾怀恩文学奖。
    林彦的十七岁是夏日林间那一道寂静的阳光；是青春在时光溪流中投下的倒影。

夏天的伞
天堂里有没有车来车往
扣子的颜色是天空的颜色
断弦
校园三钱
点点的一棵树
蝶梦
雨蝶
梨树的左边是槐树
四弟的伊甸园

    照片的插曲
    在成的故事里，琳无疑是一个重要人物。不过琳和成的同班经历很好短暂。
    琳的这段经历可以算是成的照片引出的插曲。
    我曾经讲过成经常风流倜傥地把女生拖到一边交流，经常拿歌舞票之类的礼物换女孩子一片惊喜。但成从来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也从不把照片送给女生。他很善于把握距离，像阳光下一颗硕大的肥皂泡，让每个女孩都看到绚丽的希望，但想真正抓在手里，什么也没有。
    琳是靠前个拥有成的照片的女生。照片当然不是成送的。琳只是意外地捡了一张。照片起初贴在荣誉橱窗里。琳的好朋友叶子特地把她扯到荣誉橱窗前一睹风采。叶子说：“这就是成，我们班上的成！我情绪不好就来这儿瞅一眼，让帅哥的笑照亮每！成说情绪低落优选什么也别干，真是棒极了！”
    叶子眼光发蓝直抒胸臆。琳替叶子脸红，脸红之后琳心头又系上一丝轻袅却挥之不去的失落。叶子说的我们班并不包括琳。成和叶子在高二(1)班，琳在高二(6)班。两个班划分在两座教学大楼里，成在鲁迅楼，琳在李四光楼。实验中学的教学楼清一色以伟大的科学家和学者命名，例如郭沫若楼、华罗庚楼、蔡元培楼、钱钟书楼……提醒我们日日踩在巨人的肩膀上，联想知识的浩瀚，催人奋进。全楼重点班划分在鲁迅楼和杨振宁楼。这两幢楼设施品质，宽敞明净，地板亮得人影历历可数，走在里面感觉就是不一般。琳曾经有好几次可以横渡到鲁迅楼，但每次抢渡到滩头分数总差一星半点。“横渡”一词出自于高中课本里的《游泳》。实验中学的分班类似于足球联赛实行甲A甲B升降级。每学期两次大考，普通班前三名升入重点班，重点班很后三名降入普通班。李四光楼和鲁迅楼仅隔一块草坪，但要横渡成功比游过万里长江，艰难百倍，既有风吹浪打，又绝不可能闲庭信步。
    叶子是专享的例外。叶子从幼儿园时代就和琳亲密无间，成绩和琳差不多，但叶子不用横渡。叶子的爸爸在商界混得如日中天，女儿只要有降级的危险，老爸会赶紧给学校送赞助费，叶子对此振振有词，叶子说这总比甲A打假球要光明得多。
    琳没有如此财大气粗的爸爸，也没有强烈的好胜心。琳安静而随缘，热衷于细节，讲究情趣，常被一抹夕阳、一晕月色、一捧芦花或一丛荆棘弄得浮想联翩。因为这些浮想联翩，琳在学习上给人的印象是一枝花蕾，也许明天就能光彩夺目但始终没有努力开放。琳的妈妈开家长会到叶子班上瞻仰了一圈，回家后心情很不平静。妈妈说鲁迅楼镶满了学生获得的全国全省全市奖章，真正是眼花缭乱。李四光楼有什么？四面光光一堵墙！
    于是琳下定决心横渡到鲁迅楼。琳如此义无反顾不是为平息妈妈的满腔悲愤，琳只是为了成。
    琳每天都有一个准时和成擦肩而过的清晨。清晨，琳习惯捧本书到朱光潜楼西侧的林荫道守候。道旁是高大整齐的梧桐，轻风袭来，落叶如栖似飞，气息古典而浪漫。成清晨坚持晨跑，在这古典浪漫的画面中一穿而过。成和琳擦肩而过的刹那，琳低着头用余光一瞥，更多的时候琳连余光都不用，只是凭感觉温习成的身影。凭感觉琳知道成套着雪白的运动衫，颀长矫健的成像骑着童话中的白马迎面驶过，阳光给成镀上一层金黄简洁的轮廓，成鼻尖有三粒汗珠在晨光下晶莹闪烁。
    这三粒晶莹的汗珠让琳怦然心动。
    琳每天如约而至，守候一个个晶莹闪烁的清晨。
    但琳一直没想过要和成打个招呼，更没想过横渡到成的身边。琳觉得这样一来肯定会把一个个古典安谧得让人屏息的清晨捅碎。
    我再强调一遍，琳是个讲究情调的女孩。
    琳捡到成的照片后才开始她的横渡计划。
    荣誉橱窗需要重新镀色卸下了玻璃，成的照片没有余康富那张镶得坚固，随风而落。清晨琳在片片落叶中踩了照片一脚，将成的胸前踩出一个硬伤。琳蹲下来把成抓住，然后徘徊了好一阵。成套着运动衫迎面跑来的时候，琳原本想打破沉默把照片递给他，可话到嘴边又默默和成再次擦肩而过。
    回家后琳取出一本真皮带锁日记本，这是叶子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叶子说这是她老爸从悉尼捎回的礼物。琳一直让日记空着，在如此精美的纸上她不知能写些什么。琳就把成的照片夹进日记本，小心地锁上。
    琳还是决定把照片还给成，但必须等一个自然而然的机会。机会比琳预想的来得快。全校举行“我很爱的一首诗”朗诵会。琳朗诵了一首短诗《雪》：“不是所有的死亡／都走向坟墓／你用灵魂／选择了洁白……／而因为有爱／分明是灵魂的破碎／却播下了微青的／春天。”
    琳说这首诗并不是很好，可很好的是这首诗是我自己写的。
    于是全场轰动。
    天气很会把握时机，下雨了。琳在雨中奔跑，一把伞忽然罩住她，是成。成说：“你的诗真不错！我送送你。”琳不知说什么好。共用一把伞，两人都沉默着，在琳怦怦的心跳和淅沥的雨点中走了好一阵。很后，成不经意地问：“你在哪个班？”
    琳一时不知所措，嗫嚅着从伞下逃往很近一幢教学楼。
    琳从这起决心横渡。琳告别了诗，告别了CD和许许多多可以浮想的东西。
    两个月后，略显苍白的琳走进成的教室，坐在叶子旁边，对着成的左侧。成轻轻招呼：“你好！”成说：“我好像见过你。”
    琳心里溅满了欢乐的雨点，那是一直在心头默默潮湿的梦——汗珠晶莹的清晨、《雪》、雨中的伞……
    然而成抱歉地笑笑，很明显关于琳的印象被忽略了。
    琳的欢乐渐渐褪色。两个月沉甸甸被牺牲的夜晚仿佛变成一大块轻飘的空白。
    夜间，琳取出成的照片，不知该以怎样的方式还给成。她没有想出结果，表姐来了。琳来不及藏好的照片让表姐瞟到。表姐要琳交代捂着的秘密，推搡着闹了一阵，表姐忽然说：“他有点像电视里的袁野。”
    当然，琳说：“袁野是他爸爸。”
    表姐兴奋异常。第二天，琳就带着表姐去找成。
    照片的事就此搁下了。琳始终没找到自然而然的机会，成很少和琳交谈，每天被叶子这样一堆女生的目光簇拥着。琳越不过这些目光，记忆中汗珠晶莹的清晨渐渐模糊，琳说不清和成的距离到底是近了还是远。
    很终，琳以一种很突兀的方式将成的照片还了回去。
    临近期末大考，纷纷扬扬下了冬天靠前场雪。中午放学，琳很后一个准备出教室，感觉一个阴沉的影子罩住了她。琳抬头看到成彤云密布的表情。
    成把一个旅行包放在琳桌上。
    “请转告你表姐，天鹅再美也不要钻错了巢！”成像背诵名人名言一样语句铿锵有力，甩给琳一个背影大步而去。
    琳惊愕地拉开包，一堆破碎的陶片，依稀是一只手印。琳猜想应该是有些事情发生了，但琳来不及去细想陶片后面的故事，琳首先感到藏了很久的一个梦还有无数个为梦奔逐的日子正如陶片般清脆进裂。
    她没有找表姐，已经很久没见到表姐了。雪落无声的傍晚，琳把陶片轻轻放在林荫道边，看着残破的手一点点溶入茫茫空白。
    然后，琳把成的照片端端正正贴进荣誉橱窗里。
    期末考试，琳从容答卷。很后一堂考试，琳放弃了英语作文，以两分之差回到了李四光楼。
    ……